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悠闲的午后时光,她却被少年摁在座位上写他给她出的题集。
沈知意终于忍不住崩溃的抱着姜雁嚎啕大哭。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他简直就不是人,他是魔鬼,魔鬼啊!”
姜雁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宋时樾桌子上还没做完的那一堆题集,忍不住替她忧伤的叹了口气。
“崽,自己争气点,妈妈也救不了你。众所周知,没人能在魔王手里顺利逃生。”
沈知意:“……”
沈知意这辈子就没这么恨过数学过!
但她更恨的是自己,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发誓的自己狠狠扇两个耳光。
谈恋爱就谈恋爱,考什么数学?
哪怕她知道少年逼着她学习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可她学完数学后还要回去接着背政治,在庄严的数学和神圣的党的洗礼下,她的大脑瞬间充满了对知识的敬畏。
别说恋爱了,她甚至觉得上课请假上厕所都是种罪恶。
她抱着姜雁不过五分钟,少年就出现在她前方逮人了。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到了,你该起来做题了,做完题还能睡半个小时。”
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沈知意抱着姜雁死活不撒手。
“沈知意……”
少年无奈道。
沈知意恨不得和姜雁做一个连体婴,“五分钟,再休息五分钟。”
五分钟又五分钟,五分钟何其多,在十分钟后宋时樾终于忍无可忍的把她从姜雁怀里拽了出来。
这段时间他天天被黎莘逼着喝牛奶,人不仅高了一截,甚至还有时间在课后学了个散打,身上那层薄薄的肌肉越发明显。
提着她跟拎个小鸡仔似的,轻轻松松的就给她抱到了位置上。
她屁股还没做稳,笔就塞到了手里。
沈知意皱着一张脸,“宋时樾,你上辈子是在大润发杀鱼的吗?不然你的心为什么这么冷!”
宋时樾道,“我的心本来挺热的,看见你五十多分的卷子瞬间就冷了。”
他把卷子给他摆正,“赶紧写,不然占用的是你午休时间。”
沈知意终于知道为什么姜雁说宋时樾可怕了。
姜雁安慰她,“学霸这是为你好,虽然说过程痛苦了一点,但你想想,你的数学提上去了,说不定还能考个好大学呢。”
沈知意,“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姜雁,“我还巴不得有人教我呢,我看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天后,姜雁恨不得给说这句话的自己原地创死。
这回轮到她抱着沈知意嚎啕大哭。
“不是……他是不是有病!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啊啊啊!他一定是有病吧!”
事情的起因是——
她瞧见了宋时樾正在给沈知意讲题,一道很基础的题型少年足足讲了五遍,但她还是不懂。
恰好这个题姜雁听老师讲过,于是脑子一抽,觉得自己有当老师的天赋,上去讲了。
好消息是,沈知意听懂了。
坏消息是,宋时樾在她身上找到了一条新的途径。
她和沈知意就是两个半斤八两的数学学渣,至于为什么她讲的题沈知意能听得懂?
大概就是学渣之间某种默契的脑回路。
她知道这个题沈知意不懂,应该是某个点的问题。但在学霸眼里,这种题就是一道一加一等于二的智障题目,他永远不会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不懂一加一等于二?并且还要他去解释为什么一加一会等于二。
所以宋时樾决定先把姜雁教会了,然后再让姜雁再来教沈知意。
姜雁听完他的建议后,都忍不住起身给他鼓掌。
妙,实在太妙了。他教不懂她,于是便找一个能教的教得懂她的人来。
莫名其妙深陷数学漩涡的姜雁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
“宋时樾不是人啊!他是不是真的在大润发杀过鱼?不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知意怜爱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学霸这是为你好,虽然说过程痛苦了一点,但你想想,你的数学提上去了,说不定还能考个好大学呢。”
姜雁:“……”
搬起的石头终于砸到了自己脚上。
于是两人被迫一人自愿的数学流水线小分队就此成立。
一个月后,姜雁的数学由三十分猛地窜到了六十多分。沈知意从五十多分终于快摸到七十的边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考这么高,看着六开头的卷子抱在一块喜极而泣。
只有宋时樾低头看着自己一百四十六分的卷子,沉默不语。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涨得这么慢?
所以说,有时候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听着他们欢呼的声音,宋时樾只觉得吵闹,并且下定决心回去再加大题量。
*
时间就这么悄悄溜走,树梢的叶子由绿变黄,然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直指苍穹。轻薄的夏季校服换成了冬天厚实的棉袄,从口里从嘴里哈出的白气提示这一年又快要走到终点。
等到冰雪消融,柳叶抽出新枝,迎春的花朵悄然绽放,上课铃声再次响起时,新的学期悄然而至。
在这个学期沈知意和宋时樾都选择了住校。
高三的班级门口拉起了横幅的海洋,沈知意只要坐在教室里抬头往窗边看,就能看得见横幅上面的字。
哪怕经历过一次,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很紧张。
流经她手里的时间开始变快,她不再被少年逼着学习,而是更加主动的向他问问题,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高考那天他们放了假,广播里回荡着高三学长学姐对他们的寄语。学校里空荡荡的,除了打扫卫生的学生几乎没什么人。
沈知意怀里抱着书,扭头望着身后的校园。六月的天,空气开始变得灼热,阳光火辣辣的照在脸上,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宋时樾,你打算考哪个大学啊?”
“A大。”宋时樾直言不讳的告诉她。
A大基本上算是国内比较顶尖的学府,以他的能力肯定考得上。
但沈知意的成绩,不好说……
“这么厉害啊。”她惊叹。
少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所以啊,你要抓紧学习,跟上我的步伐才对。”
他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想去的学校,这对她不尊重,对他自己也不尊重,更是对他们感情的不尊重。
喜欢是为了让双方变得更好,而不是某个人一味的妥协。
“我以为你会说我考上哪里你就去哪里。”
“不会。”
宋时樾道,“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同意的。”
他笑了笑,“考A大难难为你了,但它旁边的B大你可以考虑。”
“我尽量。”沈知意笑了。
少年迎着夕阳叹气。
“所以你数学什么时候考一百分啊沈知意……”
沈知意:“……”
下……下次?
第69章
再晃眼的时候, 他们已经变成了高三的学长学姐。
九月的阳光依旧炙热,澄净的天空万里无云, 只有飞机从上空飞过, 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新生的高一在经过军训的打压后,面对操场上酷晒的开学典礼完全没有任何激情,蔫哒哒的垂着头祈盼着赶紧结束。
在校长和各位领导的致辞后, 人群里已经逐渐开始躁动。才不过早上八点半,但太阳已经明晃晃的挂在空中照得人直睁不开眼。
主持人拿着话筒,温柔大方的语气也安抚不了学生烦躁的心情, 迷糊间只听见她说了句“下面有请学生代表上台讲话……”。
然后……
人群里忽然一片哗然。
阳光还是很刺眼, 穿着校服拿着手稿的少年不急不缓的走到国旗下。
他的身量很高,身体颀长, 面对那么多学生依旧从容不迫, 迎着初生的太阳, 俊朗的脸被阳光渡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红旗在他身后飘扬。
站在旁边的摄影师朝他道, “同学,看这里。”
他微微侧头, 狭长的眸微敛,一半脸在阴影里,一半脸在阳光下。
咔——
学校许久没有人逛的贴吧又多了一张新的镇楼图。
他是谁?
这是被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无数个回答在贴吧里被顶起:
宋时樾、高三理科常年稳坐年级第一的学霸、家里很有钱,周末来接他的车永远没有低过一百万、不过据说好像有女朋友了……
在一届又一届的更新换代下,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他当初的狼狈, 他们惊叹于他身上聚集的光环, 仿佛是小说里面的主角照进了现实。
很快的, 沈知意也被扒了出来。
形容她的词汇就简单多了:
普普通通。
家庭普通,成绩普通, 就连外貌也只是勉强算得上可爱。
理所当然的,有人在贴吧里质问凭什么?
但这次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主人正提着食盒靠在门框上。
教室里的学生大多都走光了,剩下的有几个连午饭都不吃,直接抱着面包在教室里啃,视线完全就没有从书本上离开过。
沈知意抬头看见宋时樾,伸手烦躁的抓了抓头,道,“你再等等,我解完这个题就出来。”
宋时樾就这么靠在门上静静的看着她。
那个他印象里圆润的女孩这段时间瘦了好多,脸颊两侧的软肉不见了,甚至下巴都变尖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是大,只不过不太爱弯着笑了。
她上次回去的时候被黎莘看见了,心疼得要命,觉得学校食堂做的饭没有营养,特地请了个厨师每天做完饭后让人送过来。
外人不让进校园,宋时樾就每天当跑腿去校门口拿食盒,就这么投喂了一段时间,不但没胖,反而更瘦了。
沈知意磨磨蹭蹭的做了十分钟才做完,她跟着少年去了教学楼的天台,这里一般都没什么人,他们的午饭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解决。
她伸手接过食盒,发现里面都是她喜欢吃的,抿着嘴笑了,不过还是保持些许矜持。
“我吃食堂也可以的,不用每天都来送吃的,多麻烦啊。”
她穿的校服是去年买的,原本就宽松的校服此刻挂在她身上更是显得空荡荡,低头吃饭的时候甚至还能看得见凸起的肩胛骨。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宋时樾的心脏开始密密麻麻的泛起疼。
沈知意将嘴里的鸡翅囫囵咽下,“宋时樾,我又整理了好多我不会的题目,到时候吃完饭你给我讲讲吧。”
宋时樾没说话,她权当他同意了,吃饭的的速度越发的快,争取不浪费他的时间,他也是要学习的。
“沈知意……”宋时樾喊她。
她抬头看他,少年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咋了?”她问。
宋时樾摇了摇头。
沈知意:“……”
合着浪费她时间呢。
她两三口把饭扒拉完,想站起来,结果发现腿麻了。
她朝他伸出手,“宋时樾,你拉我一下,我的脚麻了。”
宋时樾伸出手,少女的手塞进他的掌心。他握紧她的手,把她拽了起来。
蹲着吃饭一时爽,脚麻起来简直不要太爽。她一只手被少年拉着,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踮着脚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滋味,简直提神又醒脑。
宋时樾站着不动充当人形扶手。
他垂下眼,看着搭在手臂上的手。那手指如葱根,指甲被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淡淡的粉。他又捏了捏握在掌心的手,骨节硌得他有些疼,没有软绵绵的软肉,甚至连之前柔软的指腹现在稍稍一按就是骨头。
从他的角度往下望,少女的下巴尖成一个让人心疼的弧度。
他忽然就后悔了。
他想,他有能力给他心爱的女孩铸就一个幸福的城堡,她只顾开开心心的就好,不用为自己的未来发愁,更不用像现在这样起早贪黑的如此辛苦。
可话到嘴边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孩从来都不是放在温室里需要被娇养的花朵,自然而然的,她也不需要别人替他遮风挡雨。
见他好久不说话,沈知意有些奇怪,抬头瞅了他一眼。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安静?”
其实不只是今天,她发现他最近都很安静,总感觉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可每次当她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他时,他又摇了摇头,一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难不成……是最近学习压力有些大了?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一副过来人很懂的样子。
“安了,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你成绩那么好,想上哪个大学随便选好吗!”
宋时樾笑了笑,算是接受她的安慰。
“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那必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