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惹郑家,李景和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家去。
在家里如困兽一般没个法子,衙门那边说两天后升堂审案,李景和万般无奈只能去找方青莳,结果到了方青莳家门口,发现院子里四五个面生的妇道人家和孩子。
李景和心就一沉,刚修好的院子,方青莳就走了?
这个想法让李景和感觉到了恐慌,家里如今就剩下他一个人,娘的样子非常不好,疯疯癫癫的,他一个人咋活?
仗着胆子走进来,厉声:“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我的家里?”
李翠花打量着李景和,笑了:“你们家?你谁啊?”
“这是我大嫂家,就是我家,你还问我是谁?”李景和往院子里走,盘算着这么规整的院子如果能卖钱的话就好了,也不知道方青莳手里有没有房契,上次来翻找了半天没找到粮食,也没看到房契。
李翠花听到这话,笑出声来,指着李景和的鼻子尖:“小后生,你还真是一点儿不臊得慌!这院子是我们家的院子,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们把你打出去?!”
李翠花的话音刚落,赵迎娣几个人就都出来了,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李景和,李景和咬着牙让自己不扭头就跑,外强中干的问:“我嫂子呢?”
“你看我们谁是你嫂子?倒霉玩意儿,滚!”李琴也是个暴脾气,打从大家伙儿凑到一起后,谁都知道方姑娘在李家过的日子,心里头都憋着一口恶气呢。
更不用说李家的那些糟烂事在村子里都传烂了。
李景和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刚想去灶房里看看有没有吃喝,就被周氏冲出来抓住了手臂,吓得他一甩手推开了周氏。
周氏浑然不顾的爬起来:“儿子,贱蹄子害我!贱蹄子害我!”
李景和狐疑的看着周氏。
周氏立刻说:“我没疯,我没疯,你跟我来。”
周氏拉着李景和往方青莳的屋子里去:“这屋子古怪,一定是贱蹄子害我!”
李景和灵光一闪,坐下来:“娘,既然你没疯,那你记不记得那晚发生了啥事儿?”
提到这个,周氏顿时大放悲声的嚎啕大哭起来,她为了等大儿子高中状元。在夫家守节多年,结果谁成想便宜了一个糟老头子!
再想那晚的事情,只觉得没脸活着了。
李景和眉头紧锁,厉声:“够了!哭哭哭!哭要有用,我们就都坐在这里哭!”
周氏被吓得一哆嗦,憋回去了眼泪:“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那老不死的给逮住了,听说那老不死的不能人道,可……”
再往下没法说了,这是自己的儿子啊。
李景和磨了磨牙,他是亲眼看到方青莳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子是多厉害的。所以就算是方青莳要害自己这一家子,有帮手就太可能了。
但是,现在咬着方青莳还有用吗?
“娘,两天后要去衙门,你想要救景泰只有一个法子。”李景和看着周氏。
周氏猛劲儿点头:“救,救。”
李景和深吸一口气:“跟县太爷说是周员外对你用强,你挣脱不开,被人欺辱在前,周家人上门打砸,景泰才会打了周家人。”
“这行吗?”周氏上次去衙门就被吓破了胆,有些不敢了。
李景和点头:“我朝律法中有一条就是唯女言则罪成,就是这种事情妇人的供词就可以定罪。”
周氏惊恐的看着李景和。
“娘,咱们家太穷了,如果能逼着周家找我们私了,咱们家的日子就能过得下去,如果……”李景和看了眼周氏的小腹,背过身去说道:“若真有了小的,还是男丁,虽跟方青莳没什么关系,可到底是周家的血脉。到时候周家必会重金买回去继承香火的,到那个时候娘就不愁吃香的喝辣的。”
周氏如遭雷击的起身回去了自己的屋子里,都说虎毒不食子。反之亦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亲生儿子竟会如此算计自己。
想自己这些年日子过的这么苦,往事浮上心头,她默默地落泪。
两天后,周氏和李景和到了衙门,升堂的阵仗吓得周氏脸色苍白,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不等县令发问,抢先一步:“民妇冤枉啊,民妇丧夫八年,恪守妇道,娘家舅父登门好吃好喝招待,却不想惹来了这个祸事,民妇冤枉啊。”
县令早就看过了周家的状纸,听到这话脸色一沉:“李周氏!你细细说来!”
周氏立刻把事先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涕泪横流的求县令做主。
旁边的周家人都懵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周氏。
县令一拍惊堂木:“来人!带周炳良上堂!”
周家的状师赶紧抱拳拱手:“大人,周炳良一直昏迷不醒,李周氏一面之词,不可信啊。”
“大人,家母不堪受辱几次寻死,是草民日夜守着才没闹出人命来,那日李家庄许多人都看到了周家如何目无王法闯进家中,那周炳良在李家作恶,是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啊,求大人做主。”李景和跪下来,磕头哭嚎。
县令挑眉,问周家的状师:“周炳良之女如何了?”
周氏低头,生怕那该死的周春芳再死了,手心里都是冷汗……
第32章 现世报
周春芳没死,主要是李景泰才九岁,这个年纪的力气有限,但周员外还在昏迷中。
李景和低着头听到这些,磕头哐哐作响:“大人啊,给草民的寡母做主啊。”
这话就真扎心了。
寡妇门前的事情想要说个明白太难,县令眉头紧锁的看着周家的状师。
周家状师也蒙了!
这官司要输,他心知肚明律法的条款。莫说是个寡妇,但凡男女不合礼数苟合,律法规定女子言为证。
也就是说周氏一口咬定是周员外用强,县令必会判周家输。
状师心里都骂娘了,他看了眼李景和,小小年纪就如此有心计,自己这是要栽了啊。
想到这里,他抱拳拱手:“大人,容学生再问问。”
县令拿了周家的好处,这个时候必是要给状师面子,惊堂木啪的一声落下:“下午再审,相关人等不准离开衙门。”
说完这句话,县令起身去后堂了。
状师赶紧叫周家人出去,低声问了过程,到最后就差拍大腿了,仔仔细细的说了律法。如今周员外还在昏迷中,根本无法知道当日情况,如此下去必输无疑。
“那怎么办啊?”周老夫人也来了,这会儿心急如焚的问。
状师抱拳:“老夫人,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家穷困潦倒,这我朝律法摆在这里,最好的办法是私下里谈谈。若是让县令判的话,怕是最后周员外要背上罪名啊。”
周老夫人七窍生烟,不怕别的,自己的女儿们往后在婆家根本抬不起头来,家里还有一女没聘人家,婚事都会艰难。
一点儿好处没有啊。
“那贱妇必会狮子大开口!”周老夫人愤恨的说道。
状师不说话了。
陪着周老夫人的几个闺女立刻坐下来商量,她们想的更多,娘家除了这么大的丑事,她们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这可就太丢人了。
商量了好半天,周老夫人叹了口气:“让状师过去谈谈吧。”
状师抱拳躬身:“在下谈不得,既是私了,还是老夫人做主,衙门这边倒是可以去说一说。”
“行了!真不知道花钱请你作甚!”周老夫人起身往外走。
状师脸色一沉,看了眼周老夫人没言语。
李景和和周氏蹲在衙门里的墙角。
周氏腿软的靠在墙上,压低声音问李景和:“这事儿真行吗?”
“行,娘放心,要是不行的话,县太爷就不会给周家时间了。”李景和虽然心里也没底,可到了这一步,成与不成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周老夫人从屋子里出来,李景和立刻紧张起来:“娘,要是来谈私了的,没有五十两绝不答应!”
周氏吞了吞口水,眼睛都亮了,再看走过来的周老夫人,那简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贱妇!既到了这一步,咱们就等着看,谁下大狱!”周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
周氏一激灵,看着周老夫人的样子,猛然看向了李景和,这哪里是谈私了啊,这是来吓唬自己的啊。
李景和站起来:“您老也别吓唬我们,我朝律法,这件事我娘一口咬定就是周员外用强。就算您老使了银子也都会打水漂儿,我会带着我娘一路搞下去!光脚的还怕了穿鞋的?”
这一句就把周老夫人的死穴拿捏了。
李景和最善察言观色,立刻又说:“如今不是你们周家饶了不饶我们,而是我们要如何跟周家拼了!不用吓唬我们,丢人现眼到这个程度,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周老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的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一百两!”“五十两!”
李景和话音落下,周氏也喊出口了。
“好啊!”周老夫人用手点着周氏和李景和:“你们竟是盘算好了!”
李景和剜了一眼周氏,不接周老夫人的茬儿了。
周老夫人被晒在当场,一跺脚:“三十两!”
“做梦吧!一百两!”李景和立刻扬声说。
周氏不敢说话了,银子啊,谁会怕多?
周老夫人阴测测的说:“你就不怕有命拿,没命花?”
“周老夫人想要息事宁人,你不同意也行啊。”李景和笃定周老夫人必会服软,有银子拿,听几句难听的话算什么?
周老夫人气得心口疼,指着周氏:“你说五十两!”
“我说错了!”周氏立刻说。
周老夫人脸色铁青:“别蹬鼻子上脸!五十两要就拿走,不要咱们就继续打官司。如今老不死的昏着,就不信他还醒不过来了,醒来就真相大白了!”
“您老别糊涂,就算周员外醒了,他做的事情那么多人看着,我娘恪守妇道李家庄的人都能做证,他在我家里逞凶作恶,我可不怕!”李景和冷哼一声:“舍不得银子?行!八十两还要立刻把我家景泰放了。”
周老夫人就是来谈和的,忍痛答应给八十两银子,再放了李景泰。
得偿所愿的李景和简直都要昏过去了,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银子啊!
咬了咬舌尖儿,李景和伸出手:“拿来吧!”
周老夫人一转身走了,很快就有个下人打扮的婆子送来了八十两银子,这些银子散碎的很,不用说也是周家娘几个凑的。
状师去衙门商量这事儿私下和解了,李景泰被放了出来。
娘仨做贼似的离开了鹿武县,一路上低着头快步急性,那架势像是怕银子飞了似的。
周老夫人哪里肯善罢甘休,坐着骡车先一步到了李家庄,婆子敲打着破盆子满大街嚷嚷:“李家贱妇不要脸啊,讹诈了银子!”
这一顿喊,李家庄的人如同打鸡血了一般。
等周氏带着两个儿子一进村子,顿时傻眼了。
村民怕周氏娘几个跑,动了绳索给困起来了,推搡着进了李家,李虎头一个伸出手来:“还钱!”
周氏目呲欲裂:“当时你们都聋了还是瞎了?方青莳分家的时候带着饥荒走的!冲我们要啥钱?”
“你个老不要脸的!你自己下出来的混账王八羔子坑了大伙,你们家合伙坑儿媳妇!不打你,你就是皮子紧!还看啥啊?让她知道知道啥叫现世报!”李虎媳妇儿嗷唠一嗓子,这些妇道人家哪里还能客气?一窝蜂似的冲了上来!
第33章 一猜就中
这次,太惨了。
周氏被打得哭爹喊娘,李景和把银子护在身下,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了,李景泰吓傻了,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知道谁上来就一脚,踹出去好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李虎上前一把提起来李景和,碎银子掉了一地,眼看着众人要疯抢了,李长明嗷唠一嗓子:“干啥?都疯了吗?”
众人都没动,李长明进来把银子都归拢到一起,说实在的,自己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周氏鼻青脸肿的爬过来,李景和挪着身子趴在银子上。
“行了,别舍命不舍财了。”李长明一副悲悯的样子,从怀里掏出来当初李景和按了手印的欠据:“大家伙儿谁也不会多拿一个子儿,这债是你们家的债,你们有银子得还,我一手擎两家,分派这些。”
李景和不动弹。
李长明说:“这还不同意?那吃亏的可是你们,掂量掂量吧。”
没银子的时候,这些人就算打死周氏娘仨也没用。所以还算能安稳活着,可银子就摆在大家伙儿的眼前都不给,这还了得?
李景和心知肚明,不还钱跑都跑不掉,艰难的爬起来:“叔,你做主。”
李长明没啥好客气的,挨家挨户点名给银子,整是整零是零,全村的人就没这么和气过,一两银子分不开,两家都能回家再细算,目的就是从老李家把被骗走的银子都拿回去。
毕竟谁都不是傻子,这一家子太缺德了!
分完之后,只剩下十七两银子,李长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欠据撕掉了。
拿到银子谁还愿意在这里多待?都嫌弃这家晦气!
等这些人走的差不多了,李景和颤巍巍的拿出来五两银子:“叔,银子给你,地能给我们吗?”
李长明嘴角一抖,天底下的便宜可不多,那些地何止五两银子?
但是这话说出来掉自己的架儿,所以李长明叹了口气:“家里还有个河东狮呢,这事等哪天你去家里问问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李长明也扬长而去了。
周氏一哭就疼的直哎吆,八十两啊,挨了一顿胖揍,就剩下十三两了,这简直比杀了她都难受啊。
李景和把银子用撕烂了的布包起来,看到周氏死死的盯着银子包,冷声:“还不去看看景泰,别再被人打死了。”
周氏看着李景和进屋去了,眼神都黯淡了许多,她甚至在心里头想了一下,自己到底都生了一群什么玩意儿!
李景泰晃悠悠的爬起来,过来扶着周氏,娘俩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子,周氏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说了句:“只怕就剩下你一个好的了。”
隔壁屋子里,李景和躺在板床上,脑海里都是段成德威风凛凛抬着镖旗的景象。
押镖这行当来钱快,自己手里这些银子要拿去入股的话,段成德看在银子的份上保不齐就答应了,到时候还愁活不下去?必须吃香的喝辣的啊。
正盘算着,李景泰进来,站在床边:“二哥,我饿。”
“谁不饿?”李景和一说话,被打肿了的脸蛋子生疼,揉着脸蛋子:“家里没吃的,你去喝一碗水吧。”
李景泰看着二哥手里的小布包:“有银子,买点儿粮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