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魏崔城以“不关我事”为宗旨,心里只有大象,对外面的世界漠不关心,现在突然步入滚滚红尘,他躺卧不安,心中杂念丛生。
陆善柔还没回来,会不会和此事有关?
是不是太子回宫以后把我们全部抖出来了?
陆善柔会不会有危险?
就这么迷迷糊糊到了五更,连魏崔城都不晓得自己睡着了没有,反正连梦里想的都是这些事情,他干脆起床,宵禁都没有解除,就拍马出城,去北顶。
见陆善柔好好的,魏崔城悬起来的心才放下来。
文虚仙姑一看魏崔城长得比师妹两个前夫都好看,又年轻,还一大早赶到北顶看师妹,一定是关心她嘛,顿时有了好感,觉得师妹第三个丈夫应该就是他没跑了。
早就有了经验,文虚仙姑熟练的撮合,留客,说道:“魏千户第一次来北顶吧,我们这里的包子做的好吃,留下来一起吃个早饭。”
言罢,不等魏崔城拒绝,就要小仙姑们赶紧摆饭。
来都来了,是吧。魏崔城坐下吃饭,包子果然很好吃。
吃完饭,文虚仙姑又热情邀请道:“我们北顶也有一些名胜,带千户去瞧一瞧,这边请。”
来都来了,是吧。魏崔城跟着逛,凤姐要拿着遮阳的伞和擦汗的帕子等物跟着陆善柔,被温嬷嬷拦住了,“来,我教你配四物汤,对妇人病有奇效……”
温嬷嬷也是亲眼见过陆善柔嫁给两个死鬼老公,觉得魏崔城可能要排行老三了。
逛了两个地方,文虚仙姑说道:“哎呀,瞧我这个脑子,今日有两个贵妇人要来,我先去一下。陆宜人以前是我师妹,对北顶熟的很,就由她带你逛一逛。”
文虚仙姑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魏崔城:师妹?陆宜人出过家?
陆善柔晓得师姐在干什么,师姐啊师姐,你太心急了,看把人家吓的。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得慢慢来。
陆善柔说道:“我十六岁那年,家破人亡。三年孝期之后,履行从前定的婚约,嫁入陈家。不到一年,丈夫就死了。我心灰意冷,二十岁那年在北顶出家,成了紫虚仙姑。修行三年,尘缘难了,又入红尘,嫁进了周家。又三年,又死了丈夫。守了三年丧,回到京城娘家。”
“三年之后又三年,这是我六年后重回北顶,真是恍如隔世。”
眼前再多的风景,和陆善柔曲折的人生比起来,那真是不够看的。魏崔城心道:真是迷雾一样的女人,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有点害怕。
有些事情可以瞒着,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不如当面说开了,还显得真诚,总比将来别人告诉他的好。
陆善柔给了魏崔城下了一剂“猛药”,魏崔城一时化解不了,她就扯开了话题,“关于太子身世的谣言,你听说了吗?”
“哦,这个啊。”魏崔城回过神来,“昨天在山东菜馆听人议论过,还说什么仁和长公主都掺和进来了,如果是真的,那么陶朱口口声声说来寻亲,怕是受了这些谣言的困扰,离宫出走。”
谈到正事,两人明显融洽多了,陆善柔说道:“昨晚锦衣卫来北顶抓人,把刘太监的家眷抓走了,看来引起了皇上的震怒,连夜抓人,这几天京城肯定消停不了,我打算在北顶住几天,等风头消了再回去。”
魏崔城心里想着:这么说,我要好几天见不到你了。
魏崔城嘴上说着:“那是自然,北顶能清净一些。希望陶朱能够守口如瓶,别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会很麻烦的。”
就是这么心口不一。
又道:“刚好在北顶可以静下来修书——我这就回去把你那些打湿的残稿都搬过来,重新写一遍。”
陆善柔听了,脚底一滑,差点摔倒:怎么躲到那里都逃不了被人催更新的命运啊!
陆善柔赶紧再次扯开话题,“这……这不着急。我带你去湖边吧,湖里的鱼很鲜美,我想吃鱼了,那里有船有渔网,我们去捕些鱼来,交给温嬷嬷料理,她做菜好吃——你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
不知为啥,魏崔城就是无法拒绝陆善柔的邀请,两人出了北顶,去了树林里的一个小湖泊,湖泊旁边停靠着渔船,这一片土地都是北顶的产业,渔船当然也是。
魏崔城撑船,陆善柔居然会撒网,她熟练的抛洒渔网,网成巨大的扇形铺在湖面上,沉下去,再拖上来。
第一网的鱼有点小,陆善柔看不上,就全部放生了,换个地方再网。
魏崔城好奇问道:“你在那里学的这些技艺?”
陆善柔笑道:“在北顶出家当仙姑的时候学的呀,每天找事做,我的凡心太重,注定修不了仙。”
陆善柔撒了第二网,这一网似乎有大东西,陆善柔使劲拖网,纹丝不动。
“我来帮你。”魏崔城放下船桨,和陆善柔一起使劲拉网。
这一回,果然拉上来大家伙。
不是一个,是好几个。
不是鱼,是人,死人。
锦衣卫后来找了捞尸队,搬上了九具尸首。
吴太监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躺在湖畔上,被灭了门。
作者有话说:
男女主进展神速,所以大灰狼陆善柔会在第几回拿下(懂自懂)小白兔魏崔城呢?大伙在评论猜一猜,就在本章评论区设下盘口,等我写到拿下章回时就回来给第一个猜中的读者发1000点红包。这回全靠大伙运气,因为我也不晓得答案。
另外,我下本书打算写《云想衣裳》,大家有兴趣去专栏收藏一下,谢谢。讲述大明京城高级服装定制品牌“云想楼”创始人、时尚女魔头织娘的故事。
去年我在家养脚伤,闲得无聊,买了个缝纫机自己学着做汉服,什么唐襦裙、宋褙子,最多的还是明制汉服,丝的,棉的,毛的,单层,加了里子的等等,挂满了一个衣橱,基本上实现了汉服自由,在给一件马面裙烫裙褶的时候,脑子出现织娘这个人物,就计划着将她的故事写下来。
文案如下:
云想衣裳花想容。
北京西四牌楼有一个专门做女人衣裳的成衣铺,叫做云想楼。
云想楼最辉煌的时候,京城贵妇们的衣橱里,几乎都有一套云想楼的衣裳撑门面。
云想楼的老板叫做织娘,喜欢漂亮衣裳……以及赚钱。
唯独不喜欢男人,男人总是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问她:“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师娘。”
在世俗看来,师娘是长辈,和学徒在一起是背德的丑闻。
丑闻会影响云想楼的生意。
织娘的答复是:名分没有,你爱睡不睡。
第20章 鸳鸯偶棒打牟大人,翻历书找到新线索
◎事发后,魏崔城立刻快马加鞭进城告诉了干爹、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牟斌听着魏崔城的描述,说道:“肯定是吴……◎
事发后,魏崔城立刻快马加鞭进城告诉了干爹、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牟斌听着魏崔城的描述,说道:“肯定是吴太监一家,吴太监是仁和长公主府的总管太监,也是郑旺妖言案的嫌犯,锦衣卫昨天找他们家一整夜,以为畏罪潜逃了,没想到一家人都在湖里。”
牟斌立刻带人去了现场,北顶附近设下路障,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北顶袇房。
死全家,这是陆善柔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景象,哪怕死的不是自己家。
一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噎的难受,灵魂好像被拽到了那个寒冷的元宵节夜里,鞭炮声掩盖了全家的惨叫和呼救声、刀剑刺入身体的闷响……
“姐姐,快跑!”
陆善柔张开双臂,站在门口,用肉身给姐姐当挡箭牌。
一支由弩发射的箭来袭,劲道极强,贯穿了她的左肋,她当场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温嬷嬷在给她换药,她顾不得左肋的剧痛,“嬷嬷,我姐姐呢?”
温嬷嬷哭着告诉她,陆家灭门,她姐姐没能逃出去,死在了梧桐树下。
后来,姐夫在梧桐树上自挂东南枝,殉了情……
自从看到躺在湖畔的吴太监一家人,陆善柔就觉得左肋处又开始疼了。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躺在榻上,任凭过去的回忆将她淹没,溺毙。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温嬷嬷的说话声。
“牟大人,我们家陆宜人身体不适,正在休息。陆宜人知道的事,魏千户都知道,他们一起把尸首网上来的,大人有什么问题去问魏千户啊,何苦来盘问一个苦命的小寡妇。”
凤姐说道:“大人,陆宜人吓坏了,中午饭都没吃,大人就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这种大人物可不是温嬷嬷凤姐一老一少能够对付的。
陆善柔听见牟斌来了,立刻起来,穿衣打扮,双眸将能够溺死人的悲伤全部敛进去,眨了眨眼,眸色恢复平静,如一潭秋水,说道:“温嬷嬷,凤姐,你们都退下。”
牟斌看到一个穿着紫纱道袍,做仙姑打扮的妇人。她头戴紫玉五梁冠,一根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簪固定着玉冠,远看上去,整个人就像笼罩在紫霞之中,清丽脱俗,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番动人之处。
陆善柔修行时叫做紫虚仙姑,这是她最常见的打扮。
好一朵美丽的紫色睡莲花……怕是有剧毒!牟斌打量着陆善柔。
陆善柔立刻找到了主动,她端坐在主位的罗汉榻上,指了指左下首的一把交椅,“牟大人请坐,温嬷嬷,上茶。”这是我的地盘,得听我的安排。
这个女人不一般,牟斌收回目光,他并没有坐下,继续站着,俯视着陆善柔,“茶不必了,有几句话问你,你若配合,就是几句话的事,你若不配合么……”
牟斌故意拖长了语调,“那就不是几句话的事了。”
“温嬷嬷,上茶。”陆善柔笑了笑,说道:“我渴了,我想喝茶,牟大人随意。”
喝不喝的,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温嬷嬷端了两盏茶上来。
陆善柔抿了两口,“牟大人可以问了。”
牟斌说道:“你是我干儿子魏崔城的新邻居?”
牟斌觉得,陆善柔接近他的干儿子,肯定不怀好意!他从小养大的干儿子,性格单纯,根本就不是这种经历复杂、长得又美的□□的对手。
最近实在太忙,没有注意到亲手养大的肥羊被人虎视眈眈!
陆善柔说道:“魏千户是我的房客。”我是主,他是客,不是普通的邻里,他不喜欢随时可以搬走呀。
可他就是不搬呢。
不过有一点你没猜错,我对他确实“图谋不轨”。
牟斌说道:“芳草院的事情,他都告诉我了,你很有本事啊。”
芳草院李公子之死闹的动静很大,锦衣卫迟早会知道,陆善柔不稀奇,但是陶朱的事情,陆善柔相信魏崔城不会说的,他把陶朱绑在床腿上栓了整整一夜,陶朱是太子,这可是欺君之罪!
牟斌在诈我!
陆善柔谦道:“那里那里,我只是从父亲那里学的一些皮毛探案技巧,是老天有眼,天降神罚,恶有恶报。”
牟斌说道:“十二个时辰之内破凶杀案,这还叫皮毛?你太谦虚了,梧桐居士。五品诰命夫人写话本小说,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哟,知道的还不少啊,连我的笔名都查出来了。
陆善柔淡淡道:“梧桐居士是为了谋生,我的故居就是三卷《陆公案》的稿酬买回来的,难道牟大人要断了我的财路?”
“只为钱财?”牟斌问道。
陆善柔说道:“名和利,我都想要。我父亲陆青天过世十年了,许多人已经淡忘了他惩恶扬善的功绩,我想让他的灵魂在世上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牟斌继续追问:“不为别的了?”比如我的干儿子。
陆善柔说道:“就图名利。”还有你的干儿子。
牟斌又问:“今天从湖里打捞上来的一家人,你怎么看?”
终于扯到正题了。陆善柔说道:“我检查过他们的口鼻和咽喉,很干净,没有水草浮萍之类的,肚子扁平,都不是淹死的,应该是死后被人投在湖里,案发案场应该在别处。”
和锦衣卫的仵作说的一模一样。牟斌说道:“你在芳草院破凶杀案,只用了十二个时辰。我现在给你十二个时辰,你能不能破吴太监灭门案?”
“不能。”陆善柔都没有细想,立刻否认,“芳草院从案发到破案,几乎都是封闭的环境,凶器容易找;从动机推演嫌犯,最后二选一,比较简单。昨天正值中元节,又是上香,又是庙会大集,北顶附近人山人海,找凶手如大海捞针,十二个时辰如何破案?”
牟斌说道:“我给你两天时间。”
“破不了。”陆善柔说道:“两个月都破不了,大人另请高明。”
牟斌终于坐下来了,不过没喝茶,“你是破不了呢,还是不想破?”
“都是。”陆善柔坦言道:“我六年都没踏入京城半步,物是人非,破点小案子还行,这种灭门大案,又涉及到……皇家秘闻,我没那个信心,也没那个本事,怕辱了父亲的名声。”
关键是,若查不出什么,还好,顶多丢面子。若真查出什么来……怕是要掉脑袋啊!
大仇未报,“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我可不想当第二个刘备。
先自保要紧。
牟斌端起茶盏,喝着快凉的茶水,“我亲自来一趟,不是来和你商量的。”不去也得去,再拒绝,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陆善柔看了一眼窗外,笑道:“大人来这里,魏千户不知道吧?”
牟斌双目里迸出的寒气几乎能把茶水冻成冰,“离我干儿子远点。”
说曹操曹操到,外头起了一阵喧嚣。
“魏千户,你不能进去!”
“让开!”
接着,响起了嚯嚯哈嘿的交手声,牟斌怕干儿子以寡敌众吃亏,大声道:“让他进来。”
魏崔城进来了,衣服有些不整齐,先给牟斌行礼,“标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方才,牟斌把魏崔城支使到湖畔边树林里寻找线索,然后来北顶找陆善柔。牟斌一来,文虚仙姑就派小仙姑搬救兵,把新姑爷,不,是魏崔城叫过来。
魏崔城中了义父“调虎离山之计”,现在以上下级关系行礼,这分明是生气了。
牟斌把茶盏一搁,“你叫我什么?”
叫干爹啊,你这个见了俏寡妇忘了爹的“逆子”。
魏崔城肯折腰,他就不叫魏崔城了,直愣愣的说道:“牟大人。”
哎呀,这孩子,白养了。牟斌站起来,拍了拍干儿子的肩膀,叹了口气,走了。干儿子的脾气,他懂,比大象还倔,越是推他,他越往前顶。
如果这时候当着干儿子的面逼寡妇,就如同把干儿子往寡妇怀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