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相求,我必会答应。”
“陛下!暮云此番算是有恩仙域,可并不敢居高自傲,唯有一事相求,请仙域放容安王自由!若一定要人守护这仙京,那便由我来守!我身为乐族嫡系本就责无旁贷!”暮云见烨攸迟迟不做决定,而那群自认为深谙制衡之道的散仙之盟又蠢蠢欲动。
暮云一步上前,拜于当场。
出言逼迫烨攸道:“陛下!容安王内外皆损,伤重不愈。求您不要再责难于他!此生此世,他唯有我一个亲传弟子,若是定要寻一人来受此责,我是这世上唯一合适的人选!”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若承此责,终生不得离开仙京!”烨攸似有几分韫色。
他好似将暮云的决定当成了一场玩闹。
“我是乐族郡主!仙京之事,自然也可是我的使命!”
“你若执意如此,也要待容安王醒来。”烨攸想要拖延。
那群碎嘴仙人也想要拖延。
唯有暮云,她今天必要速战速决。
“他至今七日未醒,恕我无法再等下去。”暮云已是满腔怒火,她脚下仙路微微震颤起来,可见她怒意多盛。
“王妃!”是奕丞。
暮云皱眉看去,难道他想与我为敌?
“仙域各族皆遭重创,幕后黑手未明,只是换个人守护仙京为何不可,到底是触动了谁的利益!大可出来与我对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今日无法解除了他身上禁锢,再想等到下一次机会便难了。
众仙皆不敢言,由此,烨攸终于是叹息一声,服了软。
那禁锢加身,一股杂乱的仙力融汇入脑海,整个仙京就日一张巨网,每一个人都在这网格之中,所想所做,所念所感皆如数爆于暮云脑海。
第48章 痴梦若真
“若离仙京,有违誓言,则灵海冰封,元神枯萎。”
暮云将这话听在而里,却没能刻在心上。
她脑海中声音太多,乱到了极点反而只听得见无序的翁鸣。
奕丞一路追着她回到王府,可暮云哪里有半分招待他的心思。回到府中便随手关去了府门。
她唯一剩余的清醒理智都在告诉她,容夕此生,受了太多的苦。
唯有接过他的一切,才能深知,她自攀上他的那一刻开始,到底受到了多少恩惠,又对他造成了多少亏欠!
脑中声浪一波一波,不停的将暮云的神经抓起来拷打。暮云无法不管顾那些声音,只好被他们牵着前行。
此刻他刚好虚弱睁眼,见暮云神色迷离,他伸出温热的手指,轻点暮云眉心,在她灵识之中留下一道口诀。
“运转神诀,隔绝心念。否则你会被那些声音逼疯!”凤容夕醒来便发现,附加在自己神魂灵海的禁制不再,自己也不能通过禁制咒印来探查仙京。
他反应的极快,当下便知是暮云做了手脚,又见暮云如此,便是将事实想了个通透。
“不要……再让我欠你更多了……”此后一日,暮云神志终于恢复了清明。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呢?”凤容夕按耐不住心底的秘密,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欺骗的感觉了。
“那……你就一直骗下去吧。生生世世我一直都想快意恩仇,但总是事与愿违,我要承担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你说,事情开始之初的那一点点欺骗,还算得什么?”
凤容夕静听暮云说完,他本可以再次编造一个像是真像一般的谎言流露给她。然而他犹豫再三,终究没再开口。
又是三日夜,烨攸终于来到王府之中,见到这梧桐树下师徒两位。
暮云入眠很深,只有凤容夕睁开了眼当作迎接。
烨攸不顾虚礼坐在了一旁。
“仙域叛逆可捉出来了?”
烨攸摇头,听了这话满脸的愧疚之意。
“罢了,烨兄……以我的状况也很难再安然替你换命了。”
“我带你出来,真的不是为了要你舍命救我!你是我生死好友……我怎么忍心?”烨攸甚是激动,可一时间却觉得自己不配走上前去。
“但你知道我不会死。你也知道我是谁……你不光是我至交好友,还是她的外祖父,任凭哪一条关系都是我救你的理由。”
“若有下次……便是我自己的命,你万不可再出手相救。凤凰一族事关神域,我不过是乐族后人不值得。”烨攸仰天长叹,没有将更多的话说明。
仙京终日明媚,可此时此刻在这院中,所有人心头都是阴云一片,无法开解。
“烨兄不必心有歉疚,我只是,想要活的久一点,圣王若死,那在暮云心中便是真的死了,她……可从未把我当成凤容夕。”凤容夕说着,揽过靠在一旁的暮云,他心知暮云此刻无法听见,说话便没了忌讳。
“我以为,你会讲给她听。”
“开始时是我心有固执,到了如今,已是她不愿听了。她叫我……一直骗她下去。”
烨攸叹息,那两眉之间树起了高川,这似乎是他一生都不愿触及之处,仙帝终究还是落下泪来,那仙京上空,也凝聚出一层青云。“所以……你我终究是,自作孽,不可活……”
“仙后的事……不是你的错。”凤容夕本无意触及烨攸伤心往事,可似乎这青云就要落下雨来,再说些什么怕是已迟了。
“可我答应过她,要与她四海共渡,游历各界,最后寻一片洞天福地生儿育女……可我却在此处,做了这什么劳什子仙帝!”烨攸捶胸顿足,此刻已是有雨滴落在梧桐之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烨兄!可你终究,无法操控兄长的生死,这仙域的天下也只得有你族来做。”凤容夕尽力相劝,可他早知已是徒劳。
烨攸压抑上万年,平日整日乐颠颠,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却是那最为快意恩仇之人,为人又细腻柔软至极。
如今终于爆发开来,少不得要有一场大雨浇灌仙京。
“可她死前……曾要我许诺,不准朝儿做这太子!可……不是朝儿,难道要心脉有损的柯儿来做吗……”
“烨兄,你若是想去了,那一起便是了。我只求你,要保下暮云的性命,让她来到人间。公主与太子终究是乐族嫡系,自有乐族人保。只是我的云儿与我都是神族,若是我不在,天地之大,她便没了容身之地……”
“此事……再议吧。终究是我亏欠了你们所有人……”
烨攸起身欲行,而那腰板似乎弯了下去。
大雨淅淅沥沥落下,略过了梧桐遮挡,雨水落在了暮云脸上,惊的她从梦中醒来,她似乎做了一个甜美无比的梦,连醒来时还都是笑着的。
“仙京怎么下雨了?”她钻进了凤容夕的怀中,这般便能使那雨点少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他今日甚是奇怪,似乎根本不想避雨一般。
他轻叹道:“这仙京,又有人伤心罢了。”
“不管是谁伤心,我做了个美梦,讲给你听吧。”暮云将梦境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山川相连之处,暮云还从未见过那般葱郁的森林,林间有一小湖,千盏莲灯漂浮……
“喳喳喳”青鸟敲开竹窗,衔来一根白羽。
一群青蓝小鸟叽叽喳喳的围绕身边,引着暮云向外走。砂路之上,由花瓣铺就,群鸟衔着花灯排在花路两侧。
暮云见了此等场景竟心生退意,这不是第一次在梦中见到了!
青鸟焦急,咬住暮云的衣袖就往前拉,小蓝鸟也都焦急的落在暮云身上轻啄,群鸟呼应着叫着,直到暮云肯往前走。
竹林渐渐走到尽头,花路变得开阔起来,地平线上金色晚霞散发着最后的明媚。
暮云不忍暖光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与群鸟一道,追向最后一丝夕阳。
越来越多的羽族聚集,夕阳沉没之处,红霞身影,挺拔而立。一瞬间那所有的霞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他曾披星戴月,如今满身红霞。
“暮云。”他转身手持淡色绣球鲜花。
这个声音是容夕的!
天色欲渐深青,更多的羽族前赴后继赶来。
微光下沉,一盏盏花灯冉冉升起,羽族翩翩起飞,湖面浮起千灯,凤容夕站在中央,被灯火照耀。灯火阑珊,红衣,为一人而穿。
“凤容夕此刻眼中,没有天地,只有你我。”
“暮云!你若心中也有我,就走上前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凤容夕眼中晶泪打转,羽族衔着的大红盖头落下,正挡住了视线。
羽族带着百羽织锦披风和羽冠,有条不紊配合有素的给暮云穿戴,白色羽纱的披风,白色羽毛头冠,镶着水晶和鲛珠。穿戴齐整,却不见暮云上前。鸟儿都楞在当场,谁也不敢出声鸣叫。
暮云此刻,表面神色凝重,但背地里,心狂跳不止。腿有些软,很艰难的才能迈出一步。
凤容夕?是谁?
几十步的距离,走了一世那么久。
暮云未曾上前,她心中只有一问不听叫嚷在耳旁。
凤容夕,到底是谁!
眼前之人始终不敢掀开红帘。
“现在,只有你我,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叫做凤容夕的男子嗓音嘶哑颤抖,丝毫不像之前那样慷慨激昂。他看不到暮云的反应,似乎机关算尽,终于也有拿不动主意的一天了。
“那我们……试试吧。”
第49章 意见相左
暮云并没有说话,却传来了这般的女音,暮云排斥这梦境,终于从中挣脱。
醒后是一身冷汗心有余悸。
美梦做一次时还是美梦,然而若是日日做这所谓的美梦,就已经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了。暮云曾搜寻过青余所在,可并不在这仙京之中,遂暂时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云儿,你可有奕丞踪迹?”凤容夕放下昶夜,突然发问。
暮云用脑中禁印在这仙京之中来回搜索却也没能发现半分踪影。
暮云一无所获只好摇了摇头。
谁知凤容夕却起身欲出。
“你去哪里!”暮云十分担心他的身体,赶忙将他拦住。
“奕丞自那次归来之后就很是古怪,昶夜所示他似乎正在经历什么劫数……但这世间还没到有人该晋升半神之时……”
“难道是冥渊?”暮云若有所思,奔去一旁书案之上奋笔疾书。
寥寥几笔,卦象显现。
暮云在凤容夕的面前初露秘术,未曾想到便是预测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我们……这次,又败了。”暮云哽噎起来,几滴热泪滴落在纸上。
当真是真真假假,又是一世如梦泡影。
“云儿,此卦象尚有一线生机。轻言放弃为时尚早。”凤容夕又怎么不知,此为终局,只是这其中他尚有一张除了烨攸与他外无人得知的底牌。
这一张底牌,许能两极翻转。
而前世,他却未舍得动用。
“你要活下去,知道吗?你要答应我,哪怕这世上再没有我,你也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去人间。”
“为什么……”
“我们来赌一场。就赌奕丞此生心中有你这个女儿。”
暮云摇头,若说此事,她是第一个不信。
某日,晴,正午刚过,奕丞提着酒来到王府之中,人还没到,那激动豪放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小包子,馋酒了吗?太子殿下那里新酿好的酒都被我抢了来。我们三个今日可要好好享受一番!”
“阿爹……多谢。”
暮云接过了酒。心中竟有几分酸楚不舍。
今日暮云不知喝了多少,两天两夜,喝空了无量瓶。
她无论如何也不许奕丞下桌,直到自己栽倒在桌上。
“奕丞兄……下次再见,我们还是兄弟吗?”
“容白兄,这几百年时光,奕丞此生不忘。只是有些事已然发生了,便只能弥补。然后为了弥补此事……唯有将人推的远了。罢了罢了,容白兄,别了……”
奕丞就如未喝过酒一般,撑着身子出了门,凤容夕追了出去,向他喊道:“云儿前世今生一直很苦。你留她一命,让她去人间吧……”
奕丞脚步略顿,可终究没有停留。
他拔腿而去,暮云躺在桌上,莫名睁开了眼,她定然是还未清醒的,可那一滴泪划过山根落入另一眼中,迷糊了视线。
“夫君,酒喝的多了胃痛,我想喝你做的粥。”
“好……”
男子终究没有再踏入房间,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府上小厨房。
他的脚步声混杂这风声传入耳力,伴着莎莎梧桐抖动的声音,就像是人间的秋日一般。
万叶皆落。
然而这仙京没有四季,只有那温润如春的气息。
但这春风,却时常叫暮云胆寒心悸。
他双手捧着热粥赶来,缕缕青烟随着玉瓷碗飘动,凑到近前已然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味。
或许这次的粥与以往都不相同。
“谢谢……”
暮云一尝便知这其中加了蜜糖,可是为何还是这般苦涩。
眼前一片模糊,热泪忍不住的滴落,暮云吸了吸鼻子,想要将泪意忍下。
“云儿啊,你莫要如此不开心。你该要高高兴兴的,生命还很长……莫要自己担了太多的责任。”
“风雨若来,山峰亦要崩塌,哪一样不需要人去阻止?”
“水枯山崩,也是其该有的法则……或许就该如此。但至少,你我下次还会再见。”
暮云听他此言,突然放下了碗筷。
她极为不解,为何如今凤容夕是这般的想法。
从前两人一同沉沦,又一同挣扎。而如今,他此言之意,是想要撇下她一人抗争命运吗?
“云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该让新乐朝崩塌?既然地崩山摧无可推……何不顺从这天命呢。”
“所以……我该去找奕丞,然后自刎在他面前,再将这世间拱手相让给冥渊罪人吗?”
“为何奕丞两世接受冥渊,却未曾失智?”
“容夕,我与冥渊罪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暮云绝不想再听他此言,转身欲走,可到底是酒喝的太多,摇摇晃晃三两下便要向下栽倒。
凤容夕一步上前将暮云接在了怀里。
“云儿,我想试试!许能闯出些不一样的路来,左右我也只是凤火一簇,届时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闻啪一声巨响,凤容夕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暮云的手还停在半空,他的脸上生生现出五个指印来,暮云向来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肉眼可见的肿起了山丘。
“我今日,权当你是胡说!”暮云手握成拳,肩膀亦在轻轻颤抖。
“暮云!我敢发誓,此事我早已深思熟虑!我有七成把握,你要相信我!”谁知凤容夕此刻也是分毫不让,似要与暮云争出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