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够机灵，会看形式，懂得审时度势，也能狠下心卑躬屈膝，除此之外，他和其他那些只看利益，动辄破家灭门的武者其实没啥区别。
这种人死了也不可惜，活着的话，她也不能真就把他当个正常人用。
她不会像对待云昭、叶武、成柱等人那样，给予赵贵阳足够的信任，足够的权柄，并且她也不会把赵家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全都一笔勾销。
至于他主动投效的奖励，唔，就让他们一族不必为奴为仆好了。
从生死由人的奴仆，变成只要好好干活儿、安分守己度日就能平平安安活下去的自由人，甄小玫表示，这恩典不可谓不重了。
至于她本来就不用什么奴仆，她治下也根本没有奴仆这种存在的这回事儿，甄小玫选择了选择性遗忘。
她耐心等到陶家所有的妇人、孩童全都说完他们绞尽脑汁回忆起来的那些重要讯息，然后才拍拍手，和云昭一起加入战团。
两人甫一出手，那些之前还红着眼睛，一副非要和赵家人鱼死网破的其他武者，顿时就都跟那入网的鱼儿一样，开始了他们的挣扎和逃亡之旅。
然而他们这个时候再逃跑，时机明显是选的有些不恰当了。
甄小玫能让同样听到了陶家那些妇人、孩童所说讯息的这些武者逃掉吗？那必然不能。
两人出手如电，没一会儿就把那些敌对一方的武者都给放倒了。
甄小玫看一眼气喘吁吁的赵贵阳，“死了的把尸体堆到一起，他们的财物、兵器、配饰等，全都另外挑出来单独存放。活着的封禁内力，捆绑手脚，挪到空地上统一看管起来。”
赵贵阳躬身应了声“是”，然后就又带着赵氏的那些武者忙活上了。
甄小玫也没闲着，她把陶家的那些妇人、孩童全都转移到建筑完好，也没有血迹、短肢等物的陶家大宅主院，“你们先待在这儿，要是饿了就自己做些东西先吃着。”
这院子里有个小厨房，里面光灶台就有六个，甄小玫反正是想不明白，有六个灶台的厨房，它到底哪里小了。
不过也多亏了它的这个“小”字名不副实，不然甄小玫还得另花心思去给陶家幸存的这群妇孺寻摸吃的。
勉强算是安置好了这些妇孺，甄小玫这才趁着赵贵阳带人收拾战场的空档，把之前录的视频拿出来看。
她和云昭分工合作，一人负责记说话那些人的脸，一人负责奋笔疾书整理线索，然后再一起根据陶家人的贡献度给他们排好序，确定好他们以后的大致待遇。
至于他们会不会说谎，这一点甄小玫并不担心，毕竟这些人以后都是要活在她眼皮子底下的，谁敢自己作死，那她也不介意让对方生不如死。
要知道待遇这种东西，除非是靠自己实力得到的，不然谁给过来的，谁就随时都有能耐再把它给收回去。
甄小玫和云昭忙着的时候，赵贵阳也很忙，他先是安排了人手把受伤的族人、护卫送去医馆，然后又亲自带队打扫战场，期间，他还要回答自己族人的各种问题。
他们的疑问主要集中在为什么他突然反水，为什么他决心带着家族投效甄小玫，以及，他此举到底能给赵家带来多少利益。
赵贵阳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回答他们，因为他总觉得，甄小玫和云昭其实是能够听见他们彼此交谈的。
可他也知道，他要是不快点儿把自己的考量说清楚，他的这些族人在做事的时候很可能就会阳奉阴违，给他添乱。
没办法，赵贵阳只能尽可能委婉地回答了一下众人的这些疑问，在甄小玫和云昭看不见的地方，他甚至还用上了眼神、表情、手势，甚至是在地上写字等方式。
这些方式可以帮他传递一些不是那么合适说出口的讯息，而这些不是那么合适说出口的内容，明显比他已经说出口的那些，要更能安抚他那些族人的情绪。
赵氏族人被他连说带比划的安抚下来，赵贵阳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然后带着众人开始认认真真按照甄小玫的要求打扫战场。
等到甄小玫和云昭忙完出来，赵贵阳他们也已经把值钱的东西都给堆到了没有血迹和尸体的空地上。
甄小玫扫了一眼，觉得还算满意，于是总算给了赵贵阳一个眼神以示赞许。
赵贵阳心里一喜，然而还没等他借着汇报情况的机会凑过去和甄小玫说几句话，甄小玫就忽然抬起手，发了一枚她提供思路、无尽之海的工匠动手，批量制作出来的信号弹。
看到突然窜上天空，颜色十分醒目的那道浓烟，赵贵阳忍不住庆幸起了自己的当机立断。
他想，果然甄小玫和云昭这次是有备而来，人家敢光明正大的报上名字，就不怕他们突然翻脸。
赵贵阳的那些族人这会儿也不敢再一脸的不甘不愿了，如果说之前他们听话，是因为赵贵阳在他们心里还是很值得信任的，那么现在他们这么安分，可就完全是因为甄小玫的这枚信号弹了。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信号弹这种东西，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们猜出这东西的具体作用。
意识到甄小玫和云昭并非只身前来，他们心中对赵贵阳那个抉择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甄小玫呼叫的援军来的很快，负责带队的孟诗桐在见到甄小玫和云昭之前，并不知道自家的这两位大人，居然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自己溜达到了由她负责的这个县。
她先是带着自己的一众下属给甄小玫和云昭行了礼，然后才不无关切地问了甄小玫一句，“大人缘何来此？可有属下能为大人效劳之处？”
第187章 最合适的
“来办点儿私事。”甄小玫递给孟诗桐一本册子，“这是陶家人供述的原本属于陶家的别院、田庄、商铺、山林等，你让人用最快的速度去逐一接收吧。最后面的几页还登记了陶氏主宅的部分库房、密室，那里面的东西你记得也让人搬出来一一登记造册。”
孟诗桐听到甄小玫把自己的事一笔带过，就知道甄小玫这是不想展开了说，她识趣的没有再问什么，而是答应一声就去给她那些下属分派活计了。
等她安排好人手，甄小玫这才指着赵氏族人对孟诗桐道：“这是赵家的，他们说要与我为奴为仆，不过看在他们主动投效的份上，我打算还是继续保留他们的自由人身份。当然，其他方面他们就都必须按照咱们的规矩走了，不必再给予任何特殊照顾。”
赵氏族人听说不必为奴为仆，心中忍不住有些高兴，能做个自由人，谁又愿意去给人做奴仆？
赵贵阳也很高兴，他没想到对他一脸嫌弃的甄小玫，居然愿意给他这么大的恩典。
至于甄小玫后面那句，“其他方面他们就都必须按照咱们的规矩走了”，赵贵阳并不觉得有哪里需要他不满或者失望的。
从甄小玫让人送来的信件和法典，他就猜出了甄小玫是个什么样的做事风格，一个一切都以规则和律法说话的人，赵贵阳可没那个脸期盼对方为自己大开绿灯。
能够为族人争取到一个和其他人相差不多的起点，赵贵阳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至于家财方面的损失，以及后续族人会被要求以劳动抵罪，赵贵阳表示，能有一个以钱财和劳动抵罪的机会，总好过直接死了，或者被人强行废去内力和经脉。
他想得开，也镇压得住赵氏族人，孟诗桐在处置赵氏一应事宜的时候，不仅没有感受到多少阻力，反而还因为过于顺利而油然生出了一种哪哪都不太对劲的别扭感觉。
而甄小玫，她在把所有事情全都交代给其他人后，就和云昭一起回了无尽之海。
在那里，她和云昭有很多属于自己的宅院。
两人在距离杀蚀界虫第一线最近的城市住了下来，然后，趁着城中居民各做各事的时候，甄小玫在自己宅院的凉亭里摆了果盘、糕点和茶水。
云昭被她拉着一起在凉亭里坐下，看到她一副马上就要进入退休养老模式的架势，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不是说要派人去南州传达我们制定的那些政策和法律么？”
这事儿是风南樱提出来的，在得知东州、温州、贺州将会全面推行无尽之海的一应政策、法律之后，风南樱就主动提出，让甄小玫也给他们南州派一些人，让他们能够与其他三州，以及甄小玫治下那些不为人知的城市、村镇保持同一步调。
这种好事儿甄小玫当然不会拒绝，但她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显然不是挑选合适的人手去南州。
她对云昭道：“这事儿先放放，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立刻提上日程。”
云昭很意外，要知道甄小玫可是一直都把改善普通人的生活环境当作第一要务在处理的，现在却突然把这件事排到了第二顺位，那么眼下在甄小玫这里排第一顺位的那件事，到底会有多重要？
甄小玫看到云昭的那表情，笑着跟他解释了一句，“我们派人去南州，速度再快，受益的百姓也只会是南州一地的，而我现在要做的这件事一旦做好，受益的则将会是这个世界的所有百姓。”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件事一旦做好，那她和云昭就可以彻底地隐于幕后了。
他们不必亲自接手任何州县、村镇，也不必走到台前被人针对、提防，更不必每天累得像死狗一样，就为了能够让这个世界一点一点变得更好。
为了把自己从繁重的义务劳动中解放出来，甄小玫表示，她必须得把这件事儿给做成！
云昭被她说的满心好奇，“你是想把我们制定的那些政策、法律推广到九州之内的所有地方？”
甄小玫摇摇头，“那倒不是。我们虽然是对普通人最友善、对这个世界最有帮助的一方势力，但我也不会自大到认为其他势力就真的一无是处。”
“他们用不用我们制定的政策、法律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们治下的所有人日子都能过得去，我也不会强求所有州县都和我们使用一样的条条框框。”
“以后我打算只起到示范作用，而不是凡事都亲力亲为，更不会把所有的地方全都握在自己手上。”
云昭微微蹙眉，“不说其他各州，即使是已经被我们暗中掌控的这几个州，你若是放弃监管，时日一久，这些地方怕是也会变得和原来一样吧？”
这世上可没有第二个甄小玫了，她要是撒手不管了，谁又有那个心胸和本事，能让普通人活得安全、富足，并且还有尊严呢？
万一到时候那些掌握了一定权柄的人，暗搓搓毁坏了甄小玫这么多年的劳动成果......
光是想一想会有这种可能，云昭心里就十分难受。
他一脸担忧，甄小玫却是笑的格外狡黠，她眨眨眼：“没‘人’监管又不是没有监管，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云昭一脸迷茫。
甄小玫笑着揭穿谜底，“我觉得监管这个事儿吧，由你们的神来做才是最合适的。”
云昭：？？？
云昭：！！！
给神安排活儿，安排的还是这种费心费力、极其繁琐的活儿，他该说甄小玫真不愧是三不五时就会被雷劈的人吗？她这哪是脑后生了反骨这么简单啊，她这分明就是反骨本骨啊！
甄小玫不知道云昭正腹诽她什么，她笑着解释：
“从你之前的描述来看，我觉得你们的神与其说是神，倒不如说是这个世界衍生出的自我意识。”
“我为什么说它最合适呢？一是因为它有那个能力，二则是因为它与我们、与这个世界利害一致。”
第188章 抓大放小
“你想想看，它作为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打从一开始它是不是就是和这个世界牢牢绑定了的？”
“它和这个世界，就像是我们人类的身体和灵魂，完全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去损害这个世界，那么毫无疑问，答案只能是和这个世界完全利害一致的它的‘灵魂’。”
“而且它和这个世界彼此紧密相连，它能比我们更快、更早、更清晰的感知到这个世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它还可以对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灵进行全天候、无死角的实时监控，因为超脱于其他生灵之外，它甚至可以不夹带任何私人感情，做到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绝对公平公正。”
“你想想，它是不是才是最适合成为监察者的？”
云昭觉得甄小玫说的太有道理了，但他还是有顾虑的，他抬手帮甄小玫挡下世界意志迅速酝酿出来，并毫不客气朝她丢出的水桶粗的紫色雷光，“可......那是这个世界的神啊，我们身为他的子民，真的可以请他帮忙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吗？”
虽然云昭帮她挡了，但他挡了第一道，却没能挡住紧随而来的第二道。
甄小玫顶着一脸黑灰、一头炸毛儿，颇为习以为常的继续对云昭道：“你觉得麻烦，是因为我们只是普通凡人，以我们的能力来说，做这件事确实难如登天，可是以‘神明’的能力来说，做这件事并不会十分困难。”
就好像她以前见过的星脑，同时监控那么多个星球不也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为难。
“当然，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我们得根据实际情况帮它完善相应规则，帮它把这个世界重新变得生机勃勃。”
云昭被她说服了，“可，我们要如何和神明沟通呢？”
“我们不一直都能和它沟通嘛。”甄小玫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直接仰头朝着天空喊：“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吧？为了你自己好，这活儿你就接下来呗。”
甄小玫话音刚落，接连三道雷光就朝她不由分说劈了下来。
甄小玫的衣服转眼之间就已经化作片片碎布，皮肤也变得黑漆漆的，仿若一块大型黑炭。
甄小玫尖叫，“我的衣服！”
见证了这一幕的云昭原本都已经嗖的一下落荒而逃了，听到甄小玫的这声尖叫，都已经蹿出院子的云昭，红着脸、闭着眼又蹿了回来。
他头也不回地把自己的大氅丢给甄小玫，然后连大氅直接罩住了甄小玫的头也顾不上管，直接就捂着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甄小玫也很害羞，她咬着牙，把大氅从自己脑瓜儿上面扒拉下来，“你要是再敢劈我，你信不信我立马就给你撂挑子不干了！那些虫子你还想不想我培养、组织人手去杀了？那些荒废的土地，你还想不想有人让它恢复生机了？你的那些子民，你还想不想我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了？”
丫的平时心气不顺随便劈她也就算了，现在居然直接在云昭面前毁了她衣服，她不给这家伙点儿颜色看看，它怕是以后都要把她这只猛虎当成没什么威胁的小猫咪随意对待了。
甄小玫的威胁很明显的见了效，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雷，在被她威胁之后，冷不丁的就在半空顿住了继续下劈的动作。
但很快，那雷就噼里啪啦在空气里前赴后继的不断炸响上了。
甄小玫静静看了片刻，然后居然诡异地理解了那些噼里啪啦的雷光所要表达的思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