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侦探——暮兰舟【完结】
时间:2023-06-23 23:13:56

  魏崔城是在沙场征战过的人,现在在锦衣卫训象所,军营和锦衣卫里一些蝇营狗苟他是知道的,频频点头,“是这样的,能反抗的是极少数,王占魁肯定不是,一个只能在官妓的吹捧中得到安慰的人,他没有那么硬的骨头。”
  连刘秀也转向认同陆善柔 ,“陆宜人说的有理,芳草园的姐妹们,如笼中困兽,为了争抢客人,困兽互相撕咬,没有几个敢恨笼子外头把我们当玩物的人。”
  这个不公平的世道,身在底层,看不到出路,互相撕咬,不敢反抗压榨他们的人。刘秀是其中的“异类”,她不咬别人,也从不恨咬她的佩玉,她只觉得佩玉可怜又可悲。
  国子监里的王占魁,是士人阶层的底层小人物,另一种形式的“佩玉”,他崇拜李公子,如果李公子愿意给他一张文会的请帖,估摸他会去舔李公子的脚底板,根本不会记恨李公子曾经的忽视。
  陶朱还是不服气,“说了再多道理也没用,死的人是李公子,又不是刘秀 。”
  “‘雄兔脚扑朔 ,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陆善柔看着天色,不知不觉到了黄昏,夕阳西下,“你们跟我来 。”
  陶朱一听到《木兰辞》,脸色就不太对了,这是讲述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故事,“去那里?干什么?”
  “来验证一下我的推演。”陆善柔说完,带着众人来到刘秀的卧室,也就是案发现场。
  向来最积极的陶朱顿了顿,等众人都进去了,一咬牙,一跺脚,跟着去了。
  黄花梨架子床,以前染血的床褥、蚊帐都当成证物拆走了,陆善柔取了新的卧具,一一挂上、铺好。
  “门窗关好,遮光的帐子拉好,布置得和黎明一样黑暗。”陆善柔说道。
  众人照做,陆善柔走到刘秀面前,拔下她发髻里的簪子,拔散了她的头发,青丝倾斜而下,刚刚齐腰。
  “啊……这……”刘秀短暂的错愕之后,马上明白了陆善柔的意思,立刻脱了鞋子,爬到床上,照着李公子的死相摆出面朝墙壁的侧卧蜷缩姿势。
  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一点就通,陆善柔给她盖好薄被,脖子以下遮的严严实实,然后放下了蚊帐纱帘。
  往后退了两步,与看呆了的魏崔城和陶朱站在一排,“和我们看到的案发现场一样吧,李公子身形瘦弱,这样侧卧,光线又黯,看不出男女。”
  陆善柔看着手里的白玉簪,“我是王占魁,一个有钱无势的小秀才,在国子监,谁都可以踩我一脚。但在芳草院,我就是这个姑娘的天,是她的神,我陶醉在她的崇拜里。所有在国子监失去的自尊,我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回来。”
  陆善柔一旦在脑子里投入推演犯罪过程,在旁观者看来就像鬼上身,霎时,她的神态和步态都变了,学着王占魁招供时的样子,谦卑的微微驮着脊背。
  “我回到京城,特意挑了象征爱情的并蒂莲玉簪,在上面刻了藏着她名字的诗。我拿着礼物来找她,她却早已堕了胎儿,成了李公子的女人!我成了别人的谈资笑柄。”
  “我早起赶去国子监上课,看到她房间外没有值夜的仆人,看来贵客李公子走了,只有贱人在。”
  “我拿着玉簪,骂她婊子无情,枉我对她一片深情。她却动也不动,不屑理我。于是——”
  陆善柔拿起桌上的西瓜刀,变得面目狰狞,”我好恨!别人瞧不起我也就算了了,凭什么一个官妓也要抛弃我,不给我生孩子!”
  “反正没有人,我杀了她无人知晓,杀了她,我的夺妻之耻就消失了,没有人笑话我。”
  陆善柔拿着刀冲向黄花梨架子床,拨开蚊帐,侧卧在床的刘秀吓得瑟瑟发抖,太真实了,她觉得脖子一凉,似乎有刀砍过来。
  魏崔城和陶朱一左一右架着陆善柔的胳膊,“陆宜人快放下刀,够了够了,我们信你。”
  “这样推演比金荣杀人顺畅多了,金荣激情杀人需要一连串的巧合,不如王占魁水到渠成。”陆善柔恢复了娴雅从容的表情,“不过,这只是推演,我们需要重审王占魁,逼他露出破绽。”
  魏崔城忧心忡忡,“他比金荣难审,他是秀才,有功名在身,见官不跪,在剥夺功名前,我不能对他用刑,怎么撬开他的嘴?”
  陆善柔说道:“我有法子,但是需要魏千户帮忙搭台唱戏。”
  魏崔城心痒难耐,“任凭陆宜人差遣。”很难想象在十二个时辰以前,他还是“不关我事”冷漠态度。现在已经陆善柔身边排名第一的“狗腿”了。
  “如果我的推演是正确的,那么王占魁应该不知道刘秀还活着,死的人是李公子。”魏崔城如此配合,陆善柔难得露出笑容,“魏千户可记得《陆公案》第七回 ‘陆青天巧设假灵堂,回魂夜揪出真凶手’?”
  心有灵犀一点通,魏崔城恍然大悟:“记得!我明白该怎么布置了!”
  作者有话说:
  案中案,书中书,写的是古代故事,但时代在变,人性不变。
第14章 菱花镜窥得雄与雌,鬼新娘揪出狠心郎
  ◎魏崔城风风火火的去安排了,陶朱和刘秀面面相觑,不得其意。陶朱啧啧道:“没看过《陆公案》,丁◎
  魏崔城风风火火的去安排了,陶朱和刘秀面面相觑,不得其意。
  陶朱啧啧道:“没看过《陆公案》,都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是因这本书结缘的吧。”
  刘秀说道:“我和小姐妹之间传看过《陆公案》,但只是当成消遣,没仔细品读,都不太记得了。”
  那像魏崔城这种喜爱公案话本小说的看官,看到喷白醋重现血迹,就脱口而出,说《续陆公案》里第五回 “苦命女命丧黑客栈,痴情郎千里娶枯骨”里有用过这个方法。
  陆善柔一说《陆公案》第七回 “陆青天巧设假灵堂,回魂夜揪出真凶手”,魏崔城立马就照着做,连问都不问一句,陆善柔也没有追上去交代,两人就是这么默契。
  陆善柔只得把计划详细说了一遍,“……暂且试他一试,成与不成,我们都能进退。”
  陶朱又像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拍手道:“我要加入!我要玩!算我一个!”
  陆善柔一瞥陶朱的平胸,说道:“你的身材和刘秀相差太大,把这件云想楼金线绣的马面裙脱下来,给刘秀穿。”
  王占魁梳笼刘秀时,送了一套云想楼的嫁衣,上身是大红妆花锦通袖袍,一寸妆花一寸金。下身是裙门绣着金凤凰的大红马面裙。金线绣的凤凰展翅欲飞,这一身嫁衣价值不菲。
  刘秀不在意钱财,见陶朱的裙子破了,就打开衣箱,要陶朱随便挑,陶朱毫不客气挑了这件最漂亮的。
  现在要“搭台唱戏”,陶朱得把这件裙子还给刘秀。
  陶朱又挑了一件仙女般的月华裙,正在解开腰带换裙子,“你们看着我作甚?”
  “赶紧换裙子。”陆善柔催促道:“大家都是女人,看看怎么了,横竖里头穿着裤子呢。哦,对了,刘秀的手指还肿着,不方便穿脱,你帮忙给她换上。”
  “我我我。”陶朱支支吾吾道:“我自己还忙不过来呢,陆宜人给她换吧。我害羞,换衣服时不习惯有人看,我到屏风后面去。”
  你还害羞?陆善柔心道:我就没见脸皮比你还厚的人,真是太奇怪了,一定有蹊跷。
  陆善柔假装摆弄博古架上的盆景,手里却捏着菱花小镜,从镜子里观察屏风后的陶朱换衣服。
  陶朱脱了裙子,里头穿着轻薄的纱裤,此时窗户已经打开了,夕阳无限好,余晖穿过窗户,笼罩在纱裤上,把裤子照射得近乎半透明。
  陆善柔看到□□里有一样东西。
  准确的说是两样东西。
  不应该属于女人的东西。
  陆善柔有过两任前夫,对这东西她熟得很,不可能看错。
  陆善柔瞳孔猛地一缩,好家伙!藏的可真深!难怪他不知道陈妈妈为何物!他是个男的!
  陶朱把换下来的大红马面裙抛到了屏风后面,“好了,你们换吧。”
  陆善柔强行平复了情绪,帮刘秀换上,又给她穿上大红妆花锦通袖袍,重新梳妆,戴上狄髻,插戴全套金镶宝石头面首饰——就是王占魁送给刘秀的首饰。
  “你仔细想想,和拜堂那天相比,还缺了什么?”
  刘秀取了一炳团扇遮面,“差不多就是这样。”她不想回忆那个用初夜交换金钱的“新婚夜”,如今为了活命,不得已为之。
  “我呢,我呢!”陶朱一颠一颠蹭了过来,“给我安排一点活呗,闲着难受。”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你是雄雌?好家伙,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陆善柔不动声色,现在不是闹开的时候,她从刘秀的妆奁里拿出一块网巾,递给陶朱,说道:
  “那么厚的刘海盖在额头上,我都替你热的慌,你用网巾把刘海和肩上的披发都束进去,就凉快了。”
  刘海遮掉了小半边脸,让我看清楚你的长相。
  “我不要!”陶朱往后一跳,捂着刘海,“我脸大,刘海能遮一遮。”
  刘秀说道:“你的脸不大,长得挺清秀的姑娘。”
  陶朱坚决不干,“我不喜欢戴网巾,这劳什子勒得头疼,我就要刘海,你们谁都管不着。”
  破案要紧,咱们秋后算账!陆善柔不再试探,把陶朱先支开,“你去厨房,那里耗子多,搞一只刚出生的耗子,红皮没长毛的那种。”
  陶朱乐开花,“我知道怎么搞,往耗子窝里灌水,或者熏浓烟,很好玩的。”
  陆善柔点头道:“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赶紧去吧。”
  “得令!”陶朱夸张的学着戏台上小卒的步态,踩着并不存在的鼓点一溜烟跑了。
  刘秀看着陶朱的背影,艳羡的说道:“陶朱姑娘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怕,她一定有个好出身,做什么都有底气。”
  你的判断大体没有错,但是你嘴里的姑娘其实是个男儿身啊……陆善柔心道,等我把这个案子破了,再审陶朱,男扮女装租我的房子,是何居心?
  陶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乐此不疲在厨房捉老鼠,很快就完成了任务,用草纸包着红皮小耗子来邀功请赏。
  布置完毕,大戏开始。
  王占魁今天不用上学,被安排一个小花厅里等待,好茶好饭按时送,没亏待他,就是不准出去,大门上了锁。
  哗啦啦,有差役来开锁,“王秀才,跟我们走一趟,大人有些话要问。”
  王占魁整了整衣服,依旧文质彬彬,“请差爷带路。”
  王占魁被带到一个凉亭,四周垂下了纱帘防蚊,很凉快,这次审问他的不再是魏崔城,一个看起来很稳重的中年人,自称是东城兵马司的文书。
  其实是李阁老的管家假扮的,李管家客客气气的请王占魁坐着说话,“实不相瞒,芳草院出了命案,王秀才那晚刚好在这里。黄华坊归我们东城兵马司管辖,虽死的是个官奴,但毕竟是人命,少不得要调查一番,好向礼部教坊司交差,若有怠慢之处,得罪得罪。”
  李管家抱拳,王占魁赶紧站起来回礼,“不敢不敢,大人尽管问,学生知无不言。”
  李管家说道:“不是针对王秀才一个人,那天夜里所有的客人我们都问过,连李阁老的独子,还有寿宁侯的表弟金公子都问过。”
  王占魁眉毛一挑,“这两位贵公子也在此处?”
  “这个……倒没有。”李管家说道:“是我们派了人,去他们家问的,都说喝醉了,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其实一个死了,一个被打得半死,都在呢。
  这就是身份的差距啊,我没有根基,只能受人摆布。王占魁定了定神,接受盘问。
  李管家问了很多问题,要他把从进芳草院开始,见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细细说来。
  王占魁足足说了快半个时辰,说的口干舌燥,天都黑透了,才结束审问。
  李管家说道:“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请王秀才在这里委屈一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回国子监上学了。”
  王占魁被差役带回小花厅,依然上了锁,王占魁两眼一抹黑,拍门喊道:“太黑了,劳烦差爷给个灯笼。”
  差役说道:“桌上有灯,自己点。”
  说完就走了。
  王占魁没办法,只得摸着黑,打开窗户,借一点夜色,看到墙角的小桌,依稀有一盏油灯的轮廓。
  王占魁摸到了油灯,但摸不到点灯的火折子,他走到窗前大喊:“没有火折子,差爷!差爷?”
  没有人回应,估摸怕外头蚊子咬,都走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差役是贱籍,居然也能把我踩在脚下,可恶!
  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发脾气。
  摸黑就摸黑,在这里凑合一晚就好了。王占魁无奈转身,打算在花厅罗汉榻上躺下,却发现桌上的油灯亮了!
  真是邪门!连火折子都没有,是谁点亮的?
  王占魁的心脏狂跳,“谁?谁在屋里?”
  “相公。”一个声音响起。王占魁的目光寻声而去,看到一个黑影坐在罗汉榻上。
  “你是谁?”王占魁拿起撑住窗户的撑杆——就是潘金莲无意中砸中西门庆脑袋的撑杆。
  “是我呀,你的秀娘。”黑影站起来了,缓缓走向王占魁。
  一灯如豆,灯光晦暗,王占魁看见一个身穿嫁衣、戴着头面首饰、双手举着一柄团扇遮面的女子。
  “你……你不要过来!”王占魁挥舞着撑杆。
  女子在油灯前停下脚步,缓缓放下团扇,露出那张他曾经梦魂牵绕的脸,正是刘秀。
  “是你……你不是死了吗?”王占魁全身颤抖,掐着手腕上的皮肉,“是梦!是噩梦!快醒过来!”
  “相公,我要送你一份大礼。”刘秀从怀里掏出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像一只小老鼠,“你的孩子,我们母子团聚了。”
  “水性杨花的贱人!做鬼也是个贱鬼!”王占魁看到那个血糊糊的“大礼”,顿时怒气攻心,斯文有礼的画皮再也绷不住了,挥着撑杆冲过去要打刘秀。
  黑暗里,蹲在墙角的魏崔城扯起了绊马索,王占魁狠狠摔了一跤,手里的撑杆都跌掉了。
  摔得眼冒金星,看什么都是重影,王占魁当场被擒拿。
  此时花厅突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方才演戏的时候,陆善柔等人皆在当场,就连李阁老也坐着下面挖了一个洞的特制椅子,忍着痔疮的痛在黑暗里“看戏”。
  一屋子的目击证人!
  李阁老缓缓说道:“狼心狗肺,不配读书,革去功名,听候发落。”
  作者有话说:
  第一案结束了,其实蛮简单的,算是个开胃菜,给大伙打开味蕾,本书一共五个大案,穿插若干小案,最后一案就是本书开头的陆青天灭门案,善柔会完成复仇,并抱得美男归……就是这么俗气的结局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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