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复古优雅。
小宴会的风格浪漫喜悦,又加入了中式风的稳重,更加雕琢出这院子的华贵古典之美,让到访的客人纷纷眼前一亮。
张雨绮站在辰苑的门前,呆呆地望着其上繁复的镂空花纹。视线所及之处,柔美的灯光与精致华丽的鲜花花艺交相辉映,更衬得这空间光彩溢目,堂皇富丽。
这地方太美、太高级了,是那种只能在电视上窥得一眼的场景,美好得令她自惭形秽。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某宝爆款礼服裙。
这条裙子是她专门为了参加梁时的婚礼买的。款式很大方,是描边某大牌的设计,优雅的杏色,带着柔软的蕾丝边。
明明出发前还好好的,此刻,这裙子却不知怎么了,蕾丝有点卷边,接缝处也有线头露了出来,充分暴露了它廉价的本质。
她静静盯着那处线头,忽然觉得,这里并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
张雨绮转身要走,却忽然与引领宾客前来的林秘书四目相对。
她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
柔软的山风拂过张雨绮耳旁的碎发,也拨动着裙角轻盈的蕾丝。
刚刚还卷着边的布料,此刻欢快地抖动着,像是在她性感的曲线上翩翩起舞。
张雨绮靠在辰苑偏门的墙上,两只手拧巴在一起,把小巧的手包揉出更多褶痕。
“林逸。”她打破沉默,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对面的男子抬起头,脸上还是那副疏淡的神色。不过张雨绮知道,他应该是在等自己说话。
自从她按照梁时的建议,搬去了宁安县城,和林秘书的交集反而多了起来。
陈琛人虽不在榕城,却并没有放着女朋友不管。他把林秘书派过去出长差,负责西南区域的事宜,实则也是为照看梁时的生活。
不过,张雨绮觉得,林秘书对梁时的照看有限,对她倒是帮助得蛮多。
她搬到宁安县城后,靠做化妆师积累了一些客户人脉,后来又租了一处铺面,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生意还挺不错。
但是,一个女子独自在小县城做生意,难免遇到各种地头蛇的刁难。不是哪个同行上门纠缠,就是恶意投诉她手续违规,甚至还有小黄毛组队来收“安全管理费”的……各种行径让张雨绮很是瞠目结舌。
这些困难,张雨绮并没有对梁时开过口。只是有一次,林秘书替梁时送东西过去的时候,恰好碰到街头人员到店里闹事,这才洞察到张雨绮生活里的困扰,便很自然地出手化解了。
一来二去,两个人越来越熟。
此时此刻,张雨绮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对着熟悉的朋友,忽然起了谈兴。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不是看出来了,我刚刚是想走的。”
“为什么?张小姐是夫人特意邀请的人。”
张雨绮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烟,左右找不到火,又讪讪地放下。
“我跟你们这些出身好的人不一样。我就是小镇上长大的,没上过什么学,也没什么见识。之前是梁时落难,阴差阳错才和我成了朋友,要不然,以她的身份,永远也不会认识我这样的jsg人。”
她望着辰苑门前停驻的一排豪车,“今天是亲友宴,那样的人才该是她的亲友。”
林秘书静默了一瞬,才缓声答道:“你刚刚说的话,并不准确。”
“嗯?”
“【你们这些出身好的人】里并不包括我。”
林秘书平淡地说:“张小姐可能不清楚,我其实是陈总资助的孩子。”
张雨绮手里的烟都惊掉了,她看着眼前风度翩翩、斯文俊雅的男子,难以置信地问:“你……你不是帝都长大的?”
林秘书摇了摇头。
“我的家乡叫沙远镇,非常贫穷。有一年,陈总来镇上支教,而我恰好是班上的学生。”
“后来呢?”张雨绮忍不住好奇。
“后来,我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了。有一天,陈总忽然出现,在葡萄地里坐了一下午,就看着我干活。”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过来问我,要不要跟他离开这里,去外面读书。”
回忆起往事,林秘书有些感慨,“我从小没有父母,那个时候,年迈的爷爷刚刚去世,我成了孤儿。当时……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你就跟着他走了?”
“嗯。”林秘书点了点头,“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陈总不仅资助我在美国完成学业,毕业的时候又给了我选择的机会。是我坚持跟着他,一直担任秘书的工作。”
林秘书素来冷淡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掺假的诚恳,“这些年,我和小方常伴他左右,算是他最信任的人。陈总将财团的一应事项交予我,从未介意过我的出身。”
“人以群分,夫人也必定不是欺贫爱富之辈。张小姐,这一点,你不清楚吗?”
张雨绮愣愣地听着这番话,脑海里忽的闪过那些年,她和梁时挤在南城的小院子里,艰难度日的画面。
这时,侧门“吱呀”一声打开,梁时妆容精致,穿着一条设计师款抹胸礼服裙,从门缝里探出脑袋。
“雨绮,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她又看到角落里的林秘书,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哎呦,这是在聊天吗?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哦。”
被张雨绮匆匆打断:“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好朋友一直没到,我不得到处找找?”梁时又打趣地看向林秘书,“原来是被你藏起来了啊。”
林秘书向梁时恭敬地行了一礼,才对张雨绮说:“我还有工作,失陪。”
梁时看着林秘书远去的背影,冲张雨绮挤了挤眼:“你俩什么情况?”
张雨绮看着她贼头贼脑的模样,忽然笑了。
她想,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本不应该陪在梁时这样一位豪门太太身边。
可是既然梁时愿意,那么她能做的,就是守住这份友谊的初心,继续做她最忠实的朋友。
以前是,以后也是,永远不改变。
张雨绮开心地笑起来,拉过梁时的手,N瑟地问道:“你看我这条裙子如何?为了你的婚礼特意买的!”
梁时支着下巴,很认真地评价道:“你还是穿黑色好看,这么温柔的杏色不适合你。”
“说什么呢,老娘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梁时无奈:“是是是,恋爱中的女人,说啥都对。”
“少来……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他是谁?我可谁都没提。”
“……”
两个人相携着,往辰苑的深处走去。
第99章
“叮叮叮――”
徐MM轻轻敲响水晶杯, 在众人安静的目光中,端起一杯冒着气泡的香槟。
“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大家欢聚在这里, 共同庆祝我们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梁时和陈琛的婚礼……”
“什么从小到大?”王宇轩在旁边嘀咕道,“你认识他们俩的时候都高一了。”
“高一怎么了?”徐MM不干了,“高一我才15, 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仙女呢!”
王宇轩撇了撇嘴:“是,追了人家高二学长三个月, 表白没成还把人骂哭, 是【15岁没长大的小仙女】会干的事。”
“王宇轩你活腻了吧!”徐MM勃然大怒, 一杯香槟直接泼了过去,“多年没挨揍我看你是皮痒了!”
说话间,也不顾身上还穿着淑女风的小裙子,徐MM直接跳到对方身上,两人打作一团。
众人:“……”
梁时支着额头:……真是没眼看。
Easton趁机接过了发言的位置:“咳咳, Chen和梁时走过了多年风风雨雨、分分合合,如今终于喜结连理……”
“还有分分合合?”
周沅齐抱着胳膊,咬牙切齿地笑道:“就我什么都不知道对吧?敢情跟着陈总打白工, 把老丈人都玩进去了, 到头来被蒙蔽的只有我!”
陈琛的额角都在跳,无语地看向Easton, “话不可以乱说, 哪来的分分合合?”
“梁时把你甩了, 独自跑去榕城不算分分合合吗?”Easton想了想, 忽然茅塞顿开,“还是说, 你那时候其实连人都没追到?所以不算分?”
陈琛:“……”
Layla在一旁自斟自酌,一瓶香槟早已见了底,此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参加Chen的婚礼。”
她抱着空酒瓶,语气夸张地抱怨道:“我还以为他对女人没兴趣呢!看来,Chen也只是对我一个人冷酷无情罢了!”
张雨绮的雷达立刻响了,凑过去道:“听起来有故事啊,展开说说?”
那厢,徐MM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裙摆,闻言立刻道:“好啊陈琛,你除了梁昀之外,还招惹了多少人?”
“梁昀是谁?”Layla打了个酒嗝,“不是只有孔珍珍吗?”
“孔珍珍怎么能作数?”张雨绮连忙澄清道:“又没有在一起过。起码也得像高志垒对我们家梁时那样,好歹算半个男友。”
梁时:“……”
陈琛:“……高志垒又是谁?”
徐MM有些疑惑,转头冲着梁时喊:“不对啊,你不是说那男的叫黄维明吗?”
说着,拿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陈嘉与,“就你们团的小鲜肉,和你搞队友恋那个。”
陈嘉与一口香槟喷上屋顶:“……什么玩意?”
这都是一帮什么狐朋狗友!陈少爷捏着鼻梁,很是后悔,就不该答应办什么“亲友宴”!
他转头看着梁时,一脸麻木地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醉得不轻。”
梁时:……还没开始喝呢!
她无奈地站起身,想要挽回一下局面。然而局面是,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地交换着彼此掌握的八卦,罔顾八卦主角就在现场的事实。
梁时扶了扶额,忽然灵机一动,宣布道:“这样吧,我们跳过祝酒的环节,直接玩游戏好不好?”
一说游戏,大家纷纷来了精神,愉快的交流也暂时停止。
游戏的项目自然是损友们说了算,第一个开场的便是被人玩烂了的“转瓶子”游戏。
王宇轩拿着一只空酒瓶,“滴溜溜”的一转,瓶口打着晃,直直地朝着陈琛的方向停下。
陈琛冷笑:我真是一点也不惊讶。
“要么回答问题,要么喝酒!”王宇轩兴奋地搓了搓手,“来吧兄弟们,大家想知道点什么?”
立刻有人高喊道:“初吻是几岁?”
陈少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提问的那人,慢腾腾地举起桌上的酒杯,显然想要靠喝酒糊弄过去。
却被王宇轩一把拦住:“我们换个玩法,新婚夫妇惩奖一体,新郎的惩罚要由新娘来喝!”
他转头问在座的人:“大家同意吗?”
全场鼓掌,还夹杂着吹口哨的起哄声。
陈琛瞥了好哥们一眼,一脸要当场砍人的表情。
旁边的梁时却豪爽地端起酒瓶:“行,就这么玩吧!”
陈琛挑了挑眉,梁时在他耳旁悄声说:“今天就让这帮祖宗们尽兴吧,我们要尽好地主之谊啊!”
说着,端起酒瓶就要往嘴边送。
被陈琛一把拦下。
“十五岁。”陈琛的目光从梁时的瓶子上移开,挑衅地看向自己的哥们,语带傲娇,“没什么不能说的,是你做梦都羡慕的年纪。”
在座众人:!!!
绝了,这是套出了什么惊天大八卦!
全场起哄中,梁时的脸颊却悄悄红了。
陈嘉与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哥:“……我要回家告诉妈妈!”
“看不出来啊,小陈同学!”王宇轩一脸兴奋,“没想jsg到你小小年纪,初吻就不在了,枉我以为你是一朵清纯小白花来着,还同情你被梁时这只蜜蜂叮了好几年。”
“说谁是蜜蜂呢!”徐MM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爽,“还是给你好哥们报个男德班,补补课吧!”
只有周沅齐似笑非笑地转着杯子:“你们都不好奇跟谁吗?”
“哦,那是下一个问题了。”梁时正襟危坐,赶紧招呼着众人回到游戏里,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玻璃酒瓶重新转了起来。
仿佛故意整蛊似的,瓶口这次稳稳地对准了新娘子。
“咳咳!”王宇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说:“公平起见,你也是同样的问题吧!”
梁时咬了咬下唇,有些难为情。
当初自己年幼无知,一时冲动,还没表白就把人给亲了。本以为就是她和陈琛之间的小秘密,谁成想,会被人在这么个场合提溜出来。
陈琛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没关系,不想回答的话,我可以替酒。”
梁时转头看着他,耳朵慢慢变红。两人就这样对视了数秒,桌上已经爆发出雷鸣般起哄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熟悉,让梁时的思绪一下子飘回了16岁的学校礼堂。
*
礼堂里观众满满,座无虚席。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献曲一首,当场对着陈琛表白。
而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在后台干着急。
升入高中之后,她和陈琛分在了同一个班,物理距离近了,情感距离却莫名其妙地陷入冰河期。
梁时各种围追堵截,陈琛却一直东躲西藏。这种拉锯,让她很是恼火。
自从爱桥上的一吻后,梁大小姐独自琢磨了一整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琛可能是在拒绝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她先是觉得不可置信,然后又陷入浓浓的沮丧。
前一天晚上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可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在班上看到陈琛的身影,又心软地想,还是再追一追好了。
吴薇觉察到女儿的不快,问清原因后,便出谋划策道:“不是马上就到小琛生日了?趁此机会,用心准备一件礼物吧。”
梁时在奢侈品店里消磨了一整天,才选中了一块蓝色的手表。
此刻,她站在后台,听着台上那姑娘文艺又浪漫的告白,内心焦急不已――怕那姑娘捷足先登,真的得到了陈琛的应允。
明明自己的礼物早早就塞进了他的书包里。
明明,她早就认识他,早就喜欢他,却要在这个新学校里,和他像普通同学那样相处;连追人,都要和其他那些不相干的女孩子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想到这些,梁时很不争气地有点想哭。
*
时隔多年,在如此热闹的场合,梁时竟然又回忆起当初那份心慌到落泪的心情。
陈琛漂亮的眉眼近在咫尺,眼睛里含着笑,静静看着她;还背着众人,在桌子底下悄悄地牵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