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自愿放弃里了保送机会,校领导都愁坏了,一大早就找他谈心。”
这种理科竞赛跟许意宁关系不大,本来听的心不在焉,直到听到“梁放”两个字,下意识看过去。
那天晚上一别,虽再没遇到他,可无论做什么事,脑海里自动蹦出的都是他,这两个字好似已经深深烙在了她心头,挥之不去。
刚才女生说什么来着...金牌,保送,放弃。
放,放弃了!?
旁边董书书比许意宁还惊讶,表情管理失控,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不是吧,金牌,直接免试啊。惜宁三百年都拿不到一个,这就放弃了!?”
“对啊,牛吧。”
“这已经无法用牛来形容了,他还真自信啊。”
“人高中三年,就没离开过年纪第一的位置,可不自信吗,保送还是高考,好像没太大区别。”
“也是。”
几人说着话准备上楼,许意宁脚步忽然一顿,“你还要去看吗?”
“不去了。”董书书略有些遗憾地朝那边儿看了眼,“我急着上去补作业呢。下节课是张涛的课,张涛高一不是教过梁放吗,估计也挺关心这件事的,你看今天连课间操都不来了。万一迟到,正撞枪口,还是算了,反正平时也不是没见过。虽然我也挺想去舔颜的。”
“怎么,你想去看吗?”
话题突然抛给了许意宁。
几双眼睛盯过来,沉默一瞬,她面不改色:“不了,我只是问一下你的意见。”
董书书点头,“也是,毕竟你之前都不怎么关心这些事,你应该都没怎么听过梁放吧?”
许意宁愣了一下,心头浮现出一抹异样情绪。
看着大大方方承认的董书书,她忽然有些鄙视胆小的自己。
她咬着唇点头。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认识,等下节课下课,我给你好好科普一下他。”
恰好走在两人身后周婉重新想起那天的噩梦,头顶缓缓勾出一个问号:......你敢再说一遍,你们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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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几年出不了一个金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却白白放弃。不止学生震惊,就连学校领导都坐不住了。
办公室里,黑发少年站在校领导中间,双手自然插兜,浑身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意。
“梁放同学,高考是人生大事,你必须慎重抉择。拿到保送名额,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你怎么就能轻易放弃?这是你付出了多少汗水,多少日夜才换来的,这样一来,你全部努力不都竹篮打水一场?”
副校长坐在张涛座位上,试图用言语感化他。
少年面无表情开口:“没怎么努力啊。”
他眼神透着“这还需要努力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奖”之类的意思,姿态狂妄不羁得欠揍,将年少轻狂展现的淋漓尽致。
顿时让副校长如鲠在喉,不得不换个角度,“这件事你父母知道吗?”
梁放顿了顿,“您还有事吗?”
见他这样说,副校长大手一挥,“你班主任是谁?”
梁放身边的男人推了下眼镜,“校长。”
“哦,陈松啊,你是不是还没找他父母聊过这件事?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通知家长?”
“是这样校长,他已经十八岁了,我认为他已经具备能够自主抉择并为选择负责的能力,所以应该尊重他的选择。而且梁放成绩名列前茅,这两年下来都很稳定,我相信即使他不选择保送,也可以取得不错的成绩。”
陈松平日沉默寡言,语言组织能力差,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字,对他来说很不容易,末了还松了口气。
副校长听的吹胡子瞪眼,“你这话说的,他只对自己负责就行了?这不仅是为自己争光,也是为了学校争光,不然你去参加竞赛干什么!?”
“参加竞赛当然是为了得奖,”梁放揉着后颈,云淡风轻:“而且,不是校长你们苦口婆心劝我参加的吗?”
副校长又一哽,扭头问陈松:“你?”
陈松:“我记得,是您吧”
“......”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副校长显然已经忘了这会儿事,面子一时挂不住,“那也是为了你好,拿了金牌这对你来说没坏处啊,还是说你有了其他计划打算?如果你真的有其他计划,不妨说一下。”
梁放弯了下唇,“校长,您可能不了解我这个人。”
副校长:“?”
“我这人还挺得过且过的,没有什么计划想法,而且就算我不保送,正常高考,也能为学校争光。”
这话听起来挺嚣张欠扁,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只会被当作哗众取宠惹来嘲笑。可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从骨子里都透着自信的梁放。
陈松平时就挺欣赏他这一点,赞赏地推了推眼镜框。
副校长还想说什么,一道声音从后面插进来――“哟,还在这呢。”
张涛端着保温杯,笑眯眯从门口进来,“我说你劝也劝这么久了,就别耽误人学习时间了,还是你觉得,你这辈子都收不到能得奖的学生了?”
梁放回头,看到他身后的人后,抬了下眉尾。
许意宁迅速移开视线,尴尬地脚趾开始动工。
刚才隔壁班英语课代表通知她去办公室查卷子,半路遇上了刚下课的张涛,便跟他一起过来了,没想到会在门外撞见这一幕。
本想等里面事情解决了再进去,没想到张涛直接推开门,一点儿也不顾她死活。
许意宁默默将这一圈人喊了一遍,最后轮到梁放时,她话堵在嗓子眼,怎么都喊不出来,选择视而不见。
没想到梁放忽然笑起来,“怎么,学长不配拥有姓名?”
一时间,所有目光齐聚在许意宁身上。
“......”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许意宁故作镇定,硬着头皮喊了声学长好。
张涛拿文件夹拍他,“你这臭小子,成天气人,放弃保送也就算了,还来逗我们班学生?”
梁放笑着躲开:“我这是为了您好啊。”
张涛没好气哼一声,没搭理他。
“您看,我如果直接保送,不参加高考,那您不就拿不到状元奖励金了么?”梁放说的头头是道,“这样一来,您还怎么买上好的茶叶?”
张涛愣了几秒,一开始还觉得特感动,没过两秒又反应过来,气的没掀桌:“我又不是你班主任!你就算拿了状元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指望你班主任能分给我一点儿!?”
陈松淡定地推了推眼镜:“教书育人,廉洁奉公,我自愿把这些让给您。”
张涛:“......”
许意宁:“.......”
两人沉默,只有梁放笑出了声。
副校长眼见着话题要跑偏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铁不成钢地点着桌子,“你们倒是心大,现在的问题是奖励金的问题吗!?”
他话音一顿,视线落在许意宁身上。
接收到信号,许意宁冒出不详预感。
下一秒,副校长指着她,“你让这位女同学来说说看,这学长拿到竞赛金牌,却白白放弃保送名额,是不是不应该?”
许意宁:“.......”
女同学。
是谁。
反正不是她。
梁放这样轻狂不羁一人,自由肆意不受拘束,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在领导眼里十分严重的问题出现在梁放身上,反而是很普通的一件事。
许意宁没什么想法,心里快速准备出一套措辞,准备拿出张涛整天挂在嘴边解答政治题的套路,把利弊全部分析一遍,最后总结一句“有好处也有坏处”。
偏偏梁放半倚着桌子,饶有兴致地直盯着她,似乎是想看看,她到底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结果脑子暂时短路,开口全变了味儿。
“他开心就好。”
......
钟表“滴答滴答”转动。
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副校长满脸震惊,似乎没意料到,这么乖一女同学,怎么能说出来这种话。
梁放挑了下眉。
女生低头站在那,耳根泛着薄薄一层绯红,似是过于窘迫,黑鸦般的长睫不断颤抖,双手紧紧交叉在一起,骨节淬着冷白色,昭示着她此刻有多么紧张。
梁放正想说话,张涛就先开口了。
张涛平日最护着自己班学生,尤其是许意宁脸皮这么薄,护犊子的心一下子就升起来了,“说的确实不错,这是人学生私事,外人评判不了。你不是要拿作业吗?上课了,拿了作业就快回教室吧。”
副校长:“不行――”
张涛摆摆手:“梁放能不能为学校争光,我不清楚,但我们班学生可是要拿状元为我争光的,你这老头子就别耽误人学习了啊。”
几人:“……”
争不争光的,许意宁想先替她自己争个脸。
她已经尴尬地无地自容,也不敢直视梁放,小声说:“老师,我先走了。”
也没等他回答,拿了作业,径直走出办公室。
呼吸到新鲜空气那一瞬间,她如同浮出水面般松了口气。
办公室的门却重新被推开。
许意宁背脊僵硬,始终不敢回头,直到后面传来一声轻笑――“别走了,都同手同脚了。”
许意宁眼前一黑,自暴自弃停下来,瓮声喊一句“学长。”
梁放目不转睛盯着她,“你不想问问?”
“问,问什么?”
许意宁有些懵。
“比如...我为什么会放弃保送名额?”
“啊――”许意宁又啊了一声,她知道梁放在看她,却提不起勇气跟他直视。
她捏着手心,抬头弯起眼睛,朝他甜甜一笑:“学长,如果再问我一次,我还是会说,开心就好。”
第9章 性格挺好
中午,许意宁磨蹭到人都走光了才下楼。
校门口公告栏前还有几个女生拿着手机拍照,许意宁停下脚步,鬼使神差走到公告栏面前。
其实她很少来这里,高一入校,学校会安排全部学生拍证件照,用到的地方很少,后来为了激励学生学习,设置了表扬栏,索性就用了证件照。
栏里贴着几十张证件照,一眼望去,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最上方那张
高三(十六)班梁放。
物理竞赛金牌。
励志宣言那一行空着。
夏季校服没比冬季校服好看到哪里去。黑白polo衫,下身是黑色长裤,面料薄薄一层,软塌无形。
冬季校服多少能遮住人含胸驼背的丑陋体态,可夏季校服把所有缺点展露的一览无余,有些人不喜欢穿,顶着三十八度的太阳,也要在外面套一件防晒衣或者秋季外套。
可证件照上的男生不一样。黑白校服穿在他身上很合适,就好像不是同一件校服,是他私人订制。
大概十六岁,发型没怎么变,鼻梁高挺,只比现在多了一份稚嫩,证件照里也不像别人一样板着脸,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气风发,少年感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许意宁忽然很想认识十六岁的梁放。
差了两岁,到底是什么样,或许比十八岁被条条框框束缚的他更张扬肆意。
“哇,真的好配啊,林音淮学姐好美,学习也好,这是什么小说女主?”
“对呀,两人照片贴在一起,跟结婚证似的。”
刚才拍照的女生捧着脸,一脸姨母笑,“学霸情侣,真的好养颜。”
许意宁眼睫一颤,视线移到下面。
高三(十六)班林音淮。
数学竞赛银牌。
励志宣言: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照片贴在梁放下面,女生五官温柔,笑起来嘴角还有对小梨涡,很好看。
是那天跟梁放一起离开的女生。
许意宁看了很久,最后没有忍住,等人走后拿出手机,快速拍了张照片。
原本只想单独拍一张,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会拍到林音淮证件照一角,仿佛面对山洪海啸仍十指紧扣的侠侣,永远不会丢下对方。
许意宁横起手机,将镜头对准梁放的证件照,等屏幕里完全没有多余的一角时。
“咔嚓”一声落下。
后面的声音随之响起,
“拍我干嘛呢?”
许意宁身体一颤,回头。
证件照上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双手抱臂,视线稳稳落在她手机里那张放大的照片上。
他扬起眉梢,懒洋洋道:“这都几岁的照片了,还挺帅。”
见她要拿走,梁放出声制止:“拍都拍了,欣赏一下啊。”
“…….”
许意宁关掉也不是,不关也不是,只能麻木地拿着手机让他欣赏。
等他欣赏够了,许意宁手忙脚乱直接把手机塞进兜里,连屏幕没有摁灭,“学...学长。”
“怎么收起来了,学长不好看?”
“好...好看。”
梁放满意地点头。
小姑娘脸皮挺薄,随便逗一句,就从耳根红到了脖子,低着头不敢跟他对视。
梁放唇角勾着愉悦的弧度,“好看就行。吃饭了没?”
许意宁愣愣“啊”了声,以为他会问什么令人羞耻的问题,心里都打好草稿了,结果这人不按套路出牌。
“没有。”
梁放:“一起去吃饭?”
许意宁愣怔,指着自己:“我吗?”
梁放左右看了看,“我不是在跟你说话?不然还有谁?”
许意宁没料到他会喊她一起去吃饭。
他神情散漫不羁,好像并不觉得,其实两人根本不熟悉,也没有到可以一起吃饭的地步。
也许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可许意宁好像拒绝不了。
临走前,许意宁又回头看了眼那两排证件照。
公告栏面积有限,为了控制人数,高一高二没有资格评选,只有高三或者获奖才可以。
许意宁不在意这些,平日连看都不会看,可现在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她也想让她的证件照贴在上面。
见她没跟上来,梁放拎着她的帽子,提小鸡似的提到面前,“怎么,你也想上表扬栏?”
他动作过于自然娴熟,许意宁有点不适应,等他松开手才点头。
梁放云淡风轻:“上次听你哥说你学习不是挺好吗,等高三考试拿个奖就能上了,也就还有半年吧。”
“你说的好轻松。”
许意宁小声嘟囔,要真有这么容易,大家还不是随随便便都能上。
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可以随意放弃保送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