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戒——勖力【完结】
时间:2023-06-23 17:11:08

  对面人垂眸看她。
  曲开颜确实气色不好,因为她一夜没睡。再作势忸忸怩怩的,落在男人眼里,是不是就是他们热衷的楚楚可怜。
  她不得而知周乘既的心里。
  但是绅士品格的他,却没有拒绝她。
  “好。”
  于是,一早奔波忙碌的周工,取车的路上给助理打电话,他晚点到公司,来不及了,客户那头改电话会议。
  “回去,我自己整理修改节点,小组再议吧。”
  挂了助理的电话,周乘既与曲开颜一前一后走到他泊车的地方。
  老城区向来停车难。对于外地人,更是只能依靠导航作耳目。周乘既过来的时候,茶楼附近的停车场已经没位置了,他绕了一圈,最后没所谓地捎在马路牙子边了。
  违停的不止他一个。
  自然,吃罚单的也不止他一个。
  曲开颜跟在他后头,错错身,看到他车窗上赫然的罚单,有些讶异,也有些懊悔,“你怎么停这了?”
  赶时间的人,刻不容缓。一面揭掉他挑衅规则的教训,一面朝身边人,“上车。”
第22章
  曲开颜牵开副驾的车门, 周乘既还没上车。他站在驾驶座车门外,探身来收拾他扔在副驾上的事物。
  风衣外套,笔电,一条领带, 折成A4大小的图纸, 还有一管卷轴的在配套的图纸筒里。
  主人悉数全拾掇着扔到了车后座上。
  说实话, 他这囫囵抱扔自己东西的样子,还真离谱。一点不像他的风格。
  曲开颜由着他腾出空位来,迟迟没落座。周乘既坐上驾驶座,看门外的人, 冷淡发问, “改主意了?”
  曲小姐面上一滞, 清清嗓子,“是等你收拾好你的领地。”
  周乘既冲她勾勾手,示意她上车。他一面发动车子, 一面系安全带, “抓紧些。我十点赶不上会议, 真的会出事的。”
  “那你还答应我?”曲开颜被他压迫感的时间观念,撵得几乎爬上来的。
  “你不是说你痛经吗?”绅士品格的人,没等到曲开颜安全带插进孔里, 车轮已经轱辘从马路牙子上碾下来, “我给你抛下来, 曲小姐的武力值,没准把这条街都点了。”
  “瞎掰。我有这个本事吗?”曲开颜明明是想问他, 你为什么要答应过来。他好像理解歧义了, 她也不高兴执意追究了。
  某人:“说不准。”
  周乘既驱车上路,他只去过她工作室一回, 依旧需要依赖导航。
  他把放在杯格上的手机拿起来,要搁到车载支架上。
  谁料车子减震颠簸了下,周乘既一只手把方向盘,一只手摆弄手机,没对准,手机从支架上滑落掉了。正巧掉在曲开颜的脚下,她给他捡起来,替他架上去。
  周乘既解锁手机,去翻她微信的对话框。曲开颜看到了他给她微信备注的名字,端端正正她的姓名。
  从对话框里找出那天分享的地图。周乘既都没来得及切到导航app上,手机跳转了来电进来。
  对面是元小波的顶头上司。也是当初周乘既陪着陈适逢去谈判交涉的直接负责人。
  周乘既没来得及找蓝牙耳机,也没高兴接驳到车载电话上,就径直开了免提通话。
  那头姓仲,周乘既很谦卑和缓的口吻称呼对方,仲总。
  “乘既啊,小波刚跟我说,视频会议改电话了。什么情况?”
  “怪我。我这里出了点状况,来不及进公司了。但是梳理的修改建议我昨晚赶出来了,已经发给元工了,我们待会电话沟通,效果是一样的。”
  仲某人轻微应承,嘴上念叨着乘既是轻易不迟到不早退的人,“是家里有什么状况了,你母亲那头?”
  仲某人当初先于陈适逢抛橄榄枝给周乘既,无奈,周乘既还是选择了启跃。
  即便现在做他们的下游,仲某人都很看好周乘既。当初谈判桌上,乘既给他陈适逢做副手,那个技术标,摆出来,业内没几个人能做的这么严谨到位漂亮。
  仲某人的叔叔在Y城任职过,那时候的上峰就是周乘既的爷爷。
  生意场上,不算计不绸缪的,那都是些无根浮萍的虚妄之言。
  周乘既母亲生病的事,是元小波知晓了通知老板的。
  仲某人甚至托人亲自送了慰问过去。周乘既必然要承情,节前他特地飞过一趟广州,请仲总工算作还席。仲某人提携后辈的揽着他臂膀,私下他一向惜才地喊他们小波、乘既的。
  乘既啊,你能过来,我太欣慰了。当然,你长长久久地过来,我更欣慰。
  世故人世故心,秘而不宣。
  今天,仲总工只当乘既这突然的跳票是家里出状况了。这头的周乘既,也干脆没挑破,“嗯,我母亲还好,就是家里临时有点状况。你晓得她们的,女人家,唠唠叨叨……”
  周乘既话都没说完,那头过来人的思想,“明白了。家里两代穆桂英要大破天门阵了。”
  周乘既含糊喊唔,你说什么便什么吧。
  于是,两头约好,十点电话会议。
  挂了通话,周乘既再切回导航的时候,发现已经错过一个路口了,他瞥一眼身边人,像是怪罪她,“地主不该提醒一下吗?”
  曲开颜却识趣也很有分寸的样子,“你和你客户代表讲电话,都说了是家里有事,我乱开腔,不是在线打你脸吗?”
  “哦,这样啊。”
  片刻,周乘既再开口,“甲方是什么呢,甲方就是既要、又要。原则上,他们定好的规矩,轻易别给我破。既然他们觉得家里有点事的话,情有可原。那就推诿到家里吧。”
  “你妈,我是说,你妈妈怎么了?”曲开颜刚刚听到了,她很难忍住不问。
  周乘既自若看着车前方,“乳腺癌,发现得早,但也切除掉一只乳/房。”
  这是曲开颜第一次从一个男人口里听到女性的器官部位,不觉得对方在轻佻在下流言语戏谑女人的。
  “她不是医生吗?”
  “医生就不生病的吗?”周乘既笑着反问她。
  曲开颜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对不起。”
  然而,周乘既像是听到了很无稽的笑话,“傻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曲开颜不知怎么,心里想被倒进一汪不知名的液体,总之,她心里酸酸的,也烫烫的。
  本能地缩了一下。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不错,定期检查,也依旧冲锋陷阵。我是说,她的妇产科工作。”
  “哦。”副驾上的人应完声,许久的沉默。
  驱车的人不禁一哂,“痛经对你这么大的杀伤力吗?”
  曲开颜偏头看他。
  周乘既再道:“你今天像被夺舍了。”
  曲开颜闻言了一个新鲜的词,笑话他,“你还会这么时髦的词啊。”
  “我七老八十了吗?我爷爷奶奶给我发消息,还会用表情包呢。”
  曲开颜不信。
  周乘既反骨生,当即点开他奶奶的微信对话框,翻着给她浏览,是不是,是不是有那种中老年人才会用的色彩度过于饱和的春花秋月、岁月静好的表情包。
  哈哈,曲开颜凑着他手机边看到了。只是,“你为什么都不好好回他们啊。就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因为回的字数超过三个字,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在闲,闲的下场就是给你打电话,唠唠叨叨,最后命题的中心思想和结案语一定是,你什么时候结婚生个孩子啊。”
  曲开颜无来由地脸上一烧,心里立马鄙夷: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抛开长辈催婚的宿命路程,和周乘既掰扯一个道理,“你这样冷落长辈好不应该。尤其是你爷爷奶奶。”
  周乘既没作声。
  曲大小姐现身说法状,“总之,我这个话痨鬼,听你的话,有被内涵到。原来不想回你消息的人,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
  驱车的人,依旧没出声。
  他们车子开出半截,十字路口好长一龙车河。该是出了剐蹭车祸,前面一个路口一时水泄不通。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到约定的点,周乘既面上不显,急的却是局外人的曲开颜。
  她探头到车窗外,前后扫荡的视线。
  驾驶座上的人喊她回来,“三岁小孩嘛,这点安全意识没有,来个穿行的摩托车,你头还要不要!”
  曲开颜没顾上他的骂人。只一心懊悔自己的任性,喊他来害他吃了张罚单,再赶不上他的正经事的话……尤其是她压根没来姨妈。
  曲小姐关键时刻总有点邪门的急智。她想到什么,扭头跟身边人说:“公园你行吧?”
  “什么?”某人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我是说,你在公园开电话会议可不可以?”
  曲开颜思索并安排的冷静口吻,“可以的话,就切到右边去,右转。我知道附近有个公园,那里头小卖部边上也有租赁充电宝。”
  “你电不够用,拿我的手机录音也可以。蓝牙耳机我也可以借给你。放心,我没有贺文易那么八卦,听你任何保密协议细项里的事。”
  周乘既闻言,笑得开怀。“我什么时候说你表姐老公八卦的?”
  “你没这么说,但这么做了。”
  “什么时候?”
  曲小姐严阵拆穿他,“你在茶楼一直拽着和我说话,就是不想理贺老二。”
  周乘既心上一动,啊,原来你这样想的啊。
  刻不容缓的时候,曲小姐一点不拖沓。甚至英气且逼人得很,“怎么说啊?”
  她问他要决定。
  说话间,周乘既的车头已经拨到右转向道上了。
  “你说了算。”
第23章
  上午九十点间, 公园已经没多少晨跑练功的人了。
  即便退休的老人也得赶着回去烧饭,越平凡度日的人,越认真对待一日三餐。
  周乘既依着土著曲小姐的导向,在公园就近的西停车场泊停到位。
  曲开颜似乎很熟稔这些救急时刻的组织, 她都没从副驾的踏板上下来, 遥指着对面一处康复体建设备边上的棋盘座位, “那!那里可以坐,可以铺图纸。”
  驾驶座上的人稳如松柏。他甚至都没开始摘安全带,原本他想安抚急躁的人:不要紧,我后备箱打开, 就是一处临时救急的“办公桌”。
  话到嘴边, 他看着没头脑的大小姐急得俨然自己亲身上阵一般。顿时觉得有趣极了, 那种不枯燥倒也行进的趣味。
  周乘既关键时刻犯洁癖,他利落地摘掉安全带,朝身边人, “喂, 上面脏死了。”
  大小姐远比她通身落拓慵懒的名牌务实接地气多了, 她从副驾上下来,扭头朝龟毛的人骂骂咧咧,“脏什么, 人家大爷已经撸袖子在上头下过好几盘棋了。”
  周乘既闻言, 笑而不语。
  他其实不必带多少东西, 数据都在脑子里。
  但为了承大小姐的情,周乘既还是老实把图纸和笔电都提溜了出来。
  他唯一要求她支援的就是, “我当真需要一个充电宝。”
  曲开颜点头, 轻车熟路地去公园中间那个小卖部租赁充电宝了。
  她回来的时候,周乘既图纸和笔电都在那公共设施的棋盘桌上。东西搁置在那, 他人却没有落座,带着蓝牙耳机在和那头开电话会议。
  橡胶道上,红绿相间。天蓝有风,鸟语携着花香。
  边上的草坪植被,栽着垂丝海棠,还有一簇红山茶。山茶花向来凋零的壮烈,断头一般地消亡。
  这头与会人,香樟树荫下来回踱步,一面移动记忆地报自己精准的数据,一面听取对面的修改参数。遇到需要落笔记录的,他再走到棋盘桌边,拾起彩铅笔,在对应位置标注。
  落笔完毕,却没有把笔扔回图纸上。而是像上学那会儿,玩趣地在指间转了几圈,再习惯性地别到耳际上。
  周乘既再偏头过来时,与一直没走近的曲开颜四目相对。
  他伸手,管她要他要的东西。
  曲开颜没有送到他手里,而是,把充电宝搁到棋盘桌上,连同她买的一瓶葡萄气泡水。
  随即,就扭头回车上了。
  直到她走出好几步,没有回头,却看到她视线正前方,停车那里,白日微尘里,车前灯还是闪烁了两下。
  是周乘既,钥匙在他手里。他来不及喊她,干脆跟着她走了一截路,才遥控着把车门解锁了。
  曲开颜回头看他,车主伸手,钥匙搁在他掌心上。
  示意她,连同车钥匙一起拿走。
  曲开颜这才会意,回头来,不情不愿从他手里拈走了车钥匙。
  周乘既的电话会议前后战线也不过四十分钟,他还回充电宝回来的时候,车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车门紧闭,半放倒了座椅。
  车外的人没有喊醒座上人,而是绕过车身降下了与她斜对角线的车窗一截,再把她车门留出一道缝隙来……
  赶工人自觉紧锣密鼓地趁着这浮生半日闲的档口,把今天临时的会议节点整理出来。
  曲开颜夜里不睡,大白天这一通及时的睡眠补给,充电宝般地立竿见影。
  上午十一点左右,她头一摆,从短暂睡眠里惊醒过来。
  她诈尸般地坐起来,身上还被盖着一截风衣,迷迷糊糊,才要揭开衣服下车时,后备箱那头,有人喊她:
  “这里。”
  周乘既开着后备箱,临时借着车里一个转产品的周转箱作垫柜,笔电搁在上头,他一面敲键盘,一面问前头的人,“醒了?”
  “我睡多久?”曲开颜哑着嗓子,全然才睡醒的无防备。
  后头的人,想严谨却严谨不起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睡的,只知道我回来二十分钟有了。”
  曲开颜身上的风衣是他的,此刻说话间,她还由着披在自己身上,只说了句,“谢了。”
  片刻,“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后头的人目光还在笔电上,“嗯,没忙完呢。”
  曲开颜一时沉默,等着逐渐回神,她拧开一瓶矿泉水,无声地咕咽好几口,才听到后头的人怪她,“所以你的自律就是只卷自己,拉别人沉沦?”
  “什么啊?”
  周乘既指指她手里的水,“给我买带糖的,自己喝矿泉水?”
  曲小姐的精气神恢复了些,骂人不带迟疑的,“扯吧,我是待客之道,才给你买的饮料,帮帮忙哦!”
  周乘既突然阖上笔电,也郑重和她交涉的口吻,“哦。那以后待我,就和待你自己一样好了。”
  曲开颜扭头过来,与后头人还隔着两排座,她蹙眉盯着他。周乘既这才补充道:“我不喜欢喝饮料,更不喜欢吃甜食。”
  副驾上的人旋紧手里的瓶盖,会意且领悟,干脆歪派他,“那你在我们这里待不长,我们这里,面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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