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不及了。
谭诉走到孟戚漾身边,看了高承一眼,问她:“莉莉,这是?”
这温和的询问让孟戚漾的心悬了一下。
从酒会那晚见面以来,谭诉叫她莉莉的次数屈指可数,偏偏这时候叫了一声。
好在看高承的样子没觉得哪里不对,或者是没听清。
实际上,高承听到了。
他只记得小文姓文,之前还仔细回忆过,但想不起来她的名字是什么。
聊过那么久也不知道人家具体名字,他也不好问,会显得很不走心。
孟戚漾介绍说:“这是高承。”
谭诉把提到“莉莉”时她表情里的一丝波动看在眼中,又睨了眼高承,“我有点印象,好像刚才也在楼上?”
孟戚漾也不好不承认,解释说:“刚才我也没注意,没有认出来。”
因为工作性质,高承平时接触的大多是有点资产的人。
他一眼就感觉出小文的这位大伯哥不是普通人,身上还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谭诉温和一笑:“这样。我还以为是——”
他说到这里拖长了一点语调,视线往下移了半寸,对上孟戚漾的眼睛,很短地停顿了一下,在孟戚漾眨了下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时,又移开,“我弟妹遇到了骚扰。”
还在想他递过来这眼的意味的孟戚漾:“……”
对着人家大伯哥,高承也很正经,笑了笑说:“当然不是。我和小文认识,只是开始没认出来。”
谭诉:“一场误会。”
明明是顺着他的话说的,莫名给人种不走心的感觉,是懒得多说、居高临下的不走心。
他们一来一回两句话的功夫,孟戚漾已经调整过来,问高承:“你朋友应该等很久了吧。”
眼下这个情况高承也不好再多说。
他是借口来洗手间下楼的,时间也差不多。
“那我们以后再联系。”
临走时,高承看向小文,不舍得就这么算了,提醒她再联系。
视线刚落在她身上,他们两人转身往门口走,刚巧被她大伯哥挡了个严实。
隔着玻璃看他们走出去的背影,高承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上来了,觉得这大哥和弟媳的关系不太对劲。
**
从店里出来,迎面就是一阵风。
孟戚漾的头发被吹起,发梢勾连到身旁男人的肩上。她顺势看过去一眼,还没收回,就被捕获了视线。
谭诉:“想好了么?”
孟戚漾因为视线撞上的这一下心头跳了跳,反应慢了半拍。
店外就是停车的地方,此时两人正好走到车边停下。
谭诉替她拉开副驾的车门,“大哥在等着小文的解释。”
温和的语调,绅士的动作。
孟戚漾边坐进去边问:“轩哥你听到多少?”
谭诉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微微俯身,身体几乎把外面的光线挡住。
有冷风从他间隙吹进车里,送来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刚好落在仰着头等他回答的孟戚漾的脸上,冰清水冷的,但又不寡。
谭诉低笑一声:“从大伯哥开始。”
“……”
接着,他直起身体,搭在副驾车门上的手一动,车门关上了。
闷闷的“砰”地一声,孟戚漾仿佛被关进审讯室,等待审问。
她怀疑他听到的不止这么多。
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打开,谭诉坐进车里。
他看了孟戚漾一眼,启动汽车打开空调,然后一只手搭着方向盘,不急不慢地问:“所以莉莉小姐,小文是怎么回事?”
空调打开,渐渐有暖风送出,孟戚漾觉得好多了。
实际上,谭诉既然要骗下去,就不会这么快拆穿她。
于是她放心大胆地编了。
“其实轩哥你一开始以为的没错。他虽然没到骚扰的地步,但也是在纠缠我。”
谭诉“嗯”了一声。
她这句话也不算是假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叫你小文?”
“我和他是在我写一篇财经类的稿件的时候认识的,见过一次,那时候我还在家自媒体公司,用的笔名就是‘小文’。”
“很普通的笔名。”谭诉评价。
“那家公司都是这样的风格。”孟戚漾继续说,“后来他就一直找我,还想请我吃饭,我拒绝了好几次还是那样,我就跟他说我离开北城回老家结婚了。没想到今晚碰上了。”
谭诉点点头,收回虚虚落在车前的视线,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笑,“那我怎么就成大伯哥了?”
“轩哥你听到这句前面的那句了么?”孟戚漾问。
谭诉:“我就从大伯哥开始。”
“……”
他说没听到就没听到吧。
“他问你是不是我老公。”孟戚漾停了停,“我总不好说是吧,万一被你听见会很尴尬,就像现在这样。”
都被她圆回来了。
谭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那怎么就是大伯哥?”
孟戚漾:“说你是老公的哥哥,我是想让他能顾忌一点,快点走。”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恰好这时候外面有车开过,车灯从前挡风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像冬日里发白的日光照着又清又透的雪。
她的眼睛很亮,带着好奇,“还是说,轩哥你想要我当时顺着他的话,说——你是啊。”
第15章
谭诉坦然地让孟戚漾看着, 低低地叫了她一声:“莉莉小姐。”
孟戚漾的心无端提了提。
他几次叫她“莉莉小姐”都挺难招架的,各种方面的难招架。
“在你眼里, 我就是那种看你被纠缠还要跟你计较称呼的人?”温温和和的语气像调侃又像无奈。
“……”孟戚漾笑了笑, “当然不是。”
谭诉也勾了勾唇:“我们这样的大哥和弟妹在别人眼里可能不怎么清白。”
孟戚漾:“随他怎么想。轩哥你介意么?”
已经十点多了。这条街上不少开到深夜的店,人倒是越来越多,停车位也紧了起来, 进来的车在排队。
停车场的管理员大概是看他们坐上车好几分钟也不动,往他们这走过来,像是要来询问。
两人很默契地动了起来。
孟戚漾扯过安全带。
谭诉一边把车开出车位, 一边把问题抛回来, “你觉得呢?”
扣好安全带的孟戚漾抬起头,说:“我觉得你是不介意的。”
不等谭诉开口, 她又补充:“因为——你的心情好像比来找我的时候好了点。”
语气里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
车在动, 车外的光线也在动, 谭诉微微变化的眸光被掩在了变化的光线里。
“这么比起来, 我这点牺牲不怎么对等。”
孟戚漾:“当然啦, 好心情难得。”
局面生生被她扭了过来。
停车场的出口在排队,谭诉停了下来。
高承和他的女伴正好从店里出来, 看到了车里的他们。
高承没想到看着气质不一般的人居然就开这样的车,一时觉得是自己看走了眼,小文的老公家里其实也就很普通,这大哥也就长得好点了。
车里的两人都看出高承在想什么。
孟戚漾有点想笑。
谭诉看着前面,慢悠悠地开口:“为了感谢你让我心情变好, 要不然我再让你利用彻底一点。”
孟戚漾看向他。
昏暗的光线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 鼻梁很高, 金丝眼镜架在上面,贵气里又透着点疏离感。
她抬起手, 伸了过去。
她的手在要碰到那疏离到不可触碰的轮廓前停了下来。食指的关节一弯,指尖最前的地方要碰不碰地,终是勾上镜腿笔直的那一截,短暂的停顿像试探,紧接着轻轻往上一挑,替他抬了下眼镜。
很快的一下。
谭诉的眼皮随之动了动。
孟戚漾动作自然地收回手。
对上谭诉投过来的目光,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觉得像是碰了碰猎人子弹上膛的枪/口、国王那不可觊觎的权杖,有种去侵犯并且随时会遇到危险的刺激感。
“这就对等了。他应该看到了吧。”她仗着他的允许,有恃无恐。
谭诉镜片后眼睛眯了眯,半开玩笑:“看来‘小文’这个名字你是不要了。”
孟戚漾一脸无辜:“她小文做的事跟我莉莉有什么关系。”
谭诉低笑了一声。
这时候前面的车动了。
“住哪里?”
孟戚漾报了地址。
谭诉一脚油门,从高承他们身边开走。
目睹了小文和大哥这一幕的高承表情再次变得怪异且震惊。
他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对劲。
**
孟戚漾是十点四十几到的家。
去看了场表演赛,又折腾到现在,她有点累,脱下外套就往沙发上一躺。
还是在家里舒服。
安静躺了那么一会儿后,她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给尤欢打语音电话。
尤欢今晚休息不直播,一边和人家职业选手聊着天,一边等孟戚漾的电话。
“宝贝你到家了?”
“到了。”
“谭诉送你的?这样他不就知道你家住哪里了嘛,你应该让他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
“只送到小区门口。况且他们那样的人知道我名字,要知道我住哪里很容易。”
“也是。”尤欢说,“所以他们那样的人不是好轻易招惹的。”
孟戚漾笑了笑:“放心吧,没事。我有数。”
“后来风平浪静吧?高承没找你吧。”
“跟你聊一半他就下来了。”
尤欢:“……”
“谭诉没撞见吧?”
孟戚漾:“撞见了。”
尤欢:“……你今晚是什么运气啊。”
孟戚漾:“他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要继续装下去,就没拆穿。我们装着装着圆了过去。”
后面送她回来的一路都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聊,仿佛无事发生。
感叹完这些,尤欢又说起谭诉本人。
“谭诉真人长得比照片上还好啊。梁轩真的是一点都不能跟他比。”
孟戚漾:“我们的审美还是统一的。”
“他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认识这么久,就像孟戚漾了解尤欢喜欢什么类型的,尤欢也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
孟戚漾“嗯”了一声。
确实是。
另一边,谭诉也在打电话,手机开着外放。
是远在美国的段嘉深打来的。
语音刚一通,段嘉深就听到一声汽车喇叭的声音,问谭诉:“在外面啊。”
谭诉:“在开车。”
段嘉深纳闷:“你怎么今天自己开车了?”
没等谭诉说话,他又叹了口气。
谭诉慢悠悠地说:“我以为你在纽约挺快活的。”
段嘉深:“快活个屁。接了个烫手的山芋,事情一大堆,玩的心都没有了,我年前还不一定回得来。”
谭诉:“跨国并购就是这样。”
两人就着生意的话题聊了几句。
接着,段嘉深说:“我忽然想起来,今儿是不是你舅舅的生日啊?”
段嘉深小时候跟他学过几年油画,虽然没学成,但人也算是他老师,关系还不错,逢年过节少不了问候。
谭诉“嗯”了一声。
段嘉深:“我一会儿发条消息。在哪儿办的?”
谭诉:“你最不待见的地方。”
“戏园子啊?望松园?”
“嗯。”
段嘉深早年荒唐的时候什么没干过、什么没玩过,但他有一样不沾,那就是戏园子。
有阵子他们那个圈子好些人出入身边带的不是小明星,而是唱戏的,嗓子、身段和气质确实出挑。就是那阵子,段嘉深也没沾过。
他不去戏园子,连带着对唱戏的也不待见。
这其中,他最不待见的就是望松园。
不少人都怀疑望松园是不是得罪过他,他也没提。
听到望松园,段嘉深果然讥笑了一声。
谭诉也没多说。
两人略过这个话题,段嘉深又说:“昨天老头子找我,跟我提了叶家的女儿。”
他们这个年纪,终身大事总要被提起。
段嘉深:“你有印象么?”
谭诉想了想,“没什么印象。”
段嘉深:“要不然你找个机会,替我去看看?”
谭诉停在红绿灯前,语气懒洋洋的:“我为什么要替你去?”
“我不是回不来嘛。”段嘉深不着调起来,“谭三,你这话说的真让我伤心,替我去看看怎么了?我们可是兄弟啊,将来我老婆可是你弟妹,是要叫你声‘大伯哥’的。”
听到“大伯哥”三个字,谭诉挑了挑眉。
平时不怎么听到的词,今晚听到两回。
电话里,段嘉深说完忽然听不到声音了,喊了一声。
“嗯?”
“怎么不说话啊?我还以为信号不好。”
谭诉这边红灯进入倒数,跳到了绿灯。
他踩着油门穿过十字路口,才回了句:“没空,忙得很。”
**
周末过后又是个忙碌的周一。
每周一本来就是大小会议聚集的一天,这周一又碰上正好是月初,更加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