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半蹲下,笑着看向她:“毕竟这是,夫、妻、义、务,不是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相识这么多年,许星宁头一回知道他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一把推开他就要回自己房间,没走出几步却忽地停住脚。
沈从宴看着她的背影,敛起笑意,正色道:“不去晋城了吗?”
第31章 娇纵 这个真相,她宁可不要
许星宁倏地警觉起来。
不确定自己酒后胡言乱语吐露了些什么,她决定先按兵不动,佯装不解地回过头:“去晋城?”
沈从宴还没来得及说话,被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伴着柔和的女声:“先生您好,这边是客房服务,您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了。”
是洗衣房的工作人员。
沈从宴径直过去开了门,取了衣服一转身,发现几步开外那道身影还杵着一动没动。
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地把她的衣服扔过去:“我是不是该给你搭个戏台?”
她演得这么假吗?许星宁伸手接住衣服,索性不装了:“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会误机,订了两点半的机票,”沈从宴四两拨千斤地回,边解浴袍腰带边往房里走,见她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挑眉问道:“你是打算再误趟机,还是等我帮你换衣服?”
许星宁反应过来,又想起昨晚她印象全无的不可描述之事,脸腾地一红:“你想得倒美。”
说完扭头几步走进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她背靠着门板缓了缓才平复下呼吸,甩掉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不清楚沈从宴都掌握了些什么,但很显然,他知道的似乎并不比她少。
//
订的行政套房小助理已经提前帮忙退了,两人去餐厅简单用过午饭,就直奔机场去了。
不知宿醉的余劲未消,还是夏日午后本就容易让人感到困倦,许星宁一登机就做好了把这趟航班睡过去的打算。
她放平椅背躺上去,在入睡之前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到底是怎么在精神病院找到人的?”
“你问我认不认识船员那次,我就开始查他了。”沈从宴垂眸看着手机,逄总助正在和他确认跟院方那边的对接时间。
“查到这里,要多亏了沈乔南。”他语带嘲讽,手上发了个“嗯”字过去,利落地结束了对话框。
许星宁侧脸看向他:“什么意思?”
“怎么,人在那儿关了这么多年,他没跟你说?”提到沈乔南,他的语气明显冷了不少。
许星宁喃喃地回:“他确实跟我说上次去晋城是因为查到了一些线索……”
沈从宴轻嗤一声,他那句反问明显话里有话,听着让人感觉像在猜字谜,而谜底除了他,无人知晓。
她还想追问,沈从宴却已阖上眼,靠在了椅背上:“有些事我也不清楚,我不想骗你,等到了晋城,自然就有答案了。”
见他无意多说,许星宁拉下眼罩躺了下去,心里却有些乱糟糟的。
很怕所谓的答案会和之前每一次那样,不过竹篮打水一场。
//
晋城精神卫生中心的探望时间在周末是从下午两点半开放到五点半,而从江城飞过去大约花了一个小时,加上从机场过去的车程,他们在四点半左右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逄总助已经提前联系过院里的负责人,简单登记了时间和探望人数,门卫处让他们签了个字,检查了下危险物品便放行了。
走进去才发现,所谓精神病院和自己想象中亦或是影视城搭的景截然不同。
正对大门的是一座喷泉池,而主干路两旁绿树成荫,将炙热的阳光挡去了大半,再往里走竟是个颇具规模的荷花池,大朵荷叶掩映在水面上,不时有金鱼游曳其中。
许星宁觉得,这里除了名字不太好听,其他看起来都挺好的,她打心底感慨道:“原来这种地方环境这么好。”
“怎么,你想住?”沈从宴睨她一眼。
“……”许星宁一噎,都怪这段时间他时不时抽风表露爱意,以至于她差点儿忘了,这人的嘴其实挺毒的。
倒也不是存心让她吃瘪,沈从宴收回视线,切入正题:“你想没想过,也许不是这种地方环境好,而是这个地方并不便宜,所以环境还不错。”
他今天说话实在是过于委婉了些,许星宁平时没少跟媒体打太极,私底下再搞弯弯绕绕这套就没什么耐心了,她直白地问:“所以呢?”
“所以我查了下,当年那个船员的父母收入微薄,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正常来讲,这里每月上万的治疗费,不是他们这种家庭能承担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星宁反应过来:“有人给了他们一大笔钱,不会是封口费吧?”
沈从宴摇头:“更大的可能是,他家里对于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察觉到她不解地侧目,他进一步解释,“据我所知,这些年张家经济状况并未好转,噢――他本名叫张D,院里登记在册的名字却是,董博。”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名字,难怪这么多年,他就像是人间蒸发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护士站。
“董博啊,”年长的护士头也没抬,往上指了指:“上四楼,左手边过去第六间病房就是了。”
这里是没有电梯的,两人道过谢,许星宁跟在沈从宴身后朝楼梯口走去,只是每上一步台阶,脚下就更沉甸一分。
追寻了那么多年求而不得的真相,在即将接近的时刻却顺畅得让她有些发慌。
“等等,”上到四楼最后一层台阶,她扯了扯沈从宴的衣角,不太放心道:“要不带上他的主治医师一块儿进去吧?”
沈从宴垂眸,看了眼她紧捏自己衣角的手,想了想,提出假设:“如果他没疯呢?”
如果没疯,却被迫在精神病院待了这么多年,这里面一定有利益牵扯,主治医师尤其可能是其中一环,他们不能打草惊蛇。
他安抚道:“如果信我的话,可以等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你在门口等我。”
闻言,许星宁摇摇头:“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就是有种奇怪的预感……算了,我跟你一起。”
她松开手,同他并肩往左手边走去。
房门虚掩着,敲了敲门没人应答,沈从宴率先推门进去,许星宁边环顾四周边跟着他往里走。
是间双人病房,可两张床都空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不像是有人在。
“是不是去活动室或者其他地方了……”许星宁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可话音未落,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她一激灵,转身就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子从门后模仿着猩猩的姿势“唰”地跳到她跟前。
许星宁吓得几乎失了声,沈从宴最先反应过来,一个跨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上下打量了眼面前扮猩猩的白瘦男人。
他咧开嘴角,眼睛眨个不停,小丑般假笑着凑近他:“嘿嘿,嘿嘿嘿。”
沈从宴蹙眉,往后退开两步,出其不意地喊道:“张D。”
像是走失许久的宠物忽然在街上听主人叫到曾经的名字,男人脸上的表情一僵,缓缓放下高举的双手,迟疑地看看他,又看看从他肩膀后探出脑袋的许星宁。
那双眼里装的东西,分明不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该有的。
想到沈从宴方才提到的假设,许星宁摘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试探地开口:“你还记得许建勋吗,我是他女儿――”
谁知,话刚说到一半,男人垂下去的手臂再度抬起,嘴里咿咿呀呀,想掐住她脖子那般,疯了似的朝她冲过去。
躲闪间,许星宁眼尖地捕捉到他尖利的指甲,要不是有沈从宴护着,她那张脸此刻大抵已经挂上了血痕。
沈从宴挡着男人的攻击,回头冲她道:“你先出去,我来问他。”见她不动,以为她不放心自己,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出去!对话我会全程录音!”
许星宁知道他误会了,却来不及解释什么,男人忽然激动的情绪和攻势,看着的确都是冲她去的,担心继续留下来会更加激怒对方,她一咬牙,往门外走去:“那你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出来!”
刚出门,就和听到动静赶来的护士迎面撞上了,对方眼看就要就去,许星宁急中生智,一把将门带上,解释道:“那是我先生的弟弟,他们太久不见,张D……董博有点激动。”
蹩脚的理由,奇怪的是,当她说完这句,病房里竟真的安静了下来,间或夹杂着男人的咿呀声,但情绪已不似刚才那样激越。
“真的?”护士将信将疑,还是放心不下,把门推开一条缝,往里看了眼。
董博坐在床上手舞足蹈,陌生男人背对她拉过一把椅子坐着,倒是这里家属探亲时常见的场景。
护士点点头:“那行吧,你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探望时间,注意着点儿……哎,你这儿怎么这么多血?”
她这一说,许星宁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胳膊被划破了,淌出的鲜血甚至低落了些在地板上,刚才混乱中竟丝毫没有察觉。
眼下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
患者发病伤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护士见惯不怪地招呼她:“跟我来,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许星宁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可她在这儿也的确无济于事,只好跟了过去。
//
护士娴熟地给伤口涂了碘酒,最后用纱布缠了一圈,羡慕地看了看她胳膊:“你们小姑娘细皮嫩肉,这皮肤就是好。”
得益于那副超大墨镜,她并没能认出许星宁。
许星宁连连道过谢,见时间还早,估摸着在四周转一圈,沈从宴那儿应该就进行得差不多了。
可当她走到荷花池,无意间抬头望向住院部,却发现从某个窗口窜出大片火光,火光之上,是浓浓黑烟。
她定住脚,挨着窗户数过去,数到第六个数时,兀地怔住。
只愣了一瞬,她扭头就往住院部跑,一边颤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沈从宴的号码。
单调的“嘟”声不知响了多久,一直无人接听。
许星宁一路狂奔到护士站,没等她说话,身旁就飞快跑过几个保安和医护人员,嘴里嚷着:“快!都去406救火!!”
她腿有些软,明明体力不算好,却紧跟他们不带歇气地爬上四楼,急匆匆赶到方才那扇房门前。
呛人的黑烟越来越浓,甚至从门缝底部溢到了走廊,她拼命拍打着门板:“沈从宴,你听得见吗!开门啊沈从宴!”
门从里面反锁了,明显还用什么抵住了,保安拉开她:“姑娘你过去,让我们来。”
几人合力去撞门,却没能那么轻易地破门而入。
出于安全考虑,精神中心的窗户也是用防护栏封死的,一时间除了等消防,几乎陷入了僵局。
许星宁被浓烟呛得满脸泪,狼狈地扶着护栏,突然后悔来了这一趟。
这一刻,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如他所言,杀害许建勋的凶手,绝不是他。
点燃这把火的,才是真正的凶手。
可如果知道真相的代价是付出他的性命,那这个真相,她宁可不要。
作者有话说:
沈从宴:老婆终于知道心疼我了,这条命不要也罢(bushi
第32章 娇纵 “看到你为我哭,死了也值”
有人拿过椅子试图砸门,却仍然无济于事。
消防栓连同其他楼层的灭火器都集中过来,却没人能破开那道门,此刻的406已俨然成了一道生死门。
这场突如其来的不知天灾还是人祸,出乎每个人的意料,除却走廊两端从房里走出来看热闹的病患,在场的人无一不急得团团转却又毫无办法。
眼看火势越烧越旺,甚至连明火燃烧时噼啪作响的声音都清晰无比,几米之内,浓烟熏得人止不住恶心。
部分人开始选择撤离,等待消防的救援,许星宁见状,一把夺过保安手里的椅子想接着砸门,却被刚才替她处理伤口的护士死死拦住:“姑娘,没用的!你这样过去是找死,先走吧!”
许星宁死死地盯着那道门,不肯放弃:“放开,我丈夫在里面!别拦我,求求你们,救救他……”
这样的火势,她理智上不是不知道凶多吉少,可哪怕还有千分之一的希望,她都不肯眼睁睁看着他在里面活活被火烧死,或是被有毒气体闷死。
保安也过来帮忙拖着她往通风口走,毕竟这样的情况,将死伤降到最低才是明智的抉择。
许星宁敌不过他们的力道,哭得撕心裂肺:“沈从宴,你不准死!不准丢下我!”
声嘶力竭间,不知从哪儿迸发出来的力气,她挣脱旁人的手,闷头就要冲过去。
可一道声音忽地拦住了她:“让他来,他会开锁!”
许星宁脚下绊了绊,一个踉跄,跌到地上。
护士长带着一个身穿病号服戴着头盔作为临时防护的男人匆匆挤进人群,捂着口鼻边咳边说:“他撬过我们,咳,好几次锁,半夜逃出去,咳咳。”
男人更像玩性大发的孩童,丝毫不觉危急,站在门前歪头看来看去,却没有动手的打算。
“董博在里面,你再不开门他就烧死了!”情急中,有人吼了一句。
这话仿佛触发了开关,男人喃喃念叨着“博哥”,伸手就去抓门把,却在触到把手的那一瞬缩了回来,把手指放进嘴里,呜咽道:“烫,烫烫。”
“毛巾啊!湿毛巾!给他包上!”
“来了来了!”有人从临近病房里随意扯了件衣服打湿水,缠到男人手上。
隔着厚湿的布料,男人一手把着门把,另一只手拿着螺丝刀,对着门锁专心捣鼓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从凝神期盼到逐渐失去信心,却在下一秒,于嘈杂中,听到了非常细微的“咔哒”声。
“嘿嘿,开了,开了。”男人丢掉螺丝刀,开心得直拍手,他不知眼前是怎样一场可怖的灾难,脸上那种孩子气的开心与周遭格格不入。
门一开,火舌借着风力从缝隙间窜出来,几乎舔舐到他身上,护士连忙拉着男人离开现场。
许星宁猛地撑坐起身想进去救人,保安比她快一步,湿毛巾捂住口鼻一脚踹开门,门后有重物应声落地的声音。
“是人!快快快,拖出来!”
原来一直抵在门后的,竟是活生生的人,大概是在逃生时丧了命。
工作人员拖着脚将人往外拉,那人身体因高温蜷起,呈僵硬的拳击状态,身上的衣料已经烧融在了皮肤上,分不清本来面目。
许星宁长睫颤了颤,腿一软,险些晕过去。
那一秒她心跳骤停,自己好似也死了一遍。
直到另一道声音响起:“这儿,这儿还有一个,来个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