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随便开颜开。甚至一上来已经先送了个爱马仕给大小姐。
曲开颜眼下当着周乘既的面,迷登登道:“我得回去跟他商量一下,他同意了,我才同意。”
江岑闺蜜心情般地不爽,“你和他商量什么,那是你自己的房子!”
大小姐的逻辑从来不允许别人质疑,“那么我的房子,我愿意和谁商量和谁商量,你管得着吗!”
江岑气得不轻。当着周乘既的面,偏要这个男人不爽。他一个演戏的,最不缺的就是抓马精神。当着一应朋友的面,来搭开颜的肩膀,宛如前男友没分寸地挑衅感,“开颜,你当真要为了他,舍了我吗!”
曲开颜当他病又犯了。拾起自己的东西,便要走。
临走,江岑要她把包拿回去。
曲开颜远不稀罕。只拖着周乘既离开。
实则,这几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大抵一桩事接着一桩事,那种气氛,就像家中有人突然被告知染上重症了,头顶乌云难散的压抑。
周乘既也只当她要慢慢消化,除了陪着她顺着她些,其余,他难多替代。
从江岑住处出来,曲开颜一直闷闷不乐状。
她原本是想告诉周乘既,疏桐已经正式决定和贺文易离婚了。
可是一回头,她却问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江岑要借我父母那栋别墅,你怎么说?”
周乘既原本看她喝得七荤八素的就有点不快,再从她口里听到别的男人,更是不想搭理,“那是你父母的房子,我没有发言权。”
“我现在要你发言呀。”
清醒的人倒是被喝醉的人怂恿到了,“我发言就是我不喜欢。”
曲开颜晕陶陶的脑袋,仰起来看他听他,实则,他每回不讲理的嘴脸,她都很受用。于是,曲开颜点点头,“嗯,那就不借给他了。”
她这样说,周乘既的无名之火也没彻底按捺下去。
他只拖着她,揪小鸡般地要她上车去,回家。
高跟鞋的大小姐,一下子鞋跟卡在别墅楼出来的栈道木板缝隙里了。她拔不出来,便把鞋子脱了,蹲下来拔。
周乘既见状,俯身想来帮她的。曲开颜不知道别什么苗头,偏要自己来。
鞋跟拔出来,上头包裹的羊皮早蹭破了。喝了酒,晃荡般地人,见状,一时挫败,把鞋子扔得远远地,径直扔到了庭院的池塘里。
情绪崩坏,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头发丝的引子,简言之,导火索。
她心里难受极了,挫败极了,灰暗极了。原来这么多年,她身边这么多人其实都是清楚的,只有她一个人自我麻痹地蒙在鼓里,不听别人说,也不去主动问别人。
醉生梦死地活着。
包括疏桐的细枝末节。她明明是和周乘既一起带孩子的,可是她就是没发觉冲儿说什么异样的话。
她懊恼极了。
也怪周乘既为什么不同她说。
“对不起。这种别人的家事,我即便有十成的证据也不敢轻易宣之于口。何况,开颜,那只是三岁孩子的一截话而已。”
开颜摇头,“可是就是这截话,才让疏桐解脱了。”
她是懊悔,当初也许她也把她心里的一截话宣之于口。她十岁的光景,也会不一样。
周乘既不愿听她这么沉湎追责自己。他俯身来捞她起来,忽而感觉到曲开颜十分抵触的力道,这几天,他不问,反而让她更难受了。
“周乘既,实在不行,你别和我来往了。我是说,你还留在启跃吧,我知道你只要愿意留下来,陈适逢那头肯定会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我今天还在联想,这些年我开得好些车子,都有你参与设计制造,好奇妙的感觉。”
“我总觉得,你离开我,会过得更好。”
“也许贺文易说的是对的。我不值得你待我这么好,我一想到我之前和你说的我没有你前女友那么好说话,我不提散伙,你就得和我绑一辈子……我就害怕,我这个人没头脑还很自私,我怕也像我爸那样偏执……事实也是,我是他们生的。我也许没有多少优越的基因了,贺文易说得没错,我确实二十岁就和爸爸的学生来往过,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浅薄缺爱……”
“周乘既,要不,我们分手吧。”
喝醉的人,蓄着满腹的心思,经由酒精蒸腾出来了。
周乘既拦腰抱住的她,热络滚烫。
他今天生气的点就是她身体还没好利索,又来作死买醉了。“曲开颜,你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
“……”热泪的人,笨蛋脑子般地看着抱住她的人。
周乘既冷心冷面得很,“你远没有本事叫我和你绑你一辈子。”
“……”
“除非我心甘情愿。听懂了吗?”
“……”
原本来这里接她,周乘既就是带着些光火的。他没不承认,即便她说的什么狗屁gay蜜,他也很看不惯她和别的男人那么亲近。
喝了那么多酒,一出来,没头脑地跟他说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还提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词。
周乘既当真气疯了。
他很想问她,你这是在拿别人的错误在惩罚自己吗?不,她在惩罚他!
“曲开颜,把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喝醉的人,已经忘记她说了些什么。
扔到池塘里的那只鞋也不要了。因为周乘既再没好脾气地去帮她捡了,只掂抱她一般地,往外走。
他力道很紧,丝毫温柔不顾,勒得她要吐!
“我想吐。”
“咽回去!”
“我知道,你也不爱我了……周乘既,疏桐要离婚了……”
“嗯,所以你也跟着自暴自弃,天都灰了,是不是!我要不要带你去看看疏桐,人家天好好地,而你!”
说着,周乘既抱她到泊车处,也扔一般地把曲开颜丢进后座上。
怒火中烧的人原本想欺身来和她讨伐什么的。
身后有人跟出来了,正是江岑本尊。
他来给曲开颜送爱马仕的,顺便想看看这姓周的在和开颜磨蹭什么呢。
他们都一直纳闷极了,能降得住开颜这种犟骨头的,得多天神的好脾气啊!
可是刚才看这姓周的抱开颜的架势,也没觉得脾气好到哪里去啊。
江岑看戏般地扶着车门,不让阖上。
而车里,周某人也不急不气了,干脆把喝得只剩游魂的曲开颜捞起来,坐他身上。他一句不想和车外的人多咧咧,只折腾醒怀里人,勒令般地口吻,“颜颜,告诉你的大明星gay蜜,拎着他的包,滚远点!”
第69章
车里膝上的人, 听到这样没品的话,一时开怀地笑了。
于是,真的听话地去驱逐不识趣的人。江岑不肯松车门,曲开颜干脆身子够过去, 打掉了臭江岑的手。
砰地, 阖上了车门。
四目相对里, 大小姐一贯骄纵的口吻,“周乘既,你好久没和我那个了……”
“嗯,曲小姐是想打分手炮吗?”
什么炮, 她什么时候想的, 不是, 她什么时候说的?
外头,江岑灰溜溜回去了。
周乘既也扒拉挂件般地,把曲开颜扔开了。他推门下车, 换到他的驾驶座上来, 后座上纤瘦的人也直接爬到她的副驾位置上。
看预备开车的人冷而不发的样子, 曲开颜不怕死地问他,“我刚说什么了?说我要和你分手?”
周乘既车子点火,拨档起步。
“周乘既, 我在跟你讲话。”
“我也在不想和你说话。”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 更不喜欢遇事逃避甚至龟缩的人。”
“嗯, 我知道你在说我。可是,周乘既, 我再三心二意再逃避龟缩, 我都没有用在你身上。相反,我很怕对不起你, 很怕几年以后,甚至用不了几年,到时候人家都替你不值得,看吧,他找了那样一个大小姐脾气的女人,沾了一身骂名,得到什么了!”
驱车的人,突然一个深踩陡刹。害得曲开颜惯性往前冲了一大截,再弹回椅背上。
“所以,你的分手感慨,是再清醒不过的念头了,是不是?”
“……”
“曲开颜,回答我。”
“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值得更好的这种托词,十年前我就觉得是个笑话了。”
曲开颜拧眉,“什么叫十年前,我在和你说话,你扯十年前干嘛,周乘既!”
“因为我发现你们女人的话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也许。”
“……”副驾上的曲开颜这回真的炸毛了,“我和谁,你们女人啊!周乘既,你去死!”
“你值得更好的,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和我一起会后悔的,不告诉你也是怕影响你工作。”最后一句有点奇怪,曲开颜即便喝了酒,好像也听出来了,这句是埋怨他母亲隐瞒生病开刀的事。
“周乘既,你这是承认对你初恋还有怨念了?”
“我承认个屁!曲开颜,我只承认你和她们一样的笨。”
“……”气到失语的人要伸手来打他。
周乘既驱车还在行驶档上,他只右手来格她的无理取闹,最后严阵口吻,“分手就给我找个不新鲜的词。不喜欢了,烦了,无聊了,都可以,别给我弄这种圣母的一套,听懂了没!”
曲开颜这种急脾气金鱼脑袋,被有人一时狗脑子上身的激到了,“好呀。我现在就是不喜欢了,烦了,无聊了,你满意了吧!”
“我不满意!”
不满意你也给我受着!曲开颜气得跌回椅背上,她决定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了。
更反骨地气他,“我就要借房子给江岑。我要借给他住一辈子,谁管得着我。我是狗,才发癫地还要跟你商量,搞笑!”
回去的一路,两个人冷战般地沉默。
曲开颜早把剩一只的高跟鞋剔掉了,又坐没坐相,她把脚搁在挡风玻璃前的中控台上,车子主人见状像是看不惯的样子,要她把脚拿下来。
“不。”
周乘既就一手把方向盘,一手来拖她。偏要她坐好,“你是起码的安全常识都不顾了是不是。我说不准你这样就是不准!”
“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
“你说我是谁!!曲开颜!!”
声音比她高一度,叫板的人一愣。曲开颜心想,喊屁啊,哦,原来情绪稳定的人也会胡搅蛮缠啊!鄙视你。
直到回到她住处,曲开颜一路再无话,撤回她的脚,安分坐好。
这些日子,周乘既每回都躲懒,车子回来就径直停在庭院前门口。今晚也不例外,他泊车的工夫,曲开颜光着脚就下车了。
周乘既还气她,也不管她这样的行径。
谁知道,曲开颜一推开栅栏门,就被鹅卵石上一束绿玫瑰差点绊倒了。
庭院里是感应照明,有人回来的动静,一时庭院亮起了一片灯带。
借着光明,曲开颜抱起那束玫瑰,正是小乔玫瑰。
她还以为是某人搞得意外浪漫的,结果花束上插着的却不是花卡,而是一张面额不多也不少的油卡。
与油卡一起粘连着的是个便签。
来自陈心扉:
没别的意思,是因为你妈也是我妈,姜女士要我来跟周先生道谢一下他上次看在你面子上的友情援助。
姜女士交代为了边界感,感谢你男朋友不如感谢你。
花和油卡都是我自己的钱买的。
就这样~
周乘既进来的时候,曲开颜正好粗略读完这个便签。大小姐傲娇地切一声,把便签揉在手心里,小屁孩哪来你自己的钱。
哦,拍网剧了。
于是,周乘既走近了,只看到曲开颜抱着一束眼熟的绿玫瑰,很受用的样子。
偏偏就是小乔玫瑰。
“谁送的?”
大小姐傲娇白一眼,你管谁送的。张嘴就来,“江岑。”
这一刻,她当真,光脚不怕穿鞋的。
一进门,曲开颜就扔开花,上楼去卸妆洗漱了。冷战要有冷战的样子。
结果,她冲凉洗漱后再下楼来,那束小乔玫瑰被某人无情扔坐在垃圾桶上。
曲开颜见状,冲锋般地到在厅里沙发上坐着的周乘既面前。他这种大忙人,八百年都没时间看电视的,你和他聊个宫斗剧,连盼盼她那个酱油厂的老总爹都看过、都能跟她们聊得起来,孟爸很能一针见血,这里头最坏的还是这个老皇帝啊。没他这个老东西,也没这么多事啊。
盼盼:孟总,你要不要想好再说。人家皇帝比你年轻多了好嘛。
周乘既就没看过。曲开颜每回都很羡慕这种没看过的脑子和眼睛。
大小姐的脑回路又扯远了。
眼下,她指着那束花,“你给我捡起来。”
看宫斗剧的人不予理会,正在沉浸式地努力记人物名字。
曲开颜气到没辙,把垃圾桶踢到他跟前,再命令一句,“捡起来!”
周乘既的目光依旧追着电视屏幕,片刻,曲开颜以为他要阴阳怪气或者无关紧要地来几句的,只听到他再镇静不过的声音:
“曲开颜,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闹着玩是吧?贺文易那种关键时刻咬人的狗屁话,你不把他扔了还抱着闻是吧?”
“还是觉得我为了你离开启跃,多委屈我自己?”
“不,即便我是为了所谓的爱情,也是奔着1+1大于2的前提。你如果把我想得多么的崇高伟光正,大可不必。因为我太知道人是会死的,爱情哪怕婚姻家庭也是一个道理。”
“但是我们只要死不掉就得活着。我能做出一个既定决定,必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反之,我如果贸然矮于我现在的状态,那么不必你说,我自己都没有信心经营下去。我的尊严骄傲也不允许。”
“所以听明白了吗?我选择离开启跃,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们。哪怕我这些年经营的舒适区得重新洗牌再来,我也是有足够的底气和勇气去面对的。开颜,我才三十岁,我并不是六十岁遇到你。”
“仲嘉让那头几处研究院,我答应他,Y城那头和上海这头就能帮他把担子分出来。当然利益标配着相应的能者多劳。以及,我要和他仲某人磨合上个几年。”
“但这一切,基于我爱你,你支持我的基础上,我觉得没什么不能克服的。而不是,你眼里心里受挫了几个不如意的人与事,就灰心逃避起来。哪怕那个叫你受挫的人是你的父亲。我也会平等地怨怼他们。”
“他们的懊糟事,凭什么要我跟着受牵连。曲开颜,我从决定和你来往那一刻起,就没一分一秒地动摇,我说过的,能劝退我的,只有你。”
“而你,今晚,轻易而举地伤到了我。”
周乘既说这番话,依旧是面冷心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