“你这是许久不曾出来，又失了记忆，往后多出来走走便好。”小郑氏拉着林玉菡的手，带着林玉瑾走在林正榆身后，跟着一块进了学堂里。
学堂是林府在后面置办的一处别院，男女有别，便不在一处，分成了两个院子，前院的是宗尚堂，后院的是兰颍堂。
等到了岔路，林正榆走了一条道，小郑氏带着其余几个走了另一条道，两处一差开，便几乎不会碰到一处。
这男女分开授课的法子真是绝！
等绕过一方园子，林玉瑾才瞧见授课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四方大小的堂屋，四周尽是帘子挂着，冬天里面的窗子是关着的，若是入夏，窗子打开帘子半放，便是半露的学堂，转眼便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园子里种了不少花草，现下只有几株梅花树，已快到了花谢之时，便觉不出它的美来。
现下里面已经坐了几个姑娘，林玉瑾看了一眼水檀，水檀走到身边，一一说着里面姑娘们的来历。
“那位鲜红色的姑娘是二姑娘的好友，同知大人家的庶女陶天姗，他家嫡长女，便是那位单独坐着的那位素白色衣裳的陶天悦，素日里，虽与您不是处的好的，但多数都是规劝您，莫要冲动的主儿。”水檀说到这，仔细瞧了瞧林玉瑾的神情，生怕她一时生气，便要闹起来。
“瞧我做什么？继续说！”林玉瑾等了半晌不见有话，瞧了一眼发现水檀正盯着自己瞧，忍不住擦了擦脸，见没东西才皱眉催促道。
姑娘是真与往日不同了，水檀想着，“那位穿着淡紫色袄裙的，是通判大人家的嫡女邹灵萱，素日里不爱说话，您倒是极为喜欢这位姑娘。”
“那位身着鹅黄色束身衣的，是镇抚家的独女黄妆，性格火辣，与您没少吵闹，因着出生军家的缘故，行事大咧，没个章法。”
“怎么只这四位姑娘？”林玉瑾有些不明白，这整个州里，不论官员大小，也是最少百号人，却只来了四位，倒是有些令人惊讶。
“你还想有几个？女儿家本身读书的人便少，这几个还是家中算是开明，差了仆役，每日送来的，其余家的姑娘，便是到了嫁人，也是极少出府的。”林玉瑾不慎将心里话说出口，走在前面的小郑氏听到，扭头说了几句。
林玉瑾听完这话，又瞧了里面坐着的几个姑娘，忍不住的心里叹息，古代女子的一言一行都被束缚，就没一个说法，也从没一个人想着反抗，或许不是没人反抗，只是黑漆漆的天幕下，让人没办法注意到璀璨的星光里，一点点微弱的火光。
“这是哪家姑娘，长得这般俊俏？”小郑氏进了学堂里，先行问过。
“想必您便是林家大公子的妻子郑家嫂嫂？”黄妆见来人，听到小郑氏的话，主动回道，“我是黄妆，见过林家嫂嫂。”
“邹灵萱，见过林家嫂嫂。”
“陶天悦，陶天姗，见过林家嫂嫂。”
“快快请起，都是一等一的水灵姑娘。四妹妹，你们一起学课，还要互相帮忙才是。”小郑氏瞧着几个姑娘都是十岁左右，倒是与林玉瑾几人一同像是自家妹妹一般。
“嫂嫂长得真美，林家哥哥好福气。”黄妆不愧是军家女，这等自来熟的功底，林玉瑾自叹不如。
“你这丫头，嘴倒是挺会说，池桃，将从府里带来的糕点取出来给姑娘们分一分。”小郑氏吩咐着身边的丫头，带着几个妹妹入了坐。
林玉姝与陶天姗自然地坐在了一处，林玉宛挨着两人，林玉瑾独身坐着，陶天悦与邹灵萱坐在了一处，黄妆贴着小郑氏坐，林玉菡左看看右看看，干脆的走到林玉瑾身旁，一屁股坐下了。
林玉瑾瞧了瞧林玉菡，乖巧可爱，越看越喜欢，抬手便抱着小姑娘，没事揉揉脸，摸摸头，好不快活！
池桃端着糕点过来，水檀与水水奉上茶水，这屋里生了几个火炉，倒也不算冷，只等着身子暖和些，再将披风解下去。
“左右夫子还未来，我便与你们多待一会，等夫子来了，我便要回去了。”小郑氏拿了糕点递给林玉菡。
小姑娘伸手接过，嘴里糯糯的喊了一声，“谢谢嫂嫂。”
几个姑娘都挺喜欢这个林府六姑娘的，时不时逗一逗，全然带着善意。
林玉姝这些时日倒是十分乖巧，遇事不争不抢，不在林玉瑾身前刷存在感，贴合了她那知进退，明事理的传言。
只是自坐下陶天姗便时不时的看一眼林玉瑾，让她觉得十分不舒适，瞪眼看她，却总是避开自己的眼神，搞得林玉瑾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几人从家世聊到读书，夫子才姗姗来迟，小郑氏与夫子见过，便离开学堂，临走前，吩咐几个丫头好好照顾几个姑娘，若是有何事不能解决，便去府里寻她。
几个姑娘都挺羡慕小郑氏，当初林正榆娶亲时的一番话，传遍了整个亭州，亭州女儿们，没一个不羡慕小郑氏。
“安静些。”夫子站在前面，对着底下的姑娘们说道。
看着这个白胡子的老头，林玉瑾有些纳闷，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这样留胡子，看着老气横秋，一点也不舒服。
“今年学堂新改了模样，对你们也是十分照顾，比起往年要好上不少，你们几个姑娘，要好好读书，莫要听信那些读书无用的话，纵使结亲生子，总要开阔眼界，相配你那夫君才是。”夫子苦口婆心的劝着，只盼着这些个调皮的能好生坐下，安稳听学。
“是，夫子。”几个姑娘齐声应道。
夫子点了点头，询问起林家新来的两个姑娘，等知晓两人有些识字的功底，甚是高兴地点了点头。
林玉瑾不禁觉得，世代为师者都是一个模样。
第19章 飞花令前奏
“新年已过，休沐日已然结束，但因今日为第一日，便也不学那些繁杂的，你们看些手中书籍，今日便权当认识一番。”黄夫子摇着手中折扇，林玉瑾瞧着，总觉得黄夫子必定是极北之人，抗寒耐冻之辈。
“谢夫子。”
众人拿起桌上早早放下的书本，一点一点看起来，林玉瑾翻着面前厚厚的一本册子，属实没有什么心思。
这么厚的东西，想到学下来，需要四书五经全部读完，这不过才是《论语》，后面还有六本，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呀！
林玉瑾皱着眉头看向手里的书，只一页一页翻着，到底看进去几分，却是没人知晓的。
没多会，前面院里传来男子们的笑声，众位姑娘有些没摸着头脑，不明白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你们在这，老夫去看看。”黄夫子也有些好奇，将折扇收起，起身向前院去，准备看看究竟是什么趣事。
林玉瑾招手让水水过来，让她瞧瞧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其他几个姑娘见有丫头去了，一人一嘴的说着话。
“宗尚堂的公子们这般笑着，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陶天姗捏着帕子，有些好奇的问着。
“哪个晓得，瑾姑娘不是派了丫头去问了，等上一会便知。”黄妆将手里的书扔在桌上，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便喝了起来。
林玉姝左右扫了一眼，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翻了翻手里的册子。
陶天悦与邹灵萱坐的近些，正侧着耳朵互相说着小话。
园里的梅花树散落了几片花瓣，水水踩着花瓣回了学堂里。
见几双眼睛瞧着自己，水水便晓得几位姑娘是等急了的，忙不迭将看到的说了出来。“宗尚堂的几位公子趁着新学，比起了飞花令，正以院中将落的梅花作令，一位公子未答上来，被几个公子好一顿数落，那公子脸上红霞便没落过，惹了几个公子笑话。”
“可知晓是何家公子？”林玉瑾好奇的问道。
“奴婢不知，看着像是新来的，见穿着是武者扮相。”水水道。
“莫不是千户家的小公子？”黄妆听水水这般说，心里想到一个人来。
“是何人？”陶天悦问。
“千户家有个嫡次子，不久前被他父亲教训一顿，听说得原因是，偏要习文，不愿走武官。”黄妆作为镇抚家的女儿，对这些武官家的子女非常熟悉。
“倒是奇事，如今东云重文，怎么千户大人却不同意？”林玉姝凝眸问道。
黄妆瞧了一眼林玉姝，淡淡一笑，却是没说一句话。
林玉姝当下有些下不了台，陶天姗扯了扯她的袖子，林玉姝咬了咬嘴唇，低头不再说话。
林玉瑾只装作没听到的模样，接过水檀递来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黄夫子回来，见几个姑娘们乖巧的坐着，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前面作起了飞花令，以梅为令，你们可有兴致？”
听到黄夫子这么说，除了年纪小的林玉菡和更喜欢武的黄妆，其余的姑娘全部抬头看着夫子。
黄夫子抚着自己的白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眼神透着狡诈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有，夫子，怎么做？”黄妆性子火爆，听到有乐子，哪有不参加的理？
“寻几个丫头将屏风打开，一会前面院里的夫子便将小子们带来。”黄夫子像是早早便料到几个姑娘会答应，当下安排起来。
林玉瑾让水檀寻几个丫头，将屋里的屏风拿到走道中间展开，另一边的姑娘换了位置，去了北面，八个姑娘两两相坐。
宗尚堂的公子们结伴走到兰颍堂前，双手结礼，向着夫子行了一礼，“见过黄夫子。”
又稍微转身向着姑娘们见了礼，“见过各位姑娘。”
黄夫子让他们起身，向着叶夫子打趣道，“瞧你教的学生，几个梅花令都作不出来，丢不丢人？”
叶夫子胡子翘起，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不过是刚来的小子，作不上来又有何错？”
黄夫子抚了抚胡子，乐的见牙不见眼，瘦小的老头，看着倒是十分喜感。
“好了好了，快些坐下，几个小子与我这的姑娘对个令，咱们看看谁教的学生更胜一筹！”黄夫子好胜心冒头，不比个高低只怕是没法收场的。
叶夫子瞧着他这幅模样，更是胡子翘得老高，满心满眼都是不待见，但是战书下到了前院，若不应战，未免也太过没面子了！
几个府里的公子哥听到黄夫子这番打趣，只觉面上泛红，心里满是羞愧，林正榆站在首位，此时也没法再像先前般摆出林家未来家主的气势。
“进去落座，这次必定要赢了这个黄小儿！”叶夫子瞪了眼杜唐，对于这个只对了三个令便哑口无言的小子，没什么好脸色。
杜唐不敢抬头，只低着头跟在后面走进去，给叶夫子丢了这般大的脸，只怕后面的日子也不好过。
林玉瑾她们坐在里面，将两个夫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正捏着帕子捂着嘴巴笑着。
水檀见她笑的开怀，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瞧着人要进来，赶忙竖了一根手指在嘴边，让林玉瑾收着些。
林玉瑾瞧见水檀的暗示，明白了估计是要进来了，小声嘀咕一句，让她们别笑了，等着夫子发话。
几个姑娘理了理面前的书桌，面向东方而坐，两位夫子坐于东，面向西，看着底下的公子和姑娘们。
“如今虽梅花将落，然外间梅树花开正茂，今日便以梅花中的梅字作飞花令，从姑娘这方开始。”黄夫子正了声，朗声说着规矩。
“是，夫子。”底下齐声应道。
“行飞花令时可选用诗和词，也可以用曲，但选择的句子不允许超过七个字。”叶夫子补充着规则，“若是输了，以何为赌注？”
“若是姑娘们输了，明日便带些梅花糕来，若是你们输了呢？”黄夫子笑眯眯的说着。
“若是他们输了，胜者便可要求输者做一件事，如何？”叶夫子与他多年好友，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打了什么算盘？
“甚好！甚好！”
第20章 飞花令进行中
“你们谁先来？”素日里便是林玉姝的学识最好，黄夫子便直接看向她。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林玉姝说完，身边的丫头帮忙数着数。
“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林正榆回道。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陶天悦道。
“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杜唐脸红着，将先前林正榆对的说了出来。
其他几个公子哥满眼无奈，颇为看不上这个千户家的嫡次子。
林正榆微微愣了下，倒也没说什么，埋头想着其余的对子。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邹灵萱回道。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陶辰说完，瞧了一眼屏风后面，刚刚说话的人，声音十分悦耳。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陶天姗想了想说道。
“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邹浩初接了令，下一个便只剩林玉瑾，林玉宛和黄妆了。
“世人作梅词，下笔便俗！”黄妆不负镇抚家女儿的名声，这飞花令一出，黄夫子便止不住的摇头。
叶夫子也摸着胡子，乐不可支的看着黄夫子。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黄阳焱听到自个妹妹对的令，也是满脸无奈。
“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林玉宛接了一句。
“呦，五姑娘竟也会飞花令了，林府真是出人才，想必四姑娘也是会的？”黄妆就爱看林玉瑾出丑，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
林玉姝微微蹙了蹙眉，对于林玉瑾，最了解的便是她，除了会向着自己找茬，何时会了飞花令？
“玉瑾，五妹妹尚且比你小了一岁，下一个你可要试试？”虽说是问话，但林玉瑾的斤两，林玉姝是知晓的。
“二姐姐，我不会。”林玉瑾有些着急，这不是想看自己出丑么！
“试试而已，若是作不出来，还有我们替你。”林玉宛说道，等着看林玉瑾的好戏。
话说到这份上，林玉瑾知道是回绝不了了，但是也不想就这么让她们如愿，求助一般看向黄夫子，但黄夫子正有借着此机会，看看林玉瑾有没有长进，又怎么会帮她？
其余几个姑娘也是有些惊讶得看了林玉瑾一眼，素日里虽愚拙，却也敢作敢当，性格直爽，如今百般推脱，倒是与往常不大一样。
“还请出令。”林玉宛向对面请道。
“潇洒江梅，向竹梢疏处，横两三枝。”见事已至此，林正榆将令接下，与其接不上其余人的被笑话，倒不如输给自家人，只希望林玉瑾这几日读的书，不是做戏。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林玉瑾勉强笑了笑，皱眉接了一嘴，仿佛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黄夫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林玉瑾，往日里不学无数的小姑娘，如今也能对出这般傲骨凌凌的飞花令来，倒是叫黄夫子有些心惊。
林玉姝与林玉宛惊讶的看着她，陶天姗诧异的和林玉姝对了眼色，见她同样惊讶，才定了定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