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回忆过去,单纯只是因为过去已无法改变,哪怕再不甘心,时间依旧已一种公平到近乎冷漠的方式向前滚动。
但现在,她第一次产生了分享欲,她想讲给诸伏景光那些过往,就像小孩子希望用伤疤换到一颗糖。
过去,她没有人可以撒娇着要糖,但现在,她有了一个超级温柔的男朋友。
“如果mori这么问的话,我当然想知道,想知道mori如何成为这么棒的魔术师,想知道你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但是啊...”青年侧身,认真地看着野泽森,“这是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也不会强迫你一定要讲出来,你不用为难自己。”
“也不用因为我讲述了我的过去,就非要逼自己讲出来,这不是一个交换。”
沉吟片刻,野泽森终于开口,“我的遭遇,大概就是,惩罚我有机会却不行动吧。”
故事说起来没有多复杂,五岁的野泽森和父母周末一同出去玩,玩耍过程中认识了一个小男孩。
后来她看到那个男孩被人用一种强迫的方式抱在怀里准备离开,她意识到了那个家伙并非男孩的父母。
她想喊出来,或者叫爸爸过来,但是...
“我害怕了。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他死死盯着我,瞪着我,他的眼神让我几乎挪不动脚步。”
那眼神仿佛就在说,如果你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那个家伙也记住了野泽森的样貌。
最终野泽森还是没有把她看到的告诉父母,她反复催眠自己,只要忘记就没事了。
只要忘记看到的一切,就不用背负愧疚,就不用采取行动。
“很卑鄙是吧?”她苦笑一声。
“不卑鄙,你只是一个孩子,你只是被吓到了。”诸伏景光伸出手,拢住了野泽森的肩膀。他没有觉得她卑鄙,他只觉得心疼。那时候小小的mori,心里该有多害怕、多愧疚。
无论她说与不说,她都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这样的选择根本不应该由她来决定。
但就在他们离开商场准备回家的时候,那个家伙被发现了,走投无路之下他开始挥刀砍人。
“我的父母本来会没事的,但我的父亲他...”野泽森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他冲上去想救下那个男孩,最后男孩安然无恙,但我的父亲为了保护他,挨了那个渣滓的五刀。”
接着,罪犯看到了远处的野泽森,怒火中烧的他以为是野泽森出卖了自己,他挥舞着刀冲过去。
野泽森的母亲用身体和生命保护了野泽森,至死她都紧紧搂住了野泽森。
“你知道吗,在他冲向妈妈和我的时候,爸爸其实看到了。他想冲过来保护我们,却无能为力,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被...”
死亡总是来的猝不及防,仿佛一眨眼,父母就在眼前消失,变成美人鱼童话里的泡沫。
但五岁后的野泽森,再没看过童话。
野泽森感受到搂着她的臂膀收紧了一点。
她还在往下讲,“我从没怨过爸爸,包括他去保护那个小男孩。但我怨恨我自己,怨恨我看到了一切却没有早点告诉他们,怨恨我明明拥有阻止一切的能力,却放任它发生。”
“这是对我的惩罚。”
野泽森突然笑了一下,“就像那个电影蜘蛛侠一样,更大的能力意味着更大的责任。”
或许是赎罪,又或许是惩罚,那件事过后野泽森觉醒了一项特殊能力,她开始能看到人们头顶的倒计时。
她感激这项能力,也珍惜这项能力。用这项能力,她在无数夜晚,以玛利亚之名,拯救了无数生命
“听起来很玄乎是吧,但我确实能看到。如果你不信,那就当我开的一个玩笑吧。”野泽森本来就没指望诸伏景光能直接相信她,但她却听到――
“我相信。”男人的目光温柔,声音却坚定。
从前他也有很多疑惑,在松田差点牺牲那次,为什么野泽森能刚好从人群中找出那个炸弹犯,还有c原的事情,他虽然没在现场,但依旧觉得怪异,她怎么能在路过小巷是就察觉到那人手里握的是遥控器,以及,她是如何提前喊出“有狙击手”的。
他没问出过那些疑惑,是因为他相信她,也尊重她。
但假如加上了这个玄幻一般的能力,似乎一切疑惑都能解释的通。
野泽森再一次落入了一个怀抱。她被诸伏景光重新抱起来,拢进了怀里。
他的臂膀坦然舒展,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他的手生疏地轻拍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像哄着哭累的小孩。
――他在保护她,在安抚她。
诸伏景光的怀抱划分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她整个人被笼在其中,连同她的过往,都融化在这个拥抱之中,只剩最纯粹的安心和温暖。
袒露了伤疤的小孩得到了她想要的糖。
他们彼此拥抱,也彼此拥有。像两只袒露柔软腹部紧紧相依的小兽。幸运的是,他们早已在时光的磨砺中进化出足以抵御风雨的尖锐盔甲。
此时的相遇,不是脆弱者相依取暖,而是勇敢者彼此依偎。
“喂,hiro。”
“嗯?”
“商量个事呗?”
“什么?”
“你以后不留胡子了可以吗?扎的我额头痛。”
“噗――”头顶传来男人的闷笑,“可以。”只要是你,无论怎样都可以。
......
“所以你今晚本来打算偷偷看我一眼就跑吗?”
“嗯...”诸伏景光此刻第一次感觉到后悔,如果他真的倒在了那个天台,也就没有机会拥抱此刻怀中的柔软了。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进来看看?”
“因为不想你担心,而且...”他艰难地开口,“我希望你早点忘记我。”
“忘不掉了...”她呢喃着开口。
有人说,年少的喜欢极其短暂,如水中月、镜中花。
可现在,她方才知晓,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因为一眼就是一生。
第18章 羞窘、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两人缱绻的氛围是被一阵电话的震动声打断的。
是诸伏景光的电话。
他冲野泽森比了个手势,拿着手机进了厨房,野泽森也识趣地没有跟过去,目送他的背影被厨房门隔绝。
房子的隔音不算很好,凑近能听见对话的声音也不会被发现,但野泽森还是走向了另外一个卧室。
在厨房门关上的瞬间,诸伏景光脸上残存的一丝温柔消失,不自觉挂上了独属于“苏格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
来电号码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他没有先开口,而是耐心等待电话那头人发出声音。
“scotch?”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着怒气的质问。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诸伏景光就算隔着话筒也能立刻反应过来是谁――是自己金毛的幼驯染。
诸伏景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只顾得上跟野泽森聊天,忘记了及时跟幼驯染联系,脸上罕见地流露几分心虚。
“zero,我很好,那位...飞天魔女小姐把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诸伏景光熟练地开始顺毛哄幼驯染。
“hiro!!一切顺利的话,至少给我先发条短信报平安!结果居然连我的短信也不回!”
“而且!你这个混蛋居然把我拉进了黑名单!”话筒里传来安室透的怒吼,诸伏景光微微拿远话筒才恢复到正常音量。
诸伏景光哑然失笑,明明跟zero说了好多次,但在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上,他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点也不像那个以优雅神秘著称的情报高手波本。
“而且,你这个混蛋看看我给你发了多少条消息啊喂!!”
诸伏景光一边听着幼驯染的电话,一边划开手机的收件箱,果然,里面已经积攒了99+的新短信,除了公安联络人发来的几条之外,其余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大抵都是来自他的金发幼驯染。
若非短信没有人回复,他大抵也不会直接打电话过来。
“你简直吓死我了,hiro...”金发青年的声音越来越小,掺杂着显而易见的惶恐和担忧,似乎是想到了某个他无法接受的画面,“而且,你居然对着自己开枪...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等到那一天吗?”
“你这个混蛋...居然想扔下我先走。”说到最后,降谷零的声音已染上了浓重的鼻音,就算他竭力抑制也无法恢复正常。
或许在和hiro有关的事情上,zero永远也无法冷静,永远都是最开始的孩子。
对hiro来说,zero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但对zero而言,hiro也是他最重要的人,是把他从人群中拉起来、陪伴他度过孤独童年的唯一朋友。
“对不起,对不起,zero...”诸伏景光温柔地呢喃,一点点安抚金发青年的情绪。
“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向你保证,zero。”他郑重地向幼驯染下诺言。
“嗯...”诸伏景光的话语透过话筒的传播有些失真,但安室透还是信了,他闷闷地应答一声。
安室透相信了诸伏景光的保证。
作为十几年的幼驯染,他熟悉诸伏景光,就像诸伏景光熟悉他。就算没有直接看到hiro的神情,他也能感受到hiro话里的认真。这份保证,和之前安抚似的保证截然不同。
“别哭了,zero。不过,我好像还没有看过zero哭鼻子呢。”就算是zero小时候一个人跟一群人打架,被揍得满身伤疤,也没有哭过鼻子。
“谁哭了?你这个混蛋不要瞎说!”酝酿的悲伤情绪瞬间被打破,安室透现在只想狠狠揍这人一顿, “迟早揍你一顿,先记账,现在谈正事。”
他几乎瞬间调整好情绪,再开口时声音中已没有丝毫波澜,“组织那边,我们统一说辞是你从天台跳下去,但没找到尸体,没提「飞天魔女」。”
安室透也想直接给组织汇报苏格兰死亡,但实施难度太大,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尸体用来伪装。一个不慎,甚至有可能暴露自身,索性直接上报失踪。
“你们?”捕捉到安室透话里的关键词,“黑麦威士忌居然真的是FBI。”
“嗯。公安那边已经确认过了。”
“真没想到啊...威士忌组居然全员noc。”原本以为有自己和幼驯染两个卧底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黑麦威士忌也是啊...
如果早些知道诸星大是FBI,或许能救下很多人...诸伏景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啊...gin如果知道的话,估计要气疯。”想到那个银发男人,安室透的话语里染上几分幸灾乐祸。
“和FBI的合作和情报交换工作,零组也会负责。”
“嗯。警察厅负责就可以,不要透露给警视厅。”
“你的意思是...”想到诸伏景光的言下之意,他脸上也染上一层阴翳。
“嗯,是那个意思,你可以向警察厅汇报一下,我会把手头的资料和我个人的猜测汇总后发给你,警视厅该开始自查行动了。”苏格兰威士忌的声音泛着彻骨的冷意。
“好!警视厅的卧底交给我,你也注意安全,组织里的鬣狗不会轻松放过你,还有...”他不自觉地停顿片刻,“还有那位飞天魔女小姐,目前还不清楚组织是否知道她,也请她注意安全。”
“还有,替我谢谢她。”安室透没有问飞天魔女的身份,或者说,凭借对幼驯染的了解,他大抵猜到了几分。如果真的没有关系,幼驯染不可能放任自己被带走。
“好...我会传达的。”
“你也要小心,zero。你的信息务必要保密。”诸伏景光已经暴露逃走,但安室透还在卧底,是公安打入组织内部为数不多的卧底了。
“嗯,放心,组织暂时怀疑不到我。琴酒就算看我不爽也动不了我,倒是fbi那个家伙可能会被他盯上。”他对组织是厌恶和憎恨。但对那群擅自进入别人的国家、然后指手画脚的fbi,他也绝对称不上喜欢。两者相斗倒算是个好消息了,最好的情况是拿到fbi的情报,打倒组织后再把他们踢出日本。
“这段时间,我不会跟你联系,你也不用跟警视厅报备行踪,有需要的地方直接发我公安方面邮箱就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不联系才是最好的保护,特别是在警视厅疑似有卧底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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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电话的诸伏景光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心底竟隐约升起几分轻松。
在这段时间,他不是苏格兰,公安也暂时不用找他,他可以呆在这里,不用考虑任何事情。
回到客厅,野泽森的身影已经消失,其中一间卧室的门半开,透出浅浅的灯光。
“咚咚。”他轻轻地敲门,听见门内传来女孩子「快进来」的声音。
推门而入后就先面前扑过来一道人影,他微微退后一步方才站稳。
只见野泽森手一张,双腿一勾,整个人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诸伏景光身上
“怎么了?”他轻松抱着野泽森,一边往床边走一边低声询问。
“没事,就是想你了。”野泽森黏在诸伏景光身上,一点也不想放开。
从一开始,她就格外喜欢诸伏景光的怀抱。
温暖,坚实,安心。
现在有了机会,她更是想整个人融化在其中。
被她的回答逗笑,他低头,轻轻吻了吻野泽森的额头,亲昵而郑重,“嗯,我回来了。”
“你的工作那边怎么样?”她一边说,一边仰起头观察他的神情。
“暂时两边的事情都不用管了,现在我就赖在女朋友的家里,赶也赶不跑了。”他一边说,一边揉了揉野泽森的脑袋,调整姿势让她躺的更舒服。
“好诶!”野泽森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那我们一起睡觉吧。”
“咳咳....”
“你们家不是还有一间卧室吗,我睡到那边去吧。”
“那间屋子放满了东西,睡不了人了。”野泽森没有骗人,那间屋子是专门放魔术用品的,一时半会腾不出位置。
她指了指身旁的位置,新取出来的一床被子已经被放好了,“你睡我旁边。”
“诶?!”他猫眼圆睁,“可是...”
“没有可是!”野泽森像小动物一般,微眯着眼蹭了蹭他的颈侧,“听我的,我是屋主人。”
炙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温热的气息像小钩子似的,挠得他头脑发热、心底发痒。少女往上蹭时柔软的触感同时刺激着他的神经,诸伏景光浑身一僵,刚刚强压下去的冲动又涌动起来,他的耳尖和脖子都泛起了红。
“等等,让我先缓缓。”他放下野泽森,想狼狈的离开。
“会有感觉不是很正常吗?”野泽森拉住了他的手,诸伏景光前往浴室的身形一顿,“不想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