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枚铸造的金币,上面有一圈字,但明显是西域那边的文字,陆善柔和魏崔城都看不懂。
“我知道,我认识!”陶朱举手叫道:“这是阿拉伯文字,我学过的。”
“你确定?”陆善柔问。
陶朱说道:“我确定,我大概通晓十来种文字,阿拉伯文字我懂。”
陆善柔把金币给他,“你念一念,上面写着什么?”
陶朱叽里咕噜哇唧唧哇巴拉巴拉的用阿拉伯语念了一遍。
你要不是太子,我一天能够打你十顿!陆善柔被气得又暴露了本性,吼道:“我要你翻译翻译!”
魏崔城附和道:“鬼才听得懂。”
麦穗也白了一眼:“鬼都听不懂。”
“你早说嘛!你不早说我怎么知道,真是的。”陶朱委委屈屈的用汉语念道:“‘金币于六一八年制于伽兹那。汗中之汗、最伟大、最公正成吉思汗’”(注:金币的铭文出自上海博物馆之钱币馆的藏品)
作者有话说:
这枚金币藏于上海博物馆,有兴趣的读者们可以去看看。所以大家明白为啥在早晚六点十八分更新吧,哈哈哈哈。“金币于六一八年制于伽兹那”,是为了纪念成吉思汗西征,将西域强国花剌子模灭国。金币象征着成吉思汗黄金家族曾经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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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旧金币暴露真身份,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金币上的铭文暴露了一切。
众人齐齐说道:“他是鞑靼小王子派来的奸细!”
元朝是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建立的,元朝覆灭,大明建国, 返回草原的黄金家族几经分裂、合并、重建, 目前黄金家族的继承人是鞑靼部落大汗巴彦蒙克。
因巴彦蒙克四岁的时候就继承了汗位,年纪小,所以大明把他叫做小王子。那时候老汗王死了,且没有子嗣, 按照草原继婚制的规矩,谁娶了老汉王的遗孀满都海,谁就是新的大汗。
三十岁的寡妇满都海选择了只有四岁的巴彦蒙克, 因为他的黄金家族血统最纯正。满都海嫁给了小丈夫巴彦蒙克, 扶他当新汗王,大明称之为小王子。
现在, 小王子已经长大了,统一了部落, 是大明边关的心腹大患,但是按照习惯, 大明依然叫他小王子。
牟斌闻讯赶来, 拿起金币细看, “难怪郑旺妖言案传播的这么的快!原来是敌国细作在背后推波助澜!我看那个郑旺也是被敌国细作抓走藏起来了, 就是为了让谣言越演越烈!”
“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何是抛尸, 不是埋尸了。”陆善柔双掌一合,“因为他们就是故意想让人发现湖中浮尸, 吴太监是仁和长公主府的大总管, 和郑旺谣言案有关, 他们一家人的死, 就像是被朝廷灭口捂嘴,就越发证明了谣言是对的。”
牟斌点头道:“只是他们没料到尸体还没浮起来,就被陆宜人撒网提前发现了,报给锦衣卫知道,封锁了北顶。要是晚了一天,被路人发现,惊慌失措,定会传的满城风雨,谣言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最后的疑问终于解开了,陆善柔长舒一口气,说道:“吴太监灭门案我破了,按照承诺,牟大人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程娘子和一双儿女的安全,还有登仙坊的本钱。”
其实私底下牟斌答应过,但是陆善柔非要在众人面前再强调一次,以免食言,伤了无辜的程娘子——她其实也是受害者。
“决不食言。”牟斌举天发誓,说道:“这个案子你两天就破了,我不会亏待你的,等此事结束,我会为你论功请赏。”
芳草院杀人案十二个时辰,一天破案。北顶吴太监灭门案,两天破案。
真是个破案的奇才!陆青人后继有人啊!
“不用。”陆善柔说道:“我孀居在此,清清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必提我,都是大家的功劳,没有你们协助,我单打独斗是破不了这个案子的,诸位,告辞。”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魏崔城忙道,“天黑了,最近路上怕是不太平,我送你回去——北顶还是乾鱼胡同?”
“回北顶吧。”陆善柔心想,现在敌国奸细的老巢被端了,接下来就是审问奸细,将各大巢穴连根拔起,寻找失踪的郑旺,城里的局面一定更加复杂,北顶还能清净一点。
陆善柔一个人当然可以回去,但是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魏崔城单独相处的机会。
试问一只大灰狼怎么会放过和小白兔同笼的良机呢?就是不吃,闻闻味也香啊!
魏崔城去送陆善柔,陶朱追了过来,“陆宜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善柔头也不回的走了,“不可以。”用头发丝都能想到你会说什么,我才不想被卷进去呢!
陶朱是个狗皮膏药,非要贴过来。
魏崔城拦住去路,“现在锦衣卫要乘胜追击,捣毁鞑靼奸细的巢穴,正是用人之际,你要留下来帮忙。”
陶朱不服气,“你也是锦衣卫的人,你怎么不留下来。”
魏崔城说道:“我是喂大象的啊,关我屁事。”
说完,就打了个嘘哨,他的马听命跑过来,魏崔城飞身上马,追着陆善柔而去。
陶朱赶到门口,看着两匹马消失在夜色里,目光落寞。
你们都走了,我的事还没了。
陶朱耷拉着脑袋,回去听审,却看见麦穗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炭灰,在烤陆善柔用来推演凶器和凶手的半扇猪。
陶朱快步走过去,迁怒于人,大声指责,“都什么时候,你怎么还吃得下去啊!”
“饿了就要吃饭,你管得着吗。”麦穗给了他一记眼刀。
老子回宫就把你换了!陶朱心里这般想,却闻到烤肉的味道,有些走不动道,挨着他坐下,说道:“多撒孜然。”
牟斌拿着金币回去,摆在了短刃旁边。
程老板看到金币,脸上和气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我娘子她——”
牟斌冷冷道:“你欺骗我们的大明良家女子,以赘婿之名洗清了身份,成了鞑靼黄金家族安插在大明的细作。四处散播谣言,制造混乱,以图动摇我大明的国本。这笔账,我要和你慢慢算。”
看到金币,程老板知道大势已去。隐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暴露了。
安逸幸福的生活,有时候让他害怕,害怕忘记自己来到大明的目的是什么,他把金币藏在燕子窝的鸟蛋里,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使命。
闲来无事时,他会在坐在纸房子的窗户下,仰望故国,不要贪念现在的安逸。
没有料到锦衣卫会如此神速的破案、甚至没有料到锦衣卫会查到这里。
最意外的还是娘子……她怎么这么快就……我这些年对她还不够好吗?
想这些已是无用,程老板说道:“有什么手段就使过来,我自幼效力黄金家族,是绝对不会背叛大汗的。”
牟斌磨蹭着金币,“这是纪念成吉思汗西征的金币,你的身份不低啊,你这么为小王子拼命,连老婆孩子都放弃了,小王子知道你的牺牲吗?”
“什么老婆孩子?”程老板呵呵冷笑道:“他们不过是我身份的幌子罢了,我怎么会对一个幌子有感情呢?你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你看我皱不皱眉头!”
看程老板如此凉薄,无情无义,牟斌冷冷道:“非我族类,必有异心。他们是我大明的人,你一个赘婿而已,程娘子坐产招夫,见你长的不错,借你的种生两个孩子,孩子是程娘子生的,跟着程娘子姓,他们都是大明人,程娘子深明大义,去父留子,你一个赘婿算个屁!”
程老板哈哈大笑,“没错,我就是一个屁,一个屁也能把你们的皇帝搅得心神不灵、把太子的出生叫嚷得天下皆知!你们还没找到郑旺这个糊涂虫吧,也是被一个屁藏起来了。”
看到程老板气焰嚣张,牟斌出去了,对手下说:“先灭灭他的火——那四个招了没有?”
“还没。”手下支支吾吾说道:“锦衣卫许久没有干这种活计了,兄弟们的手法都生的很,不晓得分寸,万一在招供之前死了,怕找不到郑旺。”
郑旺妖言案,所有相关人等全部逮捕归案,唯有主犯一直失踪。如今看来,就是被敌国奸细藏起来了。
牟斌仁慈,轻易不动酷刑,觉得屈打成招违背他做官的本意,会冤枉好人。但如今面对外族奸细,对他们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牟斌说道:“你们不行,就把成化朝里锦衣卫那些老人们找来,他们熟。”
“是。”手下说道。
牟斌吩咐道:“程老板有金币,又是第一个潜伏到登仙坊的奸细,地位不低,他知道的最多,缓着点,对他不能下死手。其余四个,不用那么客气。还有临清,宣府,通州等地的登仙坊分店,全部查封,所有人全部起底审问。”
“是。”手下领命而去。
嘶吼声,呼痛声,此起彼伏。
牟斌命人将程娘子和两个孩子秘密送到一个行宫里藏起来,没听见这些糟心的动静。
登仙坊成了刑场,当晚就有一个奸细受不住刑,死了,真正“登仙”去了。
剩下三个,在成化朝老锦衣卫们的手段下,都在天亮的时候招了,杀人过程和陆善柔推演的差不多,先用冰碗下毒,然后拉起帷帐假装成高价奢侈厕所,等吴家人捂着肚子呼痛时,跑去拉客,把吴家人引诱到“厕所”里动手。
最后,把尸体装进车里,上面堆起纸扎掩盖,然后抛尸湖中。
在抛尸的时候,为了防止路人靠近,程老板吹起《大出殡》,除了哀乐声,还在车附近都竖起纸人纸马,一看就是出殡的,路人怕触霉头,都自动远离他们。
还有那一篮子北顶的包子,程老板是顺手捡了吴太监一家人的,拿回去哄妻儿交差。
牟斌越发佩服陆善柔。
但是,这些招供的人都说他们只听程老板的安排,程老板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其他的一无所知。
现在,要搞清楚是谁背后指使程老板。
但程老板肉多,却是个硬骨头,老锦衣卫门施展各种手段,拷问一整夜,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牟斌听着手下的汇报,把玩着金币,“有金币的奸细,果然不一般。先停一停,给他灌参汤,把命吊一吊,他还不能死。”
陶朱听了,拔腿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牟斌问。
陶朱说道:“我去北顶……吃包子,他们家包子好吃。”
牟斌满怀期待,“不干点别的?”比如把陆善柔再请过来。
陶朱说道:“再去找魏千户。”
啊?牟斌突然意识到,干儿子彻夜未归啊!他昨晚送陆善柔回北顶就没有回来过!
他干嘛去了?大晚上的……不会是和俏寡妇……这家伙,不会失身了吧!
作者有话说:
包子,就是北顶最著名的文创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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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逛街市白兔遇情敌,大灰狼妙激小白兔
◎弹指一刹那,牟斌脑子里至少有了十种魏崔城失身的场面。这孩子,都二十八了,还不让人省心,陆善柔这……◎
弹指一刹那,牟斌脑子里至少有了十种魏崔城失身的场面。
这孩子,都二十八了, 还不让人省心, 陆善柔这么复杂的人是你能招惹的么?
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
牟斌此刻的心情,就像得知了亲手养大的掌上明珠被花花公子蒙骗私奔,还大了肚子。
牟斌心急如焚,但是此刻他实在走不开, 只好说道:“有他的消息,就回来告诉我。不,是你告诉他, 我找他有事, 要他立刻过来。”
事到如今,只能寄望于陆善柔能口下留情, 不要这么快吃了我的干儿子。
陶朱应下,拍马往北顶, 麦穗也紧随其后,昨晚和陶朱烤了半头猪, 锦衣卫的人都围过来“尝一口”、“就尝一口”、“只尝一口”。
一人一口, 人多肉少, 麦穗也只有十三四岁,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晚上没吃饱,早上都饿醒了, 一听到北顶包子, 嘴巴都湿润了, 满脑子都是包子。
牟斌看着陶朱麦穗两骑绝尘, 感叹年轻就是好啊,只要吃顿好的,什么烦恼都可以先丢开,而他呢,家事国事天下事搅合在一起,脑子都是麻的。
当了十几年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一年最难,可是偏偏又步入衰老。
牟斌深刻体会到了杜甫那句“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只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估计各位看官对牟斌这种老男人的悲哀不甚有兴趣,看官们最想知道的,应该是魏崔城为何彻夜未归吧?
此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请容我慢慢道来。
上回书说到,两人离开盔甲厂登仙坊,赶往北顶,途径的东四牌楼南街、东四牌楼北街皆是商铺林立、热闹非凡的大街。
陆善柔自打回到京城,还没有逛过街,今晚大案已破,心情大好,身边有又一个可以帮忙拿东西的人,正好逛街!
大街应有尽有,陆善柔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什么都想买。
路过袜店,陆善柔看中了松江三梭布做的暑袜,柔软贴肤,大手一挥,“来一百双包起来。”
这是送给北顶大小仙姑们的礼物,每人两双,总不能真的白吃白喝。其实免费的东西往往最贵,她曾经在北顶修行,算辈分,除了师姐文虚仙姑,其他都是她的师妹,出手不能寒碜啊。
路过首饰铺,看中一对淡金色的珍珠耳坠。
陆善柔对着镜子戴上,左看右看,很是满意,一问价格,摘下不要了,说再看看。
出了店铺,魏崔城问:“为何不要了?戴着挺好看,二两银子并不算贵。”京城有钱人家用珍珠做珍珠衫,一对耳坠而已,陆善柔应该买得起。
陆善柔说道:“一对珍珠坠子要价二两,不值这个钱。淡金色的珍珠现在好看,放几年颜色就不润泽,成了死鱼眼,算了算了。”
魏崔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两人在街边吃馄饨的时候,魏崔城找了借口失陪一会,然后狂奔回首饰铺,把珍珠耳坠买下来,贴身藏在身上了。
陆善柔慢慢吃着馄饨,看破不说破,假装不知道魏崔城要去做什么——还以为他是块木头呢!其实不是,只要给他机会,他还是挺会的嘛。
小白兔越来越可口了。
陆善柔用勺子舀了一颗馄饨,一口吃下去,舒坦啊!
两人去了书坊,魏崔城买了三卷全新的《陆公案》,一共十本书。
陆善柔好奇,“你家里已经有了一套,为何又要买?”
魏崔城要店主把书用油纸捆扎严实,说道:“我那一套都旧了,还经常边看边吃东西,滴了油渍等污渍,这套用来收藏的,嗯,如果不麻烦,能不能请梧桐居士在每一本的扉页上签个名字、盖一个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