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看着他背影啧啧暗叹,这哪里是要去找兄弟喝酒?这分明就是要用那坛子将人砸晕吧!
见暮云久未跟上,凤容夕重新走回门口。
怨念极深的向院中喊道:“快走了,莫要拖沓。这等难吃的东西,可不能白吃!”
“舅舅若是知道你说他做的东西难吃,肯定又该上门理论了。”暮云笑嘻嘻的跑出去拉上了他的手。
“总之,难吃就是难吃……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也还是夸不出来。”凤容夕回味这口中苦涩的味道,不免叹息一声。
公主府的另一侧,祈央宫,是奕丞在仙域的行宫。
“奕丞兄!今日暮云吵着要见你,我便启了坛亲手酿的桃花酒,顺便带给你尝尝!”
会演!当真是会演!
暮云心中啧啧生叹,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不堪落后,小小的身子就向着奕丞冲了过去。
嘴上还甜腻腻的嚷着:“阿爹小包子来了!”
“阿爹的小包子,快来抱抱!”
“小包子飞咯!”奕丞熟练的抱起暮云,将她高高抛起来,又稳稳的落在他宽阔的胸膛间。
“还要飞,还要飞!阿爹抛的最高了!”暮云毫不吝啬的夸奖,这一切使得奕丞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世暮云想出怒刷奕丞好感度的招数初见成效。
到目前为止,暮云与奕丞之间暂未生出隔阂,甚至还成为了奕丞最宠爱的孩子。
而奕丞与战神之间也并非是那种似敌非友的关系,甚至还有一种私交甚好的苗头。
“好了好了,暮云,奕丞兄还有伤,快下来。”
“不嘛,阿爹可不是每天都要见到的。”
“哎,容白兄!小包子瘦的没有几两肉。由我抱着不打紧!”奕丞单手抱着暮云,跛着脚走到酒桌之旁。
“你这般将她宠坏了,却是要我日日带着,奕丞兄你不地道啊。”凤容夕唉声叹气抱怨着,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这酒是日前凤容夕亲手酿造的,精选天河旁仙林桃花最嫩的花瓣入坛,滴滴饱含浓烈花香,让奕丞这等爱酒之人,瞬间就勾起了酒瘾。
推杯换盏,坐而论道。日华渐退,今日许是高兴,就连奕丞都萌生了七分醉意。
许是那解酒糖好用,今日凤容夕全然清醒,虽然这说起话来略微颠倒,看着情真意切,但暮云看他一眼便知那点醉意尽是装假。
“奕丞兄,有一事我愁苦万分!”他乘着醉意开口,可那眼神之中尽是算计。
暮云以为他马上就要说到关键之处,谁能料到他竟然仅凭一言就差点惊掉了暮云的下巴。
“奕丞兄,我不放心暮云!想到日后这仙界的哪个男仙会娶了她,我就极为苦闷!奕丞兄你说,你可有看上谁家小子?”
“容白兄!此言,此言可是说到了我心坎去!回来许久,我看着那些个小子,各个不成器!没一个天赋强过皓儿的,偏偏还都不肯努力!都这样弱,如何保护我的宝贝小包子!”奕丞振臂高呼,竟然没叫这疯了的战神曲高和寡。
暮云揣着满脑子的疑问看着眼前行为举止癫狂的二人,捧着小脸坐在酒桌旁深深地叹了口气,今日似乎又达不成目的了……
还有二十年的时间,真的还能拿到龙鳞吗……
“奕丞兄……那你觉得我够强否?”凤容夕亦站起身,毛遂自荐。
暮云赶紧疯狂的向他使眼色,偏偏这人视而不见。
而奕丞的话却让暮云更加崩溃。只见那壮硕如山的男子面色凝重,一把端过了战神的肩膀,又使劲的拍了拍他,接着突然声如洪钟大笑着道:“好!极好!你是战神能打!还是我的好兄弟,亲上加亲!这门亲事我定下了!”
“那,立字据?”凤容夕得寸进尺,稍作试探。
谁知被那奕丞当即拉走,不多时二人皆喜笑颜开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奕丞还大笑着说:“有这乐族战神做婿,我看这仙界还有谁敢提起我奕丞的身世!”
暮云已经对这荒诞的世界充耳不闻了,她叹息一声,回过头专心对付这酒桌上的蟹子。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蟹壳坚韧,暮云注意来人,就未能注意这手中之物,破开一道血口,金血染红了手指。
暮云吓得赶快藏起了右手。
凤容夕不着痕迹的触过伤口,血口当即复原。两人皆有些心虚,谁知奕丞却早已看在眼里。
但他没做任何反应,反而是拿起了桌上的蟹子,心疼的感叹:“小包子,这活儿该由我们这种皮糙肉厚的武将来做,你可是乐族最尊贵的小郡主,只管享受就是了。”
“阿爹……”暮云听闻他如此低沉的声音依旧有些害怕,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我的错……”奕丞那有些凶恶的面孔,如今已然生出几分柔和之意,言语之中鼻音浓烈,像是有泪含在其间。
他终究只是叹息一声,剥起了蟹子。
夜风习习,吹来清凉,暮云躺在大黑龙胸膛,睁着眼胡说八道。“阿爹,我有些怕。”
另一旁摇椅之上的凤容夕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上弯起,她都敢堂而皇之的在两世仇人的胸前躺着,还有什么能怕。
“嗯?”奕丞的嗓音有些低哑。
“马上就要去参加云天苑选拔了……我害怕。听说云天苑里面都是坏小子……”
“不怕。”不知奕丞是否是有些不耐烦,此时此刻,竟然没有平素热络。
暮云正思考如何哄骗于他之时,这男人一把挣断了他胸前所佩戴的金绳。毫不犹豫的将那吊坠塞给了暮云。
“阿爹……这是什么?”暮云内心激动万分,如今自己手中尚温热的黑色家伙,不正是这断时间以来日思夜想的东西吗!
奕丞裹挟着一股酒气,轻轻地在暮云头顶落下一吻。“是阿爹的护心龙鳞,送给你当护身符,这样去哪里就都不怕了。”
暮云此刻若五雷轰顶,感觉头顶发麻,骤然想起了那一柄龙头黑刀,耳边尽是磨刀之声。身子瞬入冰窟,寒气就从那头顶向下浇灌而来。
“阿爹……如今真好。”暮云不敢不回话。
这几字,叫奕丞亦是一头雾水。
欢宴散去,凤容夕带着暮云回到府邸。
这目的已然达成,两个人却都面色惨白,凤容夕一路上忍耐着,终于是回到了府邸,赶忙拉过暮云。
他蹲在暮云面前,强迫着暮云于他对视,严肃的问:“小包子?”
“你可莫要叫我小包子……”暮云终于回过神来,可还心有余悸,听到战神如此唤她,登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谁知他此刻蹙着眉,满腹的委屈一般,语气亦有些酸,他道:“你只是我的暮云,却是他的……小包子……呕……”
他!他究竟是对自己的表现有多恶心?
这四海八荒第一的仙尊,就因为这小包子三个字,竟然当着自己徒弟的面呕了出来!
第32章 金龙之息
暮云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自家父亲对她的爱称,竟然吐了。
暮云正要抱怨,他竟然起身瞬移至了梧桐树下花园之中,继续吐了起来!
看着他弯着身子颤抖个不停的背影暮云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是那解酒糖之故!小白等我,我这就去找舅舅来。”
暮云不等凤容夕有何反应,几步就奔出了府邸,奔着太子府而去。
不多时便请来了太子衍朝。
衍朝随意打量了一番,直接说到:“我不是说过了谨慎服用,那东西后劲大着呢。噢对了,小暮云,战神大人吃的时候那糖可还好?没变黄吧?”
“变黄?”暮云有些吃惊,亦有些心虚,因她想起当时那糖罐拿在容夕的手中,分明是颗颗黄糖,还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凤容夕抱着木桶,不免抬头侧目,连连呕吐惹得他双眼都生出了血丝,那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他定是听到了一个黄字,他清楚的记得当时那颗颗晶莹的黄糖。
“舅舅啊……你何时提过?”
“我没有吗?我不是说过让战神大人吃的时候小心点?剩下的在哪给我看看!”衍朝一时紧张起来。
“都吃了。”凤容夕言简意赅,谁知那衍朝连连后退。
“额……那个,若我所记不错,那东西应当避光存放,否则就会发黄变苦……然后,不良反应更甚……不过若是您饮酒不多的话,理应……”衍朝见到凤容夕又抱着桶弓着身子一副欲吐的样子,似乎也不必多言了。
“小暮云不必担心……那后遗症大概也就是这样,多吐几日……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府上还有花没浇啊!”衍朝见势不妙,寻了个不像样的借口便逃之夭夭。
乐族人不可信啊!凤容夕将木桶放在一旁,自己翻了个身,仰面朝天,长叹一声。
却还未等躺的安生,胃里又是一阵搅动,就如生吞了活物一般。
“呕……”
“暮云……你想害我大可不必如……”
话都未说完,这一句话便噎了回去。
暮云赶忙上前替他拍背,倒来了茶水,谁知他见了液体是吐的更凶了。
“小骗子……你不是说会照顾好我的吗?”
这仙庭的朝会,乐族的战神大人已然是缺席多日。
今日他仍瘫在那塌上,双目无神,直愣愣的盯着暮云看。
“我真的有好好照顾你……”
“罢了,指望你做什么。”凤容夕根本不听暮云所言,摆了摆手。
这几日每每午夜,那床榻上睡的必然是睡成了个大字的暮云,是不是的还要从床里翻滚到床边,从床头睡到床尾。
独独留一个抱着木桶干呕的仙族长辈孤零零的坐在床边。
“小白!我真的错了嘛!”暮云扑进凤容夕的怀中,摇晃着他的身子。
“好了好了,轻点,照顾一下老人家……”凤容夕翻过身,将暮云牢牢锁住。
暮云翻了个身,谁知那不安分的小手从枕下扯出了一封仙册。“这是……”
“咳咳,还是别看了。喝了酒,一纸画押将尊严都给丢了。”他越这样说,暮云就更是好奇,偏偏非要将那仙册打开。
打开来看,暮云才算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不该看的不要看。
那白纸黑字间,哪里是容夕战神丢掉的尊严?那分明是暮云活生生的归属权……
自己的亲爹,就这样将自己卖了。
“咳咳……我们,算不算。在一起了?“
“才不算!”
“父母之命已有,为何还不算?”
“可你总要等我成年吧!我才比你的腰高一点……这不合适吧。”暮云有些害羞,躲进了他怀里不敢看他。
他轻声低笑,三两声笑就像是沁了蜜糖。“自寻回你,我不是就在等吗?”
“谁叫你前世丢下我先走了,等等我不也是应该的?”
暮云翻身下了床,而才刚休息不久的凤容夕亦挣扎着起身。
暮云一把将他按回原处道:“放心,我只是去看看母亲。正午之前准回来。”
他有所迟疑,但还是按她所愿躺下休息。
暮云心中挂念母亲,移步公主府中,正巧赶上母亲与璟皓围在一起做糕点。
“云儿来了,战神大人怎么没跟你一起?”蓝柯招呼暮云上前,她双手沾满了白面。
“师父吃错了东西,到今日才止了吐,我来也是想要跟母亲学着做些东西。”
“刚好,我今日啊,正想与皓儿一起做些糕点去送给你呢。”蓝柯此人温婉,哪怕是前些日子经过了夜宴的一遭闹剧,似乎她对待暮云的态度仍然丝毫未变。
就连璟皓,也一如既往的将她这个姐姐奉作信仰,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母亲。您不问问我……”
“母亲知道,战神大人早已将你能看清他容颜之事与我道尽。只要我的云儿能够确定喜欢的是他,母亲和皓儿自然是支持你的。只是战神这个人他身上争议颇多,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终是要跨越千难万阻啊……”蓝柯手上未停,却是分了神,动作缓慢了下来。
也不知她的思绪飘去了何处,又想起了哪年树下的英俊少年。
暮云看着自家母亲笑得微甜,甚至不忍心去打扰于她。
前世今生,母亲都很少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今日此时,准是个什么吉日吉时。
“姐姐,我听说,我们乐族有个远房的表姨,好像是个叫做蓝舒的人,她可是痴恋战神已久了呢。”璟皓沾了满脸的白面,颇为担心的一心想着暮云。
暮云自然记得蓝舒。
蓝舒前世投怀送抱,而小白却能够视若无睹,到了今生这蓝舒就更不值得一提了。他的心值得相信,暮云一直都不曾改变过这般想法。
蓝柯亦是一脸担忧,她似乎有些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母亲,我知道。但婚约一事本就不作数,最多算是外祖父的一个玩笑,您不要放在心上。”暮云犹豫再三,还是抓上了蓝柯的手腕,双眼水汪汪的看着她,良久才艰涩的开口问道:“母亲……我接近他,你会生气吗?”
如此谈及奕丞,蓝柯似乎有一瞬间晃了神,可她又不着痕迹的一笑置之。
“云儿说什么傻话,那是你们的父亲,你于他亲近再自然不过。你莫要挺锦姐姐胡说。当年的有些事,也并非是众人所见的那般。你们父亲……也有自己的难处。”
“母亲……对不起,此事我应该早些与你商量的。可事出紧急,那日他受伤归来,我也在场。我与师父有必须于他交好的理由。”
“云儿,母亲身体不好,那些朝堂之上的事情啊,母亲操控不来。但是啊,母亲就知道云儿和皓儿想做的事情呢,就是母亲支持的事情。不说那些事了!母亲教你做糕点!”
蓝柯拉过暮云,仔仔细细的教起暮云来。
几个时辰后,暮云拎了满满一盒的糕点回了战神府邸。
之见那男子披着一层薄衫坐在那梧桐树下,
他的手中昶夜安规运转,只是那其间黑龙之鳞被层次繁星纠缠不休。
他察觉暮云回来,赶忙收了昶夜,笑着迎了上前。
“你走后我睡不着,便来这院中静坐,我已大致研究出了奕丞的血脉之形。得了机会我们试三次准会成功。”
他这般,倒像是一个发现了天机的少年。
“那个……你要不要试试这个?”暮云将糕点拿到了凤容夕面前。但她突然忆起了前世,被她烙的焦黑的饼,羞愧难当的低下头来。
“自然!你做的,必是好东西!”
凤容夕欣喜接过,放在那桌上,一打开,便见了几枚极丑的糕点。
虽然面上有些丑,可入口即化,极为软糯,又使人满口萦着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