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也有自己的马车,条件也不差,就是不如姜绪风的宽敞,怕是坐久了全身僵硬。拉上车帘谁知道里面坐了谁,温璟理所当然的霸占了小榻的一半,姜绪风自然没有异议,朱湛拿了两条软毯,夫妻二人一人一边继续补觉。
马车一直在以龟速前进,一直到了辰时,储君的仪仗才过了城门,稍稍加速起来。
温璟感受到些许的颠簸,睁眼时车里只剩她一个人。
一直坐在一旁守着的兰倩,见她醒来,立刻到了一杯茶递上。
温璟喝了口润润嗓子:“这是到哪了,殿下呢?”
“奴婢瞧着似是刚到了京郊的官道上,刚刚皇上身边的项公公来过,把殿下叫走了。”
温璟颔首,外面的冬青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送上了准备好的膳食,菜色竟也不逊色府中的饭菜。
皇帝秋猎的行宫有三处,离着京城最近的这处,路程也需要三天左右。那行宫虽然不大,后面却是一大片茂密的林子,动物有野生的,也有行宫的宫人饲养的,对于想要彰显龙威的康德帝来说是最为稳妥的。
姜绪风只在第一日去给康德帝请了安,后面的两日都是宁王侍奉在康德帝左右。
马上没什么娱乐的活动,与姜绪风下棋,他又不肯让着温璟,下了几次温璟就失去了兴趣,好不容易熬到到行宫的这一日,温璟骨头都软了,下了马车差点没站稳。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奴才李怀给二位主子领路。”一个穿着管事太监服饰的中年太监几步上前,笑的一脸谄媚。
他们这些在行宫里做事的奴仆一年也不见得能见到主子,李怀身为行宫副总管油水都少的可怜。听说这次皇子,宗亲都跟着来,李怀想也不想就抢了伺候太子殿下的活。
储君的居所就在皇帝住的河清殿后面,匾题含元殿。地方也不是很大,不过姜绪风又没有带别的妾室,住姜绪风,温璟二人绰绰有余了。
宁王带着女眷就跟在姜绪风一行的后面,含元殿旁边有一个院子叫做蓬莱岛。说实话,那地方大一点,却是背阴,原本是怕含元殿住不下预备的。
康德帝宠爱宁王,让他自己挑选行宫的住处,宁王偏选了这处。
姜绪风淡淡瞥了一眼宁王得意的嘴脸,秋日里阴凉,还住背阴之处......
温璟被姜绪风挡住了视线,这时候才看见,宁王府随行的女眷并没有宁王妃,是两位侧妃,曲怀玉的目光一直粘着姜绪风,对上温璟又立刻沉了下去。
温璟挑了挑眉,曲家那么背刺了曲怀玉一刀,曲怀玉竟也能让宁王带上了她,不得不说有些手段。
康德帝在海晏殿举办宴会宴请跟随来的宗亲大臣,姜绪风和温璟到的早了些,温璟与成旭长公主打趣姜绪风,姜绪风也心情极好的配合装出一副讨饶模样。
宁王似是觉得对面和乐融融的样子碍了他的眼,拿起一杯酒站起身晃悠悠走到姜绪风面前:“皇兄敬太子一杯,皇兄可是盼着太子此次秋猎能得个头筹,也好弥补了之前的遗憾。”
姜绪风勾了勾唇边,就那么坐着朝宁王举了举杯:“三皇兄客气,一个秋猎的头筹罢了,三皇兄喜欢一直拿着也无妨。”
宁王眼神幽幽的盯了姜绪风片刻,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又拿起姜绪风桌上的酒杯倒了一杯,这回朝着温璟道:“温将军英勇善战,一直为大雍镇守北边,想来太子妃得温将军真传,不知这次能否有幸一睹太子妃风姿?”
宁王话音一落,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殿内一下就静了下来。就连坐在宁王旁边的广平长公主也微微皱起了眉,一个男人出口羞辱女眷,实在有失皇家的脸面。
温璟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见,没有任何动作。
随后温璟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似是忍不住扶了一下桌子,面前的矮桌被她推到,上面的酒水,瓜果糕点直接撒了宁王一身。
姜绪风一手扶着温璟,像是被吓到了,眉间紧皱,语气也有点急切:“快去请太医!”
“姑母,太子妃身体不适,孤先与太子妃回去了。今日父皇设宴,还请姑母为孤周全。”姜绪风抱起温璟,对着成旭长公主道。又转头看向宁王,神情冷的不行,“三皇兄今日如此羞辱孤与太子妃,孤记住了。”
皇上还没来,太子妃被宁王气的急怒攻心,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匆匆离去,只剩宁王手里还握着酒杯尴尬地站在那。
宁王面色阴沉,冷哼一声回了自己的座位。殿内的气氛一直很安静,广平长公主主动挑起话题都没有几个人接话。
直到康德帝带着荣贵妃和悦婕妤出现,殿内才热闹了一些。
康德帝看了一圈,看见姜绪风的座位空着,皱起眉:“太子何在?”
他声音不大,可位置靠前的都听到了,宁王只觉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面上表情都有点扭曲。
康德帝身边的项公公立刻在康德帝耳边低语了几句,康德帝带着不赞同的神色也朝着宁王看去。宁王适时的露出委屈的神色,荣贵妃在一旁也露出担忧之色,康德帝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项公公高声:“开宴。”
第63章
温璟的气急攻心自然是装的,她看到宁王那张不怀好意又带着些别的意味的脸就感到厌烦。
走出海宴殿一段距离,温璟在姜绪风的怀里抬起头,伸着脖子向后看。
回过头时恰好对上姜绪风的眼睛,夫妻二人对视了片刻,突然一起笑起来。
温璟边笑边拍了拍姜绪风的肩膀:“殿下,您放臣妾下来吧,臣妾无碍。”
姜绪风笑了笑,将温璟放了下来:“太子妃机敏,明日孤定给太子妃讨个公道。”
温璟又想起临离开时,看见宁王那张尴尬又难看的脸色,勾了勾唇:“那臣妾等着殿下的好消息。”
待到隔日,温璟醒来,姜绪风已经去了河清殿。
他一大早便来了,难得胡搅蛮缠了一回,无论康德帝明里暗里的怎么赶他走,姜绪风都不为所动。
姜绪风好整以暇的瞧着康德帝不耐烦的脸色,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父皇,三皇兄若是对儿臣出口不逊,儿臣尚能看在兄弟情谊原谅一二。”
“可三皇兄不顾皇家礼仪,出口直言太子妃如何……太子妃自进府以来为府中操劳,为儿臣操劳。”
姜绪风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缓慢接着道:“太子妃在闺中时最得温将军的喜爱,儿臣没办法昧着良心替太子妃和温将军原谅三皇兄。父皇如此偏袒,不怕寒了臣子的心么?”
他的话轻飘飘,落在康德帝耳里,却让康德帝一下变了脸色。
康德帝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他是皇后的儿子,他的嫡子,从出生就天然拥有了成为储君的资格。
聪慧,能力出众,本该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康德帝却从姜绪风的身上看到了另一道影子,让他厌恶和忌惮。
站在河清殿外偷听半晌的荣贵妃面上露出一抹狠色,她咬了咬牙。
因着温知南手里是有实打实的兵权,才让他们迟迟没能和太子彻底撕破脸面。
荣贵妃吩咐身旁婢女:“走,去看看,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太子妃是真病假病。”
荣贵妃算盘打的好,带着太医来势汹汹的朝着含元殿而来,势必要将温璟装病这件事揭出来。
可到了含元殿,兰倩,冬青早已带着一排的大力嬷嬷堵在门口。
荣贵妃气结,尖着声音:“放肆,本宫带着太医好意来看望太子妃,你们这群刁奴拦在这里是何用意?”
冬青笑眯眯的模样,步子是半步不退的:“荣贵妃娘娘,奴才们自然是不敢拦您的。只不过太子妃娘娘昨夜回来之后便睡不安稳,太医说需要静养,奴才等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守在这里,以防无关人等扰了太子妃娘娘休息。”
“你,”荣贵妃涂着寇丹的指甲一下就指在了冬青的鼻尖,“来人,这奴才胆敢顶撞本宫,拉下去杖责!”
荣贵妃身后的人立刻就要上前,在兰倩,冬青身后的大力嬷嬷也立刻上前了一步。
“荣贵妃娘娘,这里是含元殿。奴婢们犯了错自有殿下和娘娘管教,就不劳烦荣贵妃娘娘了。”
要说兰倩别的不行,这张嘴肯定是能将人气个半死。她还颇有礼仪的朝着荣贵妃福了福身,态度语气瞧着也恭敬,若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定觉得不过就是寻常说话。
荣贵妃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回去。
其实这要是换了脑子聪明点的,这点伎俩难不倒不说,兰倩和冬青都要跟着吃挂落。可惜,荣贵妃唯有的那点聪明脑子都用在了康德帝身上。
冬青见荣贵妃离去,轻轻舒了一口气,眼珠子一转,吩咐人快速的把含元殿前这一幕让人传了出去。
内容嘛,便是荣贵妃以势压人,不顾太子妃在病中静养,硬闯含元殿。
这可是给姜绪风那边加了一把火,康德帝不想让一点小事越闹越大,搅和的这次秋猎不得安宁。
将宁王叫到了河清殿轻斥了一顿,当日晚上宁王就送来了歉礼,紧接着荣贵妃那边也派了大宫女带了好多补品前来。
宁王说是来送歉礼,带着人趾高气扬的坐在正厅等着人接待,谁知出来的只有朱湛,立时就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将歉礼一扔转身就走。
不过外面只瞧见是含元殿收了歉礼,觉得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到了行宫的第三日便是钦天监测算出的好日子,康德帝带着一众皇子,宗亲和后到达行宫的大臣在猎场前举行了隆重的祭司。
自此,秋猎就算正式开始了。
温璟坐在猎场外围的高座之上,还有许多女眷也坐在此处闲聊。
康德帝只在第一日和最后一日下猎场,其他的时间都供来行宫的宗亲大臣们玩乐。
姜绪风给温璟寻了一匹白色的矮马,前几日都陪着温璟练习骑马。
今日温璟实在是腰酸腿疼,体力透支了,便留在外围等候,姜绪风也能痛痛快快的猎一场。
“太子妃,我与太子妃也是许久未见,不知我那妹妹在太子府中过的可好?”
林子里叶子全都变成了黄色,偶有马蹄踏踏而过都能惊起一片鸟鸣。
姜绪风的马是一匹上好的乌云踏雪,毛色养的油光水滑,在阳光下面熠熠耀眼。若是瞧得仔细,也能捕捉些影子。
温璟正瞧得兴起,听到耳旁有点熟悉的声音,微微皱了眉。
曲怀玉笑吟吟的瞅着她,眼里有嫉妒有不甘。
温璟看了一眼兰倩,便继续回过头去看林子里。
兰倩会意,笑着道:“曲侧妃,虽是在外面可也不能乱了规矩。”
“我们娘娘是太子殿下正妻,您是王府侧妃,按照规矩您该向太子妃娘娘行礼,称我们娘娘一声‘太子妃娘娘’,该称自己一声‘妾’。”
曲怀玉咬牙,知道温璟故意给她难堪。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咽下这口气,福身行礼:“妾拜见太子妃娘娘。”
“来者都是客,兰倩,上茶。我不认为我与曲侧妃有什么话要说,曲侧妃用完这盏茶便自行离去吧。”温璟懒洋洋的抬眼瞧了瞧,继续靠在栏杆上。
曲怀玉没有去碰那杯茶,她又说了什么其实温璟都没有细听,都是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根本没什么意义。
曲怀玉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自然不是白来。她的话都在试探温璟的态度,曲怀玉心里也瞧不上宁王,还做着以后若是宁王府败了能进太子府的美梦。
曲怀玉见不到姜绪风,只能来找温璟。
她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温璟:“太子妃娘娘,你会后悔的。”
第64章
曲怀玉被兰倩‘请’下了楼,温璟却在想曲怀玉的最后一句话。
曲怀玉想要入太子府的心已经魔怔了,到了如今局面还在妄想。若只是为了这么几句话来她这里讨个没脸,实在不值得。那就是曲怀玉知道了些什么,本来捏在手里当敲门砖,却被她的态度激怒不想说了,所以才最后放了那么一句狠话。
温璟揉了揉眉心,真是一刻都不能清净。
林子那边传来马的嘶鸣声,姜绪风带着一队太子府近卫出现在猎场外围,后面的马拖拽着一串的猎物。
守在林子入口的朱湛已经屁颠颠的迎了过去,温璟扶着兰倩的手落后几步走到姜绪风面前。
姜绪风正摘掉手臂上的护腕,在林子里畅快的跑了一阵,心情都变好了许多。见温璟过来,便拉着温璟向后面走去,近卫立刻拎起一条一箭射中脖子的红狐。
“寻了半日,只瞧见这么个小东西,倒是可以给太子妃做条围脖。”
那红狐尾巴的地方有些棕毛,显得有些特别,若是搭在披风的帽子上也很好看。温璟温温柔柔的笑起来,还摸了摸红狐的皮毛:“摸着手感就很不错,冬日里定然很暖和,臣妾多谢殿下。”
姜绪风瞧着温璟高兴,接着道:“白狐便很难瞧见了,要再往北一些。不过孤的库房里还有几条不错的白狐皮,到时候都拿去给太子妃。”
“殿下说的臣妾都快不好意思了,隔三差五的就从殿下的库房里讨些东西过来。”
“这怎么能说是太子妃讨要,是孤自愿给的。”
温璟陪着姜绪风往回走,坐在高座上的其他女眷,只看见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夫妻亲亲蜜蜜的样子,难免都要张口夸几句。
曲怀玉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碎了,看见她动作的柳侧妃轻哼了一声:“曲妹妹,那可是云丝锦的帕子,府里才得了这么几条,曲妹妹也珍惜些。”
曲怀玉冷冷的看过去:“不劳你费心。”
晚膳自然是姜绪风今日狩猎的成果,温璟细嚼慢咽,跟姜绪风提起了曲怀玉的话。
姜绪风筷子一顿,有点尴尬,看温璟脸上没有调侃的意思,只是在说正事。他收敛的神色,想起桌子上几封来自韩二公子的密信:“孤心中有数了,太子妃不必忧心。”
“孤记得后山有一处景色宜人,还能看到山下的溪流。过几日秋猎结束,孤想来也没有这么清闲的时候。”
“殿下能陪着臣妾,臣妾自然都好的。”温璟没有异议,要是姜绪风总要在林子跑马,她也不能一直坐得住,有人带着她游玩还不好。
夫妻二人接下来的几日没有一日是呆在含元殿的,这小小的行宫的都快让他们二人游遍了。
康德帝只在众人面前出现过几次,剩下的时间都与荣贵妃和悦婕妤在殿中颠鸾倒凤,连京中来的奏折也一压再压。不过虽然荣贵妃,悦婕妤受宠爱,但天天见也腻歪。而且行宫哪里比得上皇宫,内侍省里腰肢细软,长相美艳的舞姬康德帝还没看完。
日子过了十月初的时候,康德帝便下旨提前结束秋猎回京。
最后一场狩猎要康德帝亲自下场收尾,所有皇子,宗亲大臣齐齐跟随。悦婕妤一身俏丽的骑装跟在康德帝身侧,整个人似是软若无骨,没两句话就要往康德帝身上靠。
太子的位置就在康德帝身后,温璟看着前面悦婕妤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皱眉,再看周围的宗亲都纷纷转过头去,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只有康德帝还觉察不到,与悦婕妤旁若无人的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