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银子还有安排呢!花了就没了。”李景和灵机一动:“要不,你去嫂子那边要点儿吃喝回来,咋样?”
李景泰默不作声的转身出门,到灶房拿起来葫芦瓢,结果水缸里都没有一滴水,葫芦瓢扔到了水缸里,他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哭了好半天,起身出门往村西头去。
当他看到方青莳的小院如此规整的时候,停下脚步不敢上前了,低头看着自己脚指头的破鞋,远远的蹲在了外面。
偏巧了,这会儿李翠花炖好的肉要出锅了,香味儿飘出去,把李景泰馋的口水直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到方青莳的大门外跪下来,张开大嘴哭上了。
赵迎娣几个人都在这边院子里住着,听到哭声都来气了,家里人走镖呐,刀头舔血的买卖最忌讳这种哭哭啼啼的事。
开了门,赵迎娣气得一把提溜起来李景泰:“你谁家的小孩!还懂事不懂事!”
“婶子,我饿了,我要饿死了,求您让我嫂嫂给我一口吃的吧。”李景泰使劲儿的抹着眼泪,可怜巴巴的说。
赵迎娣皱眉:“谁是你嫂子?”
“方青莳,方青莳是我大嫂,呜呜呜。”李景泰哭着说。
赵迎娣叹了口气,这不是倒霉催得吗?前两天来了个大的,那叫一个横,别看这院子里都是女人和孩子,猎户家出身的人没有怕横的,可这个哭哭啼啼的可咋办?
再者,八九岁的孩子瘦得大头细脖子不说,这浑身尘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真挺可怜的。
“行了,别哭了,进来洗干净吃饭。”赵迎娣说。
这对李景泰来说,天底下最好听的话就是吃饭!
赵迎娣刚松手,李景泰跪下就给磕头,还把赵迎娣吓一跳,赶紧拉住李景泰进屋去了。
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李景泰的吃相给惊到了,到最后还是李翠花商量着从李景泰手里拿走了筷子,生怕好心办坏事,再把这孩子给撑死了。
李景泰吃饱了就干活,劈柴担水那叫个勤快,他可不想回家去了, 在这里能吃饱还有肉,一定要留下来。
此时。
方青莳到了青瓦寨,这次和上次一样,祝玉红带着方青莳上山,青瓦寨的兄弟们护送郑家的这些人和新娘过了一线天,余下的路段成德几个人的事,没有青瓦寨拦路,那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郑家这次送亲的人可不少,就方青莳这一手也让郑家人记在心上了。毕竟郑家可是商贾,买卖哪里都敢做,就是不敢过青瓦寨啊。
青瓦寨上,祝玉红吩咐丫环准备浴汤,一人一个木桶泡澡的时候,祝玉红偏头问方青莳:“阿莳,你那么聪明,帮我想个 主意呗?”
“啥事儿?”方青莳看着祝玉红:“你该不是要问你爹,你跟沈良玉啥关系吧?”
祝玉红挑起大拇指:“你真行!一猜就中!”
方青莳:……
第34章 事出反常的妖怪爹
方青莳真不知道祝玉红和沈良玉之间有没有关系。
让自己想办法?难道让祝玉红直接跑去问祝横山?
别看祝横山是个书生打扮,青瓦寨的大当家能是个吃素的吗?搞不好到最后自己的镖行都直接倒闭了。
“这世上那么多人,长得像也不一定就有关系啊?”方青莳说。
祝玉红叹了口气,靠在木桶上:“你也说不一定了,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琢磨,我爹为啥不让我下山?为啥这么多年都没续弦,小时候我只要问他要娘,他就能喝醉酒三四天都醒不过来,保不齐我爹的媳妇儿被沈家抢走了呢?”
方青莳顿时捂住了额头,这话也敢说!
自己记得很清楚,祝横山抢了郑家大小姐上山,扬言当压寨夫人,可不是没续弦,可能是觉得那些庸脂俗粉配不上他。
“阿莳,你不肯帮我吗?你怕我爹出尔反尔?”祝玉红可怜巴巴的看着方青莳。
方青莳灵光一闪:“我想到了!”
“就知道你最好了,快说说,啥法子?”祝玉红顿时兴奋了。
方青莳看着祝玉红:“沈良玉中的是什么毒?”
“蚀骨丹。”祝玉红瞪大眼睛,蹭就站起来了。
方青莳赶紧捂住脸:“坐下!你这成了什么样子?”
祝玉红低头一眼,赶紧蹲在浴桶里,兴奋的两只手扒着浴桶的边沿儿:“我爹知道蚀骨丹,我还见过蚀骨丹呢。不过我爹说过这是最下作的手段,别看外面的人叫我们山匪,我们干得都是杀富济贫的善事,是有道义的!”
“如果有解药呢?”方青莳看着祝玉红。
祝玉红点了点头,扬声喊来了伺候的丫环,恨不得立刻去找爹问解药的事情。
看着风风火火的祝玉红,方青莳陷入了沉思,她发现打从死而复生后,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传闻中的青瓦寨,性格风风火火的祝玉红,没有被剿灭的青瓦寨和顺利完婚的郑家。
虽说是自己动了心思和手段,可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如果一切都这么发展下去,日子能过的平顺也是福分,只是在内心深处总有如噬心挫骨的恨意挥之不去。
不需要别人帮忙,方青莳自己绞干了头发,换上了干爽的衣裙。
听到动静的婆子赶紧进来收拾浴桶,方青莳轻声道谢后出门,春三月,嫩黄的柳条和煦的风,湛蓝的天空,飞过极致报春的燕子,这种活着的感觉真好。
如今李家几个人都得到了报应,只要不往自己身上硬贴,就放过他们,至于李景瑞,呵!京城虽然远,可也不是到不了的地方,踩着自己一辈子爬上高处的他,绝不放过!
谁的人生不是一辈子?既回来了,李景瑞就得遭报应!
“方姑娘,喝杯茶吧。”婆子端着热茶,送过来。
方青莳双手接过来,道谢,坐在石凳上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齿之间,入喉的时候,苦涩里蕴着微微的甜,像极了这辈子。
至于上辈子,方青莳想,就算是黄连都没有自己的命苦吧。
看着婆子没有离开的意思,方青莳笑着问:“大娘是一直都在山上吗?”
婆子没想到方青莳会跟自己说话,两只手交握在身前,有些惊讶的看着方青莳点了点头:“是,我家老头子被恶霸打死后,我儿子为父报仇杀了恶霸全家,无路可走投奔了青瓦寨。”
方青莳:……
“大当家的是大好人!安顿了我们娘俩,我伺候着大小姐,我儿子跟着大当家,十年前我儿子还娶了媳妇儿,这都是大当家的恩情啊。”婆子笑着说:“寨子里的人都各有各的苦,头一遭能畅快的说出来了,舒坦。”
方青莳笑着说:“您老心里记着这份好,就是知恩图报了。”
她理解婆子的心思,山寨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是身上不干净的人,这些人得到了青瓦寨的庇护,婆子感激,可无人说出来这份心情,所以才会一股脑的说给自己听。
婆子点头:“是,是,方姑娘说的是,大小姐从小就孤零零一个人,看着都疼得慌,能得方姑娘这样的朋友,真好。”
“大娘,您来山上多少年了?”方青莳让婆子坐下来,问。
婆子浅浅的搭了个边儿坐下,微微的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中似的,说道:“我来这里十五年了,当时大小姐还不会走路,长得可好看了,大当家看我是真心喜欢大小姐,就让我在大小姐身边伺候了,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大小姐长大了。”
方青莳本还想着能打听出来点儿有用的信息,显然是不能了,喝了口茶又问:“那大娘啊,你见到过夫人吗?”
婆子摇了摇头:“大小姐是个命苦的孩子,夫人在生产的时候就不在了。”
方青莳:……
正闲聊着,祝玉红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婆子赶紧迎上去:“大小姐,咱们后山的蜂群都放出去了,阿忠说春天的蜂蜜最甜了。”
“奶嬷嬷,我想吃好多肉。”祝玉红说。
婆子满脸笑意:“成,我让春娘下厨去,一会儿就好。”
祝玉红点了点头,婆子去后院了。
看这个表情就知道没谈好,方青莳举了举手里的茶:“这个茶很好喝。”
“我爹不讲理!”祝玉红过来坐在方青莳旁边,很大声的喊了句:“阿香!给我送茶来!”
“哎,就来!”丫环应声。
方青莳抿了口茶:“你可能是误会了,沈家之前是高不可攀,沈家现在是被踩到了泥里去了,别说你只见到了沈良玉,觉得你们长得像了,就是沈家那些所谓的世交亲朋,怕也是恨不得退避三舍的躲开,生怕被牵连了呢。”
“江湖儿女讲究的不是快意恩仇?再说了,我爹说有解药也不给!这还是我爹吗?”祝玉红抿了抿唇角:“后悔没把沈良玉带来,让他看着那张和我一样的脸,我就不信他还说不给解药这话!”
方青莳压低声音:“沈良玉的解药有人给配,别因为这个怄气了。再说了,你爹反应这么强烈,我反倒觉得这里面有事了。”
祝玉红缓缓的转过头看着方青莳的眼睛。
方青莳点了点头。
祝玉红一拍桌子:“对啊!事出反常、反常……”
“必有妖!我这个妖怪爹来了。”祝横山从外面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第35章 好了,别打了
方青莳头一次仔细打量祝横山。
一身天青色的暗纹长袍,蓄须,三缕刚过下颚的黑须给本来俊朗的面容添了几分儒雅。
这是在青瓦寨,若是除去这里,在任何地方遇见祝横山,都不会把他跟打家劫舍的山匪联系到一起,真是太不像了,这种反常让方青莳感慨命运弄人。
“哼!”祝玉红显然在生气,拧过去脸不跟祝横山说话。
方青莳起身给祝横山行礼:“大当家,是民妇惹得祸事,若非是民妇带着大小姐下山,便不会有这么一遭了。”
祝横山打量着方青莳,微微皱眉:“你几岁了?”
“民妇十六岁。”方青莳一头雾水,问自己多大做什么啊?
祝横山点了点头,到旁边坐下来才又说:“你的夫君死了?”
“是,民妇命薄,过门三月不到,夫君便死了。”方青莳在说道李景瑞死了的时候,那个死字都带了咬牙切齿的劲儿。
祝横山扫了眼方青莳:“是命薄。”
“爹!”祝玉红不干了,一跺脚:“你冷血冷心肠啊?守着矬子不说短话!你说话太难听了!”
祝横山挑眉看着祝玉红,朗声笑出来了:“好好好,爹说话不好听,爹改还不行吗?不过啊,话糙理不糙,你瞅瞅她才多大?十五岁就自称民妇,口口声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祝玉红目瞪口呆的看着祝横山:“你还是我爹吗?你这嘴巴太毒了!”
“这就毒了?”祝横山摇头:“我朝律法可没说女子丧夫必须守节,民妇什么?就自报家门姓方名青莳,不是更好?”
祝玉红看方青莳,点头:“也对啊,阿莳婆家人坏透了!”
“没了儿子,媳妇儿就是个累赘,不坏她,坏谁?坏人家自己亲生亲养的?”祝横山清了清嗓子:“往后你要交朋友,就交方青莳,咱们还没出阁呢,不跟寡妇玩儿!”
祝玉红听到最后寡妇两个字,抡起拳头就上去了。
方青莳比祝玉红冷静多了,看着父女二人,一个打的气势汹汹,一个脚法灵活的闪躲腾挪,突然笑了。
祝横山是个有智慧的人。
人世间,有智慧的人和聪明人是不同的。
虽然顶着十五岁的皮囊,方青莳却有一颗阅尽世事沧桑的心,没想到祝横山几句话竟点破了迷津。
重活一次,自己可不就是十五岁的人嘛?
“好了,好了,别打了。”方青莳喊祝玉红。
祝玉红一下都没打到,又急又气,听到方青莳的话转过头:“你不敢我敢!欺负我救命恩人,这仇我给你报了!”
“大当家是在指点青莳,青莳受教了。”方青莳恭恭敬敬的给祝横山行礼。
祝玉红跑过来:“别怕他!我家我最厉害!”
“是真的,我往后任凭谁问我,我都是方青莳,只要不提那些人,我感觉自己都浑身舒泰了呢。”方青莳拿出帕子给祝玉红擦汗:“大当家是慈父,把你娇惯坏了,玉红厉害是因为啥?因为你身后是大当家的嘛。”
祝玉红噗嗤笑了:“我恃宠而骄呗。”
“还没笨到底,有救。”祝横山幽幽的来了这么一句。
祝玉红一跺脚,回头看着祝横山手里托着个瓷瓶。顿时笑了,颠颠的跑过去一把抢过来瓷瓶:“爹,解药吗?”
祝横山叹了口气:“我冷血冷心肠。”
“才不是呢,我爹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大侠,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人事一样不做的伪君子好太多了!”祝玉红抱着祝横山的手臂撒娇:“爹,是不是吃了这个解药,沈良玉就能好了啊。”
“病去如抽丝,没那么快,不过会祛除余毒,往后怎么也不会死在别人手里。”祝横山说。
祝玉红自顾自的说:“还有个老人家给配药呢,那个老人家也惨,少了一条腿。”
祝横山知道沈良玉在方青莳的娘家,这又冒出来个瘸腿的老人家,最重要的是这位老人家竟然还能给蚀骨丹的药?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方家一个寻常百姓人家,真还有捅破天的胆子呢。
“解药给你,但是你不能下山了。”祝横山说。
祝玉红愕然:“爹!你这是啥意思啊?我不能下山,有解药也没用啊。”
“你不是还有个好姐妹吗?”祝横山说。
祝玉红看方青莳,顿时蔫了,回头扯着祝横山的衣袖:“爹,爹,我要去嘛,阿莳一个人回去我还不放心呢,老李家人可坏了!再说了,我和沈良玉也投缘,我惦记着呢。”
“不行。”祝横山拒绝的干脆利索。
方青莳好羡慕祝玉红,想到爹娘在的时候,那时候虽然对大哥和自己十分严厉,可每次看到爹娘都心里踏实,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祝玉红还要央求,结果手里的瓷瓶瞬间就落到了祝横山的手里。
祝横山的态度非常坚决,要么不给解药,要么就乖乖在山上学本事,本事不学好了,再也不能提下山的事情。
“好!好!”祝玉红咬牙切齿的答应了,接过来瓷瓶郑重其事的交给方青莳:“一定要让她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她。我爹也不会,我爹是大侠,侠骨柔肠那种。”
方青莳接过来解药,福身道谢:“大当家放心,青莳定不负所托。”
祝横山点了点头,迈着四方步走了,到了门口从袖袋里拿出来一册书,厉声:“祝玉红!接住!”
祝玉红转过头,那本书就飞了过来。
方青莳觉得祝横山扔过来的不是书,是一大块瓦片。毕竟微风也是风啊,那书竟都没被吹起来一点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