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轻轻抚摸着牌位上的字迹,“阿娘,你知道吗?我今天看到姨母,就好像是看到了你一样……”
傍晚,杜相府。
杜若宇从母亲房里出来,看着站在院子里,眼巴巴望着他的杜若麒和杜若兰,好气又好笑的道:
“阿娘没事,只是有些胃口不佳。”
院子里的两兄妹闻言,瞬间就松了一口气,阿娘没事就好。
“你说你们俩!”杜若宇走到两人面前,一板一眼的教训道:“明知道阿娘身子弱,受不得一点累,还大冷天的缠着她陪你们在街上逛。”
杜若麒和杜若兰低垂着脑袋,一声都不敢吭的听着长兄训话。
屋内,杜长枫握住妻子微凉的手,疼惜问道:
“夫人当真没事?”
靠在床头的白莹莹摇头,“我真的没事。”
杜长枫盯着她的脸,“夫人莫要诓我,你脸色分明难看得紧。”
白莹莹压了半天的情绪,因他的一句话,再也压抑不住,就见她眼眶聚泪的道:
“我好像……看到玉儿了。”
杜长枫一下就听明白了她说的玉儿是谁,惊讶问道:
“夫人在哪里看到的?”
“莲春园酒楼。”白莹莹抬手拭了拭眼角,一脸难过的道,“玉儿回到皇城,却没有来找我。是在怪我当年无能救她父母吗?”
杜长枫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夫人莫要多想,你见到的那人不一定就是玉儿。”
“可是那孩子的眼睛,真的好像……”
白莹莹抓住丈夫的手,恳求道:“夫君,你帮妾身去打听打听可好?”
“夫人莫急,为夫待会儿就安排人出去打听。”杜长枫反握住她的手,让她放宽心。
白莹莹又补充道:“让他们悄悄的打听,切莫声张。”
“为夫心里有数,夫人且安心。”
杜长枫在屋里陪了白莹莹好一会儿,才从屋里出来。
见三个子女还站在院子里,他慈爱的跟他们挥了挥手,“你们阿娘已经歇下了,都回去吧。”
杜若宇躬身,正要随弟弟妹妹一起告退,却听父亲对他道:
“大郎随为父去书房。”
“是。”
在杜若麒和杜若兰满脸疑惑中,杜若宇跟随父亲去了书房。
“欸,小妹,你说阿爹把大哥叫去书房干嘛?”杜若麒一脸好奇的用手肘碰了碰妹妹。
杜若兰微微蹙起黛眉,“许是有事要交代大哥吧。”
杜若宇随父亲来到书房,又见父亲走到一边的书架上翻找着什么,便走过去道:
“父亲找什么?儿帮你。”
杜长枫摇头,从书架上取出一个三指宽的长形盒子,递给他,“拿着。”
“父亲,这是?”杜若宇疑惑接过。
杜长枫抖了抖衣袖,背着双手看着长子,“你祖父在府外豢养了一批专门负责打听消息的仆从,这是能与他们取得联系的信物。
为父今日就把这信物交给你,务必要妥善保管好。”
“是。”杜若宇垂首应下后,才问道:
“父亲为何突然把这信物交给儿子?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儿子去做?”
杜长枫目含赞许的看着长子,“为父确实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杜若宇沉稳道:“父亲请说。”
杜长枫转身走向案桌,“今日,你母亲在莲春园酒楼看到一个很像你表妹的人……”
“母亲看到表妹了?”绕是沉稳如杜若宇,听到此消息也不由大吃一惊。
表妹不是在十年前就已经没了吗?这还是父亲亲口告诉他们的。
杜长枫长叹一声,“当初你们还小,我和你们母亲担心你们会藏不住话,就故意骗你们说,玉儿进教坊司次日便投井没了……”
第249章 坦白5
杜若宇愣愣问道:“父亲的意思是,表妹还活着?”
杜长枫颔首,走到案桌后方坐下,“你表妹当年被一名忠仆带着逃出了皇城。”
杜若宇听明白了,“被抓去教坊司的那个女孩根本不是表妹。
而您和阿娘因担心我们以后遇到那女孩,会不小心暴露她的真实身份,就故意骗我们说表妹在进教坊司的第二天就投井没了?”
杜长枫点头,“不错。”
杜若宇低眉思忖半晌后,抬头看向他的父亲,“父亲想要儿子做什么?”
“你母亲尚不确定今日看到的那人究竟是不是你表妹,为父想把打听你表妹消息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你也知道,你祖父身居高位,为父亦在为朝廷做事,一举一动都极其敏感……”
杜若宇一脸郑重的道:“父亲放心,儿子知道该如何做了。”
“嗯,去吧。”杜长枫欣慰的挥挥手。
“儿告退。”
杜若宇拿着盒子正要离开,就听杜长枫又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若麒跟若兰。”
若兰还好,就若麒那性子,不告诉他才是对的。杜若宇点头,“儿子明白了。”
除夕的前一天,祁玉给茶园的所有人发了月钱和红封,给他们放了一日的假。
白兆看着陆续离开茶园的茶侍跟伙计,一时情绪有些低落。
所有人都有家可回,唯独他……
祁玉背着双手,笑眯眯的来到白兆面前,“白先生,茶园这两日无人为您做饭,您若不嫌弃,就随我们一起回石榴街过年吧?”
端木晔跟她提过,白兆其实是白家的养子,这些年他为报养父的恩情,一直尽心尽力帮白家铸造兵器,助白家打响名声。
白老爷子也很是器重他,可他养兄却对他充满了嫉恨。
所以,两年前,白老爷子刚去世,白兆的养兄就以各种借口把白兆赶出了白家。
更可恶的时,他那养兄在白兆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竟下毒废了他的双手,害白兆再也抡不起铁锤来打铁了。
祁玉在心中一叹,都是被命运戏弄的可怜人呐!
白兆顿时笑出眼尾纹,“不嫌弃,不嫌弃。”
“那就这么说定了,您先去收拾包袱,我们等您。”
“收拾包袱干嘛?”白兆一愣。
祁玉微笑解释,“这两日你一人住在茶园怕是多有不便,不如就跟我们一起歇在石榴街,待明年茶园开园,您再回来。”
“成,我这就去收拾东西。”白兆脚下带风,极迅速的回了自己屋里。
半炷香后,检查完各处的胡贤给茶园大门落了锁。载着只提了个小包袱的白兆和祁玉姐弟,回城南石榴街燕尾巷。
就在胡贤驾着马车穿过东大街时,延平忽然出现,拦住马车,道:
“祁公子,我们少爷有请。”
祁玉闻言皱了皱眉,掀开车帷,吩咐胡贤先送连炤和白兆回去,便下车跟着延平进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
酒楼二楼的一间雅间里,端木晔正在执壶浅酌,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随后,祁玉走进房间,一脸郑重的问他:
“出了何事?”
“嗯?”端木晔一脸茫然,“什么出了何事?”
祁玉拧起画粗的眉毛,“你让延平半道拦我的马车,难道不是有急事?”
端木晔:“……不是。”
他只是在楼上看到她的马车路过,下意识就让延平去拦人。
不是?祁玉满眼疑惑的看着他,“那你找我是?”
“咳……”端木晔干咳一声,没话找话,“明日除夕,茶园可还开张?”
祁玉摇头,“我今儿就已经把茶园的人放了,明儿歇业一天。”
端木晔闻言,问道:“你把茶园的人都放回家了,那白兆呢?”
祁玉找了张凳子坐下,“白先生跟我们一起去石榴街过年。”
端木晔点点头,在她左侧不远处坐下,“对了,萌萌布偶铺的账本……”
祁玉打断他,“布偶铺的账本你看过就行了。”
毕竟皇城这家布偶铺一直都是他在暗中打理,他比她更清楚那些账目的来路和去处。
端木晔轻笑着从衣袖里拿出来几张银票,“我是想说萌萌布偶铺的账本我已经看过了,净利有一千九百八十四两,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三七分成,你该分得一千三百八十八两八钱。
呃,那八十八两八钱我做主帮你赏给掌柜了,这里是一千三百两银票,你数数。”
皇城这家萌萌布偶铺开铺还不到一年,便赚了比清河县萌萌布偶铺一年还多的银子。这虽然都在祁玉的意料之中,但她也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这就是差距啊!
她客气的道了一声谢后,便弯着杏眼接过银票去数。
端木晔见她笑眼弯弯的数着银票,便单手撑着下颌,一双桃花眸就那样盯着她看。
祁玉数完银票并收好,一抬头就看到他在盯着她发呆,下意识的就抬手去摸自己的脸,不确定的问道:
“我脸上的妆花了?”
为了扮男子扮得像,她每天都要往脸上涂厚厚的、自己调制的褐黄色胭脂。
端木晔勾了勾嘴角,“没花。”
没花盯她看干嘛?祁玉满眼疑惑的看着他。
“咳——”端木晔移开桃花眸,耳根发烫的道:“我其实一直都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你来皇城后,为什么选择做你不擅长的茶园生意?而不是继续开杂货铺或珍宝阁?”
祁玉眨巴眨巴眼,“我要把祁家商号发扬光大啊,我不光要开茶园,我还打算开香料铺、胭脂铺等等。”
“既然是商号,经营多样化自然是无可厚非,我的意思是……”端木晔看着她道:“你为何不等在皇城站稳脚跟后,才扩展商号的经营范围。”
祁玉找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因为我认为开茶园比开杂货铺更赚钱,所以就先开了。”
端木晔……这个理由很祁玉。
祁玉当然不会告诉他,她先开茶园是想让茶园成为她以后的消息收集地。
是的,她想要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消息网。
像酒楼茶楼这等地方,是消息传播得最快最多的地方,收集消息会更容易。
第250章 表白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也是收集消息的绝佳之地,那便是伶人院。
但……
她要是跑去开一家伶人院,估计她爹娘会气得从棺材里爬起来抽她吧。
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开茶园吧。
与端木晔在酒楼闲聊了一会儿,祁玉起身告辞。
端木晔却道:“我送你回去。”
于是,祁玉只好坐上端木晔的马车,让他把她回石榴街燕尾巷。
祁玉现在虽然是以男装示人,但她到底还是女子,所以在与端木晔孤男寡女共坐一辆马车时,她是怎么都不自在。
真是奇了怪了,与端木晔同处一室时,她都能大方应对。怎么现在同坐一辆马车,她就手心出汗,脸颊发热了呢?
难道是因为马车的空间太狭小,空气不流通?
想到此,祁玉探手揭开旁边的车幔,把头转向车外呼吸冷冽的空气。
嗯,果然好多了!
端木晔同样也不好受,他与祁玉同处一室时尚能做到发乎情止乎礼,怎得坐在这马车里,他的心就开始躁动起来了呢?
想要离她更近,想要触碰她,还想要……
不,你不想,端木晔放在双膝上的手瞬间收紧,把身上的锦袍抓得皱成一团。
待车外的寒风把脸上的热意吹散后,祁玉转过头来,就看到端木晔阖着双眸,在闭目养神。
于是,为了不打扰他,她也学着他的样子,闭上双眼假寐。
殊不知,就在她闭眼后,端木晔就睁开了桃花眸,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从她的头发丝,到故意描粗的眉毛,再到被她剪短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淡红的嘴唇、小巧的下巴、黏了假喉结的颈脖、被裹成一马平川的胸-脯……
越看端木晔越觉得口干舌燥,他再次闭上双眼,并开始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祁玉刚开始真的只是假寐,但车夫把马车赶得晃晃悠悠的,像摇篮一样,她就真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马车停下,她才猛然惊醒过来。
“到了?”
“嗯。”端木晔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就那样望着她。
……祁玉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热了,于是她立马起身道:
“多谢小侯爷送我回来,再见。哎哟……”
“小心头……”
端木晔话还没说完,祁玉就因起身太急而撞到了车顶。
看着捂着头痛呼的祁玉,端木晔既心疼又想笑,他伸手把她拉到旁边坐下,抬手拨开她的头发,帮她检查,“还好,没有起包。”
祁玉却是一脸嫌弃的拍开他的手,“别弄乱我的发髻。”
顺便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虽然她现在是男子,但也要保持一点距离好伐。
不然给人误会他俩是断袖就不好了。
对于她的小动作,端木晔选择假装看不见。
祁玉坐在马车里缓了一会儿,等到头上的痛意舒缓了,辞别端木晔下了马车。
目送端木晔的马车离去,祁玉转身刚踩上大门口的第一阶台阶。
身后就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祁公子。”
祁玉回头,就看到钟玉楼一身风尘仆仆的站在她身后。
她微微愣了愣神,“原来是钟大公子,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钟玉楼微笑点头,“刚从南阳城回来。”
也不知道为何,他每次见到这位祁公子,就忍不住想要跟他打个招呼。
从南阳城到皇城,需要两三日的脚程,怪不得他一脸的疲惫。
祁玉微微颔首,与他寒暄了几句,然后便转身进了大门。
而钟玉楼也领着书童继续往巷子里的钟府走去。
次日除夕,因家不在皇城而留下来的谢婆子,不光准备了许多好吃的菜食,还做了各种馅儿准备包饺子。
祁玉看着各种饺子馅儿,大手一挥,招来宅子里所有人,包饺子。
大家都是第一回 包饺子,都包得很认真,但还是有人把饺子包得奇形怪状。
这个人就是祁玉。
在被白兆无情嘲笑后,祁玉干脆破罐子破摔,把几张饺子皮连起来,再裹上馅儿卷在一起,结果还挺好看。
正在擀饺子皮的谢婆子见了,恭维道:“公子这饺子包得像朵花儿一样,真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祁玉被白兆打击的自信就这样神奇的恢复了。
晌午,大家围坐在一张桌上,和乐融融的吃了一顿丰盛的过年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