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听了这话,轻轻挑眉。她没怎么跟这位柳侧妃接触过,并不知道她本人是什么性子。不过听外界的传闻和竹月叙述来看,倒也躲不开跋扈二字,或许还有些偏激。
“可知道是谁害了她?”
宁王府现在跟个筛子一样,安插人进去或者打探消息有银子就行。竹月也不可能只买通了一个秦婆子,还有两个在柳侧妃院里伺候的小丫头。
“奴婢得到的回信,宁王妃和曲侧妃都动了手脚,具体是谁......”竹月摇摇头,有些没办好差事的惶恐,“并不得知。”
温璟浅淡的弯了弯唇,递给竹月一个安抚的眼神,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竹月能知道这么多已经超出了温璟的预期。
宁王府里的三个女人,谁都不想谁好过。柳侧妃心中也清楚,这一胎并没能顺顺利利,所以事先应该有所防备。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知不觉突然就小产了,能有这般手段的,进府时间尚短的曲侧妃可做不到。
“先别急着跟秦婆子断了联系,给她点银子让她说几句话。”温璟的笑容里带了一点算计,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她上了太子府这条贼船。现在的形势朝着宁王一边倒可不行,总要有来有回才有意思。
她虽然干不了太大的事情,搅浑宁王府的水倒也能做得到。
柳侧妃自小产那日之后便日日哭闹,宁王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哄一哄,三四日过去,早就没了耐心。
今日柳侧妃身边的婢女又去请了几回,连宁王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看门的太监打发了。
“主子,王爷还在忙政事,奴婢问了前院的齐公公。王爷已经吩咐下去,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主子您也知道后院里人多......”
婢女小心翼翼,心里思索着措辞,尽量把话说的漂亮。
只她话还没说完,柳侧妃一个玉枕已经扔了过来,狠狠砸在了婢女的头上。婢女被砸了个倒仰,头上立刻肿起一个大包。
“几日?!!还要我等几日?!!”柳侧妃嘶吼着又突然间哭了起来,“明明就是那两个贱人害了我的孩子,王爷平日里甜言蜜语......可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婢女们又手忙脚乱的哄着柳侧妃,门口一个小丫头通报:“主子,秦婆子来送东西了。”
秦婆子进了屋,柳侧妃还在哭,她在柳侧妃面前也有几分体面,走了几步上前,感同身受的抹了抹眼睛:“侧妃主子,您要保重身体啊,要是您的身子垮了,您还怎么给小主子报仇啊。”
柳侧妃似是被刺激到,猛地抬起了头,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秦婆子的手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孩子是怎么没得?!”
“这......”秦婆子一副慌乱样子,但是她眼底的不忍和犹豫都‘显而易见’的被柳侧妃看在了眼里。
柳侧妃挣扎的将秦婆子拉近,挥退了屋内其他的人,给了贴身婢女一个眼神。
贴身婢女立时拿了一个荷包塞给秦婆子,柳侧妃盯着秦婆子,急切的道:“秦婆子,你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提你做府里的一等管事。”
秦婆子还是十分为难的样子:“侧妃主子,不是奴婢......奴婢担心的您的身子,您好好修养身子才是要紧事啊。”
柳侧妃见秦婆子还是不肯说,让婢女将整个银钱盒子都拿了过来。
秦婆子两眼放光,可面上还是推拒着,过了半晌,秦婆子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叹了口气:“奴婢得侧妃主子提拔才有了今日,一直无以为报,奴婢今日就把奴婢知道的都告诉侧妃主子。”
秦婆子的叙述很简单,只道害柳侧妃小产的人下手狠辣,不留余地,但手段其实并不高明。柳侧妃小产当日,前院就已经抓到了有嫌疑的婢女,虽然那婢女畏罪自杀,可齐公公却查出婢女的姑姑在宁王妃的院里当差,颇得脸面。
柳侧妃听完,怔愣愣的僵在了那里。
婢女看她神情不对,送走了秦婆子,才又轻手轻脚的返回来:“主子......”
“王爷知道谁害了我的孩子,他知道......我跟赵沛玲多年不和,王爷也清楚,赵氏早就没什么用处了......为什么,为什么王爷不肯为我做主?!”
柳侧妃嚎啕大哭,她盼了这个孩子许久,她父亲对王爷忠心耿耿,自己对王爷也是痴心一片。柳侧妃从来想做的都是宁王府的正妃,赵氏走了下坡路,王爷承诺过的只要她肚子里是个男胎,她就能扶正。
第82章
姜绪风日日宿在长春园里,好似后院的妾室们都成了摆设,杜良娣染了风寒他也知道却也不去看。他自己不乐意,温璟也不会去提醒他。
倒是杜良娣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请动了姜绪风的奶娘范嬷嬷,相比皇后,姜绪风对范嬷嬷可能更要和颜悦色一点。
范嬷嬷瞧着姜绪风的神色,无奈的道:“殿下,不是奴婢多管闲事,只杜良娣毕竟怀着身孕,那是殿下您的血脉。她使了法子三请四请,殿下也该给她些脸面才是。”
姜绪风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点了点头:“奶娘来给她说项,孤便去瞧瞧。”
范嬷嬷心里是不太情愿来讨人嫌的,这杜良娣向来聪明,也不知哪里惹了殿下不快,这些日子竟这么不受待见。
范嬷嬷的话在嘴里过了几遍,才继续道:“殿下,奴婢明白太子妃娘娘是个极难得的女子,您敬重太子妃娘娘也是应当的。只您不喜爱后院的妾室,但骨血却是您亲生的。”
范嬷嬷点到为止,多的便不是她该管的了。
姜绪风面上应了句,全了奶娘的脸面,心里怎么想的就无人得知了。
观澜园和长春园挨着,前前后后的杜良娣找范嬷嬷说项就都知道了,兰倩坐在那打络子,编了两下将手里的络子扔回针线篮子里:“原以为杜良娣是个识时务的,没想比宋良娣还能折腾,花样倒是多,都找上观澜园里的范嬷嬷了。”
兰苕对着账册,笑兰倩道:“让她折腾又如何,我们就当看个热闹了。”
兰倩瞄了一眼温璟的方向,小声嘀咕:“请了几回了,也没见殿下去瞧。”
温璟听着她们闲谈,倒是觉得杜良娣这一步可没走错,她之前蹦跶的太厉害,让姜绪风起了疑。现在频频邀宠不过就是为了表明她已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向着姜绪风表决心呢。
果然,姜绪风晚间就去了杜良娣的娴吟园,第二日,又去了宋良娣的如绘园,一碗水端平的架势倒是让他摆了个十成十。
后院的妾室安分,管事们倒是给温璟找了些麻烦。
在许嬷嬷手底下负责采买的两个二等的管事弄了些幺蛾子出来,竟是看着皇后禁足,太子府有败落之相,想犯些不大不小的错误被送回内侍省去,自寻出路。
温璟听了也没多生气,只这次她亲自坐在院子里。头上的九尾凤钗熠熠生辉,火红的狐裘边让她容貌更胜一筹:“人往高处走,你们有志向我不拦着。但是可以跟总管事说清楚,不必非要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我说过,你们好好当差便有赏,”温璟顿了一下,眼神巡视过一圈,下面的管事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塞到身体里,“那么做错了事便有罚。”
温璟话音落下,板子也落在了两个二等管事身上,五个板子下去也够她们喝上一壶。
温璟也不曾为难她们,叫人直接送还了内侍省。
从内侍省出来想走的都由竹云将名字籍贯等一一记下,几日时间,倒也清出去不少心思多而杂的人。
太子府内除了受到皇后禁足的些许影响,有温璟这个太子妃镇着,下面的很快压住浮动的心思各司其职。
况且皇后只是禁足,康德帝虽然动了废后的心思,朝堂上也有人屡次谏言,可康德帝到底还是不敢,牵一发动全身,宋氏也不可能乖乖听话坐以待毙。
然而宁王府可就没什么宁静日子可过,柳侧妃听着秦婆子和婢女的劝说养足了精神,但报仇心切,柳侧妃根本等不了出月子,就已经在宁王府里大闹了几次。
她似是疯了一般,宁王也不能时时刻刻的盯住她,没想柳侧妃竟是直接去敲了大理寺门前的登闻鼓,状告宁王妃残害子嗣,妾室,不忠不孝不配为宁王正妃。
柳侧妃的登闻鼓一敲,本是内宅妇人之事便引得朝臣们的注意,就连康德帝也听闻了。
第二日,连日来被打压弹劾的太子一派官员终于找到了攻击宁王一派的理由,宁王被御史弹劾治家不严,紧接着引经据典,拿着历史上几个皇子家中乱成一套带出的祸患大肆举例。
这位御史是有名的‘三寸不烂之舌’,说的宁王面色黑沉,血气上涌,若不是周大人在身后拉住他,怕是要在朝堂上打起来。
散了朝,宁王便拉着自己的外祖说话,姜绪风就飘飘然从他们二人面前走了过去。
宁王表情更加扭曲,死死拉着周大人的手:“外祖,您可要盯紧了太子,他绝不可能就那么善罢甘休。”
周升明瞅了一眼自己的外孙,颇有些失望,这孩子被他母妃养的骄纵又自负,没有他在后面支持,就宁王这马后炮的脑子哪里能斗得过太子。
荣贵妃身边的拂冬姑姑从侧面缓步而来:“殿下,娘娘召见。”
宁王刚进了昭纯宫的正殿,还没等给荣贵妃请安,就被问到脸上。
“你府中的柳氏到底怎么回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去了大理寺?!”
宁王皱了皱眉,他也被府里的事情弄的很是烦心,还在朝上刚受了气下来。被荣贵妃一质问也没什么好语气:“母妃何故问到儿臣头上,哪知那柳氏发什么疯,儿臣每日在外忙碌奔波,回了府里连个消停时候都没有。”
荣贵妃听完反倒是先心疼起儿子来,话语里全是不满和厌恶:“柳家是怎么教女儿的?小产而已,闹成这幅样子,原来的懂事听话莫不是装出来的?!”
“母妃,”宁王揉了揉眉心,“您给儿臣出个主意吧,今日朝上已经有御史因着这事弹劾儿臣,父皇都看了儿臣好几眼。”
荣贵妃立即神色一凛,想起昨日太医给康德帝诊脉的脉案,眼中带上了狠意:“朗儿,年末之时几州知府和边关将领就要回京述职,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出什么乱子。”
宁王眉头紧了紧,但仍然有些迷茫。
荣贵妃朝着宁王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一个侧妃罢了,既然让她好好养着她不肯安分,那就让她安静下来。”
第83章
即便是年关将至,京城的东街也是人声鼎沸。与西街供应达官显贵不同,这里来往商队众多,家里稍有富余在这里都能小赚一笔。所以西街便成了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青楼,赌坊一家挨着一家。
此时街道上若是出现一辆双马拉车的车驾,必引得行人避让和频频回头。
温璟从车窗处掀开一条细缝,外面的人声嘈杂和热闹氛围便都涌进了马车里。
姜绪风一只手轻轻拉住她,温璟有所感回头笑盈盈的问道:“殿下怎么想起到这边来听戏?”
“京城最大的戏楼就在这条路的尾处,孤听闻他们专门为了年节排了一出‘赶年兽’,瞧着戏本子倒是有趣,便带太子妃来凑凑热闹。”
温璟今日做普通妇人的打扮,倒是更衬她气质温婉,脸上都像是自带了一层柔光。她还挺喜欢西街的气氛,只可惜太乱了不能下去走走。
温璟眉眼弯弯,蜻蜓点水般的在姜绪风的脸侧亲了一下:“那臣妾谢殿下还想着臣妾。”
戏楼的掌柜早就接到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要大驾光临的通知,本想要清场,被朱湛拒绝了。又生怕怠慢了,一直战战兢兢的候在门口。
温璟被姜绪风扶下马车,掌柜低着头引着温璟和姜绪风二人去二楼的雅座,一路上只能看见太子妃鞋上翩翩起舞仿佛要活过来的蝴蝶。
一切都准备就绪,戏台子搭好,下面的铜锣一响就开唱了。
这场戏不愧是戏班子精心准备,在年节里大赚一笔。剧情循序渐进,跌宕起伏,温璟看着看着便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手上还不住的打拍子。
期间姜绪风离开一次,她都没怎么注意。
一场唱段唱完,台下的观众纷纷捧场,打赏的打赏,往台上扔金银财物的也有。
那主角是他们戏班子的当家花旦,声音婉转,腔调拿捏得十分不错。
温璟也起了兴致,招呼着兰苕:“去,赏她。”
姜绪风也笑,对着朱湛道:“能哄太子妃开怀,也算这戏班子有些能力,看赏吧。”
接下来的一场也是非常有趣,只姜绪风和温璟也不能一天都泡在戏楼里,午后的两场怕是看不上了。
温璟直到上了马车也还有些意犹未尽,姜绪风捏了捏她的脸颊:“太子妃喜欢,过几日还有一场,孤再陪你来看后半段。”
温璟自己到有点不好意思了,抓住姜绪风作乱的手:“殿下还有政务,臣妾怎么好意思劳烦殿下。”
姜绪风故作板脸:“那太子妃看不看?”
温璟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殿下!”
姜绪风摇头笑了笑,揽着温璟的腰:“这西街还有个有名的湘味居,孤带着太子妃尝一尝。”
温璟的口味随了自己的父亲,喜辣,没想姜绪风竟也记得自己的喜好。
湘味居内布置雅致,跟西街有些格格不入。小厮看出姜绪风二人穿着谈吐皆不凡,立刻热情谄媚的引着二人去内室里坐。
温璟带着斗笠,又只顾着去看挂在墙上的木板菜单,不小心跟迎面走来的一个威武壮汉撞在了一起。
那壮汉手里提着食盒,被温璟一撞晃都没晃一下。他抬头正对上姜绪风的目光,眼里十分惊讶,随后退后一步,拱手道:“我的不是,唐突这位夫人了。”
姜绪风表情丝毫没变,扶住温璟,将她往后带了带:“无碍,内子不小心。”
之后的点菜,温璟都十分沉默,像是突然就对湘菜失去了兴趣。
姜绪风敛了敛眉,手指在茶盏的边缘轻轻摩挲。朱湛见状不对,示意这兰苕跟自己一道出去了。
“殿下,我父亲的副将崔昊怎么会在此处?”
姜绪风手指猛地顿住,眼中不乏诧异的看向温璟,温璟依旧是那副笑模样,但姜绪风能察觉到她就是生气了。
温璟挑了挑眉,继续道:“臣妾自小记忆力不错,不过五六年时间没见,只崔副将在下巴处贴了个胡子,臣妾就不认得了?况且崔副将生于江南,并不喜食辣味,不过父亲倒是跟臣妾的口味相似。”
“殿下在观戏时离开了片刻......”
姜绪风无语了半晌,最后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握住温璟的手:“孤慢慢说给太子妃听,只望太子妃不要生孤的气。”
“殿下说笑了,臣妾怎会呢。”
太宸宫中,康德帝刚刚用过午膳沉沉睡去,只近身伺候的几个太监和嬷嬷都有些发愁。
康德帝近日用膳越来越少,身体消瘦的也特别的厉害,御膳房变着花样的做也没能起到任何效果,请了太医诊脉和开方子也收效甚微,今日竟是只用了小半碗米饭和几口菜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