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依……”她听见他沉下声音警告她，彷佛在下最后通牒。
“黎先生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诗？”柔弱无骨的指尖在他颈间描画，彷佛在与那庞然喉结你逃我追，“有花堪折直须折……”
“我也听过一句话，”黎樗的另一只手缓缓搭上贝依腰间，似有威胁之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接收到危险信号的贝依不服气地跺了跺脚，“什么嘛！跟我做些快乐的事，难道就会让你翻船了不成？”
“你怎知不会呢？”黎樗声音很淡，轻到几不可闻。
时至今日，他就已然心绪悉数为她牵动，眼前这个天真可爱的女孩，不知从何时起，成了他纵横商场许多年来的唯一变数、软肋、不同寻常。
可她如此年轻漂亮、聪慧优秀，她拥有他难以估量更无法掌控的光明未来，她的心情晴雨、爱恨嗔痴即使多变都令人不忍苛责、反而觉得可爱。
黎樗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权力博弈、资本投注，每一场皆如是。感情也不例外。
他目前没有把握拥有她的永远，那就不可以有更深的牵扯纷缠，否则她天真地拥有他又残忍地离开他的那天――
他会疯。
然而男人的幽深无言落在贝依眼中，她百思不得其解地蹙起眉尖，而后不可置信地咕哝着，“不会吧？你不会真的不行吧？！”
说时迟那时快，贝依当机立断挣脱男人的束缚，飞速伸手探向她疑惑之处，却不防蓄势待发的卧龙瞬间挺身咆哮，打得她手心一麻。
两人都愣住了。
霎那间天旋地转，贝依直接被他将两只手拎过头顶，掐着腰按在了墙上。
粗重的呼吸声落在耳边，他声音里压不住的火，彷佛也在炙烤贝依的全身。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丝毫不怕我？嗯？”
贝依小胆颤颤，她还是有点怕的，但是……
“你喜欢我啊，黎先生。”她壮着胆子，仰起头直视他，“You burn for me.”
你在为我燃烧，你的身体、你的心，都在为我浴火。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I burn for you.”黎樗承认得毫不犹豫，贝依睁大了眼睛。
“所以呢？”他的声音也似浴火，压抑、用力，令听者为之战栗。
黎樗握着她的手覆上他胸膛，盯紧女孩怔怔的鹿眼，“这里在为你跳动，你早就感受得到。”
心跳彷佛能够顺着她的手臂传导，连带着她的心，也无法克制地剧烈活动。
“你想听的话，我都可以讲。”黎樗缓缓松开对她的桎梏，抬手拨了拨她额角碎发，“但是乖女，不要逼我。”
“我……”贝依突然有些慌张。
黎樗却没有等她说完就直起身来，轻拍了拍她的腰，“好好休息，准备回去了电话我。”
房门一开一合，贝依却仍有些晃神。
她终于等到他承认喜欢她了。
但好像，她又惹到他了。
难懂的男人啊。
复杂的爱情。
于是晚上公寓楼下，贝依久久没有下车。她试探着勾勾黎樗的手。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呀？我错了嘛……”
“不会，”黎樗看着女孩垂下的眼尾，抬起手掌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她的脸蛋。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嘴上说着不生气，还是弄得她有点痛。
贝依对这人表示怀疑，但又好像自己理亏，只得乖乖任他揉捏了一会。
“你明天，会去机场送我吗？”提起分别，她情绪总有些低落。
“你希望我去吗？”黎樗注视着她，目光堪称温柔，“怕被其他人看见吗？”
“我不怕！”年轻人炙热的喜欢，永远有着一往无前的孤勇。
贝依从来都不会因为害怕流言亦或嘲笑而掩盖她对他的向往和情意，即使是在采访面对镜头时。
她之所以连夜回公寓，正是因为明天上午有节目的最后采访。
“参加节目最大的收获，是实现了我的愿望，向我仰望的人，走近了很多点。”她直言不讳。
不论是能力上的走近――她在公司学到也思考了很多，还是身体上的走近――差一点他俩就零距离了，镜头前正襟危坐的贝依赶忙拽回飞驰的思绪。
“未来的职业目标，希望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投资人，优秀到可以与他并肩携手，为中国市场上的优质创业团队带来希望和扶持。”
既然他要兼济天下，她想与他并驾齐驱。
“《还看今朝》第一季番外篇，贝依选手最后一次备采，打板结束！”
工作人员的掌声响起，贝依笑出了星点泪花。这一场梦一样的旅程，终究要结束了啊。
可是不能哭，她下午还会见到他。
到了机场，贝依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威廉，被他引至贵宾休息区一间独立的会客室。
小铃铛爬出猫包的喵喵叫声里，贝依见到了她还未及分别便已然开始思念的人。
他今日穿了一整套崭新的西装，暗纹领带亦没有一丝使用过的痕迹，袖扣、腕表、领带夹、口袋巾，一样不落，一丝不苟。
彷佛在说，她值得他这样一场，盛大的告别。
贝依倏地红了眼眶。
而下一秒，便被黎樗拥进了怀中。
“……会弄脏你的衣服，”贝依哽咽着微微挣扎。
“那是它的荣幸。”黎樗答道。
贝依缓缓搂住他的劲腰，将脸颊贴紧他的胸膛，而她也能感受到他抚在她脑后的手掌，温热又有力，以及落在她发顶的他的下颌，亦或是唇。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郑重相拥，彷佛要将两颗疯狂为彼此跳动的心紧紧相连，再不分离。
良久，黎樗轻拍贝依的发顶，开了口。
“回去要好好学习，final还是要考个好成绩。”
贝依破涕为笑无情吐槽，“你好像我家长噢。”
又被他按住小脑袋揉了揉。
“你在LE总部这段时间做的任务，我都给你批注了改进建议，发到你邮箱里了。课业之外得闲的话，你留意学习一下。”
男人温柔地交代着话，贝依却傻了眼。
她以为她的任务都是随手做下，能帮上部门领导一点就好，为什么会都被交到这个腹黑大BOSS的手里啊！
贝依开始大脑飞速回忆自己有没有摸鱼写出什么蠢东西来，手臂不由自主落下，在他面前站得笔直，“谢……谢谢老板。”
却又被他轻笑着捏了捏小耳朵。
小铃铛早已不耐烦这两人，扑着跳到了她怀里，贝依赶忙将它抱紧。
后知后觉地，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趁低头掩着脸上绯色。
“贝依，”黎樗叫得郑重，她抬眸望他。
“只要你需要我，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到你身边。”
这是黎樗对她的第一句承诺，但此时的贝依并未重视起来。
她只是直到上了飞机还在感慨，这人怕不是昨天被她一剂猛药突然开启了情话buff。
但，终究是要离开了啊。
贝依闭上眼，忍住不去看窗外逐渐变小的伦敦。
初夏的京市风和日朗，浓绿的草木中，蔷薇似已开过一季。
贝依的生活回归了平静，宿舍教室图书馆，她要恶补这学期的课程。
不过好在她当时为了参加节目，只留下了很少的几门课，又都是期末考试占考核比例大头，因而只要她抓紧学习，像那个人说的拿到好成绩，并不难。
置顶的聊天框久久没有打开，贝依忙碌起来，好似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分享的话去打搅他，他应当也是如此，她想。
她只会每日睡前在被窝里，抚摸一下她的“玫瑰星辰”。
而她的室友们，都纷纷在对金融学子至关重要的大三下学期卷起了实习，没有课的时候，她们或者在国贸、或者在金融街，总之不在宿舍。
贝依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天忙碌又平淡地过下去，直到有一日她踏进宿舍楼，被宿管阿姨叫住。
“贝依同学是吧？这里有一束花，是给你的。”
花？
贝依怔了一瞬，紧接着便看到一大束极其漂亮的玫瑰，柔嫩淡黄色的花朵，在花瓣翘起的边缘渐变成娇美的胭脂粉色，甚至每朵花的个头都大过普通的玫瑰，就这样饱满地、俏丽地出现在贝依眼前。
这大概是她见过最惊艳的玫瑰，她想。
花束上别着一张卡片，上面印着漂亮的花体字――
「Day 1. Aurora.
贝依小朋友，儿童节快乐。」
第25章 有雪
厄瓜多尔玫瑰, 向来是玫瑰中的极品，生长于赤道之上的拉美国度，每一朵玫瑰都色泽艳、花期长久, 贝依对此早有耳闻。
看到Aurora的那一刻她便想起来，这是厄瓜多尔玫瑰中的极光, 也叫欧若拉，因其包裹着嫩黄花蕾的最外层花瓣，自粉色边缘向下是蓝紫色渐变, 像极了绚烂的北极光。
眼光如此好, 又叫她小朋友，这是哪位大善人送的呢？
藏不住的小梨涡暴露了贝依此刻的好心情，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花束，步伐轻快地上楼去，嘴里还哼着小调。
“神秘北极圈，阿拉斯加的山巅……”
港城, 寿臣山。
窗外寂静的夜空里月朗星疏，书房办公椅上坐着的男人终于等到了手机的震响。
于是地球另一端战战兢兢远程汇报工作的众人就看见，原本剑眉横压凤眸冷冽的大BOSS脸上可谓忽如一夜春风来, 直接一个手势便关掉了摄像头麦克风, 徒留他们面面相觑。
黎樗接通了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她清浅的呼吸声和甜津津的笑声。
他不禁阖眸倚靠，无声地喟叹。朝思暮念，不过如此。
“黎先生,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呀？”女孩此时定是骄傲地扬起了小天鹅颈, 连声调都在扑腾着翅膀飞。
他无奈低笑, “儿童节快乐。”
“称呼呢？”娇蛮的小公主不依不饶。
黎樗笑声更沉，“贝依小朋友。”
嗷――
贝依小朋友捂着心口, 在床上蹬着腿扭成了麻花。
她轻轻咬住早已因羞涩亦或激动而丰莹红润的嘴唇，克制！冷静！
“我今天收到了一捧特别漂亮的玫瑰花呢，也不知是谁送的。”贝依转着调子狡黠道。
“喜欢吗？”黎樗的声音传来，“喜欢就收下吧。”
“……”
若不是他送的，他才不会让她收下。可明明是他送的，他却不肯直接承认。
贝依心中哼哼两声，这个别扭的老男人。
“噢――”她壮着胆子阴阳，“这回不用Emily花粉过敏窒息教育我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黎樗揉了揉眉心，含笑缓声，“Emily不曾花粉过敏窒息，只是接触多了有点发红疹。”
她就知道！贝依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义正辞严地质问他。
“黎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嘛……”
“再叫一声。”黎樗突然开口。
贝依愣住，“……什么嘛？”
她反应了一会儿，“哥哥？”
“嗯。”黎樗掩不住笑意，“Emily从不会这样叫我。”
只有你会。
后知后觉地，两朵绯云落在晚霞之后，迟迟地爬上贝依的两颊。
她无济于事地捂住热腾腾的脸，腹诽了男人好几句讨厌。
她才不要再这样叫他了！
直至女孩的声音消失在电话里，黎樗仍久久静坐，望着窗外那轮与她共享的月亮。
杨叔走进来为他添茶，斟酌着向他汇报。
“白加道的屋企，基本上执拾完了。装饰挂画全部换成风景画，女仔的房间添置了生活用品仲有羊毛毯，猫仔的房间仲有一个爬架未到……”
“我的房间也添上羊毛毯。”黎樗淡声补充。
杨叔却凝固在了原地，“你们……”
“不是你想的那样，”黎樗想到他在伦敦枕上发现的长发，抬手按了按额角。
“她只是有时候……喜欢睡我的床。”
杨叔的嘴巴张得更大了，愣在原地久到像是要将五十多年来一朝破碎的世界观一片片捡回来。
他想起来少爷吩咐他执拾白加道那栋别墅的时候理由是，“近中环，方便她返工（上班）。”
然而待他问到两人是否拍拖时，少爷却话，“不急，她仲未想好。”
杨叔点头应下他，又忍不住想摇头，动作一时有些错乱地走出了书房，嘴里还念叨着，“搞不明你们年轻人。”
黎樗却已顾不得他的解释给老人家造成多大的精神冲击了，因为他的特别关注更新了一条微博。
内容是儿童节快乐以及喜欢今天的花，配图是她与那束极光玫瑰的自拍。
「啊啊啊宝贝和花花都好美！朕的八百倍显微镜呢？好想知道卡片上写了什么！」
「汉字好像是“贝依小朋友，儿童节快乐”？别把我甜丝啊啊感觉公主恋爱了！」
后面一众的“同感”、“+1”，黎樗眸中漾起和暖笑意，指尖触上屏幕。
@用户827498587评论了@贝依Belle：“喜欢就好。”
却被眼尖的网友捉住狠狠嘲笑：
「快来围观这里有个活的梦女/梦男！公主的花怎么着也不会是你送的啊哈哈……」
微博上一片欢声笑语热火连天，贝依却握着手机呆呆坐在宿舍里，像是刚遭了一盆冷水泼了全身。
她接到了裴璋的电话。
“贝依，真的对不起，我妈今天化疗太痛苦了想要放弃，我一时情急就告诉她我和你已经在一起了，她当场状态就好转多了。
她坚持明天要来学校看看你，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实在抱歉连累了你，你要我怎样补偿都可以。算我求你……”
贝依第一次遇到这样明晃晃的道德绑架，却把握不准该如何处理。
爷爷自小就在她耳边语重心长，“要与人为善，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有需要的人”，可是她想不通，现在这种情况的帮助，是正确的吗？
她还有一个问题也想不通，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她呢？
“为什么偏偏选择她呢？”
街边一家咖啡厅里，坐在裴璋对面看起来有些拘谨的中年男人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裴璋却先冷冷笑了一声，周身沉郁之气丝毫不像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他想认我却不愿意亲自来，倒是辛苦刘秘书跑这一趟了。”
刘秘书紧张地搓了搓手里的杯子，“裴董他是有些……近乡情怯了。您放心，您母亲的医药费一分都不会少，这个女孩……我也会报给裴董，他会帮您想办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