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往前一步,“自我”的意识就淡却一分。
那个名为苏莺时的女孩,从出生到成长期的历程在她脑中幻灯片般飞速放映。
她一步步走近苏莺时,也走进了她潮湿、阴暗,肩负母亲沉重期待的少女时代。
第20章 娇纵(修细节,凌晨更) 粘人精x男友力
不同于在碧玺湾看剧本那天,这次全身心投入了表演,许星宁反而没有掉一滴眼泪。
在搭戏的那个男生投来目光的一刹那,她触电般收回视线,任由拉扯中散乱的发丝遮住自己的脸。
圆圆的杏眼里盛满泪水,但她始终紧咬着唇,没让眼泪掉出眼眶。
可眼里分明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从前的澄澈、骄傲,在这一刻变得支离,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脊背笔直地挺着,任由母亲在一旁拉扯、厮打,仿佛只要她岿然不动,那份勉力强撑的体面就还在。
在场的人不自觉被她的情绪感染,神情动容,直到坐在正中的赵岩喊了声:“咔。”
众人这才回过神。
许星宁长长呼出一口气,颓然地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那种难受,一时半会儿难以纾解。
赵岩带头鼓了鼓掌,接下来,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有工作人员上前递过一张纸,为她整理散乱的头发,许星宁接过,道了声谢,抬手擦去眼里氤氲的水汽。
赵岩趁机问道:“不愧是童星出道,功底在这儿。但我比较好奇,最后你为什么没哭出来呢?”
前面几个竞选的演员,情绪累积到那一刻,无一例外化作泪水迸发出来,或默默无声,或抽泣哽咽。
只有她,从头到尾,没有掉一滴泪。
许星宁的回答完全遵从本心:“因为作为苏莺时的我,那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哭。”
不要哭,不要让人看笑话,更不要在他面前流露自己的脆弱。
赵岩沉默片刻,而后点点头,起身同她握手:“很感谢你百忙之中来试戏,我们这边会尽快给出最终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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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之年》其他工作都筹备得七七八八了,网传男主也已定下,如今万事俱备,只差拍板女主一角,因此等待时间也不会太长。
按理说,这种时候安静等通知就好,可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许星宁一档接洽好的综艺被人半路截胡了。
虽说这档综艺本身就是前段时间爆出绯闻,赵登高为了给她刷好感度才接的,但……
和沈从宴一样,她讨厌别人从自己手里抢东西。
赵登高在电话那边都快气冒烟了,许星宁把手机听筒拿远了点儿,皱眉:“又是徐晚棠?”
这要说不是故意针对,就没别的解释了。
“可不!我查到了,她背后那人叫张国森,搞实业起家的,至今也没婚娶,是金主还是正常恋爱,还真没法儿说。”
赵登高联想到什么,苦中作乐道:“哦对,音轨分析出结果了,本来还想等《清白之年》官宣定角时,和澄清声明前后脚发。”
千周传媒介入后,他原以为许星宁这角色十拿九稳了。
“但我现在担心,那姓张的把手伸到选角上去。”他接着说。
前两天热搜一爆,谁不知道许星宁那不曾露面的合法丈夫,正是年轻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沈从宴。
张国森资产规模虽然不小,但和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的星盛相比,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这种情况下,他敢为徐晚棠抢资源,无非表明两点:一是出轨这事儿尚未平息,外界都在揣测许星宁的婚姻即将破裂;二是……
赵登高心头一颤:“小祖宗,你是不是又和大老板闹崩了?”
所以片场的下马威不过是试探,见沈从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边才更加肆无忌惮。
许星宁撇撇嘴,嘟囔道:“我也不是非得靠他。”
撂下这句她便挂了电话,可嘴上再逞强,也免不了心烦意乱。
这么些年,前有许父后有沈从宴为她保驾护航,她毫不费力就站在了别人打破脑袋去够的食物链顶端,以至于她忽略了,在这个圈子里有多少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她以为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纵使没有沈从宴,自己也能处理好一切。
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出道以来,她从没像近个把月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仿如深陷泥潭,身不由己。
胡思乱想之际,时雨敲响了门:“星宁姐,收拾好了吗?司机到楼下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她前段时间接了个美妆品牌的全线代言,今天受邀去参加品牌方的直播活动。
许星宁敛起思绪,起身走向门口:“好了。”
直播地址在品牌总部,她们抵达时刚过五点,距离开播还有两个多小时,正好做妆造。
车要停到地下车库,方便起见,时雨带她在公司正门下了车,恰好碰上负责人带着几人出来迎接:“星宁小姐,这边儿,跟我来。”
负责人引着他们往右手边走,忽然,大厅另一侧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伴随明显带着央求的男声:“杨姐,求你再给我个机会,这个代言我不能丢,我跟你保证我不会出事儿……”
声音太过耳熟,许星宁下意识回头望去。
一女一男前后脚跨出感应门,虽然两人脚步匆匆,只留了个背影,但她很确定,跟在女人身后的正是周铭。
负责人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摇头叹了口气:“这周铭也真是,那是我们营销总监,原本这次护肤代言定的他,结果……”
结果怎么着没明说,但许星宁瞬间领会到他的意思。
周铭捆绑她炒作一事,本身就是双刃剑,他有了热度不假,可男小三并不是什么好听的称号,品牌挑合作对象本就忌讳这些,掉代言并不奇怪。
但这么说来,她没想通为什么自己的代言还稳稳当当,没被波及。
她只当是赵登高的神通,却听负责人话头一转,说:“不过还好,您这边很快就太平了。”
她没来得深究这话背后的意思,电梯门“叮咚”一声开了,轿厢里挤满下班的社畜,一窝蜂地涌出来,一行人拥着她闪避到了角落。
许星宁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却又想不到是什么,正要发消息问赵登高时,时雨拿着手机急匆匆跑进来,给了她答案。
不知是激动还是跑步的缘故,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指了指屏幕:“星宁姐,老板、老板,录音,澄清了!”
她一急,说话更加磕磕绊绊,索性拍拍胸脯,将手机举到了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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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最上方,是有着蓝V标识的“星盛集团”官方微博号。
往下,是一则措词严谨且严厉的声明。
许星宁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大意是说,关于网上流传的出轨实锤录音实为合成,音源来自集团掌舵人也就是沈从宴的通话录音。
考虑到此事侵犯了双方当事人的隐私和名誉,构成了诽谤罪,且影响巨大,集团这边将代表当事人追究法律责任。
化妆师绕到她正前方,准备上眼影,恰巧屏幕自动熄屏,许星宁脑子有些乱,正要闭眼,时雨忽然递来蓝牙耳机,小声提醒:“后面还有。”
戴耳机有点儿麻烦,反正都上热搜了,早晚全民皆知的事儿,何况屋里除了她和时雨,就一个化妆师和发型师。
这么想着,她直接调大音量点了外放。
她发誓,如果早一秒反应过来音频内容是什么,她宁愿强忍好奇心,哪怕忍到抓心挠肝也不会选择外放。
但为时已晚。
空旷的房间内,不知道几年前的录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钻出听筒。
【怎么了,心情不好?】
【挺好的呀!但是……】
【嗯?】
【但……哎呀!你到底什么时候有空陪我?】
对照着周铭所谓的“实锤”,原始音源也只简短地截取了这一段。
是了,这么一听,她那副娇气又任性的口吻,以及对面那道沉敛却宠溺的男声,完全是恋爱中的情侣自然而然的对话。
而不像周铭伪造那版,刻意又油腻。
沈从宴有两部手机,用来分开处理公事和私事,但由于工作需要,保留了通话自动录音的习惯。
她记不起来以上对话具体发生在何时何地,但有一点肯定的是,那应当是他们相识以来,彼此都最爱对方的时期。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热烈地爱着沈从宴的时期。
因为爱他,所以工作以外的闲暇,就无时无刻不想缠着他,也是因为爱他,能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做回娇气包,就像在许建勋面前那样。
相熟的发型师没忍住,打趣道:“星宁,原来你和你老公谈恋爱时这么腻歪呢?”
热搜归热搜,网友们怎么取笑都隔着一层屏幕,但当面调侃就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社死了。
这就是许星宁后悔外放的原因。
她打了个哈哈带过这个话题,心思却不自觉绕着这件事打转。
以至于整场直播下来,连主持人都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宁。
直播接近尾声时,许是为了活跃气氛,主持人临时起意道:“这样,咱们再挑几条弹幕,跟粉丝们互动一下好不好?”
台本上没这个环节,但直播间互动本就是常规操作,许星宁配合地笑了笑:“可以呀。”
尾音刚落,弹幕如同泛滥的洪水,绵绵不绝地滚动起来,刷屏速度太快,让人根本来不及看清。
只能采取随机截屏的方式。
前面的问题都挺正常,问已播剧、问接下来几时进组,以及要粉丝福利等等。
许星宁都一一回应。
最后一轮,主持人把手机屏对着镜头,让她闭眼亲自截了张图。
“好,ID‘不穿秋裤’的粉丝问,”男主持看到后面的内容,瞪大了眼,但ID都报了,不念也不合适,他清了清喉咙模仿粉丝的语气:“‘呜呜星宝星宝!你老公到底是怎么追到你的,他抢了我老婆。’”
“不是,”许星宁大半心思都在录音那事儿上,想也没想地回,“是我追的他。”
话落,直播间寂静一片,屏幕随即飘出一连串感叹号。
她立马反应过来,完了,自己挖坑自己挑。
好在下播时间快到了,尽管主持人和粉丝都有想疯狂吃瓜的念头,也不得不作罢,最终以主持人硬cue了句自家新品做结。
许星宁不知道的是,在她说出那句话后,粉丝们本着“倒要看看谁能让我老婆倒追”的心态开始挖坟。
一不小心,挖到狗仔在机场拍到的双人合影,沈从宴男友力max;
再不小心,挖到外网上纽约大学的校友合集,许星宁粘人精max。
再一了解沈从宴亲手铸造的商业帝国,风向逐渐从不服气演变成嗑cp――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合法cp。
她拿到手机,没来得及刷这些,就看到了赵登高俩小时前发的消息。
【赵哥】:我靠,大老板用官博发声明,你怎么没提前和我说
【赵哥】:这他妈,怎么总有人不见棺材不落泪,还质疑你们这段音源是事发后伪造的
【赵哥】:等不及了,鉴定机构的报告我发了,喷子给我死
她动了动手指,刚打了俩字,赵登高的语音电话就弹了出来。
“赵岩那边回复说选角定了。”
第21章 娇纵 花这个钱为她讨一个公平,他乐意
许星宁心跳漏了一拍。
她无意识抓紧手机,问:“定了谁?”
赵登高:“我也不知道。”
“……”
大概察觉到她要发火了,他正经道:“好好好不开玩笑,是定了没错,但没说是谁,明晚有场饭局,邀了你和徐晚棠,当面公布。”
“当面?”许星宁头一回碰上这种事,心生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赵登高也没整明白,分析道:“要么选了徐晚棠,给你赔罪;要么选了你,又怕开罪张国森,给她赔罪。”
许星宁默了默:“每一个字儿都听懂了,但连起来,你不如不说。”
“唉,我是真不知道,”赵登高也犯愁,“但总归是要去这一趟的,要哥陪你不?”
他这段时间出差,在给她谈新的高奢代言,其实有些分身乏术。
许星宁善解人意道:“算了,我应付得来。”
在这个圈子里,双方资源重叠度太高的话,明争暗抢是常有的事,因此的确很难成为朋友。
但她总觉得,徐晚棠对自己的恶意,深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去这一趟,正好找机会弄清楚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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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说来,这次饭局私人和工作性质各占一半,除了留司机待命,其他人许星宁一概没带。
徐晚棠在这点上倒像与她不谋而合,也是只身一人。
但奇怪的是,她原以为片方相关核心人员都会到场,结果到了一看,在座的除了导演和总制片人,就只有她和徐晚棠了。
她随便挑了个位置,问:“赵导,就咱们几个人吗?”
赵岩解锁手机屏,看了眼时间:“等会儿啊小许,还有两位没到,估计快了。”
许星宁只当是副导之类的,刚要应声,包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张国森西装革履地走进来,发量不多,但能看出用定型喷雾打理过的痕迹,油亮亮地抹向后脑勺,观感……难以言喻。
“你终于来啦,怎么做东还让人等这么久?”徐晚棠嗔怪道。
张国森做东???
许星宁挪开了眼,没再细看,后悔来了这一趟。
瞧这架势,也许赵登高猜错了一点,那就是――女主定的徐晚棠,设今晚这个局,也并非为向她赔罪,而是一种炫耀,一种挑衅。
“路上耽搁了。”张国森自觉走到徐晚棠身旁。
刚落座,他就拿出生意场上那套江湖做派,招呼服务员开了瓶酒,倒满了面前的杯子:“各位对不住,的确来迟了,我自罚三杯。”
说完一仰头,灌白开水似的,咕噜咕噜杯酒下肚。
制片人劝道:“别了张总,意思一下就行,忙可以理解。”
张国森摆摆手,当真又灌了自己两杯才罢休。
这种场合,许星宁打心底不喜欢,况且她看赵岩份儿上来的,既然是张国森攒的局,性质就不同了,她没必要久留。
这么想着,她准备告辞:“赵导,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
“别啊,”不想,竟是一直未曾交谈过的张国森开了口,刚喝了酒的缘故,他脸膛呈猪肝红,“许小姐,你真不记得我了?”
许星宁蹙眉。
他将手搭在明显不悦的徐晚棠肩上,咧嘴笑笑:“也是,千金小姐哪儿记得起我们这号人,你爸在世时,可没少警告我离你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