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见这句话的姜檀音脑海里无端浮现了景瞿的身影，平静的心绪瞬间被扰乱。
她手里的花艺剪刀也跟着偏离，一枝玫瑰的花骨朵就这么被剪断，滚落在桌面。
商蔓震惊地看着她，“你这是剪枝呢，还是在断头啊？”
姜檀音掩下眸底的慌乱，唇角微微一抿，“手滑。”
***
周五下班，景瞿再次拒绝了游轮宴会的邀请，让司机将自己送回家。
他刚进玄关，就发现了一双摆放得歪七扭八的皮鞋，皱眉间便换了拖鞋来到客厅。
果不其然，谢淮衍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水果。
景瞿眉心一拧，语气不善地开口：“谁让你来的？”
“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到你这里找点乐趣。”谢淮衍起了身，但却依旧一副没骨头的样子靠在沙发上，“看你这个脸色，今天应该是心情不太好啊。”
景瞿脱了西装外套，慢条斯理地将袖扣解开，“你知道我心情不好就别惹我，不然我会揍你。”
谢淮衍挑了下眉，清俊面庞并未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是继续开口调侃，“听说今晚海城名流齐聚游轮，似乎是一场别样的相亲，一定也邀请了你，可你怎么不去？是不是怕被美女们生吞了啊？”
景瞿倒了一杯水，听见这样的调侃依旧神色不变地喝着水。
随后，他回到客厅，看着一片狼藉的茶几，皱眉说道：“给你三分钟恢复原样。”
谢淮衍终于动了，速度飞快地将果皮都放进了垃圾桶里。
“我说实话，你被人推着相亲已经不止一次了吧。”他擦着手继续说道，“瑞深在你手里是一年强过一年，那些人看了自然眼热。你能推掉一次，难道还能将所有商务活动的宴会都推掉吗？”
景瞿坐下后便捏了捏眉心，这正是他目前所困扰的问题。
“我家老头子都恨不得多生个女儿，然后来找你联姻。”谢淮衍啧了一声，“我看你啊，要不然就妥协吧。”
景瞿睨了他一眼，“你要是专门过来说这些废话的，那就给我出去。”
“我看你这除了工作就不近女色的样子想是找到喜欢的人是不可能了，我觉得你可以来个假的，对外宣布你结婚了，这样那些还有心思的人肯定就歇了。”谢淮衍打了个响指，一脸兴奋地说，“我是什么天才，竟然能想到这么妙的点子，你觉得怎么样？”
“你是觉得我傻，还是那些人傻？”景瞿眯眸看向他，“随便伪造一个假的就会有人信？”
谢淮衍挠了挠头，“我觉得这个点子挺好的啊，要不然你找个人一起跟你演戏不就得了。”
景瞿再次卷了卷袖口，冷声警告，“你再不走，就别怪我动手了。”
谢淮衍立马起身，嘟囔着道：“走就走，像你这种脾气不好的男人是不会有女生喜欢你的。”
***
四月，芍药的花期至，春酲开。
姜檀音的花店踩着春天的鼓点正式营业。
因为开店初期准备了很多活动，所以来店里的客人很多。加上原木自然风的设计清新简约又十分具有氛围感，来打卡拍照的人也不少。
花店门口放置可供休息的露营风桌椅，屋内有面墙还挂了很多水彩画，都是姜檀音自己画的。
度过繁忙的初期，店内客流也趋于平稳。
姜檀音固定在每周五傍晚在门外放置各种jsg花期将近的鲜花，以一元的价格单枝出售，因为精美的包装，路过的学生反而成为了忠实顾客。
因为太过忙碌，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还招了一位员工来帮忙。
小姑娘叫颜佳，有一对酒窝，年纪小，热情高，独自一个人来海城打工，甚至还在自学成人高考。
姜檀音虽然离开校园许久，但有些知识还记得，偶尔对方遇到不会的题目还会找她请教。
颜佳像是拿着战利品一样，朝姜檀音展示着，“檀音姐，你看我这次螺旋打花的花束怎么样？”
姜檀音仔细看了看，随即给予指导，“花材要比叶材高一些，不能喧宾夺主，还有辅花……”
叮――
风铃轻响，逆光中走进来一道身材颀长挺拔的男人。
颜佳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也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姜檀音神色微动，对于景瞿的到来也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景瞿的目光朝店里转了一圈，“你的花店很漂亮。”
姜檀音拿不定他的想法，迟疑地询问：“你要买花？”
“我来找你的。”景瞿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姜檀音的身上，“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姜檀音沉默了一瞬，随即看向了颜佳，“你先顾着店，我一会回来。”
到了附近的咖啡厅，景瞿拿着菜单问：“你想喝什么？”
姜檀音摇头：“我暂时不想喝东西，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景瞿放下菜单，眼里露出浅浅的笑意，“通常有求于人的时候是会讨好对方的。”
“所以你是在讨好我？”姜檀音瞬间意会，“你有求于我？”
景瞿停顿一瞬，明亮深邃的双眸灼灼地看向她，“你有结婚的想法吗？”
第4章 四个春天
这么突然的问题自然令姜檀音整个人愣住，她缓了一会，说道：“我想点杯百香果柠檬茶。”
她觉得自己是需要喝点东西压压惊的。
景瞿朝店员招手，迅速为姜檀音点了一杯百香果柠檬茶，而自己则是点了杯生椰拿铁。
他眉眼沉稳，语气柔和地说：“我知道这样的问题十分唐突，但我想先确定你对结婚的想法。”
姜檀音唇角微抿，便如实说道：“我对结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可有可无，并不是我生活的必需品。”
她不确定自己这辈子是否能真的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如果不会，那就没必要去结婚。
景瞿沉吟了片刻，便将自己的情况全部说出来，甚至连自己名下所有的资产情况都没有保留。
他看向姜檀音，有些无奈地说：“关于非工作的应酬我一向不喜欢，但有时候却无法避免，尤其是周围对我个人情感方面关心过甚，所以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去帮我绝了那些人的心思。”
店员将做好的两杯饮料端过来，周围也短暂地陷入了一阵安静的氛围里。
姜檀音这下是彻底明白了景瞿来找自己的用意，心底也生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喝了一口百香果柠檬茶，压完惊后，心神也稳定了几分，“所以你需要一个人来陪你演戏，就是传说中的契约婚姻？”
景瞿轻轻点头：“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选择的对象是我？”姜檀音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可以问问选我的理由是什么吗？”
景瞿抬眸，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脸上，“我身边并没有什么异性，与我接触最多的大概是公司的员工。同学大多已经不联系了，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但这只是我的一个提议，并不是强迫你答应。”
他怕姜檀音担忧，也立马补充，“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签婚前协议，我名下的一些资产也会捐赠予你，而且我们并不需要有什么亲密接触，只需维持表面就好。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同居，一切都和你现在的生活保持一致。两年时间，瑞深在海城的位置将会更加稳固，到时候你要是提出离婚，我也答应。”
景瞿来找姜檀音也是经过了数天的思考，虽然他们目前只相处了两次。可比起其他陌生人，他觉得与姜檀音一起生活会更舒适。
但即使他心里有些急切，却也没想过要给姜檀音压力。毕竟这样的事，对方不答应也是正常的。
姜檀音眉眼微垂，却也在暗暗思考着。对于景瞿的这个提议，如果说她不心动那是假的。
少年喜欢的人就在眼前，甚至提出要和她结婚，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她甚至想要立即张口答应，可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
姜檀音调整着呼吸，抬眼看他，“你对这件事很着急吗？”
景瞿神色微动，笑着摇头：“没那么着急。”
但他却从姜檀音的这句话里猜测出，她似乎对这个提议没那么抗拒，那就代表着有机会。
姜檀音微微抿唇，将自己的心意包裹起来，却换了个说辞，“说实话，你说跟你结婚就能获得利益，甚至还不需要做什么，这怎么看都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所以我确实有些心动。”
景瞿声音含笑地说：“因为利益心动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如果你是担心我不会兑现承诺，又或者是我在设圈套骗你，那我们可以找律师来当面签下协议。”
姜檀音心里想的自然不是这个，但面上却只能表现出对这个有兴趣，“你说得很有道理。”
景瞿神色不变，继续说道：“而且我对婚姻没什么想法，所以我希望我找的契约对象不是那种会黏着我，或是想要情感方面的需求，因为我无法满足，只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姜檀音心口微微紧了紧，随即笑着说道：“我明白，但可以给我几天思考的时间吗？”
“可以，我这边也会尽快让律师将协议拟好。”景瞿并没有催促的想法，“我们先加一个联系方式吧，等你决定好答案时就通知我。”
***
整个下午，因为景瞿而搅乱的心绪就再也没有恢复平静。
关店后，姜檀音先去买了些烤串，又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些啤酒带回去。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是需要喝点酒来解愁的，甚至还叫上了商蔓。
“看你这么主动地约我喝酒吃烧烤，我可以确定你是真的恢复了。”商蔓有些开心，“这样吧，我今晚陪你喝一整夜！”
姜檀音有些无奈，“你明天不想上班了吗？”
商蔓喝了一口啤酒，言语间十分得意：“我是老板，一天不去能拿我怎么样？”
姜檀音托腮看她，也弯了弯唇：“明明都是当老板，但我好像还是要上班的。”
她可是记得有个客人明天要99朵玫瑰花，早上九点半要送到规定的地方，所以一刻也不能偷懒。
商蔓放下啤酒，神色再次变得正经起来，“说吧，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让你这样。”
“我什么都没说。”姜檀音嘴硬着。
商蔓指了指她的脸，“可你的脸上就写着‘我有事’三个字，你骗别人可以，但我们都十几年的交情了，还想瞒过我吗？”
姜檀音叹了口气，“好吧，确实是有件值得困扰的事。”
商蔓挑了下眉，一脸了然，“我就知道有事，快说快说。”
“景瞿来找我了，问我愿不愿意跟他结婚。”姜檀音说得干脆。
可商蔓却吓了一跳，刚进嘴的啤酒差点就因为惊吓而喷了出来，她被呛得猛地咳嗽起来，缓了好一会。
姜檀音缓缓地顺着她的背，“你喝慢点。”
“我这是被吓的。”商蔓擦了擦嘴，眸底的震惊丝毫未消退，“景瞿来找你谈结婚的事？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消息过于跳跃了，还是中间有什么我错过的事情？”
姜檀音简单说了一下二人的两次见面，也说了景瞿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提议。对于她来说，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见面，所以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瑞深近几年的发展确实迅速，我也跟你说过连我爸都想巴结他，出现这样的事不足为奇。对于海城那个圈子里的人来说什么都比不过利益，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只要能利用得上，才算是有价值的。”商蔓声音微沉，“景瞿这个身价，觊觎的人自然多，也难怪他想出这个方法了。”
姜檀音点点头：“他跟我说过，所以提出了签协议，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互不干涉对方的自由。”
商蔓的眼神在姜檀音身上反复打量，倏地也笑了起来，“音音，其实你喜欢景瞿吧。”
她的声音太过肯定，也令姜檀音心里慌乱起来，即使努力压下这样的情绪，可终究还是外泄，被商蔓捕捉到。
“我没有……”最终连否认的声音都弱了几分。
商蔓笑着看向她，“你撒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我的眼睛，就别在我面前演了。你一向是个处理感情问题很干脆的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根本不会为了那些利益而妥协。唯一的原因就是你喜欢他jsg，所以你才会犹豫不决。”
姜檀音没法再继续挣扎，只能点头承认，“你说得对，我确实喜欢他，所以我才会犹豫。”
“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还会犹豫？”商蔓问。
姜檀音唇角紧抿，“这确实是一个很好接近他的机会，但这只是一项交易，如果我陷得太深，最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花了一个下午去想这件事，依旧得不到很好的解决办法，不然也不会找来了商蔓。
结婚后就是朝夕相处，在那样的环境下，她如何能以平常心对待景瞿。她怕守不住自己的心，也怕自己会不自觉期待很多。
“音音，人生是难得糊涂。”商蔓抓着她的手也轻声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我发现你对自己的要求都特别严格，尤其在阿姨离开后，你好像都找不到那种快乐了。是你自己跟我说的要好好生活，那就顺着你的本心来，这样做出的任何决定，日后才不会有后悔的时候。”
姜檀音怔怔地坐在那，万千复杂思绪都一起涌上了心头，让她抓不住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这时，商蔓将她抱进怀里，轻声说道：“音音，我希望你是幸福的。”
***
与商蔓的一夜交谈，让姜檀音抓住了一些稍纵即逝的想法。
第二日，依旧是忙碌工作的一天。
因为99朵玫瑰花的单子，姜檀音一早到店后便开始挑选红玫瑰。她选的品种是叫“钟情”的一款红玫瑰，有着红丝绒色调的质感，花期还较长，所以作为告白花束来说再适合不过。
颜佳在一旁帮忙，嘴里也跟着感叹，“这种直球告白的方法也不错，以后我也借鉴一下，遇到喜欢的人就框框一顿告白。”
姜檀音饶有兴趣地问：“要是对方拒绝了呢？”
“拒绝了我就再换一个呗。”颜佳露出甜甜的酒窝，“但总要试试才知道啊，即使对方拒绝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免得心里总像是装着一件事一样。”
姜檀音怔了片刻，眸底也划过一丝诧异，“佳佳，你真勇敢。”
下班后，她回到家里便立马去翻了翻自己的书桌。
终于在抽屉里翻到了一个纸盒，里面都是她以前留下的一些玩具和贴纸，而在最底下，是一封有些泛黄的信封。
上面写着：景瞿收。
只是这样写了以后，又用笔将名字划去，但并没有划干净，所以还能辨认得出。
姜檀音将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封还未送出的情书。
少女不敢宣之于口的暗恋心事都写在了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