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纵玫瑰——别漾【完结】
时间:2023-06-23 23:07:21

  她倏地抬眼望去。
  其他人带着消防设备一股脑集中到门口帮忙灭火,重叠错落的人影里,一个裹着厚棉被的高大身影由两名保安架着,跌跌撞撞地出现在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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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男人垂落的腕间那只熟悉的表,许星宁甚至不敢轻易眨眼,生怕一眨眼,看到的是错觉。
  填满心脏的窒息感稍微得了喘息的空间,她的脖颈好似也僵硬了一般,视线一寸寸,艰难地往上移。
  浑身都如同有细微的电流在流淌,连带着她整个人都不易察觉地战栗。
  许星宁通红着眼紧咬牙关,害怕看到的是他双眼紧闭的模样。
  终于,她的目光对上男人熏得脏污的脸,平日那双幽暗深邃的眼此刻眸光低垂地看向地面,薄唇也失了血色,已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但至少,还活着。
  行动全然被意识支配着,在众人连同许星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她飞快上前抱住了男人。
  强忍许久随时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在那一刻悉数迸发,懂事以来,她头一回那样如孩子般嚎啕大哭。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男人似是被哭声惊扰,唤醒了昏沉的神智。
  身上湿重的棉被堆叠落地,他吃力地抬起手回抱住她,宽厚的大掌竭尽余力,哄慰地在她背后轻拍。
  干裂的唇动了动,艰涩缓慢地吐出一句:“小骗子。”
  “别哭……”他接着说。
  许星宁脊背一僵,止住了哭声。
  音量很低很轻,甚至嘶哑得有些像气音,但她确信自己听到了。
  她来不及问“骗子”是什么意思,医护人员推着救护床将人群拨开一条道,匆匆赶来将人推进了急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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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中心条件有限,做完能做的应急处理后,便将人紧急送往了临近的晋城市附二医院。
  无暇追究这场火灾的起因,也顾不上女明星的身份和形象,许星宁一路跟着救护车周转。
  由于沈从宴在火灾现场滞留时间过长,造成了呼吸道二度灼伤,目前需要进行吸氧、清创等系列治疗,之后实时监测,必要时可能需要进行气管切开术。
  专业术语多,许星宁并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脸色凝重而哀伤,问:“意思是他伤得很重吗?”
  碍于职业修养和场合,小护士不便说自己是她的颜粉,但又实在有些心疼偶像黯然的神色。
  想了想,小护士没忍心拿那套统一话术应付,而是如实道:“其实在这种阵仗的火灾里,这位先生算幸运的,他自救措施得当,身上几乎没有烧伤痕迹。如果后续没有喉水肿等现象,精心调理身体就好了。”
  许星宁一颗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在急诊室外的塑料凳上坐了一会儿,她掌心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许星宁点开一看,是新进来的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当年唯一的证人在晋城精神卫生中心,他死了。
  这串她没给任何备注的号码,即使只看尾号,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两年前,同样是这个号码,发来了那张沈从宴去许建勋房间时无意间入境的抓拍照。
  也是因为这样,结合他此前的种种举动,她在心里认定他与父亲的死脱不了干系。
  倘若这趟她没跟着一起来晋城,看到这条消息,再轻易查到沈从宴的行程,她会很自然地联想到是他蓄意纵火灭的口。
  但谁会为了灭口,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许星宁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弥天大谎的局,自始至终,她都被身在暗处的那个人牵着鼻子在走。
  她摁熄屏幕,不想打草惊蛇,同两年前一样,没做任何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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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急诊室出来后,沈从宴换到了单间病房。
  大概是脱离了那个水深火热的环境,将近晚上十点左右,他竟醒转过来。
  许星宁正替他擦拭手指,对上他的眼,才发现他不知醒了多久,安静而专注地凝视着她。
  她不自在地别过脸,半天憋出一句:“看我干嘛,好点儿没?”
  硬邦邦的字眼,语气却是柔和的。
  沈从宴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却突然皱了皱眉,好似牵扯到伤口分外疼痛。
  许星宁记起护士说的喉水肿,放下毛巾起身就准备按呼叫铃,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攥住纤细的手腕。
  他的目光落在她缠了圈纱布的胳膊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是董博不小心抓伤的,早就没事了,”跟他的状况比起来,这点儿小伤确实不值一提,许星宁挣了挣,“我还是给你叫医生去吧。”
  “我没事。”他忽然开口,嗓音依旧低哑,却比刚出火场时有力了不少。
  那你皱什么眉?许星宁腹诽,犹豫着这医生是叫还是不叫时,耳边竟传来一声闷闷的轻笑。
  病房里统共就俩人,想都不用想是谁的笑声。
  可哪儿有人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的!
  许星宁低头看向他,漂亮的杏眼里写满不可思议:“你疼傻了?算了我去找医生。”
  沈从宴扣在她腕间的手紧了紧,动作牵扯到枕边的氧气管,许星宁连忙帮他把氧气管夹好,也不敢再乱动了。
  “我只是,觉得很值。”
  “什么?”许星宁不明所以。
  “以为快要死了的时候,看到你为我哭,很值。”他不像是在说笑,强调道:“死了也值。”
  “疯了你,哪儿有人刚死里逃生就说死不死的,”许星宁翻了个白眼,警告地投去一眼:“再说一次,我马上拔了氧气管成全你。”
  沈从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吃定她舍不得,唇畔的弧度不减反增,上扬得厉害:“骗子。”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这么叫她,可在这一刻,许星宁倏地懂了这三个字的含义――她从前次次嘴硬说不爱他不在意他,吵得凶了,放狠话问怎么当年死的是父亲不是他,在印象里也是发生过的。
  但经此一遭,很显然,远不是这么回事儿,她对他的在意,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热意从耳根一路上涌至脸颊,许星宁眼睛都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搁,她毫无力度地威胁道:“我警告你,你、你别太得意。”
  话落,沈从宴笑意更甚。
  许星宁气恼不已,兀地记起要紧事,正好借此转移话题:“对了,那场火到底怎么烧起来的?”
  沈从宴渐渐敛了笑意,才舒展开的眉头再度拢起,眼底凝起一层霜:“是张D。”
第33章 娇纵 不敢赌(修细节不用管)
  张D纵火自焚?
  许星宁哑然,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神志不清的男人,会做出这种事。
  “不是自焚。”沈从宴闻言摇摇头,松开她的手试图撑坐起身。
  见状,她下意识就想过去扶一把,结果却惹得前者轻笑出声:“许星宁。”
  “嗯?”
  “我应该只是呛了些毒气,”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喉间的肿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不是不能自理。”
  仿佛为了证明所言不假,说话间,他稍一使力,上半身很轻松便靠在了床头前。
  哦,合着是她多此一举了呗?
  许星宁撇撇嘴,飞快抽走绕到他颈后原本准备帮忙的那只手,小声吐槽道:“狗咬吕洞宾。”
  话虽如此,却还是弯腰越过大半张床,生怕他着凉似的,替他把另一边的被子边缘也压得严严实实。
  殊不知她这一俯身,胸前雪白风光连同优越的侧身曲线,恰好落进身旁人眼里。
  沈从宴喉结滚了滚,有些口干舌燥。
  很快,他克制地别开眼,本就嘶哑的声音染上几分涩意:“别盖了。”
  “为什么?”许星宁好不容易掖好两边被子,指了指头顶的出风口,“你不觉得有点儿冷吗?”
  医院装的是中央空调,温度没法儿自主调节,不盖好被子的话,入夜后很容易感冒。
  “热。”沈从宴简明扼要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许星宁心想,之前就看网友说,男女性对于温度体感差异大,现在看来还真不是忽悠人。
  “那行,”虽然不理解二十六度的空调房里能热到哪儿去,但她还是善解人意地替他把一侧被子掀开了条缝:“睡的时候我再帮你盖好,你刚说到张D,是不是他又受到刺激发病了,所以点了火?”
  回想起见到她时他突然发狂的模样,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在她急于寻求解答的目光中,沈从宴出乎意料地否定了她的猜想:“正相反,他没病。”
  准确地说,头脑还清醒得很――从他们进门那刻起,张D似乎就开始盘算着怎么要他命了。
  所以说不是自焚,而是奔着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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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沈从宴简短的叙述中,许星宁拼凑出了完整的事发经过。
  在她离开病房后不久,张D使了个小把戏将他骗进卫生间,而后快速反锁了房门点火。
  等沈从宴踹开卫生间的门时,屋内的火势早已不可控制,肉眼可见范围内的可燃物要么化成灰烬,要么烧成了明晃晃的一团,每往外踏出一步都冒着极大的风险引火烧身。
  最要命的是,为了确保他无法逃离,张D死死地挡在门前,哪怕火势蔓延到脚下也咬着牙一动不动,仿佛早就打定主意要和他同归于尽。
  沈从宴没法儿往外更进一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折回卫生间时,发现近旁衣柜里竟有两床收纳起来的冬被,顺手便扯出被子闪身退到卫生间,将淋浴和水龙头开到最大。
  做尽一切可以自救的措施,他听天由命地待在水火交融的卫生间,等待命运最后的判决。
  即便已经脱险,再回溯一遍,仍听得许星宁心惊肉跳,她撇撇嘴,小声嗔怪:“这就认命了?”
  真是怪胎,平时死活不肯服输的人,生死面前竟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如果不是恰好有人会开锁,那他岂不是就折在里面了。
  “嗯,认命了,”沈从宴反倒看得很开似的,不知想到什么,语气里竟有一丝释然,“不过也走运。”
  许星宁倒了杯水递过去,没好气地问:“差点儿就没命了,走的哪门子运?”
  他接过杯子,抬眼望向她:“你没在房里,这对我来说,就足够走运了。”
  许星宁不知道的是,这是他生死攸关的当口,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他说完这话便仰头喝下杯子里的水,语气自然轻巧得像在谈论天气,并没觉得哪里不对。
  许星宁却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
  胸腔某处泛起的滚滚热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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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这次来晋城,原本都没做长期停留的打算,但眼下的情况,沈从宴需要静养,并不适合立刻动身返回江城。
  期间,晋城警局派人来询问了一下情况,结合现场痕迹,初步得出的结论是张D精神性疾病发作,导致了这场火灾。
  全国各地每天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火灾,晋城这桩不过其中之一,加上当地的事故报道按照两人的意愿,刻意隐去了他们的身份,在社会面并未引起太大轰动。
  沈老爷子打来电话那天,沈从宴已经无需辅助吸氧,清肺疗程也完成得七七八八了,余下的养护可以回江城再做打算。
  “阿宴啊,我出院了,怎么好一段时间没见着你?是不是手里的项目太棘手?”沈老爷子恢复良好,说起话来也利索了许多。
  沈从宴瞧着许星宁忙前忙后收拾出院的身影,下意识回:“我也――”刚出院。
  最后三个字临到嘴边及时刹了车,他默了默,说:“嗯,是有点麻烦,需要多费些时间。”
  差点儿忘了,他遭难这事只有逄总助知道,对外统一宣称的是他近期外出在交涉下一个项目。
  “不急,慢慢来,你们年轻人做事有自己的一套,我这个老爷子就不插手了。对了,星宁丫头呐,她怎么也没来?”
  他一直以为两人还是结婚前后那般,有空就待在一处过二人世界的状态。
  “她……”沈从宴看了眼,恰巧许星宁收拾停当。
  隐约察觉到他在跟人谈论自己,她走过去,用口型问道:“沈爸吗?”
  沈从宴顿了顿,刚想搪塞过去,那端沈老爷子再度开口:“让这丫头爱惜着点儿身子,别因为拍戏就把作息搞得颠三倒四,老了遭罪。”
  这回许星宁听得清清楚楚,她问也没问,踮脚抢走他的手机,闭着眼编瞎话:“沈爸,我都听着呢,放心吧,我作息比小学生都健康!”
  “这丫头,以为我糊涂咯,把我老爷子哄得团团转。”话虽如此,她就像颗开心果,一开口就能把沈老爷子逗得乐乐呵呵的。
  许星宁吐了吐舌头,突然想起什么,关切地问了句:“对了沈爸,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院啊?”
  她这么问,只因方才没听到他和沈从宴的对话,下意识就想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却没注意到身旁的沈从宴神色一凛,眉头拧在了一起。
  ――我那桩莫须有的‘出轨风波’也算平息了,原本我想,那就挑个好日子把婚离了。
  ――所以我决定,在他病情稳定下来之前,先不提这茬,你觉得呢?
  当初住院部楼下,她同他说的这两句话仍然历历在耳,如今她这么问,很难不让人多想。
  但她明明为他哭成那样儿……
  算了,好不容易在暗夜里窥见一点光,在明确那点光亮是短暂的萤火还是黎明的曙光前,他不敢赌。
  沈从宴心中千回百转,回过神时,已经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他还在医院,恢复得一般,不能和人长聊,今天就先这样吧。”
  他一口气说完,又对那端抛出句“我这边有事要忙,改天再去看你”,也不等她作何反应,擅自挂了电话。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许星宁缓缓眨了眨眼:“你……手机是要欠费了吗?”
  她当然也知道这听起来荒谬,可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了电话。
  “不是,”沈从宴将手机收回口袋,顺着她的话胡诌:“但长途电话费贵,能省则省。”
  “。”
  如果不是知道星盛集团作为上市公司一时半会儿倒不了,看他这表情,她可能真就以为他要破产了。
  //
  动身前,两人一致决定再去趟精神卫生中心,探望那天为他们撬锁的男人,毕竟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大抵是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次院方很谨慎地将会面地点安排在了荷花池旁阴凉的长廊。
  男人有智力障碍,现今和许星宁不相上下的年纪,智商却等同于四五岁小孩,见到他们理也不理,自顾自地用地上捡来的叶子逗弄着花坛里的蚂蚁。
  “李林,有人来看你。”护士把他们引过去,简单说了一句便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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