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外人,我确实不知道你的苦楚,不过你若不求助,外人又怎么帮你呢?”
“求助?哈哈哈!唐姑娘,你怎么这么天真啊!我若能求助成功,我还会被送到这里给人当个玩物似的小妾吗?”
唐予星紧皱眉头,疑惑问道:“黎腾呢?他是你的父亲,还是尧光城主,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到底是谁竟有这么大的权利支配你?”
黎惠心翻身站起,怒道:“少跟我踢那个畜生!父亲?他配吗?将我送来这里的人就是他!”
黎惠心一步步靠近唐予星,眼神愤恨。
“他为了招揽能人异士助他发展势力,借我十五岁生辰大办宴席。鬼知道他从哪认识了姬乌那老贼,竟在见我之后起了邪心,不过几句话之间,竟在我生辰日当晚将我送给那老贼做妾!”
唐予星闻言满脸震惊,之前心里多有猜测,但完全没想到真相竟如此荒谬。
震惊问道:“他是为了造反?”
或许是此处没有她交心的好友,又或许是压在心底实在太久憋不住了,黎惠心深吐一口气,转身面向窗外,脸上挂着讽刺开始述说其中缘故。
黎腾起初想法很简单,不过是天高皇帝远,在尧光城当家作主太久,遇到来到城中不听管教的江湖人,便生出一些贪念,想要手中的权势更大更高,便开始做些布局妄图掌控尧光城的江湖力量。
环刀派和泰元派便是他在手下谋士的建议下暗中培养成立。
表面是掌门掌管,暗地里的决策人却是黎腾。
那时他还没想过造反这种大事,只是想发展势力做一方土皇帝罢了。
不过听黎惠心所言,她自小黎腾便对她不好,在外人面前却惯会逢场作戏,但他为了发展势力竟将十五岁的亲生女儿送给姬乌,确实让人出乎意料。
黎惠心从前在府里虽被冷漠对待,但好歹也是一个小姐待遇,上有祖母关照,哪里知道自己会被当成物品一般送出去。
疼爱自己的祖母也因此事怒气上头,险些先走一步,若非黎惠心顾念祖母,早就自寻短见去了。
起先面对和自己父亲一般年纪的姬乌,黎惠心根本不愿从,整日哭哭啼啼惹姬乌厌烦,不过月余时间便倦了,将她送回城主府。
原以为逃离虎口的黎惠心,没想到又要被黎腾送去陪客。
黎惠心温顺柔弱,无力反抗黎腾的掌控,被逼要在男人中周旋赔笑。
逐渐心生怨恨,甚至想要报复他。
认为自己已经这般,索性便找一个黎腾无法轻易招惹的人做靠山,脱离他的控制。
最后还是选择了姬乌。
她曾无意间听闻药谷的白云州跟姬乌有合作,有增强体魄功力的神药,只是还在研制中不确定最终效果。
她便先舍下脸面将姬乌哄好,一步步成为姬乌最宠爱的女人,然后回去假意帮助黎腾促进大事,介绍他与白云州相识,又无意间提起商谈神药交易之事。
话里话外和黎腾传达,只是尧光城附近的势力有什么意思,诱导黎腾相信凭此药增强手下兵力,到时候整个天下都触手可得。
药谷与黎腾的交易便是用有内力的人做试药的工具。
她又主动提议以己身做诱饵,城主府小姐的身份更容易引诱江湖侠士送她回府,好让黎腾趁机暗下毒手。
说来可笑,从小到大从未夸赞过她一句的黎腾,竟因为她这自贱提议夸了她几句。
黎惠心述说这些事仿佛在说旁人故事一般神情平静。
一旁听着这段往事的唐予星,只觉得其中满是离奇,想象不出身处其中的黎惠心是怎么调整自己转变心态的。
唐予星皱眉道:“那些江湖侠士又何其无辜?他们愿意出手相救,你这样做岂不是推他们入火海……”
黎惠心出言打断她:“唐姑娘,你真以为江湖上都是如你如晏少侠那样的侠义之士吗?
虽是我做局诱人,但来救我的人并非都如唐姑娘这般无所求,多的是求钱财,求城主人情,甚至还有妄图让我以身相许的别有所图之人!
解决几个山匪对于他们而言不过就是顺手而为的事,却好像我欠了他们天大的恩情一般!
再说我自己都身处地狱,为何要为这些外人想这么多。”
唐予星一时无言:“……”
她在这里生活不过短短两年,由于有些社恐没有主动接触过多少人,遇到的人里,也就白云州是真正心思邪恶之人。
黎惠心之言固然偏颇,有种一棍子打死所有人的意思。
但被黎惠心这般反问,她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黎惠心也是真真正正的受害者,若非有黎腾这么一位神经病父亲,黎惠心大概便会是当初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吧。
温言软语,气质高雅。
唐予星问道“尧光城才多大一块地方,天下那么大,当初黎腾就这么自信自己能够做到?”
“呵,他一开始当然不相信啊,有姬乌和白云州出面作保,又让他亲眼见到服药之后的人刀枪不入,他不信也得信,而且他必须信。”
“这话是什么意思?姬乌和白云州又为什么帮你一起骗他?”
黎惠心转头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唐姑娘,他们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会管他们有什么目的。”
突然想起一事,唐予星道:“起初我见到黎腾时,觉得他并非好相处的人,依照他所作所谋之事也能看出他不是好人,但尧光城的百姓却很推崇他,又是因为什么?”
见黎惠心不语,唐予星接着道:“你今日说的故事虽只有寥寥几句话,但其中艰险也可想而知。你能诱哄黎腾相信并坚定去做谋反的事,想来再哄得他善待百姓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黎惠心沉默很久没有说话。
“所以我倒是觉得黎姑娘心中自然有杆秤,针对的也是心怀恶意之人,先前在姬乌面前,你便替我挡过一次,这次搜捕又是一次。
只是不知今晚你为何和我说这些?说起来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唯一的交际还是源自你的陷阱。”
黎惠心弯了弯唇角,缓步靠近唐予星,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被唐予星警惕地躲开。
她不在意地垂下手,神色莫名地看着唐予星的眼睛轻声道:“我只是想看看,像你这样天真的姑娘听了我的故事会有什么反应。”
第54章 、唐予星不懂她的意思,神情满是疑惑。黎惠心……
唐予星不懂她的意思,神情满是疑惑。
黎惠心晃晃悠悠回到贵妃榻旁斜倚上去,神情妩媚地笑了两声道:“这个故事,唐姑娘不是第一个听的人。”
“你跟很多人说过?”
她手指在榻上无序地滑动,眼眸看着地面懒懒地说道:“没有很多吧,也就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她的这些事不适合到处宣扬,十几个人可以说很多了。
唐予星眉头皱起感觉不太对劲,犹豫地问道:“那这些人呢?”
“诺,在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一片茂盛的彼岸花丛。
“……”
读懂她话中意思的唐予星背后一凉,警惕地望着她。
黎惠心笑盈盈地说道:“呀~唐姑娘不要紧张,惠心不会这样对唐姑娘的。
他们有这个下场都是罪有应得,谁叫他们听完我的故事,都用恶心的眼神看我,好像我脏了他们眼睛似的,还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指责我,不该如此对待亲生父亲。真是恶心透了!
我那么相信他们,他们却让惠心更伤心难过~他们死有余辜!”
唐予星表面镇静,心里丝毫不敢放松。
黎惠心说完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容,眼神中却透露出与之相反的狠辣。
能在姬乌那个老变态的手下混到可以左右他情绪思想的地步,还能哄得黎腾自取灭亡,黎惠心怎么看都不简单。
对于黎惠心口中所说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话,唐予星不敢轻信,暗中观察房间布局,想要找个时机在不惹怒对方的情况下离开这里。
黎惠心惯会察言观色,岂会看不出她的想法。
笑意满满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眼神莫测地盯着她看。
她这个眼神和之前姬乌阴沉的眼神很像,正当唐予星想找些话缓和一下气氛时,外面传来一些动静。
黎惠心脸色一变猛然站起,皱着眉头往门口走,嘴里低声说道:“从窗户翻出去赶紧走。”
她脚步极快地从唐予星面前越过。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让她脸色骤变,但现在正是离开的时候,唐予星没有多言,快速走到窗户。
翻到窗户外,唐予星回头看了眼站在房门后的黎惠心。
她正微微低头不停地深呼吸,似乎在调整情绪。
整个人看着很疲惫。
在她开门之际,透过微开的门缝看到往房间走来的姬乌。
唐予星抿唇悄声离开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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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火教所在的岛屿也不算小,和坐落在山窝窝里的药谷差不多。
唐予星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几次险些与搜捕队撞个正着。
发现各堂之间的弟子并不是很相熟时,她在路过一个晾着衣服的小院偷偷取下一件神火教衣服,找了个地方偷摸换上。
在遇到教中弟子时,就佯装镇定走过去,若有人询问,便先问对方是哪个堂,再谎称自己是其他堂的弟子,替堂主过来传话。
好在各堂弟子之间信息并不相通,见她虽然有些陌生,但都以为是其他堂新收的弟子,竟让她这般轻易哄骗过去。
唐予星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在遇到弟子闲聊时,她还能悄悄摸摸坐在一边竖着耳朵探听消息。
还真叫她了解不少神火教内幕。
炎器堂薛化曾被制药堂姬乌抢了老婆,至今关系恶劣,姬乌性情恶劣喜欢故意去恶心他;
教主重用薛化,但经常当众训斥他头脑简单,容易被骗让他多读读书;
炎刑堂主莎耶金焰刀法仅次于教主,真是人美武功又厉害,真不知道以后哪个男人能收获她的芳心等等。
其中还有两条唐予星比较在意的消息。
黎惠心心狠手辣之名人尽皆知,说是无缘无故连续将十六个男人亲手灌下毒药毒死,然后埋到房间旁边的花园里。
所以说黎惠心之前与她说的故事都是真的。
不过那十几个人竟都是男的?那为何她又突然和自己说起?感觉奇奇怪怪的。
还有一条是:圣女大人这次惹莎耶堂主生气,被囚禁起来了,教主亲自过去探望。
如果黎惠心所说的都是真话,那这位圣女大人就是云瑾了,上次正面相对的那个美艳女子就是弟子口中的炎刑堂主莎耶。
不过云瑾怎么成为神火圣女的事,还没探听出来。
教主亲自探望……
想起云瑾被神火教主下毒控制的事,唐予星有些坐不住,面色如常的转身离开其他弟子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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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站住!”
唐予星心下一凛,本来离前方一个队伍的弟子有几步的距离,脚步微微加快跟到那几个弟子的后面,故作镇定地继续往前走,假装不知道是喊谁。
身后的声音再次传来:“前面队伍的最后一个人站住!”
队伍原先也没听清,这回后面的声音提高音量听到了,便整体停下纷纷转身往回看。
顿时队伍半跪行礼,恭敬喊道:“左护法。”
队伍最边上的唐予星只来得及瞄到后面也是一个队伍的人,见状便忙跟着半跪下,但是动作显然还是慢了一步略显扎眼。
队伍最前头被称为左护法的人,身穿深紫色衣服,左手穿戴着黑色甲套,迎光看泛着隐隐的紫色。
左护法不急不缓地走到队伍前,一个一个面孔看过去,最后停在唐予星的面前。
唐予星保持着单腿跪地,低着头的姿态,心里紧张得不行。
周围都是人,又有一个武功不知深浅的左护法,她该怎么办?
左护法伸出戴着甲套的左手,微微挑起唐予星的下巴。
映入唐予星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面孔以及一双幽深的眼睛。
只听对方嗓音沙哑地问道:“你是哪个堂的弟子?叫什么?”
唐予星垂下眼眸,不敢与他对视,怕自己眼神中透出心虚的神色。
低声道:“炎器堂弟子,唐路。”
挑起她下巴的甲套勾了两下,左护法沙哑的嗓音哼笑两声:“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唐予星默默无声,怕多说多错。
不过这人刚才是在用指甲套挠自己下巴?他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在调戏自己?
唐予星还在心里胡乱猜测时,那沙哑的声音又说道:“最近炎器堂弟子各个都端着那所谓的千机弩,你手中没有,看来是个刚入门不久的外围弟子。去个人跟老薛说一声,这人我要了。”
唐予星猛然抬头看他:“左护法……”
“嗯?”
她是惊讶之余下意识喊了声,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对上这位左护法戏谑的眼神,唐予星没打算暴露自己,心里想着先跟他走,后面再寻机会跑掉。
便勾勾嘴角轻快说道:“多谢左护法。”
左护法穿戴夹套的手腕挥了挥,让唐予星刚才跟着的队伍先退下,随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刚才站在离左护法最近的人扬了扬头,示意她赶紧跟上。
已经站起身的唐予星无声地叹了口气,跟上这支新队伍。
回头看了眼离队去炎器堂传话的弟子。
不知道薛化收到传话会不会猜到自己就是逃跑的那个人,再派人来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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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越走越偏,唐予星心里打鼓。
在停到一处院落时,左护法一挥手,身边的人陆陆续续转身离开,唐予星浑水摸鱼地跟着往外走。
“你去哪?”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
吓得唐予星一激灵,忙转身低头解释:“左护法,属下以为你让我们都退下。”
左护法神情莫测地盯着她瞧,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左护法沙哑的嗓音才再次响起:“凭你这蠢样子竟也能在神火教里到处乱窜,看来神火教的人果真眼瞎。”
神火教的人……这种说法……
唐予星微微抬头瞄他。
左护法靠近她几步,抬手又要用那只戴着甲套的手勾她下巴,唐予星没忍住后退两步躲开。
左护法突然眼睛下垂轻微的侧了一点头看向右下方,紧接着一把将唐予星拉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