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居然情真意切地觉得他们应该是一对吗...
绿川光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再去思考奇怪的问题。
“睡吧。”看了眼表,现在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多了,青年笑笑,决定结束今天的聊天,“明天还要上课吧。”
他直起身,关掉了房间的大灯,只剩一盏被调到最小的床前台灯,昏黄黯淡的灯光勾勒出暧昧旖旎的氛围。
“我看着你睡着再走,记得定闹钟,明天上课别迟到了。”青年细致极了,能记住哪怕“定闹钟”这样的小事。
“嗨!”野泽森乖乖地缩进被子,一抬眼就看到了青年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微微上挑的灰蓝色猫眼,心跳漏了一拍,一种她从未感受到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晚安,绿川君。”她小声地嘟囔,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
但绿川光还是听见了,他愣了一瞬,方才开口,“晚安,森,好梦。”
下午睡了一下午,而且有人坐在她身旁,野泽森本以为自己不会很快睡着,但谁知只是几个呼吸间便睡意上涌,意识逐渐模糊,心却无比安定。
朦胧中,她感受到被子被人往上提了提,随后是灯熄灭和门关闭的声音,之后意识便彻底陷入黑暗。
――――――――
轻轻关上房门,绿川光转身离开。
深秋街道上的风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也让他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汹涌的后怕和背后的冷汗。
绿川光一只手提着饭盒,另一只手烦躁地从口袋中试图摸出一支烟。
感受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想起来今天出门简单做过一些伪装,衣服也是新的。
他深深叹一口气,刚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没法再欺骗自己了。
他心动了,也犯规了。但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他微低着头,看不清面上表情,只是心中轻轻下了一个决定。
――――――――――
「话匣子:
什么是喜欢?
当一个女人觉得一个男人贤惠的时候,算不算是喜欢呢?
」
第9章 怀疑、没有原则的人和动物等同
11月底,东京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出现过太阳了,铅灰色的云层凝固在天际,与之对应的便是日益寒冷的天气。风一吹,疲倦枯黄的叶子随着寒风飘落,宛若垂死挣扎的蝴蝶,最终的归宿都是尘土。
绿川光倚靠在楼梯拐角处,低着头查看着任务对象的实时行踪。这次参与任务者只有他一个人,这也就意味着他得一个人完成所有的任务准备工作和所有的信息调查。
自从十月底的任务过后,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接到过任务了。在之前普遍一周一次的任务频率中,这长达一个月的间隔显得格外诡异。
他也曾向上级询问,但那个银发男人嗤笑一声,回了句“等着吧”便没有了后文。
没有尽头的等待往往最让人揪心,就仿佛平静湖水下不断酝酿着汹涌的暗流。
而几天前,他收到了时隔快一个月后的第一个任务。
任务很简单,甚至简单到了不像是一个代号成员能接到的任务――给一个名叫岗坂日川的男子一个教训。一个教训,任务没明说,但显然无论是发布任务的人还是接到任务的人都明白“教训”的含义。
岗坂日川,东大计算机系教授,曾参与过多个大型国家项目的开发和研制,主攻网络安全方向。
不过,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光明磊落。当然,光明磊落的好人自然也不会跟组织扯上联系。
在私下的调查里,绿川光敏锐地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他疑似有贪污科研经费的迹象,还有倒卖珍贵的科研资料的行为。这几项罪名,足够他在监狱里待上十几年用来赎罪,但显然,今天他即将走向生命终结的原因并非上述几项。
在他和组织私下的交易中,没有按时完成项目,还试图用他糊弄上级的那套说辞来糊弄组织,交上去了一件漏洞百出的半成品,恳求再宽限几个月的时间用来补全漏洞,当然,如果仅仅如此,组织可能会在项目结束后再给他一些“教训”。
但很不幸,在上个月,东大另一个实验室产出了一篇以“生存技术”为核心的网络安全领域的论文,其主要内容便是系统在受到攻击情况下仍然坚持运作并自助抵御攻击。而“生存技术”便是岗坂日川本应交给组织的系统中用到的安全技术。
很显然,这个家伙犯下的罪还要再加上一项――学术不端。作为愚弄组织的代价,今天的绿川光出现在了这里,终结他的生命。
他本人似乎对此也有预感,在迟迟收不到组织那边结算的资金后,他也没再试图联系过组织,并且,根据绿川光跟踪的情况来看,他似乎雇佣了一个名叫“毛利小五郎”的三流侦探,负责在暗处保护他。
宁可相信一个三流侦探,都不愿请求警方帮助,绿川光嗤笑一声。他把组织看得太简单了...
不过向警方请求帮助也就意味着要讲清楚事件的前因后果,对于那种家伙而言,或许和警方打交道还不如投奔组织。
绿川光一边想,一边迈步走进了酒店的1302室。此时的他带着黑色的针织帽,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原本灰蓝色的瞳孔也在带了美瞳后变成了纯黑色,外套则松垮地拢着一件纯黑色的风衣,把他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
简而言之,和原本的“绿川光”的形象完全不同。而原本随身携带的贝斯包也被他早早运进了1302室。
今天的晚宴是这几天中他遇到的最为合适的机会。
在对面酒店的大楼里,正在举行着一个项目的庆功宴,而岗坂日川则作为参与者之一受邀出席。
这栋酒店则正对着对面的饭店,酒店的12、13层是最佳的狙击位置,大约700码的距离,对他而言不算困难。
房间里,灯光被关闭,只有靠近窗户处撒下几捧如银的月光。
黑暗中的绿川光沉默地擦拭着狙击枪的瞄准镜,同时再最后一次检查每个零件。
他并不着急瞄准,架好枪托后便等在一旁。
现在不是合适的机会,随时会闯入瞄准镜的人影会惊扰即将落入人群的陷阱。他等的,是酒过三巡后被酒精麻痹的猎物。
望远镜中,对面的窗帘却突然被拉上,白纱制成的窗帘隐约透光,能通过它捕捉到窗帘后模糊的人影,但想通过它精准地狙击却几乎不可能。
绿川光的神色却并不见慌乱。他调出面前的电脑屏幕,摆在身侧,电脑里播放的画面赫然是对面包厢的监控。
――盲狙。除了顶尖的狙击技术外,还要求狙击手有高超的空间想象能力。
同时也是苏格兰的成名绝技。
凭借这一手盲狙,他在黑夜里收割了无数生命,获得了苏格兰的称号。
这也是琴酒怀疑他却始终没有对他动手的原因。组织里高超的狙击手本就不多,再加上会盲狙且能打准这个条件,便只剩下苏格兰。
是的,琴酒怀疑他,从他数次拒绝组织分派的任务后。琴酒就像一匹闻见血腥味却还没找到猎物的饿狼,而绿川光不清楚自己还能躲藏多久。
就算瞄准镜中看不见岗坂日川,凭借着电脑屏幕传来的画面,狙击木仓依旧精准地对准岗坂日川。
――三
――二
――一
随着心中默数的结束,子弹也破空呼啸而过。
但几乎是同时,电脑的视频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快趴下,小心狙击手。”
并非同时,他在心里默想。或者说,女子的声音是早于开枪发出的。
视频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但岗坂日川却如同惊弓之鸟般,准备往地上扑去。
“糟了。”果然,第一枚子弹落空。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绿川光的身体已经重新瞄准,复又扣动扳机。
这次的子弹带着预判性质,呼啸着往他即将蹲下的方向奔去。
子弹穿过肉、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旁观者来看这一幕就仿佛岗坂日川主动蹲下撞上了子弹,荒诞又滑稽。红黑色的鲜血在他额头绽开,如同象征着罪恶与堕落的黑色曼陀罗。
人群后知后觉地反应回来,随之而来的是男士的怒吼,女士的尖叫,有人试图躲避,有人试图往外逃跑。
绿川光没有关掉电脑,他紧盯着屏幕,从慌乱的人群中找到了那道声音的发出者。
“野泽森...”他呢喃出声。
视频中的野泽森没有慌乱,她犹豫一瞬,旋即便开始大步跑向门边。
逃跑吗?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相当于把背部暴露给冰冷的枪口。
透过屏幕,绿川光凝视着她的背影。
门口就在眼前,但她并没有开门,下一瞬――
房间陷入黑暗。
“哈...”绿川光忍不住轻笑出声,冰冷的声音里染上一丝温度,“聪明的女孩。”
他不再犹豫,合上电脑,收拾东西开始转移。
――――――――――
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酒吧里。
绿川光坐在吧台前,面前放着的是一杯刚调好的苏格兰威士忌,酒精在灯光下散发着惑人的光芒。
这是组织的酒吧,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提交刚刚任务。
倏地,一把伯、莱、塔抵住了绿川光的后脑,就算隔着帽子他都能感受到枪口的冰冷。
绿川光握着杯子的手紧紧了,但身体却没有动作。
“苏格兰,你开了两次枪。”男人冷冽的声音仿佛在空气中凝出了冰碴子。
狙击手追求一击毙命。开了两次枪,意味着致命的失误。
「所以琴酒果然派人监视着这个任务...或者说,监视着他...」之前的猜想被佐证,绿川光的心沉了沉,面上却不露分毫。
“几次重要吗?任务成功了不是吗?”他的声音低沉冰冷,“还是说,组织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实现任务的过程了?”他上扬的尾音中染上了几分嘲讽。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那个女人怎么会知道有狙击手?”保险栓上动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猫眼男人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独自承担下了琴酒的问责,“失误。”
“倒是你,凭什么用枪指着我...”丝毫没有畏惧抵住后脑的木仓,绿川光转身,定定地注视着身后的银发男人。随着他的转身,原本抵住他后脑的□□变成了正对他的额头。
他的脸上甚至还噙着一抹极浅淡的笑意,只是这笑不带任何温度,如同面具一般虚虚地挂在脸上。
“你的失误还真多,连同你可笑的怜悯心...”
“不是怜悯心,是原则。”猫眼青年出声打断男人的话,苦恼地皱皱眉,似乎真心实意地为他的话感到困惑。“没有原则的人和动物一样。”
琴・没有原则・酒:……
杀手不能有怜悯心,但可以有原则,绿川光的原则是,不杀小孩和孕妇。也正是因此,他拒绝了琴酒分配的所有任务对象是小孩和孕妇的任务。
似乎被绿川光不急不缓的态度激怒,银发男人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怒意,“等我抓到你的老鼠尾巴。”
是「等我抓到老鼠尾巴」,而非平时的「别让我找到你的老鼠尾巴」,绿川光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的变化,心底涌上一股不好预感。
“我等着。”猫眼男人嗤笑一声。“倒是你...”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身形一晃,手臂翻转,不到一个呼吸间,原本握在琴酒手中的伯、莱、塔已经出现在了绿川光手中。
“倒是你,说了别拿枪指着我。”青年慢条斯理地补完后半句话,把手中握着的伯、莱、塔随手扔在吧台。不再管琴酒的脸色,径自背上大大的贝斯包,转身离开。
他身后的琴酒脸色出奇的难看,死死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原本坐在角落卡座处的男人顶着琴酒杀人的视线走到他身旁,发出几声夸张的笑声。明明外表是男子,但笑声却是娇媚的女声。
“gin,想不到你也有被缴木仓的一天啊哈哈哈....”女声里透着难掩的兴味,还有浓浓的幸灾乐祸。
“闭嘴,贝尔摩德....”
第10章 遗憾、她不是愧疚,只是遗憾罢了。
许是睡前目睹了一场枪击案,野泽森又做梦了。
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父母曾带他去过米花町东边的一座购物中心。
14年未去过,商场的名字和位置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明明对于任何小孩来说,逛商场都是一件趣事,但梦中的她却死死拽着父母的衣角,试图说服他们改变主意。
梦中的父母笑着对她说,“不行哦~”
她哭喊,吵闹,甚至试图逃跑,但父母的脸上始终挂着弧度不变的微笑,仿佛被设定好的程序,他们一遍又一遍重复,“不行哦~”
她最终还是踏入了那个商场。
梦中的商场,在曾经的位置,她又看到了那一幕,还有那个男孩。
她试图阻止,试图报警,但她连呐喊都做不到,梦中的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倒在她面前,母亲死死拥抱着浑身颤抖的她。她的鼻尖能闻到刺鼻血腥味。
但下一刻,父母都站起身来,周围的场景逐渐模糊,她只能看清楚父母。
父母还是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逐渐靠近,他们一遍遍重复着,“你不够勇敢...”
明明是无比恐怖的场景,但野泽森却只感觉到浓浓的难过,还有后悔。她有哭吗,或许有吧.....
野泽森想捂住耳朵,但声音还是不可控制的传递到她的脑海中。
你不够勇敢....
紧接着,画面一转。
她重新出现在了今天的宴会现场。
她高声叫喊着有狙击手,但人群笑着嚷着,唯独没有一个人看向她;她想关灯,但目之所及都是灯火辉煌。
然后,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复现,岗坂日川的尸体重重地倒在地板上,他的唇边也挂着微笑,“你没救我,你害了我...”他的唇开合,没有发出声音,但野泽森却能看懂他的话。
她猛地往窗外看去,透过沉沉夜色她本不应看见任何东西,但她却看到了绿川光。他站在楼顶的边缘,温和地冲着她笑。
她已经隐约意识到是在做梦,但却无法从这梦境中挣脱。
后来还梦到了什么...
她的脑海里只残留了零散的片段,有黑羽一家充满愧疚的目光;有小时候第一次看到黑色和红色倒计时的出现;还有绿川君倒在天台的场景,他的身影化成点点光芒,最后逐渐消失...
然后野泽森就醒了...
留在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是父母的脸,他们脸上僵硬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