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此时,却讲到了,一个敏感的话题。
那就是在营中,颇为传奇的,凤云遥。
当初凤云遥,初来乍到,就睡进了将军的怀里,后来不但贴身照顾将军,有一次将军还从夫人的房里专门拿了点心给他!
与将军共乘一骑,更是粉红佳话。
“哎,莫不是,凤云遥那小子犯了夫人的忌讳?”
“听说啊,那小子还和将军表露过心迹啊!”
“哎,可是我昨个去城主府,见到凤云遥,却不是那么回事啊!除了长相,根本声音身型都不大一样!尤其是那小子好像从来没见过我!”有一汉子,从前总来给阿屠帮忙,暮云扮作凤云遥时,的确经常与他交流攀谈……
暮云觉着……这一切似乎要露馅。
“那个……将士们!能否听我一言?”暮云轻喊,万没想到,众将士,突然鸦雀无声。
自己说话,竟然有这般效果!
趁着安静,暮云接着道:“将士们……能否帮我保密!那云遥……本是我为了照顾将军……假扮的!后来将军终于肯让我出门,我这才寻人假扮了云遥去了城主府。”
谁知本来热情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未应答,开始疯狂往嘴里吃。暮云不解,直到……
凤容夕掀着帐帘,神色不辨明暗。
“怎么还学会了偷听!”
“是你说的,叫我们听你一言。”凤容夕放下帘子,苏溪钊扑通一声就跪了。
“我……我就是云遥又怎样!”
帐外到路面上要经历几个台阶,凤容夕就随意的坐在了上面。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军中最恨不诚之人!你们两个,各领十鞭。”凤容夕到了台下,只打了一碗汤,思索一上午正事,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你又要打我?”
“谁说了要打你……”凤容夕叹气,放下碗。提了苏溪钊。他们俩来到武场。
“我凤容夕家中妻子藐视军规,串通军师苏溪钊,私自捏造身份改名凤云遥混入军中!各罚十军鞭。”凤容夕声朗,不需用力呼喊,就能传遍武场。
“代罚翻倍。凤容夕军鞭二十!”
有些人知道他名讳,有些人不明所以。更不知道凤云遥是谁。
“将军!将军使不得!夫人也没做错什么!她来军中也只是为了照顾将军身体!”好多认识云遥的人纷纷上前求情,也更不想将军伤害自己。
“无需求情。”凤容夕衣袍一脱,整个后背大小刚长出的嫩肉还未来得及与旁的皮肤混为一色。
凤容夕将长发一甩,到了胸前。
两个男人跪坐在那,其实并无人要求一定要赤裸上身,比如苏溪钊就没有。
凤容夕是打定了主意要树立威信……但为何一定要用这种自虐的方式!难道就为了让她心有愧疚么?暮云想着,手攥紧了衣裙。气不打一出来!
“啪—!”
声音如此脆响。“怎么!怎么是沾了水的荆条!”
“哎,夫人有所不知……那可不单单是普通的水,那可是掺了粗盐的……”一名长者,叹气。
暮云只想冲上去,作为云遥挨打时,不光穿着衣服,还只是赶马鞭随便抽了几下。和这次的阵仗,完全不是一回事。
细长的荆条,一次就要皮开肉绽!
“凤容夕!扮作云遥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暮云跳上了台去。
半个身子挡住了凤容夕的半个背。
“不要胡闹。我们回去再说。”凤容夕满脸冷汗,说话轻了很多。凤容夕一把搂过暮云,将她紧紧锁在身前。荆鞭继续。
他呼吸渐渐加重。
“今后我再不管你了!”暮云生气。
“规矩便是规矩。”
后来,凤容夕实在没力气贫嘴,整个人压在暮云身上,只有喘粗气的份儿。
暮云将凤容夕抗回了城主府的房间。
处理伤口时一言不发,重新上药时,两次几近疼晕了过去。但偏偏咬着手帕,到底一声也没吭。
暮云端着水盆正要转身出去,却被他捉住了衣裙。
凤容夕有些急切,可此刻的他虚弱的很。“我绝没再故意骗你,原谅我好吗?”
见暮云并无反应,他又刺激道:“云遥那时候,可不是这般反应。你现在不怕我死了?”凤容夕见暮云根本不理他,继续问。
“你现在脾气古怪的很。我可不敢得罪。”暮云根本不理睬他的言语,端了那盆蓝色血水,出去倒了。
回来却见凤容夕已经睡熟。又打来温水,替他擦汗。
盐水刺激之下,渗液不断,暮云不断清理。最后没有办法,划破了手指,指尖流着金血将他背上鞭痕如数走了一遍。
“日后不许用血给我疗伤,现在你被仙枷锁着,伤口也无法立刻复原。”凤容夕感受到清凉,解了疼痛,反应过来暮云定然是又用了她的血。
“我没事……”
凤容夕不顾身子,就那样撑起身子下了地。双手分别搭在暮云肩头郑重的说道:“所有人都看到我伤成什么样子。我若好的如此之快,说明夫人你有奇妙法门,怀璧其罪,你的血也不是取用不竭。但是,时间久了总会有人盯上。我如今如凡人无二,无法立刻察觉是否有人对你不利……”他喋喋不休,仿若有说不完的话。
“可……”让人看到血液的颜色了啊……暮云欲言又止
“军中摸爬滚打难免的,他们日后若要因着异族缘故找茬就冲我一人好了。”
暮云心情不好,低着头,没有回话。凤容夕仔细瞧着她,终于是发现了不对。
“你身上怎的那么多红疹子!”凤容夕扒开暮云衣领。暮云连忙阻止:“别看了,你若将我扒了,那浑身都是。”
“你!怎么如今才告诉我!我这就让溪钊安排你回沧溟!”
“你将我锁了囚在身边,现在又要送我走,这世间还成了你最大,说一不二了?我不走。只是睡那阵子草席才起的,最近已经好多了。”
凤容夕没再说话,看着暮云满眼的心疼,用手轻轻摸她脸颊,发现手已经粗糙到,给暮云脸颊留下一道红印的地步了……
“是我身子娇生惯养的不争气罢了,以往仙力充沛到没觉着,如今越发明显了。”暮云说着,人已被拥入怀中。
第105章 同心同德
入冬以来,暮云整日抱着火炉,时常往崔玉那跑。
自开战以来,乐逢之就很少前来天玑,于是这父爱,可是叫暮云沾了个遍。
“下雪了,雪照丰年,是个好兆头。”崔玉也端着手炉。“不如出去走走。”
“崔叔叔,我正有此意!”
暮云嘴上硬的很,双腿却很老实。
顺着城间路,就逛到了大营。崔玉只是轻笑,从不点明。
入冬之后,大营做了修缮,基本可以保证暖和避风。暮云也帮着绣娘连熬一月,赶着在落雪之前赶制出了足量棉被棉靴。
“崔城主大雪天气,怎么还来了营中?”凤容夕放下水碗,赶紧两步走到门口迎接城主。
“溪钊快泡些茶。”凤容夕吩咐,自己也没闲着,去找了半块上好的银骨碳扔进了铜炉,将那烧了一半的烟煤给取了出来。
帐内并不暖和,还有隐隐刺鼻的烟味儿。凤容夕的鼻尖也是有些微微发红。
“想着,暮云丫头也没怎么见过雪景,于是就带她在城里走走。路过你这进来坐坐。”崔玉上座,品茗言道。
“是了……仙域四季如春,极少见到雪景,是我疏忽了。”凤容夕拉过暮云的手。忽然想起了曾经冬夜,那时等着司丞大人光顾从年初等到了年尾。
暮云觉着他说这些话,那蓝色的眼睛,有泪光闪动。
崔玉坐了一会,找了个上了年纪体弱的说辞回了城主府。
外面雪还未停,凤容夕陪着暮云送了崔玉一段。
“我给你拿来的银骨碳怎么平时不用,偏我来时才用?”暮云沉声。记得之前来过军营几次,都是提前告知,所以帐内都烧的如春一般,更是半点碳烟也无。
“那东西天玑存货没有多少,你来时再用就成。”凤容夕没有如从前一样拉着暮云的手,大雪的天气,只是自己揽了暮云肩膀,两手冻的通红。
暮云瞧着,这破铁片做的军服,心里难言的酸楚。记起了乐族所藏的战神画像,哪里有如今丁点狼狈。
明明都是一个人啊……都是那容兮古君,都是凤容夕啊……
“容夕……”
“嗯。嗯?嗯!”连应三声,语气各不相同,惊与喜各占一半。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暮云叫他容夕了。此刻心狂跳不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的事,回了仙域再算。到时候你回去作古君,我继续做我的乐族人。现在我……我原谅你了。”暮云低声说,同时也扑进了他怀里,并不惧军服的寒冷。他有意后退躲开,可暮云并不给机会,直接搂住了愈发坚实的细腰不撒手了。
“我身上凉。得了风寒你就又该吃药了,你不是最讨厌喝药了吗?”他试着推开暮云,但暮云却不松半寸。
将头埋在冰冷的戎衣之上。暮云哭着道:“喝就喝!我今日心里难受,还不准我抱你了吗?”暮云抬起头,眼里都是委屈的泪水,凤容夕听了不免笑出了声:“准!怎么能不准!可雪天在外若是在哭,眼泪所过之处,会留下细细的口子,那可就不好了。”
暮云抽了抽鼻子,真就不哭了。凤容夕伸出胳膊,拿最暖的掌根轻轻蘸去了泪水。
大雪落满身,雪落无声白了头。
因怕暮云着凉,凤容夕还是第一次背着暮云。暮云轻得很,凤容夕自己又在军中锤炼数月,这腰杆半分都没被压弯。暮云身子暖暖的,凤容夕渐渐整个身子都因着后背暖和了起来。
“今夜让我留在帐里吧。入冬之后你回来的少,也不叫我去看你。”
“前几日我也不在城里,最近是收官的关键时期。捷报频传,说不定春日之时,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
“到那时……你会飞升吗?”暮云的心忽然沉下来,原来刚刚和好,就又快要分道扬镳。凤容夕自是感受得到,他却笑道:“夫人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飞升若是如此简单,还要神域天阶作甚?”
走出了许多步,凤容夕又道:“不过我帐内银骨碳还有很多,夫人今后都留在我身边住吧!”
“夫君,你的孩子也会是凤凰吗?”
“我们的孩子……他的确是一只白凤。”凤容夕羞愧难当,他骤然明白暮云早已发现了此事秘密。
“嗯,我原谅你了。不过那时卿荇奇怪的紧,非要跑出去搜集草药给我做药浴,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我浑身起疹的。”
“嗯……其实,我儿天资卓越,胎未成时就已生灵智,你生病之事应是他告知给小狐狸的。”凤容夕突然滞涩住脚步,心中有些忐忑,不知暮云听了此事,会不会觉得他这只白凤的种太过可怕了。
“嘶……”
“云儿?”凤容夕听见暮云倒吸一口冷气,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有些急切。
“无碍,只是小腹突然疼了一瞬。现在已好了。”
凤容夕眉头紧蹙,转身便向营帐而去。
营帐中温暖如春,暮云被轻轻安置在榻上,盖好了暖被。
暮云刚要开口与他说话,却还未等开口,那男人竟将她扔在原地掀起帐子出了门!
踱步营帐,这才仔细的瞧了瞧正中沙盘。个中局势,似乎确如他所言日渐明朗。
只是看着那沙盘心却去往了别处。
三世以来事事不顺,这一次会如此幸运吗。暮云忍不住占上一卦,她收敛心神,如今不知为何每每感应至关键之处,竟突生浓雾,偏偏要将她与答案分隔两地。
原来这就是修为不足不得窥探天机的感受。
越是心急,想要捉到天边那一缕真相,它便是又飘远一寸。
暮云意识更加心急,脚步轻点就要越过那层层断崖,非要将未来景象看个真切。
“阿娘!”
暮云手臂明显被人牢牢牵扯。这是她自己的灵魂居所,怎么会闯进外来之人!
“阿娘!你看不见的。回去吧!”
青年身形并不高挑,看不清容貌,但那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说的话莫名的能够说服暮云。
“你为何在我神魂之中!”
“阿爹阿娘带我来这世上已是第二次了,阿娘,你回去记得跟老鸟说这次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
“你这是何意!”
第106章 未雨绸缪
青年抬手向着暮云轻轻一挥便将她推的远了,不知青年又用了什么招数暮云身若浮萍就这般向遥远之处飘去,鼻腔突然萦满了银骨炭的特殊气味,原是已经回到了现实。
“怎么会是第二次……”
暮云茫然的将手抚上自己小腹,只是这次冰冰冷冷再没有任何异样。她清楚的记得第一世二人几乎并无交集,而前世更是守身如玉至死都没真正发生任何事情,而那意识却说已是第二次。
暮云百思不得解,可今日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实在不适宜再另用仙修术术起卦,正巧此刻凤容夕掀开营帐,一阵凉风顺缝而入,引得她侧目。
“过来坐好。”凤容夕单手提着一只木桶,招呼暮云回到床榻之上。
“这两世几百年,说来惭愧……只有云忧谷里那几百年让你安安稳稳的过了日子。若今生也不是最后一世,下一次可还会理我?”凤容夕褪去暮云短靴,温热双手捧起雪白双足,撩起些水流试了试水温。
“那你可要努力飞升,不要再有下一世了。”
“飞升成神,便是脱离了三千轮回,轮回千百世也不复相见了。”凤容夕一双生了茧的手尽可能温柔的抚摸着暮云。
“那也很好啊,你做你的古神,我做你唯一的信徒。”暮云捧着自己的脸笑嘻嘻的看着他捧着自己双足的认真模样,却是生出了许多不舍。
“我可不要信徒,神域可不玩仙修那一套。神庭孤寂倒是需要个暖床的小女仙。”
“凤,凤容夕你别开玩笑了!”暮云经他一说到是害羞了起来。
果然论及厚脸皮,他赢了!
深夜,这营帐之中点着略带芳香的安神之物,又有银骨炭不要钱的烧,本不冷的环境中,凤容夕还是紧紧贴着暮云而卧。
“容夕……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身上很热啊?”
“明日就是人间冬至,那可是很冷的。”
凤容夕笑了笑,反而将她揽的更紧了几分。
“郡主殿下,生辰快乐。”
男子靠在耳边,声音略有些疲惫,他似乎是上了困意,硬撑着到了此刻。
“容夕,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是你没有放弃我,不然以我这年龄还能去哪里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