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经过深思熟虑，选定了胡琉璃接管这一切。
“你让我好好想想。”胡琉璃当然清楚酒业的暴利，既然秦奋提出来了，他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陇右道内倒确实有那么个人，叫杜雨，传说是杜康的子孙。目前听说人在拂菻首都，在大食西面。”
拂菻？秦奋绞尽脑汁翻找着高中历史知识，终于找到拂菻就是东罗马帝国。这小子真能跑，跑得比唐僧都远。
“那我们……”秦奋看着胡琉璃，后半句话的意思尽在不言中。
胡琉璃认命般地长吁一口气：“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安排一下吧。”
两天后，秦奋和胡琉璃来到了君士但丁堡的高墙之下。为了避免自己的异族服饰过于显眼，两人根据城门口进出人群的穿着，把身上的衣服变成达尔玛提卡宽松袍，轻松地混入人群，走进都城。
“你知道他在城中何处吗？”秦奋问。
“找个酒馆打听一下，毕竟在这里的唐人不多。”
胡琉璃说着走入一个酒馆，虽然是白天，但酒馆里人声鼎沸。艳如鲜血的葡萄酒在每个人的酒杯中晃动。
胡琉璃轻车熟路地点了两杯酒，似乎以前来过这里。
面对秦奋疑惑的表情，胡琉璃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不安分的，喜欢世界各地到处跑。”
秦奋只喝了半杯酒，胡琉璃就从边上这桌的人口中打听到了杜康后人的消息。
“走吧。他们说找个唐人现在应该在城外的加沙酒庄里。”
半小时后，胡琉璃和秦奋来到了山脚下的加沙酒庄。酒庄里大片的葡萄园还未结果，翠绿的叶子结成了一片海，风一吹过，叶浪翻飞。
酒庄的人听说秦奋和胡琉璃是杜雨的同乡，遗憾地说：“真不巧，杜雨进宫献酒去了。要不，二位在这里歇息一下，等他回来。”
秦奋和胡琉璃刚在葡萄架下坐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神色慌张地跑过来。
“糟了！糟了！杜雨回不来了！”
他的这句话把葡萄架下的三个说得站了起来。
“什么回不来？你说清楚？”酒庄管事训斥道。
“王宫里有人喝葡萄酒中毒了，调酒的调酒师也死了，国王让杜雨帮助查案呢。”少年言简意赅地说道。
“万幸、万幸，不是杜雨陷入了杀人案，帮忙查案至少今天能回来。”管事松了口气，向秦奋他们道歉后，匆匆赶去通报酒庄主人。
“你们是杜雨的同乡？”那个少年没有走，立在原地好奇地询问秦奋和胡琉璃。
“你和杜雨很熟？”胡琉璃问。
“熟，我还向跟他学酿酒呢。”
“不是应该他向你们学习吗？”
“你在开玩笑吗？全国最好的调酒师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有酿酒天赋的人。他是我们酒庄重金聘请来的顾问，你们难道以为他是打杂的？”
秦奋确实以为这个杜雨是海外劳务输出。不过他还有一点没想到，自己竟然传染了胡飞飞的柯南体质，他觉得王宫那件凶杀案他和胡琉璃一定会卷进去。
第129章 我的名字叫红
酒庄的人很好客，不仅留了秦奋和胡琉璃吃晚饭，还热情地准备他们留宿的房间。
杜雨是在第二天一早回来的。他看上去三十来岁，相貌平平，因为熬夜熬出的两个黑眼圈更是给他的外貌减分。
他的视线从秦奋脸上移开，定格在胡琉璃身上。
“这位姑娘我曾见过。”
胡琉璃眼角抽动，秦奋看出他的表情在说——“见，见你个大头鬼！”
“我不是姑娘。”胡琉璃耐住性子开口道。
“姑娘，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需要女扮男装。”
胡琉璃听到脑子里的弦断了。
“我说了我不是姑娘！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要不是秦奋拦着，胡琉璃大概会把对方摔到地上往死里踹。
“哎哎哎，不是就不是，不用发那么大火。唉，可惜了，男孩子长那么漂亮真是浪费。”
“你说谁浪费！男孩子怎么就不能漂亮啦！”胡琉璃彻底爆了，秦奋此刻明白容貌是胡琉璃的死穴，谁踩谁死。
但为了酿酒坊，秦奋在胡琉璃耳边提醒道：“想想酿酒坊。”
胡琉璃的表情有一瞬间呆滞，立刻调整了一下，换了张笑脸：“杜郎君，我们想请你回去做酿酒顾问。”
“我不回去，我的修行还未结束。”杜雨见胡琉璃真是男性，一扫刚才的殷勤，冷淡地回答。
正当双方僵持着，酒庄主人和一个宫人走了进来。
“杜雨，陛下说了限你半个月内破案。如果破不了，那你就作为凶手伏法吧。”
说着宫人在酒庄主人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杜雨一下子颓废下来，蹲到地上抱住头。
“要是我们答应帮你破案呢？”胡琉璃是懂得趁人之危的。
“你们不是找我酿酒的，难道还会破案？”杜雨抬起头。
“三个臭皮匠定个诸葛亮，难道你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胡琉璃胸有成足地看着他。
秦奋发现杜雨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说明有戏。
“你们不会就为了让我回去酿酒吧。”杜雨还在怀疑。
“不相信就算了。”胡琉璃站起身。
“你既然认识我，自然应该听过我为什么离开大唐吧。”
“听过。早年间，因为你的一时疏忽，导致你父亲敬献给皇宫的酒出了问题，被皇帝追责，你父亲为了避免家里遭受牵连，以死谢罪。你因为悔恨，更因为无脸面对家人。所以逃离了长安，美其名曰四处修行，实际是自我放逐。”
“随便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以为一直客居他乡，死后就有面目面对你的阿爷了吗？”胡琉璃步步紧逼，“你觉得如果你阿爷在天有灵，希望看到你这样？你可是杜家酿酒技术唯一的传人，你想让传承千年的祖法断在你手里？”
胡琉璃的一连串问话直击杜雨内心，十几年来已经很久没人这么说过他了，铿锵有力的字符敲开了他尘封的心门。
“帮我破了案子后，我可不保证一定跟你们走。”
胡琉璃和秦奋相视一笑，松口就好，最怕他死鸭子嘴硬。
“那还在等什么，把情况和我们说一说。”秦奋开口道。
杜雨站起身，来来回回看了两人好久，说道：“昨天我进宫献酒，正碰上皇帝宴请他的叔叔。之前坊间一直有传闻，陛下和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叔关系不睦。所以我不想触霉头，献上新酒就想回来。结果这位叔王说他也有一位从波斯带回来的天才酿酒师，想和我比试比试。陛下听了来了兴致，让我们盲评美酒。”
“盲评？蒙上眼吗？”秦奋问。
“不是你想的这样。是把葡萄酒倒在同样的杯子里拿上来让我们尝，由我们说出酒的年份、成色、味道等情况，看谁说得快、说得准。谁知尝到第三杯时，亲王突然口吐鲜血倒地身亡。现场乱成一锅粥，所有的人都被扣留在殿内。正当将军盘问我们的时候，那个调酒师也吐血身亡。因为这两起案子和酒有关，陛下让我协助查案。”
“可是刚才那个宫人的语气可不像让你只是协助那么简单。”
杜雨瞥了秦奋一眼：“还想让我背锅。”
秦奋内心咂舌道：这才是关键吧。否则稍微有点常识的怎么可能让酿酒师查案子呢。以为是《我的名字叫红》吗？
吐槽中的秦奋一顿，对啊，《我的名字叫红》不就是说了一个画家被皇帝征召探案的故事吗。或许可以从酒这条线索上突破。
秦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胡琉璃和杜雨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反应。
“我觉得我的思路挺正确的。”秦奋对他们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那先从那瓶毒酒入手，试试？”胡琉璃问杜雨。
半小时后，三人来到了皇宫，拿到了那瓶毒酒。秦奋觉得皇宫内所有人看待杜雨的眼神都像看一个四人。果然，皇帝把他当背锅侠了。
“这是三年前雅夫尼葡萄园出品的「秋酿之梦」，这个酒庄是犹太教圣徒出资的，亲王是他们的常客。”
“这酒是亲王买的。”
“据我所知，亲王只买了一桶，宴会上喝的应该是皇宫进的。”
“这酒在宴会之前有喝过吗？”秦奋问。
“有，宫里每日大宴小宴不断，酒窖里基本上没有没开封过的酒。”
“那就说明有人在酒里下毒。”胡琉璃顺利成章地推断道。
“还有一种可能。”秦奋打断道，“请问这个「秋酿之梦」除了亲王还有其他买家吗？”
“肯定有。我前面说了亲王只买了一桶，那年出产的时候听说好多人竞相争购。有什么问题吗？”杜雨感觉到了什么。
“另一种可能就是，皇宫内的酒无人下毒，而有人把有毒的「秋酿之梦」带了进来，换掉了无毒的「秋酿之梦」。如果没想到这点，永远都找不出凶手。”
“你的意思……”杜雨的呼吸急促起来。
“让宫里的人抓紧时间查查这瓶酒当时的动线上有没有酒迹。”
第130章 我的名字叫红
杜雨急忙联系早上来酒庄的宫人，不一会一大群守卫在宴会大厅附近低头转圈。
就在秦奋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时，有一个士兵跑了进来。
“找到了！在玫瑰花下。”
他带着众人来到一丛玫瑰花下，挖起一块土，递给杜雨。杜雨接过一闻，淡淡的酒味，就是「秋酿之梦」的味道。
“看不出，跟着胡飞飞探案还是有长进的。”胡琉璃用手肘捅了一下秦奋。
秦奋也挺兴奋，他痴长二十多年，第一次发现自己有探案的天赋。
“我们现在去雅夫尼葡萄园。”杜雨信心大增。
秦奋原本以为皇帝得知案情进展后会派人护送他们去葡萄园，结果并没有任何人帮忙，连匹马都没有，只有宫人不耐烦的臭脸。
他们被赶出宫后，杜雨抱歉地让他们等一下，匆匆跑开借马去了。
“你觉得凶手会不会是国王？”胡琉璃靠在高耸的宫墙边。
“不像。”秦奋看着眼前的鹅卵石小路，“如果真凶是国王，杜雨那天就会被定罪，根本不会有今天的闹剧。皇帝陛下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他的叔叔。但迫于亲王方面的势力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查案。”
“所以能查出结果最好，查不出来就让杜雨背锅。”
“二位，快过来。”杜雨在巷子口朝他们招手。
秦奋和胡琉璃走出巷口一看，三头骡子在他身后打着响鼻，甩着尾巴。
“我们骑毛驴？”秦奋惊道。
“是骡子。”杜雨拉过一匹递给胡琉璃，再拉过一匹递给秦奋，自己则一个翻身坐上去。
三个人，三头骡子首尾相连，鱼贯穿行在大街小巷中。秦奋坐在左摇右晃的骡子背上，眼睁睁看到边上跑步的小孩超过他们的骡队跑到前面去了。
一路这么晃着出了城，沿着大道一路向西，大概花了大半天时间到达了雅夫尼葡萄园。这个葡萄园比加沙酒庄要大上好几倍。杜雨向门口的门卫说明了情况，门卫跑进去通报。三人等在外面，足足等了二十几分钟，门卫才气喘吁吁地跑出来。
“主人说你们可以进去。”门卫打开大门。
秦奋三人牵着骡子走了进去。
酒庄的主人不可能出来迎接他们。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小主管模样的人。
“听说你们要查酒庄的买卖记录。”小主管的脸色秦奋很熟悉，就是嫌他们给他添乱。
“辛苦你了。”胡琉璃不易被人察觉地塞了点钱币到小主管手里。
小主管摩挲着钱币，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跟我来吧。”小主管的态度明显好转，热情地把他们带进一件账房似的房间。他熟练地查找账本，一会功夫，他挑出一本摊开说：“这就是当年「秋酿之梦」的购买记录，除了亲王以外，还有三家购买了。”
“这个「秋酿之梦」还有存货吗？”秦奋问道。
“没了，当年生产了五桶都卖出去了。不过……”小主管探过身子，好奇地问，“皇宫里那档子事我们都听说了，你们这样查真能查出来？这三家里面虽然只有一个买主家在都城。可是这个买主是开酒馆的，每天打酒的可不计其数，你们怎么查？”
“走一步算一步，谢谢你的提醒。”
杜雨三人没在雅夫尼葡萄园久留，弄清楚购货记录就返回都城。
来到城里已经黄昏了，又饿又渴的三人干脆就到那个酒馆吃晚饭。
酒馆老板听完他们的来意，招呼他们落座点餐，然后自己去翻购货单。翻到那页记录后，老板抱着购货记录来到三人的座位。
“这是所有订购秋酿之梦的记录，截止目前一共十八家。”老板抬起头看着他们，眼神似乎在说那么多人你们还查吗？
胡琉璃看向皱眉沉思的秦奋，等待他发言。
“这十八家里哪些和宫里有来往？”秦奋问到。
“大部分是普通的商户，要说有来往，可能就是这家。”老板点在一家店名上，表情暧昧。
“这家是……”秦奋追问。
“就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杜雨插嘴道。
“对，有些宫里的大人物也喜欢到这种下三滥的地方找刺激，嘿嘿嘿。”老板笑得很猥琐。
“谢谢老板提醒。”秦奋谢过老板，老板满意地收回记录，离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你为什么不怀疑老板？”杜雨不解地问秦奋。
“你要是凶手，会大张旗鼓的去雅夫尼葡萄园买酒并留下明确的购买记录？”秦奋解释道，“凶手只会通过不留名的方式得到酒，比如从这十八个买家手里拿到。”
“那为什么确定就是妓院这里流通出去的？”
“凶手可以在宴会上的酒里下毒，可见凶手可以出入皇宫。只有妓院才最有可能和宫里的人扯上关系，而且妓院里达成的交易隐秘性更强。”秦奋虽然嘴上说得笃定，心里也没底，但那么多人还是一个个查过来半个月根本不够。只能赌一把，选一个概率高的入手。
饭后，三人来到了妓院门口。这是一个坐落在贫民窟的下等妓院，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三三两两的姑娘靠在墙边，破旧不堪的衣服、蓬乱油腻的发辫，麻木不仁的面孔。
秦奋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推断是不是错了，宫里的大人物应该没那么重口味吧。
那些姑娘看到秦奋三人，眼神立刻活了过来，扭着腰肢嬉笑着迎上来。
秦奋和杜雨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倒是胡琉璃应对自如。秦奋严重怀疑这家伙男女通吃。
三人要了间包房，问老鸨点了两个经常接待宫中大人物的姑娘，并点了秋酿之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