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诉和温司云两人就坐在二楼的包间里躲懒，也不应酬。
温司云对京剧没什么兴趣，在这儿纯粹是熬时间。
看完图纸，他瞥了眼谭诉，见他懒怠地靠在椅子里，垂眼看着手机，也不在意台上在唱什么。
温司云百无聊赖，干脆看了会儿戏，没多久开始犯困。
他也就真的撑着脑袋闭上了眼。
一个瞌睡醒来，台上还在唱。他看了看谭诉。
谭诉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着。
从温司云的角度能看到微信的聊天界面，还有大概的头像。
这头像一看就是个女人的。
“在跟谁发消息？”温司云问。
点下“发送”，谭诉才抬眼，手腕跟着垂落，手机屏幕向下，温司云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就睡醒了？”
温司云收回目光，扫到桌上，“怎么还两个手机。”
他话音刚落下，桌上的手机亮了，来了电话。
手机被开了静音，震动也没有，就那么无声地亮着。
温司云看到了来电显示。
是他的姑姑。也就是谭诉的母亲。
“你还没见姑姑？”他问。
谭诉把手机翻过来，屏幕向下，回了句温司云说过的话，“等吃饭的时候再见。”
温司云笑了一声。
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反正他们这会儿忙着招待客人，也抽不出身过来。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发消息的女人不会是上次来事务所的那两个中的一个吧。”
谭诉：“你怎么不把心思留着关心事务所的同事。”
一听就是赵缙又告状了。
温司云扯了扯嘴角，反驳：“我哪里不关心同事了？比如我就很关心远在丹麦的梁轩什么时候能回来。”
“丹麦那里的事结束了？”
“……还没有。”
那不就行了。
谭诉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把目光移向台上。
**
孟戚漾这边看书看到下午三点，然后收拾准备出门。
这两天她的微信大号都登在电脑端，手机上登的小号。关掉电脑后，她把小号退掉，登上了大号。
五点的时候，尤欢开车到楼下。
路上有点堵，六点的活动她们是踩着点到的。
检票进去的时候，尤欢还被认了出来。
尤欢的id叫“欢欢打得不错”，是这个游戏的头部主播之一，玩家里认识她的很多。
今晚是游戏官方举办的活动，表演赛只是其中一个环节。现场人很多，基本上坐满。
尤欢拿的是vip票，她们的位置很好。
活动开始二十多分钟后，终于到了表演赛。
表演赛分为三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参加的都是人气战队和选手，现场气氛热烈。
表演赛结束后，孟戚漾陪尤欢去后台的休息室，见到了那个选手。
真人比海报上还要好看一点，是尤欢一直以来喜欢的类型。
几个相熟的选手和尤欢打招呼，然后好奇地看向孟戚漾。
“欢欢，不介绍下你的朋友？”
尤欢：“她不喜欢年纪小的。”
职业选手的黄金年龄摆在那里，所以年纪都不大。
孟戚漾朝他们笑了笑，尤欢给她介绍了一下。
两人在休息室里待了十几分钟。
离开休息室后，孟戚漾问：“这就走了？你不跟人家一起吃个饭么？”
“他战队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尤欢挽住她的胳膊，“走啦，你陪我出来，我请你吃饭。”
两人就近找了个地方吃饭。
吃饭的时候，尤欢问起谭诉的事。
“你跟他还聊着？”
孟戚漾点点头：“聊着。”
“他还不知道你知道了？”
“不知道。”
“那你们都聊些什么？”因为谭诉和之前的几个男人不一样，尤欢始终有点不放心。
孟戚漾退掉微信大号，登上小号。
有一条未读消息，以及底下一栏“发现”有个数字“1”。
-轩哥：周末休息做什么了？
消息时间是四点多，是顺着她那条朋友圈的内容发的。
孟戚漾把手机递给尤欢，给她看聊天记录。
尤欢第一眼就看到了最新的这条消息。
她往上翻到上次看过的地方，然后一条条往下看。
“怎么还有两次好几个小时的语音通话？”
孟戚漾：“第一次是他回消息慢，说自己在加班，我知道他是找借口，就打过去看他演加班，第二次是他真加班，要拖着我。”
虽然是这样，但也太暧昧了。
尤欢以前也看过孟戚漾的聊天记录，比如和上个基金经理，她都只是用套话和很不走心的夸赞。不过人也不一样就是了，那几个男人主动得很，恨不得马上约出来过夜。
“你要回他的消息吗？”尤欢把手机递回去。
孟戚漾：“回。”
**
另一边，晚上吃饭是在溪楼。
溪楼其实就是家私房菜馆，只不过不对外开放。
温司云的父亲没有继承温老的衣钵，是画油画的，后来在美院教书，是油画系教授。
温家是艺术世家，今晚的客人大部分和这个圈子沾点边。
谭诉和温司云吃饭在一桌。
温司云还是没躲过，吃着饭就被叫走了。他站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的姑姑，也是就谭诉的母亲。
他叫了声“姑姑”。
温慧在旁边坐下，看向谭诉，“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怎么都没接？”
不同于看起来的温和柔婉，她一开口，语气是严肃偏冷的。
谭诉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子的边缘，回了句：“没注意看。”
知道这是说辞，温慧皱了皱眉。
她看向温司云那边。
温司云正被带着认识一个年轻女人。
“这孩子刚回国，也是学油画的，你舅舅舅妈很满意。你比司云还大一岁，也该成家了。”
谭诉没什么态度地“嗯”了一声，像是答应了，又像是敷衍。
温慧又提到了公司的事。“我听说你让简江走人了。你姑姑没找你爷爷？”
“找了也没用。”
温慧的气终于顺了一些，“当年你姑姑那帮人不想让你接手公司，没少给我们找麻烦，去你爷爷那边说坏话，不还是没用。她后来指望她儿子，她儿子也是个废物。简江的空现在谁顶上？”
谭诉：“你有人选？”
温慧说了人名。
这就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谭诉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下，抬了抬眼，“简江是废物，他就不是了？”
温慧一顿，“他好歹是自己人。”
“是你的自己人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慧脸色有点不好看。
谭诉还是淡淡的语气：“这些年你想开公司、想做开发，我都由着你了，还不满足么？”
温慧的脸沉了下来，“你爸死得早，你大伯家、姑姑家野心都那么大，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
谭诉听完笑了一声，笑意隔了层眼镜片，没有到眼底，声音冷了几分，“要不然我这个位置给你？那天跟姑姑打电话，我也说了这句。”
温慧不语。这些年谭诉越来越难以捉摸，让人忌惮。
正好有人过来打招呼，她换上端庄的笑容，在人前永远是完美的形象。
谭诉拿着手机起身离开。
出来是一阵冷风。人都在里面，外面黑漆漆的，冷清得很。
谭诉站在廊下，点了根烟。
一口烟吐出来，慢慢消散在风里。光秃的树影摇晃，隐约能听到隔壁望松园的人练功的声音。
倏地，两声提示音打破清寂，隔着什么东西，闷闷的。
谭诉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散发的冷光落到脸上。
-莉莉：我跟朋友出来逛街了，没看到消息。
-莉莉：轩哥你在做什么？
谭诉这才想起来下午那会儿在包间闲着没事发了条消息。
又没一句话是真的。
他掸了掸烟灰，回复：在吃饭。
新的消息紧跟着跳出来。
-莉莉：跟谁啊。
-谭诉：一群人。
-莉莉：肯定很热闹。
-谭诉：不怎么有意思。
你来我往的消息在这条发出去后断开。
对面没有回复，不过聊天界面顶上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
谭诉垂眼看着，又抽了口烟。
“对方正在输入”闪了有半分钟。
隔着层夜色里显得灰白的烟雾，屏幕连着动了三下。
-莉莉：那你要不要走？
-莉莉：然后来找我。
-莉莉：[位置]
第13章
“你这么约他，他会出来么？”尤欢问。
孟戚漾放下手机，用余光注意着屏幕，“不知道，之前没约过，就随便试试。”
其实她心里没多少把握。
之前她总觉得梁轩有种不露声色又很强的掌控感，和他聊天容易被他带着走，后来知道他是谭诉，就能理解了。那种掌控感是身份地位造就的习惯。
他基本不会任由别人牵着走，很快就能把局面掌控过来。
手机忽然震动，白色的头像跳了出来。
尤欢看到显示，“他打来了。”
孟戚漾接起电话。
她们在购物中心，周围比较吵，她没有开免提，把手机放到耳边。
在热闹喧嚣中，她听到了一片寂静。大概是两边的对比太明显，有一瞬间，她觉得那种安静有点萧索。
“吃饭了么？”
对面先是一句比较场面的问候。
孟戚漾也回了句差不多的：“刚吃完。”
谭诉：“我离得有点远，过去要半个小时。”
终于进入正题。
孟戚漾语气遗憾：“轩哥你要是觉得太远就算了。我一会儿和朋友分开就回家。”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混着点无奈。
“不是你让我去找你的？这么快就算了。”
孟戚漾：“还是看你想不想来。”
谭诉：“我的意思是，看你想不想等我半个多小时。”
孟戚漾：“……”
绕来绕去又变成她的意愿了。
谭诉又笑了一声：“我到了打给你。”
尤欢在旁边虽然听不到电话里的内容，但根据孟戚漾的话能猜到个大概。
这你来我往的，她一半都学不到。
打完电话，孟戚漾和尤欢又坐了一会儿，然后去几家店逛了逛。
半小时很快过去，她收到谭诉的消息，说他到了，在南门，还给她发了车牌号。
孟戚漾走出购物中心，站在门口，看到外面那条路上都是人和车。
这个点那个游戏活动差不多结束了，这里离场馆很近，都是过来吃饭的人。
路边一排停满了车，孟戚漾旁边两个女生正在抱怨人太多，打车都要排队。
她的手机响起，是谭诉打来的。
“在你的左手边。”
孟戚漾转头看向左边，一眼望去全都是停在路边的车。
谭诉坐在车里，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她从购物中心的门口往路边走。
今晚风不小，吹起她的头发。电话里能听到她身边的声音。
走到路边，她停下来张望找车。
“轩哥，你在哪里？”
其实她就在几米开外。
谭诉也不急，看了几秒才慢悠悠地打开双跳，“再往这边走一点，看见没有？打了双闪。”
正好一拨人从孟戚漾的左手边走过来，她逆着人群走了几步。
和人群错开后，视线变得开阔，她一眼看到了闪烁的车灯和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还专门换了辆车过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前挡风玻璃对上，孟戚漾朝他笑了笑，挂掉语音，走过去打开副驾的车门上了车。
“朋友走了？”谭诉问。
孟戚漾前两次见到他，他穿的都是西装，今天是件黑色的大衣加上高领毛衣。
“走了。”
其实没走。
尤欢想看看谭诉真人长什么样，就装成是路人，现在还站在路边，假装等车，往这里看。
都不嫌冷的。
孟戚漾收回目光，打量着车的内饰。
谭诉注意到，眸光闪了闪，“怎么了？”
“轩哥，这辆车……”孟戚漾拖长了点语调，“是你的？”
车是临时找溪楼借的。
谭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觉得我这车是哪来的？”
孟戚漾转头，迎上他的目光，眨了眨眼，“我以为住金庭壹号的人开的车会更好一点。”
谭诉笑了笑：“还要还房贷，压力太大。”
满嘴假话。
孟戚漾表面上点头附和：“也是，金庭壹号的房子真的很贵了。”
谭诉：“那我们准备走？”
孟戚漾扣上安全带，问：“去哪里？”
谭诉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是你叫我来找你的，是不是该我问你？”
“也是。”孟戚漾想了想，“你是不是没吃完饭就出来了，不然我们再去吃点东西？”
“你不是才吃过么。”
“还可以再吃点。而且轩哥你一副让我今晚对你负责的架势，我总得管饭吧。”
谭诉勾了勾唇，一副真的任由她安排的样子，语气都怠惰起来：“去哪里吃？”
孟戚漾最先想到的是去夜市。
他这么讲究的人肯定受不了夜市的人挤人和烟熏火燎。
不过想到刚才在外面走了几步就觉得冷得不行，她放弃了，不想陪着他吹风。
最终，她选择了一家尤欢给她推荐过、她还没机会去的店。
导航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因为附近有点堵，车开得很慢。尤其是开到靠近游戏活动场馆那边，交警在管制，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等了好一会儿。
孟戚漾百无聊赖地观察着从车前走过的行人，目光又落在玻璃中那个不怎么真切的影子上。
今晚见到第一眼，她就感觉到他身上多了股之前没见过的疏懒劲儿在，好像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