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太太眉眼高, 即便这里头牵扯着明星的保驾,她这样正派的old money太太也轻易瞧不上曲开颜。外界传得更离谱,这位曲小姐都能牵着大明星鼻子走的人。江岑宠着惯着和她交往了一年,最后分手还给了前女友一千万的安抚费。
那江岑什么品相,大家又不是没眼睛。江南这头甚至都引以为傲的大明星。出道后向来没什么绯闻的,一闹倒闹了个大的。
如日中天的势头,高调官宣那天确实留宿某别墅了,因为正在恋爱中。女友是圈外的,二人算是青梅竹马,正常男女恋爱关系,希望粉丝和媒体朋友给女友一些生活空间。他很珍视他们这段一路陪伴的感情。
江岑这一波勇担当,和最后所谓和平分手的好男友人设,他们团队全把锅扔曲开颜头上,说大小姐脾气大,受不了江的那些梦女粉丝也受不了江一心事业没时间经营他们的爱情了。
总之,分手是女方提的。
虽说曲开颜当初和江岑工作室约定好的,不得泄露她任何三次元信息。但这交际圈子就这么大,稍微相熟点的都晓得她曲大小姐不留情,哪怕是大明星也爱谁谁。
所以,她和江岑分割清楚的时候。江岑的那些大粉,陈心扉为首的,都比过年还开心。
孰不知,江岑那时候连夜来曲开颜这里,恨不得给她跪了。开颜你必须帮我,你要什么都可以,你不帮我我就什么都完了。
因为那晚在曲开颜别墅,和江岑风花雪月的不是她,另有其人。那个金主被拎出来,他江岑就什么前途都没了。
曲开颜那会儿好端端的恋爱拉扯里,为了江岑,也为了他的金主给的极为诱惑的安抚费,这才封心锁爱与对方斩断情丝。专心给他江岑扮了一年圈外女友。
其实这事,曲开颜不后悔,毕竟挣钱太香了。
但她也确实因为沾上江岑,毁了她不少名誉。盼盼给她挑明过,嫉妒,实则那些冷嘲热讽说白了还是恨人有笑人无。
今朝廖太太的眼刀子就是典型。
舒婕说,这些人眼里,女性穿衣都没有自由的。男人光膀子都能被容忍成任性洒脱,女人穿个胸衣花招多点,他们都会觉得你处心积虑勾引谁呢。
长桌冷餐会上,曲开颜朝舒婕咬耳朵还回去,“你是对的。我把那漂亮的蕾丝抹胸穿出来给这些糟老头看,真是毁了。”
舒婕撇撇嘴,“留着给你的周侍卫看。”
昨天那一程,周乘既走后,工作室齐刷刷揶揄曲总。
盼盼还给开颜分析了一下,那个艾尔莎是暗指开颜是公主咯,还是长公主。
于是,外头的年轻人最不落后的就是磕cp。曲总是长公主的话,周先生就是骑士咯。
有人跳出来,咱们大中国最不缺的就是文化自信。中国没有骑士,只有侍卫。
好像曲总对这个调侃还蛮中意的,下午不仅请了下午茶,还把今年团建的规格按人头提高了五百块的预算。
周六这天的应酬,从中午十一点一直乌烟瘴气地坚持到了晚上九点多。
曲开颜的牌品向来差得很,舒婕偏要她顶上,说你这种没脑子地去输,才不那么明显。
等真正从牌桌上脱身,她才意识到好打牌的人,是多能坐得住。
她再从度假村酒店驱车回城,期间,她给周乘既发了条语音,问他会打牌吗?
那头将近十一点才回她消息的。
言简意赅的一个是非回答――
周侍卫:会。
这个点是曲开颜夜猫子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她不想打字,便继续语音他:
曲开颜:学霸的会是不是保守意义的擅长。
那头,隔了几分钟的样子。给她打来语音通话。
曲开颜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嗯一声,算作回复。
周乘既问她,“你说的牌是哪种?麻将、扑克还是老式的叶子牌?”
“算了,听你口吻就很会的样子。”
“因为哪一种都有数可循。每式都有规定的张数。出现了几张,还剩几张……”
“好了,大半夜不要听长老念经。”
那头简略一笑。
周六周乘既去他们一处工厂看样的,客户保密协议要求,一些重要部件代工地,任何带拍摄镜头的通讯设备都不准携带进入。
大晚上的,一台航吊起重又出了故障。
周乘既晚上十点多才从工厂地回头。
曲开颜问他,“那有急事找你怎么办?”
“可以给我打电话。只是不能有镜头,不能用微信。”
“哦。那发手机消息,你可以收是吧。”
“嗯。”
这个闲篇告一段落,曲开颜才认真感怀,他是真的很忙。
忙到给她感觉,他们彼此时间的单位好像不一样。
可是,她又极为喜欢这种赶在一天快要告罄之际,脱闲跟对方分享一天的心得或者失误。
曲开颜跟他确认,“那么你明天确定休假吗?”
“确定,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忙到这么晚。”
“哦。”她其实很想厚颜无耻追问一句,该不会是为了我赶班到这么晚的吧。
也许近朱者赤吧。老舅念叨了这么多年的定性,曲开颜都没悟道。和某个人几回交锋,她好像开窍了。
总之,是你的永远跑不了。
跑开的,也注定不属于你。
“你要去哪里找我说的水龙头啊?”曲开颜一个土著倒是求上他一个外地人了。
对面人不假思索,“你不是说在某家咖啡店看到的吗?”
“嗯?”她嗯他下文。
周乘既继续行使他理工科直线最短的逻辑,“那自然是去那家问啊。”
曲开颜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语音通话开免提,她双手托着下巴,朝电话那头,像面对面的觉悟,“那多蠢啊。我不要。”
“你不要,就没有。”
曲开颜怪他讲话无赖。
周乘既不以为然,“这不是你们女生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吗,喜欢就上去问链接。我们家那两位女士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曲开颜傲娇怪,“你们家是你们家,别拉上我。”
大小姐还没跟人要过链接过。多丑啊,多盲目跟风呀。
周乘既替她排忧解难,“嗯。我去问,我去打听。”
曲开颜有点意外,“你愿意?”
“这是你可以得到同款水龙头最简便的方法。”
听起来还不错。只是,“你要怎么开口跟人家说啊?”
“当然是……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你们这款,但是,她死要面子,坚决不肯出面……”
“周乘既!”
那头慢性子的笑。笑完冷淡知会她,“生理期别动怒,生理期也尽量早点睡。”
曲开颜早忘了这一茬了。
她顿时感叹,果真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去修正。
周六告罄前,她想起来问他,“你说的那个公主不开口的方法还没告诉我呢。”
“明天见面说吧。”
“喂,你这是一千零一夜啊。”
……
次日周末,上午十点。
曲开颜才大小姐上花轿般地慢悠悠,从别墅庭院里走出来。
她一袭珍珠色V领衬衫,一边下摆束腰在蓝色牛仔裤里。
背一款老花腋下包。V领襟前有着若隐若现的绿蕾丝胸衣一缕。
她才上某人的车,就咋咋呼呼指挥他,“可以说了吧。公主不开口的法子到底是什么,你再卖关子,我把你车胎扎了你信不信!”
周乘既亦一身休闲日常,比她多件外套。
曲开颜才上他车子,车里就满是她标志性的香水气氛。
今天她也是画着精致熨帖的妆。出题的人告诉她谜底,“就像你这样。大臣告诉公主,公主那日的妆面很漂亮,人人称赞,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公主不能说话。一开口,妆容就全掉落了。”
曲开颜听后缓神了好久,“你是在内涵我,对不对?”
“怎么说?”周乘既和煦面容到目光。
“和你故事里的公主一样,虚有其表。一张口,就全露馅了。”
“露什么馅,公主开口了,就不是公主了?”他反问她。
曲开颜一大早饿着肚子,又被他杀了一招。
可是心里却服气他的刁钻。对啊,公主哪怕花妆了还是公主!
她短暂沉默的几十秒,自觉车里气氛怪怪的。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口无遮拦地追问身边人什么。哪怕他确实在目光检阅她。
曲开颜丝毫没有昨天如坐针毡的应酬感,而且她今天如愿穿出她审美的蕾丝抹胸。
真是个愉快的星期天。
因为她穿了一身她喜欢的。碰巧,这身审美能取悦到她想取悦的人。
大小姐学坏了。学他的冷兵器、回马枪,突然发问道:“还有谁没上车吗?”
曲开颜扬扬眉,问周乘既为什么迟迟不开车。
“你。”
曲开颜听他这话,歪着脑袋朝他。
没等她出声,周乘既再噎她,“安全带。”
有人这才兵荒马乱找着北了。
面上不慌不忙,死傲娇,牵过安全带别进孔里去。然后,没事人似的,招呼她的“侍卫”,“开车吧。”
周侍卫很风度也很纵容,即刻拨档起步。
第27章
那天曲开颜已经连过他车载蓝牙了, 于是他们上路,她架她的手机做导航语音再开周乘既车载音响就显得顺理成章多了。
导航目标是去那家咖啡店。
车子还没出她小区呢,周乘既问她吃了没。
曲开颜当然没有。她反问他,“你呢?”
周乘既摇头, 承认一觉睡醒了就过来了。
曲开颜有点好笑, “原来你也睡懒觉的啊。”
周乘既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质问一样, 当即反驳,“我哪个零件跟你们不一样,让你误会了我钢筋铁骨?”
曲开颜撇撇嘴,心里咕嘟, 哦, 你还真有零件和我不一样。算了, 不想一大早和你开/黄/腔。
于是,周乘既借着这个档口,跟她提议也是诉求。“先找个地方吃早饭吧。”
“咖啡店里有面包、三明治。”
“不要, 我想吃中国碳水。”
哈哈, 曲开颜当即想起周五工作室员工的调侃。还真是, 周侍卫可不是要吃中国碳水。
其实曲开颜也饿了,食欲这种东西,经不住身边人怂恿。
原本她克己复礼地守着, 每天也没有多饿。这下倒好, 和这个人出来几趟, 她顿顿开荤吃碳水了。
车载接驳她手机音乐软件,正唱着霉霉那首《Blank Space》
其中一句译过来很应景:
这份感情可能会天长地久;
或者瞬间归为灰烬的灿烂。
曲开颜暂时的沉默, 周乘既理解成她不想吃这些。车子出小区顺势左转进大路, 单手掌舵方向盘的人忽然道:“算了,先去咖啡店吧。”
曲开颜不解, “不是要吃中国碳水的嘛。去吃生煎包吧,正好我想吃那家的泡泡小馄饨了。”
成天把液断放在嘴上的人,作为向导到了她说的那家生煎铺子。
闻到这大周末巷弄里最真实也最热烈的烟火气后,就像落草为寇先纳个投名状的决心,曲开颜点了一客生煎、一碗牛肉粉丝、一碗泡泡小馄饨、一客银鱼荠菜春卷。她还想点份赤豆小元宵,但是,大小姐偏头问身边人,“我只想一样尝一点,剩下你吃得下吗?”
他们二人往人家收银柜上一杵,后头还有好几对情侣排队。
周乘既示意她,“你先去占位置。”
曲开颜走开的时候听到周乘既跟收银的阿姨说,加一碗赤豆小元宵。
才三月头上,今日骤然升高的气温,逼仄的L型店里已经潮乎乎刮起壁扇了。
周乘既来落座的时候,边上有个阿姨带着孙子只点了一客生煎包,却大包小包带了许多东西,要问他们这桌挪一张凳子去。
周乘既帮那个阿姨挪过去。对方道谢,他也不置可否的口吻。
直到他与曲开颜面对面坐下,他感受到对面人盯着他看,便冷面笑匠地问她,“你也需要一张凳子放你的包?”
曲开颜瞪他一眼,没事人地坐在那等她的早午饭来。
后厨出品很快,没一会儿就全上齐了。曲开颜除了自己要的一碗泡泡小馄饨,其他全小孩吃席般地额外弄了个碗,打秋风般地从公碗里挑出一点,然后全招待给对面人。
周乘既喊着饿的人,也不着急,等着大小姐折腾完。直到她掠夺完她要的,他才问她,“你和每个……你和你朋友出来吃饭都这样吗?”
曲开颜却严阵地反驳他,“当然不。我只小时候和我爸这样过。”
“我待遇这么高?”他不禁揶揄她。
大小姐喝一口小馄饨里的鸡蛋皮汤,“别拿我爸开玩笑啊,不然谁我都会翻脸。”
周乘既自知失言,不再说话。拆开筷子,认真进食。
曲开颜连吃几口碗里的泡泡馄饨,才丢开汤匙,趁热吃那个银鱼春卷,一面咬一面告诉周乘既,“我小时候经常要来吃这种小馄饨,其实里头没肉,我妈便要阿姨在家里下给我吃,她嫌外头的不干净。可是家里那种满是馅的,我反而不喜欢。”
“只有我爸懂,他经常来陪我吃这些店。每样都点一点,吃不完,他兜底。”
“现在很多营销号甚至批评这种没馅的馄饨是宰客。其实就是有很多人爱吃这种啊,乡愁也好,记忆也罢。”
曲开颜这样的妆容,哪怕吃东西,也没把她的腋下包放下来。坐在这个店里,像个鲜艳骄傲的孔雀。
周乘既听她这番话,尽管陌生但却认可,他这些年出差飞行的也去过不少地方。他的边界与认知,向来反感不尊重饮食文化的人。
Y城也吃小馄饨。但就像她说的,周乘既打小吃过的,都馅很足。
足到腻。有时候,赏味真的只是一时记忆、欲望的抵达。
于是,破天荒地,周乘既搁下手里吃生煎的筷子。拿没动过的汤匙来,“嗯,让我尝尝你少时的乡愁?”
曲开颜刚才喝汤都喝过几口了,汤匙也浸在汤碗里。她听他这么说,当即挖苦他,“我吃过的啊。”
周某人面上不显,只是举着汤匙,得她允许,“我不介意。”
大小姐朝他咋呼,“什么叫你不介意啊,你不介意我介意。”
曲开颜狠狠朝他甩脸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周某人从善如流,第二回 开口,“哦。重来。我的意思是,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曲小姐能不能匀一个出来,叫我尝尝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儿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