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彩落日与浪漫缆车、轻奢舒适的公寓房间、高耸入云的LE大楼,赫然一副浪漫而优雅的伦敦之旅。
直到转场会议室,林嘉盈出现。
贝依微不可察地紧了紧握着杯颈的手。
只是出人意料,不知是为了维护她的面子还是LE的形象,林嘉盈的大段输出并没有被剪辑进来。
贝依缓缓垂眸,逐渐将杯子松开,却在下一瞬手腕一颤,差点倾倒。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Kelly, Watch Your Tone!”
她猛地抬头。
毫无疑问,成片都会经过LE的严格把关。
画面里没有泄露一丁点他的面容,却将他维护她的声音悉数留下。
贝依恍惚地仰头饮了一口酒。
果香酸甜,酒却浓烈又生涩。她心太乱,品不出龙舌兰的回甘。
弹幕已然席卷。
「啊啊啊好苏好man的声音,这是哪位大BOSS?他在偏爱我们公主!」
「我靠我竟然嗑到了!老板能入个镜吗?长得好看你就是我新女婿!」
酒精跳跃蒸腾,未能令贝依脸红,却足以放大她记忆里那些画面的细节,令她心跳如擂鼓。
雨夜里他疾驰寻她,落在她身上的羊绒大衣和头顶的伞;撒撒娇耍耍赖就可以留下来霸占他生活空间的小猫咪;被她骤然疏远却还板着脸跟在后面目送她到公寓的那一路;只需拨通电话甚至不需她讲一个字就回来继续纵她的每一句温声笑语……
贝依喜欢黎樗。
此刻她无比清楚地感受到,活跃着的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叫嚣着喜欢。
她将玛格丽特一饮而尽。
“终于录完了,摄像撤了,咱继续玩?”
“要不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年轻人的局并不容易在午夜之前散去,尽管贝依现在的神智所剩无几。
“贝贝你又输啦!选什么?”
“大冒险。”
易欢欢看不下去了,“我说你每次都选大冒险每次听完了内容就不干了喝酒,你这会儿又喝了多少了你知道吗?”
贝依撑着脑袋,不去看转圈圈的欢欢。
“你不懂。我就要大冒险。”
“好吧好吧,”钟青云打着圆场,“这次卡面内容是,‘给聊天列表第一个人打电话表白’。”
贝依眼睛“唰”地睁开。
易欢欢陡觉不对,“你清醒一点你想好了!快把这杯酒喝了,别打!”
可是电话已然拨通,男人低声叫她名字。
贝依闭着眼睛笑了,梨涡像是也盛了两湾醉人的美酒。
寂静深夜,黎樗立在落地窗前,注视着今晚甚美的月亮。
他的乖女仔声音甜糯温软,恰似一捧月光。
“我喜欢你。”
第17章 有雪(三合一)
“醒淼房我。”
贝依迷迷糊糊刚睁开眼, 就在床头摸到了一张质感厚实的牛皮纸便笺。
遮光窗帘厚重,只因日头高挂,方泄进了几缕亮白金光, 让她看清了其上字迹。
钢笔字迹遒劲、力透纸背,又是写的繁体, 更显板正规矩,不容违逆。
宿醉后的脑袋并不算清楚,但贝依用一根神经末梢都想得到这是谁写的。
她“腾”地坐起身来, 在舒适的床垫上弹了几弹。
“嘶――”怎的屁股还有点痛痛?
贝依一双大眼睛逐渐睁圆。
她不会把黎先生, 酒后乱那什么了吧!
她忽地跑下床,可是痛痛的位置不太对。
贝依一拍脑壳,断片真是令人不愉快,她连自己什么时候摔了都不知道。
然而断片还有更大的坏处。
贝依悄咪咪磨蹭到黎樗书房门外,一脸痛苦面具。
她只记得昨晚表白了,但她丝毫没有印象, 表白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呢?
贝依飞速运转她的小脑瓜,大概率是失败了吧,否则黎先生会守在她床前摸摸她的脸, 而不是这么严肃地叫她来书房……
“进来。”声音沉冽肃穆。
完蛋了!贝依内心呜地一声。
尽管进门这女孩现在一脸无辜又讨饶, 水灵灵的大眼睛尾尖垂着显得乖顺极了,黎樗依然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额角突突直跳。尤其再一瞥她的一双玉足,圆巧如珠的十趾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而这里几小时前曾踩在他的腹部……
“去把拖鞋穿上。”声音更沉了几分。
女孩“哒哒”地跑远, 黎樗微微阖眸, 强忍额角的跳动。
他实在不愿再回忆昨夜。
无人知晓他昨晚接起来电听到第一句话时内心的震颤。
像极了他精心浇灌的幼苗, 终于朝向他开出了一朵芬芳清甜的花。
只可惜,这恐怕是朵昙花。
因为下一秒, 他的一腔温情就被女孩突然起飞的声音创得七零八落。
“我!喜欢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黎樗眉尖压低,“你饮酒了?你在哪里?”
“我在哪……我才不告诉你!”黎樗眉心拧起之际,女孩又软软的一句,“反正你总会找到我。”
他的心口蓦地,像是也松软了一块。
“你只知道对我好,不知道我会喜欢你吗?不解风情的老男人!大笨蛋!唔!――”下一秒就被人捂住了嘴。
接下来便是她的那位易姓同学欲哭无泪地解释她喝多了酒,并给了他地址。
若是事情只到这里也就罢了,黎樗捏起了眉心。
女孩穿好了拖鞋,“啪嗒啪嗒”地回来了,依然是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乖巧模样。
「这回没毛病了吧?」贝依一面腹诽,一面悄悄打量这间书房。
依然是极其宽敞的空间和整面的落地窗,暗色檀木的宽广桌案对面,摆放了一只没有靠背的高脚凳,贝依猜想,那应该是她的位置。
不过男人并没有让她坐下。
硬朗有力的指节扣住檀木桌面敲了敲,黎樗抬眸直视她,“讲讲,错哪了。”
贝依震惊得差点绷不住她可怜无辜的表情包。
这合理吗?
她表白失败了,还要给被表白的人检讨道歉?!
太欺负人啦!
贝依两颊鼓成了河豚状,眼里也不自觉盈了层水雾。
她低头不看他,声音细微却倔强,“不知道,忘记了。”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好似听到了男人并不明显的一声沉沉叹息。
他起身走近,竟是一只温热有层硬茧的手指托起了她的下巴。
她被迫仰脸,撞进黎樗的眸,那双漆黑深邃的眼里却不似她想象的那般写满了严厉的责备,反而是温柔又无奈的。
贝依有些怔怔。
黎樗手指横在她下颌细嫩的皮肤上微微拨动了几下,像是在用哄小铃铛的手法笨拙地安抚她。
贝依表示无语,不过刚刚的那番委屈好像的确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说起小铃铛,她刚才去卧室穿拖鞋时轻轻扯了扯它耳朵尖:“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书房吧,你爸爸就不会很凶了。”
谁知小猫用看傻子的眼神瞥她一眼,转身跳上了窗台。
哼,坏猫猫!
见她出神,黎樗拇指也按上她下巴,轻捏了捏,终于开口。
“为什么饮那么多酒?”
“因为我酒量有点好,喝少了醉不了。”贝依轻声嘟囔。
“为什么一定要喝醉?”语气稍稍重了几分。
还能为什么?不喝醉哪敢表白,怕被拒绝嘛……虽然喝醉了表白也一样被拒绝。
贝依心下轻哼一声,又不想理他了。
黎樗又一次无声叹息,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尖轻轻晃动,“不管为什么,以后不可以这样,很伤身体。”
“哦。”贝依嘟着嘴应下,内心却反骨作祟。
除了你也没人值得我这样,大可不必担心。
他似是犹豫了几息,“还有,以后少在外人面前饮酒,你饮醉了……会行为不当。”
……什么?!
贝依领会了一下他想表达的意思,内心几乎是嗷地一声。
“从,从来没有人说过我酒品差哎。”她弱弱挣扎。
“你还在其他人面前饮这样醉过?”他突然沉下眉眼。
“……没有。”不管有没有,求生欲都会教她先说没有。
贝依仔细回忆她大学室友们的打趣和吐槽,好像似乎曾经说过……
“贝依特别搞笑,在酒吧喝多一点就喜欢叫男的菜狗,我们还得看着把她拉回来免得被打,哈哈哈……”
她倒吸一口凉气。
黎樗俯视她表情,淡淡冷哼一声。他也并不想再回忆昨晚,他到酒吧接到她之后。
惯常的绅士风度并不允许他对女性做出太多的肢体触碰,因而他一开始只是轻轻揽住女孩的肩头。
谁知她软若无骨地直接往地上倒,惊得黎樗一把拦住她腰才捞了回来。
或许是弄痛她了,女孩皱起琼鼻,杏眼含雾地嗔他一句,“菜狗。”
黎樗:……
或许得益于两人之间将近三重的年龄代沟以及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的母语差异,黎樗并不能准确地识别这个词的意思,但他直觉这不是褒义。
贝依被他这一声哼得心下一颤,小声试探,“我……出言不逊?”
黎樗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贝依敏锐地领会到他的未尽之意。
还……还有?!
贝依轻咬下唇,她室友还说过什么来着?
“我说贝依,要不你谈个恋爱吧,但凡有个男朋友你也不至于喝多了抓着我们几个‘腹肌给我摸摸’……”
“呜――”不会吧?!
“我我我色迷心窍?酒后乱性?我错了。”贝依怂得很认真。
黎樗看她一脸痛定思痛的表情,捏她下巴的手指轻轻用了点力道,可贝依却像个被拎住后颈皮的猫咪,可不敢动呀。
昨晚,他看着醉软成一团的女孩,思考了几息把她运送回去的姿势。
于是决定将她竖着抱起,扛到了肩上。
贝依很乖,过程中并没有挣扎,可黎樗显然放心得早了些。
女孩甜软的声音经酒精发酵醺然之后更加娇嗲。
“黎先生,你的肩好宽呀,我的胸放在上面好舒服。”
“贝依。闭嘴。”他咬紧牙关。
“黎先生,腹肌给我摸摸好不好?唔?摸不到……”
女孩抬脚蹬掉漂亮的高跟鞋,和田玉块一般光滑白嫩的足软软踩上他腹间。
“jiojio摸也可以,啊!有块块,硬硬的,好舒服……”
黎樗抬手箍住她不老实的小腿,自动屏蔽她的魔音贯耳,加速了回家的步伐,快得像是怕被烈焰焚身。
可点火的小魔头并不放过他。
“黎先生,你的耳朵朵好红哎!像红烧的……啊呜!好吃!”
啪!――“松口!”
“嗷呜――屁股痛痛……”
小魔头醒了酒,变回了无辜的小天使,还对自己的种种恶劣行径一无所知。
黎樗定定看了她几息,蓦地撒手回了身。
贝依心知,这是反省结束了,要宣判了,呜呜。
男人回到桌案前,拉开一把抽屉。
像极了中学时候的老师,彷佛下一秒就会拎出一根教鞭……
然而黎樗拿出来的,是笔和纸,放到了靠近小板凳的位置。
37度的嘴终于说出了对她的冰冷判决。
“写思过书,保证以后不犯,三千字。”
啊!
无情的男人宣判之后就离开了书房,留贝依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
赛博眼泪流了几千行,写出来的检讨却没几行。
小铃铛喵了两声昂首阔步走进书房,彷佛在视察它的领地,抑或小弟。
却被贝依一把抓住搂在怀里一顿揉搓。
“啊啊啊小铃铛!你姐姐我好惨哟!”
小铃铛视察小弟之举惨遭滑铁卢,喵嗷喵嗷地逃走跑远,不知是不是寻它爸爸告状去了。
“不行,好想知道你爸爸在做什么。我得去看看!”
开放式厨房区域,水龙头汩汩流出的水冲在黎樗的右手上,他微微出神。
这只手触碰过她,拍了那一掌之后,软弹满握的温香触感洗不掉。
这只手也碰过他,昨晚浴室水流中,贲张难解的炙热触感洗不掉。
“黎先生?”
他倏地握起右拳。
关掉水龙头,拭净手上水珠,他一系列动作依然清贵高雅。
任谁也看不出这内里已然龌龊难言。
“写完了?”他微微挑眉,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孩。
奶白色长袖长款荷叶边棉质睡裙,配上她甜滋滋的笑,像朵乖甜的茉莉花。
这是他亲手为她挑选的睡裙。
贝依小小声,“当然没有。”
“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黎先生,”她小碎步蹭到他眼前,仰头望他的大眼睛像是写满了单纯的求知欲,“昨晚我的衣服,是谁给我换的呀?”
正如她所料,男人只淡淡回了句,“请了阿姨。”
也是,总不能指望是他换的吧?就不信那样他还做得了柳下惠。
……还真不一定。贝依突然扎心。
她又问了句扎心的话,当然,还是扎她自己的心。
“我对您说的那句话……我唯一记得的那句话,也需要被写进思过书里吗?”
我对你的表白,是否也是我的错呢?
“无需。”他答得很快,贝依松了口气。
“你可以向任何人表达你的感情,这是你的权力,贝依。”
“而不接受我的感情也是您的权力,对吗?黎先生。”
黎樗注视着女孩渐渐湿润的圆眼,微不可察地又是一声叹息。
他们终究绕不开这个话题。
“我不会接受任何一份没有想好的感情,这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
“没有想好?”贝依不明白,“我……”
“对我来讲,互相许诺的感情是极其郑重的,重过一辈子。”黎樗向她解释。
“没有人能对我这种人轻易许诺一辈子,贝依,你也不可以。”
愣怔了一瞬,几乎是下意识地,贝依闪避了这个话题。
“黎先生,你在做什么呀?看起来,你要做饭?”
她只是个没满二十一岁的女孩,对未来无知、迷茫、恐惧皆有,而他的背景可以让世间任何人望而却步。没有人认为他们终将有好结果,她要拿什么承诺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