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家在波士顿,春节前后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而纽约竟然晴空万里。
梁时在家里待不住了,早餐桌上,开始耍小姐脾气,缠着陈琛带她去纽约玩,还点名要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这对浑身没有半点艺术细胞的陈琛来说,简直是双重折磨。
梁时在旁边软磨硬泡,陈琛始终不为所动,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盘子里那枚蓝莓蜂蜜松饼仿佛一辈子也吃不完。
旁边啃油条的周沅齐看不下去了,幽幽开口道:“要不然,我带你去吧?那地方我熟啊,逛完艺术馆,再带你看歌舞剧去!上回你不是错过一个很火的剧,票贼难买的那个,又开巡演了。”
梁时很是心动,但她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只盯着陈琛。
“不过嘛……”
周沅齐叼着油条,一脸麻木地讲着最胆大包天的话,“这几天雪大,我架势技术不太行,等我打电话叫Jason开车……哦,就是上回见了你,非要跟你回中国的那哥们儿。”
陈琛忽然风卷残云般地干掉了盘子里的松饼,从椅子里站起来,满脸不爽地说:“快点吃,吃完走。”
梁时在心里欢呼了一把,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牛奶。
一边喝,一边冲周沅齐眨了眨眼,礼貌感谢。
周沅齐N瑟地扬了扬手里的油条,仿佛在说:小意思!
被陈琛用半块贝果打了脑袋。
最终,陈华瑛还是安排了司机全程接送。雪天路滑,司机开得并不快。到纽约的时候,梁时悠悠转醒,发现她竟然靠在陈琛的肩膀上睡了一路。
陈琛还破天荒地没有推开她。
梁时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怀里仿佛揣了一只兔子,怦怦怦跳个没完。她忍不住想,自己追了这么久,是不是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闭上眼,想继续装睡,趁机再靠一会儿,却听到陈琛冰冷无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醒了就起来。”
梁时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不甘心地问:“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陈琛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你心跳得厉害,吵到我了。”
梁时:“……”
这个陈琛,真是从来不会给她台阶下!她气鼓鼓地坐直身体,还故意往旁边挪了挪。
两人第一站就去了大都会艺术馆,一直在里面逛到闭馆才出来。梁时又累又饿,彻底走不动了,叫嚣着要去外面大吃一顿补充体力。
不过,在看到礼品商店的招牌时,她的眼神又亮了,蹦蹦跳跳地跑了进去。
陈琛独自站在博物馆外的阶梯上等着。
场馆里太热,他宁愿出来吹吹风。
大冬天的,太阳落山很早,此时天已经擦黑,凛冽的寒风打着卷地吹起他柔软的头发。
远远看去,少年身姿如松,一双漂亮的眼睛极其明亮。年纪虽小,但那浑然天成的气质,已经能彰显出他不会被任何外物动摇的心绪。
梁时双手插在衣兜里,遥遥看了他一会儿,才静静走上前。
陈琛听到她的脚步声,头也没回就要往前走,被梁时拉住了大衣袖口。
“给你买了个小礼物。”梁时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打开掌心,露出一枚小巧的磁吸贴。
陈琛垂眼,看到磁贴的正面是一幅画。
“刚刚在馆里,你盯着这幅画看了很久。”
梁时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你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的,会盯着一幅画看,说明是心境所动。既然有缘分,就买下它送给你啦!”
梁时把东西塞进陈琛手里。
陈琛眼眸微动,愣怔地看向手里的小玩意。
方寸大小的迷你画幅上,画着青白色卷曲的云朵,和大片起伏的黄金麦浪。一切仿佛被强风裹挟,在天地之间飞舞着、挣扎着。
“我看了这幅画的解析,说作者表达的是对命运的不甘和诘问。”
梁时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陈琛:“可是我相信,无论命运的风往哪儿吹,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一阵凉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吹得陈琛的睫毛扑簌簌地抖动。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陈琛感到耳尖变得滚烫,浑身的血液都在升温。
他在心里惊讶于自己这不寻常的反应,精密运转的大脑骤然宕机,素来才思敏捷的陈少爷竟然傻在了原地。
梁时忽然在檐下伸出手,兴奋地喊道:“陈琛你看,下雪啦!纽约的初雪G!”
她晃着陈琛的胳膊:“我追的韩剧里说,初雪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就会永远在一起哦!”
说完,也不顾陈琛什么反应,径直顺着台阶跑下去,在雪中开心地蹦哒起来。
陈琛看着她欢欣鼓舞的样子,并没有出言提醒她,波士顿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这应该不算是初雪了。
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小心点,滑倒了我可不背你。”
……
此刻,车子恰好开上第五大道,在距离艺术博物馆不远的一处十字路口停下。
梁时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只记得当时自己诉完了衷肠,就傻不愣登地冲进雪里,完全不记得陈琛的反应了。
她只知道,陈琛收下了她送的磁吸贴,又在多年之后,把自己的那句话回赠给了她。
梁时在心里微微一笑――谁说直男不浪漫?
第73章
随着夜色的降临, 曼哈顿的天际线正在慢慢沉入地表五光十色的霓虹深处。
陈琛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实在推不掉的,便把Easton派出去当代言人,自己则早早地往酒店赶。
心里仿佛有一千只鸽子在扑腾着, 急欲破笼而出。陈琛靠在后座, 不想看车外的堵车长龙,便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内心里甜蜜的焦灼。
再睁眼的时候,车子竟然纹丝未动――陈少爷心里那点甜蜜的焦灼瞬间转化为苦涩的焦虑。
他松了松领带, 交代了司机几句话,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里离酒店只有几个街区了, 陈琛想快点见到梁时, 迫不及待到宁可自己走回去。
华灯初上的傍晚, 林荫路上光影斑驳,一边是高楼矗立的繁华街区,另一边则是绿意盎然的中央公园。
酒店楼下紧挨着一片热闹的街心小广场。
广场上有圆环状的喷泉,灵动的水柱快活地喷射着,映照出四周高楼的灯光, 洒下多彩的水雾。
街头艺人隐在这水雾里,演奏着一曲浪漫慵懒的爵士乐。
陈琛看到有学生在摆摊卖花。
各种颜色的玫瑰娇嫩欲滴,茎叶上还挂着水珠, 插在简陋的塑料桶里也丝毫不影响它们的美感。
让陈琛莫名想到去年重遇梁时的时候, 他躲在夜市边上看她,一看就是好几天。
看着她在那个简陋的小摊子上忙忙碌碌, 带着温馨的笑容迎来送往, 一个人能干得就像一只小队。趁没人的时候, 见缝插针地洗菜、备料, 从夜幕初降忙到深夜,一刻也没有坐下来休息过。
开在枝头的富贵花, 一朝跌落进尘埃里,变得卑微弱小,却依然拥有着强大而柔韧的生机。
陈琛掏出钱夹,指着那桶粉色的玫瑰说:“我全要了。”
学生很惊喜,开心地说道:“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是最新鲜的一桶。顺便说一句,粉玫瑰的花语是初恋哦!”
*
梁时醒来的时候,视线里是紧闭的深色窗帘。偌大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盏小夜灯,周身笼罩着淡黄色的光晕。
她反应了半天才想jsg起来自己在哪儿。
OO@@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此刻是美东时间凌晨五点。
梁时揉了揉眼睛,自己怎么一觉睡到了现在?
傍晚的时候,林秘书把她送到酒店房间便离开了。她在飞机上睡不着,精神亢奋了十几个小时,想着一定要坚持等到陈琛回来再休息。结果实在支撑不住,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梁时摸了摸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忽然心有所感地转过头。
陈琛躺在她身边,正在熟睡。
房间里飘荡着一股馥郁的花香,梁时一嗅便知道,是玫瑰。
她忍不住翘起唇角,轻轻翻了个身,两只手叠在面颊下,静静地观察着陈琛近在咫尺的睡颜。
自从桐城一别,梁时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陈琛每天都给她打电话,微信也回得无比及时,营造出一种自己很空闲的假象。可是梁时知道,他一定非常非常忙,否则也不会一个月都没有来榕城看过她。
陈琛的呼吸非常平稳,他半边脸埋在枕头里,一缕头发耷拉下来,盖在眼睛上。
梁时想起在南城的时候,她打着给陈琛做早饭的旗号,每天早早起床,一出门就能看到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那时候她觉得,已经是自己离他最近的时刻了。
没想到还可以更近。
对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梁时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陈琛的嘴角。
刚打算悄悄撤身,一低头,那双眼睛居然睁开了一条缝隙。
看着她的时候,仿佛有雾气飘散出来,带着一丝还没有苏醒的迷离。
陈琛复又闭上双眼,一把将梁时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几秒钟之后,好像才彻底清醒了过来,那双眼眸重新睁开,雾气消散,只余皎皎。
头顶的声音有些喑哑:“醒了?”
梁时点头如拨浪鼓。
陈琛瞄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你睡了十一个小时,坐飞机很累?”
梁时趴在他怀里,装作很不满地说:“谁让你忽然就把我带到美国来。”
陈琛不以为然,反而懒洋洋地问:“今天不是放假?”
“是放假,可万一我有别的安排呢?”
陈琛一愣,斜斜地睨着她,“以前你拉着我去哪儿,也从来没问过我的安排啊。”
“那怎么能一样?”梁时将胳膊抽出来,大爷似的挑着陈琛的下巴,“你那时候不肯配合,我只能搞突然袭击,强买强卖啊。”
陈琛微微一笑,抓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清凌凌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我现在配合。”
“你……少偷换概念。”梁时心跳得有点快,感觉要演不下去了。
陈琛将她重新抱住,脸颊蹭在她的头发上,“梁小姐宽宏大度,别生我气?”
梁时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嘴角噙着笑:“嗯……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心跳这么大声,我都听到了。”
“陈!琛!”梁时一个翻身就去掐他的脖子,“嘴这么欠是怎么有女朋友的!”
陈琛边躲边笑:“糟糕,有人大清早家暴啊。”
两个人竟然在床上扭打了起来,准确来说,是陈琛单方面挨打。
在榕城的时候,梁时幻想过好多回两个人再见面的场景……总之和现在不太一样。
明明电影里不是这么演的!不是应该浪漫旖旎、你侬我侬、小别胜新婚吗?
她真的生气了,从起床开始,一直气到吃完早饭。
因为生气,胃口也不怎么好,早餐就只吃了一盘牛油果蛋饼、一份双层浆果巧克力华夫、两块炸薯饼和一整份班尼迪克培根蛋。
插了满瓶的粉色玫瑰都没能把她哄好。
吃完早饭,梁时不情不愿地被陈琛牵着手上了车,一路上都气哼哼的,懒得搭理他。
很快,车子在一间华丽的门店前停下。
梁时撅着嘴下车,待看到那豪华橱窗里摆放的东西时,彻底傻住不动了。
陈琛从身后推着她往前走,语带讨好地说:“大小姐给个面子,进去看看。”
几位店员早已等候在门口,殷勤地为梁时打开门。梁时呆愣着走进去,一位设计师助理热情地迎上来,“陈太太,陈先生,楼上请。”
这是一家全球顶级的婚纱设计师店,只接待预约客户。
梁时到了二楼,又是一大拨人候在那里,捧着时下最新潮的产品图册,等着和她探讨喜欢的款式。
她在沙发里坐下,一边听着设计师语速极快的介绍,一边透过楼梯的镂空扶手,看见陈琛正站在一搂的落地窗前讲电话。
窗外是一片水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照进来,把陈琛的耳郭衬出一小块粉嫩的透明。
他似有所感,忽然抬眼,和梁时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那如星般璀璨的眸子和微弯的唇角,让梁时心中的忐忑和慌乱渐渐平息。
她转过脸,对身旁兴奋的设计师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我们开始吧。”
*
“所以,你带我来纽约,就是来定婚纱的?”
陈琛从冰激凌店的窗口接过做好的甜筒,递了一只给她:“这个理由不充分?”
“也不是。”梁时接过甜筒,伸出舌尖舔了舔,“我只是……没想搞这么复杂。”
她边吃边说:“我觉得穿什么都一样,也不用大费周章地跑来美国做高定。这一身下来,价格不菲呢。”
陈琛点点头,很随意地说:“婚礼在陈家老宅举行,帝都圈子里你认识的几乎全在邀请之列。”
梁时一个趔趄,甜筒差点掉到地上,“你怎么不早说!”
她立刻在脑子里把刚才定下的每一个细节又过了一遍,确保整件婚纱足够时尚高级,足够彰显品味。
梁时暗暗懊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做功课,把这两年全球名媛穿过的款式都滤一遍?
万一有哪个细节逊色了,岂不是要让帝都那帮闲出屁的富家女们嚼三个月舌根?
陈琛这个直男,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嘛!
梁时又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陈琛:?
他感到不妙,打算换个话题:“刚才听到一个消息。你还记得我那个堂哥陈嘉涵吗?”
梁时木着脸点头:“记得啊,就是和孔珍珍传绯闻的那个。”
陈琛:……这个话题好像也不怎么安全。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媒体曝光,杨晓梅刚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啊?”梁时这下真的惊讶了,“是……财经频道那个主持人杨晓梅?”
被媒体曝光的?这是怎么回事?
梁时连甜筒也顾不上吃了,立刻打开手机,娱乐新闻的板块下已经爆了好几个热搜。
一开始是有人爆料,杨晓梅近日在美国一家私人诊所产下一名男婴。她是知名主持人,未婚生子,引得网友纷纷猜测孩子的父亲是谁。
结果没多久,就有人进一步爆料,说孩子的父亲是陈氏财团创始人的大孙子陈嘉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