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半路便碰见了往这边来的姜绪风,姜绪风的眉间有了丝愁绪:“母后如何?”
温璟摇了摇头,将发生的事情跟姜绪风讲了一遍。
“我们先回府中,母后之前要太子妃给孤带话,想来心中早有预料,暂时无碍。”沉默半晌,姜绪风牵着温璟往回走,他沉入自己的思绪中,有些心不在焉。
二人走出一段距离,路过一个小花园的时候被一个沉静的女声叫住,是皇后身边的穗荷姑姑。
“奴婢给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请安。”穗荷依旧头戴簪花,手戴银镯,是那个体面的凤仪宫掌事姑姑。
“穗荷姑姑?”温璟有些诧异,随后又紧接着问道:“刚刚我去见母后被拦在外面,不知母后如何?”
穗荷笑了笑:“皇后娘娘就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才叫奴婢来给殿下和娘娘报个平安。”
她说着把手中的一个木盒递给姜绪风:“娘娘说宫中的事情她自有安排,殿下看过盒子里的东西就全都明白了。”
第79章
回府的马车之上,姜绪风直接打开了皇后给的盒子,没有回避温璟的意思。
皇后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儿子,把宫里发生的事都写的一清二楚。从荣贵妃下毒致使悦充媛暴毙,再到荣贵妃买通钦天监给康德帝用药,让他一天比一天虚弱,甚至最后还把皇后自己的打算也写到了后面。
那瓶没来得及用在悦充媛身上的红色粉末,即将要用在康德帝的身上,皇后不是商量的口吻,写信来就是让姜绪风早做打算。
姜绪风将信递给温璟的时候,温璟还有一点点的惊讶,宫中和朝政上的事,其实姜绪风很少跟她讲。不过,当她看到信的内容,惊讶还多着。
温璟一时有些沉默下来,男人做到康德帝这个份上真是悲哀,到了最后,妻子,妾室,孩子竟没有一个希望他活着。
姜绪风掩饰住自己眼中算计得逞的情绪,反倒是一副无奈又悲哀的神色,握住了温璟的手:“母后走的是一步险棋,以母后和孤如今的处境,若不放手一搏,恐怕没有剩下的余地了。”
温璟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她轻轻用了些力气回握住,眼中是一片平静和信任:“臣妾与殿下是夫妻,无论殿下身处何地,臣妾都会一直陪着殿下。”
姜绪风定定看了温璟片刻,唇边笑意温柔,将温璟揽在怀中:“有太子妃,孤之幸。”
广平长公主这大半月来一直睡不安稳,睡眠不足导致她的情绪越发的暴躁。
宫里传出‘皇后禁足,不堪为后’的消息,广平长公主就在前厅内晃悠了小半个时辰了,明明荣贵妃掌六宫之权,她该高兴,怎么就是心慌呢?
一个婢女端上来新的茶水点心,不巧广平长公主就那么退了一步,那婢女根本没法躲,托盘中的哗啦一声摔了满地。
广平长公主就像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抬脚就将跪趴在地的婢女踢了出去:“贱婢,走路不长眼睛?!”
能进来送茶水的也是府里的二等婢女了,这婢女还是鹅蛋脸,一双媚眼,平日里与驸马没少眉来眼去。此时哭的梨花带雨,不断地磕头:“长公主恕罪,长公主恕罪。”
广平长公主正在气头上,哪看得了这婢女狐媚子模样,当即两步冲上去,就要抬脚再踹。
一直坐陪,在那品茶吃点心,半句话没吭过声的驸马终于开口:“公主。”
广平长公主霎时转头,表情狰狞的吼道:“驸马?!”
驸马年过四十,依然文俊儒雅,他站起身扶住了广平长公主的肩,拉着她坐了下来,又是倒茶奉茶一系列的动作,竟是奇迹的把广平长公主安抚下来。
驸马给了那婢女一个眼神,待婢女忙不迭的退了出去,他才慢悠悠的问道:“公主在心焦什么?”
广平长公主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上涌的趋势,她也不止一次后悔选了这么一个驸马。驸马本身才疏学浅,平庸无能,除了一张脸还能看,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政绩,广平长公主府能有今日全靠自己盘算。
她一口灌下手里的温茶,冷哼了一声。
驸马不敢惹她,只得自己苦思冥想,半晌,方有了一丝头绪。他并不以为意,随口一句:“公主若是觉得京中不安稳,我们就去封地好了。”
为了防止前朝藩王林立的现象出现,大雍只有亲王和公主有封地。但此封地也非彼封地,也只名头上很好听,还有就是有一份每年的岁贡,其实封地的统治权还是在当地官员的手里。
驸马不缺钱不缺地位,又不上进,自然在哪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然而去了封地没有实质的权利,又远离的京城,被边缘化,这要是以前的广平长公主定要劈头盖脸的骂他,可如今的广平长公主却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
大抵是连日来的焦虑和不安,让广平长公主被权利冲昏的头脑清醒了一点。她先是皱眉,然后越想越觉得可行,她总要为自己的两个孩子做打算,尤其是二儿子,才华斐然,又结了萧氏这么有利的一门姻亲。
而今京城暗流汹涌,荣贵妃,宁王瞧着是风光无限。可事事哪能没个万一,若是以后荣贵妃和宁王败了......
广平长公主一个激灵,立即叫守在外面的婢女:“去叫大公子,二公子来见我。”
广平长公主像是屁股后面有猛兽追着她,动作是极快的。
不过几日时间,街头巷尾都得知,广平长公主府的二公子又病了,这次来势汹汹,荣安郡主为了她的夫君哭了好几场,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又隔几日,便有听说,柳州有一位民间的土医,颇有医术,治好了许多的疑难杂症,传的神乎其神。
广平长公主爱子心切,哪里还能坐得住,进宫在康德帝面前一直哭,一直哭,哭的康德帝从刚开始的探究不满到心软。
康德帝看着眼前一母同胞的妹妹,叹了口气:“广平,你可是想好了?”
广平长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康德帝的脸色:“皇兄,臣妹......”
“好了,”康德帝打断了广平长公主要说的话,他面色有些沉,“你是朕的胞妹,朕不会亏待你。既然要去封地,就尽快动身吧,不必找那么多借口。”
广平长公主白了脸色,她咬了咬下唇,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什么。最后一咬牙,朝着康德帝行了个大礼:“皇兄保重龙体,皇妹告退。”
两仪殿内落针可闻,少顷,康德帝似是发问又似自言自语:“连广平都不信朕能扶持朗儿......朕却偏要让朗儿来坐这个皇位。”
唯一留在殿内伺候的项公公一抖,头死死的低着,心不断的向下沉。
他是康德帝身边的大太监,假若之前还有活命的机会,康德帝今日的话一出口,过后无论哪位皇子登基他怕是都活不成了。
项公公待康德帝也算得上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宋氏施压还是荣贵妃盛宠,他都一颗心忠于康德帝。然而这不代表着他能为康德帝死,项公公攒了大笔的银子,出宫养老才是他想要的。
康德帝唤了一声项公公,第二遍时已经开始不耐烦。
项公公轻轻吐了几口气,上前几步。
第80章
荣贵妃的人来昭纯宫送消息的时候,正赶上宁王今日进宫看望荣贵妃。
拂冬附在荣贵妃的耳侧细细说了一番,荣贵妃的眉间越皱越紧,听到最后,荣贵妃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往桌上一放:“好一个广平长公主!”
“母妃这是听了什么消息,怎么还这般生气起来?”宁王眼睛在一个身材颇为丰满的宫女身上转了好几圈,回过头来才发现荣贵妃面带怒气。
荣贵妃自然了解自己的儿子,但是她当然不会怪到宁王身上,只眼神冷厉的看向那个宫女。
拂冬顺着荣贵妃的视线看去,也立刻冷了脸色,亲自拖着那宫女向外走,又挥退了剩下在殿内伺候的人。
宁王神情有些悻悻的,荣贵妃这才开口道:“广平长公主已经得了皇上的允许,不日全家都要前往封地。”
宁王一愣,堆满黄色废料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些,顿时脸色难看:“哼,若不是母妃和儿臣在父皇面前替她说了那么些好话,她即便是父皇胞妹,也得不到今日的荣华富贵。”
“一家子扶不上墙的烂泥,沾着母妃和儿臣捞了那么多的好处,儿臣当初......”宁王愈发的气恼,他可瞧不见这么多年广平长公主的用处,只觉得是个扒着他的拖累。
抱怨荣贵妃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对上荣贵妃的眼睛,宁王又把话咽了下去。
荣贵妃心中对广平长公主是极为不满的,也冷冷哼了一声:“不必理会,她这样两面三刀的人,要去封地就叫她去。如今你地位稳固,又有大半数的朝臣支持,待到来日......她还不是要巴巴的来讨好。”
“你父皇年龄大了,身子也不如从前。现今皇后被禁足,一时半会可不会放出来,太子和宋氏自顾不暇,你可的抓紧机会。”荣贵妃眼神眯了眯,隐晦的提醒了儿子一句。
宁王也不知听没听懂荣贵妃的话,只脸上浮现一丝得意之情:“母妃好手段,儿臣还没恭贺母妃夺得六宫大权。”
荣贵妃欣慰的笑了笑:“母妃和你舅父已经把路给你铺好了,朗儿,你只要好好听你舅父的话,何愁大业不成。”
宁王这时倒是乖觉了,荣贵妃说什么他都听着,母子二人叙话,转眼就是小半个时辰。
眼瞧着宁王已经坐不住了,荣贵妃宠溺的笑了一下:“还像个孩子似的,母妃也不留你,出宫去吧。”
“哎,对了,你府中的柳氏有了身孕?”
宁王匆匆行礼要告退了,又被荣贵妃问了这么一句。
“啊,是。”
荣贵妃白了宁王一眼,继续道:“着什么急,先坐下。柳氏是个有福气的,她爹也算是忠心得用,你多宠爱一些也无妨。她现在有了身孕,你也多注意一些。”
她有叹了口气:“你府中什么情况,母妃心中清楚。是母妃不好,给你选了这么一个正妃,不过现在不是给你换正妃的时候,太子和宋氏全都虎视眈眈,难免让他们钻了空子,我的儿,你在忍一忍。”
宁王想起宁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后心中又不知想到什么,对着荣贵妃讨好的道:“哪里是母妃的错,是那赵氏不中用,到时候给她一个正妃尊荣就是了。”
“母妃,儿臣也没什么其他的要求,母妃先帮儿臣物色着,有温氏那样的样貌就行。”
荣贵妃一听‘温氏’二字,像是一下炸了毛,沉下脸色厉声道:“娶妻娶贤,正妻的样貌是最不重要的。温氏那样狐媚子的长相怎么能担得上你的正妻之位?”
看着宁王垮下来的脸色,荣贵妃又放软了语调:“朗儿,娶妻的事情你就听母妃的话,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妾室没有,啊。”
宁王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更加觉得这昭纯宫待不下去,起身就往外走。
常跟在他身边的贴身太监面色有些焦急,时不时的向殿内张望,看到宁王出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王爷,柳侧妃小产了。”
快到年末,即便太子府里气氛低迷,也不影响温璟事多缠身。
皇后虽然说了禁足无碍,可到底还是和之前不一样了,后宫里难免有心思浮动和变心的,加之荣贵妃肯定少不了为难,又是冬日,温璟也不敢马虎,通过穗荷姑姑送了不少的东西进了凤仪宫。
庄子,铺子上也送来了账册和孝敬的东西,都需要温璟过目后,在盖上她的章子。
好巧不巧的,府里又有几个妾室感染了风寒,其中就有怀了身孕的杜良娣。温璟叫兰苕拿了自己牌子去请太医过府给她们诊脉,其余的她便没工夫过问了。
杜良娣身边的素语找上了冬青,拉着他在廊道侧门说了好一会话,又塞了个厚厚的荷包。
冬青掂着手里荷包,喜笑颜开,想着一会帮杜良娣说几句好话也不是不行。抬头,就吃了自己师父一个板栗。
朱湛拿过了冬青手里的荷包,打开看了看,又扔回冬青手里:“去通禀一声,殿下一会去长春园用膳。”
说完,他又很不成钢的点了点徒弟的脑门:“记住谁是你的主子,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打动了,我之前说的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冬青神色正了正,不敢多话,心里还是舍不得各处给的银子。
夜凉如水,温璟早就在姜绪风抱着她进浴桶的时候就睡了过去,姜绪风轻手轻脚帮温璟收拾了一番,放上床压了压被角。自己又到外室整理,换了身干爽的寝衣才上了床榻。
温璟迷迷糊糊摸到了熟悉的热源,眼睛也没睁直接往姜绪风怀里钻。
姜绪风浅淡的笑了笑,顺着温璟的背脊一下一下的安抚,不过片刻,温璟就沉入了深深的梦乡之中。
留下守夜的是二等的婢女,朱湛带着冬青退了出来,走出一段路,朱湛才道:“你可瞧见殿下如何待太子妃娘娘?脑子也灵光些,在殿下身前伺候,殿下看中谁,我们跟着敬重便是,其他的事情少掺和。”
冬青白日里的舍不得早没了,暗恼之前宋良娣也让自己带过话,结果如何?自己怎么也不长长记性。
第81章
今日姜绪风休沐,夫妻二人都起的晚了一些,在床榻上腻腻乎乎了一阵。
温璟给姜绪风盛上一碗鸡丝粥的时候,竹月从外面进来了,她眼中微微的亢奋的神色,但很有眼色的退到了一旁候着。
等到观澜园里来了客人寻姜绪风时,已经是上午过半了。
温璟送走了姜绪风,看着竹月的样子有点好笑,拿了个糕点小小咬了一口:“宁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了?说吧。”
皇子,公主府中的管事基本都是宫中内侍省分去了,所以各府管事沾亲带故都是常事。竹月心思多,找的人也稳妥,绕了好几个弯子才寻到了宁王府后院的一个秦婆子。
秦婆子也算是府里得用的管事,平日里与后院走动最多的就是她。原来还有宁王妃在府里管着,如今头上没了那座大山,谁不都是拿钱办事。
柳侧妃出手大方,秦婆子就成了她这一边的人,但只认钱的仆从又怎么算的上忠心,竹月的人给了秦婆子几次银子,秦婆子就把府里的事情倒了一半,再加了几次酬金,秦婆子就痛快的答应把府里的消息往外传。
“娘娘,昨日柳侧妃小产,闹了整整一日,把去看诊的太医都打破了头。”
温璟抬眼,眼中多了些惊讶:“这......才几日?柳侧妃的孩子就没了?”
竹月点头,她刚听到的时候也是一阵唏嘘:“说是昨日早上起来就十分不舒服,忍了片刻,便叫了太医过府,太医还没到宁王府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
“柳侧妃经不住这个打击,当场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就闹开了,在屋内又打又砸。宁王进宫去请安也急匆匆的回了府,柳侧妃性子一直都不是很好,有了宁王回府撑腰,那真是闹的整个宁王府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