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最后, 口红果真没有被碰掉。
妆没花。
发型也没乱。
再往下,没眼看。
因为是心血来潮的一顿加餐,什么都没有准备, 半途只能靠商执自己解决,温轻雪的丝袜不幸被殃及, 只能脱下来, 揪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浑身裹着他的气息,温轻雪越想越羞, 丢过去的眼刀足以把再度摆出一张正派脸的男人千刀万剐。
商执八风不动, 慢条斯理将衣袖放下来、扣好袖扣,恢复平日里的斯文矜贵,文质彬彬。
温轻雪默默冷嘲着“假正经”, 抡起小拳头泄愤般地冲他胸口砸了几下。
谁料,对方不仅不生气,反而一手抓着她的手腕轻轻地捏, 一手按着她的后腰慢慢地揉,继而故作惊讶地问:“……怎么没有尾巴?”
话术似是早有预谋。
温轻雪成功被带偏, 暂时性选择休战:“什么尾巴?”
“不是飞进椰树林、变成猴子了吗?”
“不是被你抓住了、又变成人了吗?”
“是吗?”商执小心翼翼地帮她将披肩上的流苏抚平, 语气略显遗憾,“可我并没有亲一下、两下、三下。”
提到这个温轻雪就来气:“是, 是没有亲!你是顶一下、两下、三下……好多好多好多下!”
商执抿笑:“早就告诉过你,抓到了--不止是亲。”
见他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温轻雪没什么威慑力地呲了牙:“创飞你!”
当然,也只是一逞口舌之快, 并没有实施任何足以撞飞老公的动作--她实在是舍不得弄乱新做好的发型。
时间还早, 两人又在衣帽间里拾掇了一会儿。
商执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妻子:“那个,咳, 那个‘挺别致’说的没错。”
有一下没一下地捏了她的手:“这里,是缺了点儿东西。”
婚戒是没有的。
倒是可以用别的戒指来撑撑场面。
想到珠宝柜里有几枚和耳环色泽相称的翡翠戒指,温轻雪正准备去取,却被商执拽住。他缓缓走到收藏室最中间的展示柜前,将那枚商屹凯前不久才送给他的翡翠扳指取了出来,递给她:“……戴上。”
温轻雪瞪着眼睛直摇头:“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别随随便便拿出来呀。”
商执反驳她:“一枚扳指而已,能有多贵重。”
她赶紧将双手背到身后,略略jsg退了一小步:“连我都知道,这扳指是商家继承人的象征……”
顿了顿,她又小声嘀咕:“你当初急着和我领证,不就是为了早点拿到这枚扳指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商执眉心一拧,面上敛笑:“谁说的?”
温轻雪反问:“不是吗?”
静默来袭。
许久过后,男人才重新捉住她的手,将那枚扳指戴在她的拇指上:“……是占有欲作祟。”
他直接引用了杜唯康的形容。
这个形容很贴切。
商执移开目光,表情有些别扭,语气却是真挚:“谁让你过生日跑去酒吧看男模特跳舞?还玩的那么开心……而我这个未婚夫却连送一句祝福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是现在想一想,还是很生气……”
沉沉叹了口气,他又抬眼与尚在震惊中的温轻雪对视:“轻轻啊,你说我当初为什么就那么听你的话,你让我别去干涉你的大学生活,我就真的忍了那么久、从没有去找过你呢?”
得知温家小姐考上哲海大学之后,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面。
她刚入学那天,温蓬组了一支车队,浩浩荡荡来到哲海,作为准女婿的商执,自然要出面迎接。
两家人坐在一块儿吃了顿饭--这么说或许不合适,毕竟,彼时的商老爷子正在住院疗养,外人不好探望,更别说让他出来和孙媳妇一家见面。肩负照顾爷爷的重任,商执匆匆赶来,又在接到医生的电话后,匆匆离去。
本想着问温轻雪要一个联系方式,可小姑娘非常认真地说了句“别干涉我的大学生活”,彻底打消了商执的妄念。
失落之余,又觉得温轻雪的主张并没有错:这个年纪的女孩,爱玩爱闹,很可能有了心上人,又或者,正准备去追心上人,而未婚夫的干涉只会拖累她……他已经拖累了很多人,不想再给任何人带来不幸。
本以为可以压下这股欲念。
直到……
直到看见视频里的小姑娘,对着酒吧小舞台上劲歌热舞的男舞者们,笑得像朵盛开的大波斯菊。
他的嫉妒和他的挫败感,终是在身体里肆意疯长。
那是他的未婚妻。
那是他的小姑娘。
那是他的……
奇迹。
他要拿回来的。
与名为“占有欲作祟”的狂风骇浪相比,那枚翡翠扳指,反而是捉住温轻雪去领证后的意外之喜。
听闻此言,温轻雪哑然又讶然。
她一直笃信着,自家长有八百个心眼子的老公,起初只是把这场商业联姻当做迅速从商屹凯手中揽获实权的工具,至于后来说喜欢上了她,也不过是日久生情先婚后爱罢了。
如果商执说的是真的,那他对自己的情意,是不是可以再往前追溯一点?
追溯到,那一年的十月二日?
如果不是受苦受难日,那就是、是……
一见钟情日。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的双颊骤然升温,再不好意思去看男人的那双墨瞳,却依然坚持要把扳指还给真正的继承人:“你、你戴着呀!叫别人看见商家传世的扳指戴在我手上,像、像什么话嘛!”
“我们是夫妻,谁戴不是一样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
戴着沉甸甸、冰冰凉并且大小还有点儿不合适的扳指,温轻雪不得不伸直了大拇指,再加上五官皱成一团的苦恼模样,略微有一点滑稽。
像是逢人就点赞:你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
她受不了自己用这副蠢样子出去会客,自顾自摘掉手上的扳指,点醒那个脑子里不知搭错哪根筋的丈夫:“你见过哪个美少女戴扳指的?”
商执悠哉给出答案:“我老婆。”
温轻雪:“……”
调侃间,商执已然做好了折中的决定:他顺手找到一块挂着黑色编绳的和田玉平安扣,熟练地将那根绳子解下来,将扳指缠住,往温轻雪手腕上挽着的荷包手袋柄上一挂,竟也成了件与她今日妆造般配的配饰。
复又挽起妻子的手,淡声催促:“下楼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可有的我们忙呢。”
*
商屹凯的寿宴,比温轻雪想象中更加隆重,哪怕商执反复强调说爷爷今年过的并非“大寿”。
看着舞台上引导宾客入席、卖力活络气氛的知名男主持人,候场区那几张非常眼熟的男女明星脸,还有一支吹拉弹唱样样俱全的民乐团,温轻雪不由暗忖,这要是过“大寿”,岂不是得在家里办一台晚会?
再说商执花足了心思准备的伴手礼:一套茶具,一套盘香炉,一份国内赫赫有名的面点大师亲手制作的长寿面和寿桃糕点,还有一张面值高达五位数的哲海海鲜礼品卡,说是联系了当地最好的商家和冷链运输公司,只要一个电话,无论天南海北都能空运到达。
作为商家如今的顶梁柱,小夫妻两人担任着迎宾的重任。
为了不闹笑话,谢律昨晚就给温轻雪准备了一份重要客人的照片和简介,让她多看几遍,最好能背下来--跟在商执身边固然跟着他喊人便好,可保不齐有落单的时候,“弄错聊天对象”可是一件很败好感的事。
商执也为此担心:“都记得住?”
温轻雪却并不在意,姿态优雅地站在他身边:“当然,我连那么多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男爱豆都能分得清,何况是一群奇形怪状的老头……”
话音未落,便自觉捂住了嘴。
灰溜溜地瞥了一眼商执,她急忙改口:“爷爷不是奇形怪状的老头,爷爷是儒雅帅气的老头。”
说罢,又兀自轻笑出声。
商执扭头看她:“笑什么?”
温轻雪如实回答:“只是忽然在想,等你八十岁的时候,应该也是个儒雅帅气的老头吧。”
年轻的商家继承人微微一怔,继而随着她笑:“轻轻啊,我们才结婚几个月,你都已经想到那么远的事了?”
她闹了个脸红:“我、我……只是随便想想而已……”
商执颔首:“嗯,我也很期待看见七十五岁的美少女。”
明明是玩笑话。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就是做好了要相伴到老的约定。
宾客们的豪车一辆接着一辆驶来,再加上酒席氛围的烘托,温轻雪忽然就开始在脑海里描画起自己与商执婚宴现场的细节:天应该也是这么蓝,花应该也是这么香,满脸幸福的新郎和新娘站在酒店门前并肩而立,收获着甜甜的祝福和厚厚的红包……
温轻雪边想边扬唇,浑然不觉间,将商执的手臂挽得更紧了。
*
谢律和商执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老年人的身子骨经不起长途跋涉,除了长居哲海的几位商屹凯旧友如约赴宴,旁的,都是派了子辈、孙辈前来为商老爷子贺寿,有些生面孔连商执都是第一次见到,又怎么能苛求温轻雪能一眼喊出他们的名字。
早早等候在庭院里的商屹凯身着红色立领唐装,胸前是暗红色祥云如意团纹,衬得整个人精神矍铄。
许久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消散过,甚至还用绢布折了一朵小红花,挂在了吉祥的鸟笼上。
话说回来,那只八哥鸟也是个“人来疯”,见有人走近便喊吉祥话、讨吃食,一时间,风头俨然压过了几名重金邀请来的明星。
新老相接的几桌人其乐融融相聚一堂,不禁叫人感慨生命与血脉的奇妙。
并不想听商屹凯与旧友们回忆往昔峥嵘岁月,招待宾客们入席后,温轻雪便和商执主动坐到了温蓬那一桌。
随后,噩梦再度来袭。
祁温贤眯着眼睛打量过小表妹今日的造型,抬手一推金丝边眼镜,冷不防开始挑刺:“礼服裙我提前寄过来那么久,为什么不好好熨烫一下?裙摆皱成这样,腿侧开叉处的线头都出来了,怎么,你是想砸了我的招牌吗?”
今天是温家大小姐第一次在商家人的圈子里正式露脸,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不说让每个人赞不绝口,至少,也不能让人留有话题吧?
当然,作为礼服裙的设计师,祁温贤也有别的考量--温轻雪今天这一身,就是自己工作室的活招牌,当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完美。
所以忍不住挑刺。
想起今天一早在衣帽间那一场“胡作非为”,温轻雪登时脸颊发烫,慌忙俯身整理着旗袍衣摆,妄图敷衍过去:“就还、还好啦,表哥,你说的那些,一般人不会在意到的吧?
祁温贤睨她:“你管这叫还好?”
误以为这对表兄妹又要呛架,辛歌凑过来劝了两句,却不想,引得正在和客人聊天的商执也走了过来。
他低jsg头看了一眼,随即假装困惑地附和祁温贤:“就是,好端端的裙摆怎么皱成这样了?轻轻啊,你也真是不小心……”
怎么弄皱的,你不知道吗?
温轻雪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露出“你还是不是人”的表情。
商执却装作没看见,代表妻子向祁大设计师赔了不是。
见表妹夫的态度还算不错,祁温贤脸色稍缓,没再追究。两人得空,索性又聊了聊生意上的事,大概是想在哲海投个文旅相关线□□验馆的项目。
温轻雪听了几句觉得无聊,和两人打了个招呼,起身离席,想去找在厨房帮忙的苏阿姨将她的旗袍裙摆熨烫一下。
尽可能避开宾客,温轻雪向别墅的方向走,谁料,在路过茶歇时却听见几个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女人在议论她和商执的商业联姻:
“我早就说了,那两个人绝对是表面夫妻,临时凑到一起演戏给老头子看呢……”
“就是,婚礼不办,蜜月旅行也没有,这婚,敢情就是口头上结了一下呗?我今天还特意看了那温家小姐的手,连个婚戒都没有!该不会,商老爷子根本就没承认她这个孙媳妇吧?虽说温蓬混的不怎么样,可温家到底是有家底的,他的女儿,也不至于这么不受重视啊……”
“我有商执的朋友圈,他从来没晒过结婚证,也没晒过温轻雪的照片--一次都没有。”
“我看温轻雪的社交平台上也完全没有提过商家少爷啊……”
“懂了,就是‘各玩各的’呗,过几年,估计就要吃出轨、离婚的瓜了。”
“别乱说,商先生才不是那种人!”
“我又没说出轨的是他……”
“笑死。”
几人彼此递着眼色,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她们说的那样笃定,那样绘声绘色,若非温轻雪就是当事人本人,恐怕都要信了这个足以炸裂名流圈的八卦。
她挑了下眉,快步走了过去。
第060章
即便是在普遍受过高等教育的名流圈内, 也不乏背地里热衷八卦别人家庭琐事的现眼包。
见到话题人物突然现身,几个女人的神色明显有些慌张,好不容易才做好了表情管理。
温轻雪在品类繁多的茶点里挑了一块白色小方糕, 姿态优雅地吃了一口,这才抬眼冲她们笑:“……爷爷最喜欢苏式点心了, 特意准备的桂花芡实糕, 也不知道合不合姐姐们的口味?”
话音一落,便收获了一通恭维。
千穿万穿, 马屁不穿。
这便算是搭上了话, 温轻雪微笑聆听,时不时接一句“哦”“是吗”真的呀”,居然也敷衍了好几个回合。见时间差不多了, 她佯装“不经意间”将挂在腕上的手袋放到茶歇餐桌上。
荷包的样式并不算出众,但那一抹翠意,着实撩人。
果然有人大献殷勤:“温小姐, 你手袋上的挂饰很是别致呢。”
温轻雪佯装惊愕:“什么挂饰呀,这就是我老公的扳指, 他嫌我今天这身旗袍太素了, 非要给我挂包上,说是添点儿颜色。”
说罢, 又颇为嫌弃地嘀咕了一句:“丑死了,和挂了瓶‘风油精’似的。”
风、风油精……
众人陪笑。
末了,才憋出一句试探:“听说商老爷子有枚特别宝贝的翡翠扳指,后来传给了商先生, 不会就是这个……”
话没说完。
温轻雪眨眨眼:“这我倒是不太清楚呢。”
刷了那么多剧, 温大小姐当然知道如何一波三折抓住观众们的情绪,见名媛姐姐们面色稍缓, 她不疾不徐继续道:“不过,这枚扳指以前确实是爷爷的,还说是什么坑什么种,我完全不懂玉石啦,说错了姐姐们别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