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高高在上无往不利的人，说不定是第一次被女孩放弃，会不会恼羞成怒，把她拉黑了呀？
她记得有一个测试好友是否删掉你了的办法，是什么来着？
黑白冷色的空旷客厅内，男人一手晃动着玻璃杯，威士忌裹挟着冰块叮当碰撞出声，一手抚着怀中小猫，在它跳动的耳尖上下拨弄。
“小铃铛，你姐姐，是真的很不乖啊。”
该怎么让她回到我身边？
领带、手铐、脚链……
“叮”――消息提醒。
小公主向您转账0.01元。
第12章 有雪
金贵地段的高层楼体玻璃隔音效果绝佳，将金丝雀码头昼夜不休的忙碌喧嚣灯火长明尽数阻隔在外，只余一片寂静真空。
一如黎樗此刻脑海。
猫耳上作祟的手指突然停滞不起，压得小铃铛恼火，回身便举起梅花肉垫在男人的宽厚手背上拍了一爪子。
黎樗骤然回神。
一手“噔”地放下酒杯，任凭玻璃碰撞书案声与冰块碰撞玻璃声叮铃当啷响作一片。
一手把猫咪抱上桌子，抬手轻推一把毛茸茸的猫屁股，示意它自己去玩。
他双手握住手机。
突然被迫自己玩的小铃铛表示很气，昂首阔步就到男人的键盘上，喵嗷喵嗷打了几个滚聊表敬意。谁知那人丝毫没有注意这边的意思，一会儿深深蹙着眉，一会儿唇角抿起笑，手指动作了几番，却一个字都没打出来。
猫咪一个白眼翻上天。
主人傻了，不能要了。
可是贝依那边此时才是整个人都傻了的状态。
她记得听同学说过，给好友转账0.01元可以测试对方有没有把你删掉。
如果删掉了，会显示“对方不是你的好友”。但若是没删……
也不会，至少不应当，真的让她发出去了，出去了，去了，了。
短暂的脑袋嗡嗡之后，贝依开始积极搜索“转账能撤回吗”关键词。
勇敢猫猫，不怕困难。
却不防男人的消息先到。
「？」
空气……凝固……
“嗷！――”贝依一个扑腾捉起小被子将自己从头盖到尾。
“根据社死定义，对心动对象或暧昧对象的社死行为不属于社会性死亡范畴，所以我没有社死，没有！”
碎碎念未完，熟悉的语音铃声响起。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蓿÷昕ò涂ā…”
贝依屏住呼吸，屏幕来电显示赫然是硕大的L。
“呜――”贝依一头扎进软枕，手指颤抖着点上接听键。
一片寂静。
却是另一端的男人先低低笑了一声。
声音不似他平日里的严肃冷硬，反而像是调和了酒精蒸腾升温之后，也如劲酒一般变得醇厚绵长，彷佛能裹着人酥了骨，轻而易举就勾人红了半边身子。
他今天好不一样哎！
贝依在被子里扭成了麻花。
黎樗微微阖眸靠上椅背，细细品味对面的每一声悉@，还有独属于她的、散着甜香的细微呼吸。
如果说收到那条匪夷所思的转账消息时他尚有疑虑，那么此刻他可以完全确认。
她选择他了。
热情爽朗的塞坦王子又如何？共同奋斗的优秀学长又如何？他的乖女，终究选择了他。
他猜想此刻，娇憨的女孩定然懊恼又羞赧，袖珍贝壳般的牙齿浅浅咬着樱唇，脸颊嫩肉连同精灵耳尖一起粉里透红似初熟的蜜桃，裹着漂亮身体的薄被子被拉扯绞缠，那双含水鹿眸如娇似嗔望来一眼……
麦卡伦威士忌的高浓度酒精此刻才全然在他神识中迸绽开来，如焰火般点燃他身体的每一寸温度，自上而下。
腹股至大腿的肌肉线条凌厉，除每日晨起的自然规律外，他第一次自神识而起地感受最原始的冲力。
骨节分明的大掌扣紧了座椅扶手，黎樗心下暗叹，他大概是有些受.虐天赋的。
这种青筋迸起神经战栗之下的忍耐，竟令他感受到了彻骨的爽意。
良久。
“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响起，酥人微醺藏不住难言的喑哑。
“嗯？”贝依疑惑地咕哝一声。
“公主花重金买在下一夜，在下应当知道，公主想要什么。”
……这人！嘴上说着在下，可这副天下尽在股掌之间的餍足含笑语气哪里有一点在下的意思？
贝依蒙住脑袋缓缓打了几个滚，刻意不去理会耳根热意。
想要什么……
想要……他啊。
想要了解他的每一点、每一面。
想要他对我心动，正如我对他。
“我想……听你讲故事。”贝依声音轻甜。
让我多懂你一些吧。
多智如他，定能明了她心意。
可是对面却意料之外地沉默了半晌，开口时声线低沉微哑。
“我的故事，不适合讲给睡前的小朋友，会做噩梦。”
一瞬间，贝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屏住，连心跳都痛。
“可是我想听。”
女孩声音细嫩，却出奇执着。
黎樗声音更哑了几分。
“好，那我……”
“啪嚓！――”
突如其来巨大的一声，是玻璃杯坠落摔碎了一地的声音。
贝依一惊，下意识难掩担心。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铃――铛――！”
男人沉沉切齿，而始作俑猫早已被这一身威压骇得躲去电脑后面，怂兮兮地抻平了飞机耳。
它只是自己玩太无聊而已啦！谁让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的呀？不知道猫爪见不得桌上出现它能拨掉的东西吗？它有什么错？它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猫！
贝依大概猜到了电话另一端的场景，“噗哧”笑出声来。
“还笑？”黎樗淡淡哼笑一声，语气幽沉莫测，“不乖的小猫，都该打屁股。”
“唔！”贝依蓦地屏住笑，被他声音侵略过的那边耳垂红了一片。
她总觉得男人话里有话，又怕他真的教育小铃铛，只得弱弱一声，“不要吧……”
那边男人却已经细数罪状起来，只是她越听越不对劲。
“先撒娇打滚招惹我，又莫名其妙不理我，甚至头也不回离开我，你说，是不是很不乖，是不是该……”
“唔唔唔――”贝依徒劳地捂住手机一侧的耳朵，却连白皙玉颈都樱红一片。
“讲故事讲故事，黎先生，求求你啦――”竟是无意识撒起了娇。
都怪男人在她耳边说那种……哪怕仍有未竟之语，都好像她已经伏在他膝上。而他的大掌也已经落在……
呜――贝依紧紧捂住脸颊，手下烫得惊人。她又把自己蒙起来，裹紧了小被子。
“好，讲故事。”黎樗声音难掩笑意，却又渐渐淡下，“这是个，少年与猫的故事。”
“少年小时候，父母不要他。他孤身一人，被丢在一个混乱的房子里。里面有不同的陌生女人，有比他大一些的孩子们，他被逼着叫他们，叔叔、姑姑。
他很小就能感觉到，这些人都厌恶他，尽管他们也彼此厌恶。他们的眼睛，就像蛇窟里的一双双冰冷的竖瞳，令人恶寒。所以少年讨厌人，他喜欢小动物。”
贝依此时早已揪紧了被角，正如被揪紧的心尖。
“房子建在山里，终于有一天，少年遇到了一只小猫。不，不算是小猫了，它很胖，纯白的毛色，甚至不像山间的野猫。少年很喜欢它。
少年与猫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每天给猫带好吃的食物，猫为他表演扑蝴蝶，可惜它太胖，总是扑不到……”
如此絮絮良久，女孩呼吸清浅，逐渐均匀。
黎樗微松了口气，他终于可以讲述结局了。
“可是有一天，猫没来。少年翻山找遍，在房门前的喷泉池里找到了……”它的尸体。
“是他的叔叔和姑姑们做的。”
其实他找到的，是皮毛与身体分离的。
可是即使女孩睡着了，他也不忍她听。
“少年终于明白，唯有强大到无奸敢犯，他才有资格守护他在意的事物，和人。”
就像现在，我想守护你。
黎樗揉了揉手底下的猫猫头。
小铃铛看出来主人不打算制裁它，还贴心地在他掌中蹭了蹭。
“小铃铛很想你，贝依。”
“我都挂住你。（我也很想你）”
“晚安，bb。”
-
直到第二天到了工位上，贝依还时不时拍着脑壳懊恼。
她昨天怎么就睡着了呢！
说好的要好好了解他，黎先生会不会觉得她一点诚意都没有哎？
不过还好，黎先生挂断了电话，没有像言情小说写的那样，等她先挂等一晚上。第二天上班发现手机没电，那她可就是大写的完蛋。
“Belle，你今天气色好很多。”是研究部的王总监，也是一位优秀的华裔女性。
“谢谢王总。”
“叫我Amanda就好。”
Amanda端着一杯咖啡，想来也是刚到，找贝依闲聊两句。
“来研究部第二天了，感受如何？会不会觉得吃力？”
贝依真情实感地发表了对研究部员工的崇敬之意。
研究部其实是个占有几层楼办公区的大部门，内分很多领域大组，譬如科技、消费、医药等不同赛道。
“很多都是来自世界顶尖院校的博士生人才，才能掌握足够的行业领域专业知识吧。”
Amanda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不过不止。
风投的研究人员除了部分需要高精尖知识把控专业内容以外，其实对市场的感知能力也极其重要。因此，能够在短时间内掌握新领域的专业知识，还能对市场动态前景有敏锐的判断力，得出超前研究成果的人，才是风投最需要的人。”
贝依震撼地张了张嘴。
Amanda话未停。
“我们的大BOSS，就是这样的人。”
第13章 有雪
如果说她曾经在网上搜罗到的新闻，笼统而宏观地概述了黎樗的卓越。
譬如掌舵后敏锐又及时地将黎家势力产业全部转归明面，挽大厦于将倾；譬如近年积极深耕内地市场，戮力政企联合共赢，在湾区亦或京市都置业良多；譬如以英国为据点，同欧洲列国保持与开拓合作关系……
一众功绩之下，连在黎家夺权战中大获全胜，兵不血刃解决了祖父的众多情人幼子诸如此类都显得微不足道。
那么接下来Amanda的一番话，则更细致却也更直观地让她明了他的极端优秀。
“Evan在剑城大学，读的是艺术史专业。”
“艺术史？”贝依惊得眼眸睁圆。
“对，不是经济也不是金融，而是History of Art，圣三一学院每年只Offer一两个人。
其实也不奇怪，英国很多老钱贵族都希望子孙修读艺术、哲学、古典学，以彰显品味陶冶情操，但Evan貌似志不在此。他很快创立了LE Capital。”
“就像我讲到的，不仅整个金融机构的运作由BOSS一人把控指挥，而且他每次与我们开会的时候，都能在细分领域投资方向上给出极具前瞻性的指导意见，让我们私下一度怀疑BOSS不仅修读了经济学双学位，还攻下了硬科技三学位、医药四学位一样。是不是很厉害？”
是很厉害啊。
可是贝依却心尖一抽痛。他该有多辛苦。
“其实Belle，在节目决赛的时候我就对你印象很深，因为你的某些理念跟我们BOSS竟然出奇地相似。金融学子在日复一日的资本运作中很容易麻木到简单地追求利益最大化，但Evan创立LE的初衷或许就很是不同寻常。
有一次大家都喝多了酒，Evan或许是口吐真言，他说他要兼济天下，我们都愣住了。后来酒醒别人问起，他却不肯认了。‘资本家讲咩（什么）情怀？’我不太会粤语噢，anyway这真是个很矛盾的人……”
或许因为镜头在拍别处空镜，Amanda讲得格外开怀，贝依却微微出神。
“我为情怀买单。”
“他说他要兼济天下。”
心中摇摆的风铃好像被一记纯净的银锤“咚”地敲击了一下，叮当哗啦地响遍心间。
资本逐利，竞若游鱼争戏，或许少有人还记得，风投的本质其实正是扶持一家又一家有潜力的团队，拉他们一把去为社会为经济作更大的贡献。
此时的贝依还未意识到，她第一次隐约明晰未来追求的路上，竟然也满是黎樗的身影。
斯人若彩虹，一朝惊艳，念念余生。
可是……
“资本家讲咩情怀？”黑白冲撞的面具、家居。矛盾的人、难懂的人。
如未熟的柚子汁酸涩地翻倒了满心间，贝依这一刻突然很想……拥抱他。
“Hey, guys！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有同事风风火火冲进这片办公区。
“我们的BOSS，今天带了一只猫来上班！哈哈哈……”
猫？！
贝依一激灵，差点“腾”地站起来。
小铃铛来了？！
“BOSS的猫超漂亮，圆圆的脸圆眼睛，花色多彩像小老虎……”
嗷嗷小铃铛！姐姐好想你呜呜呜！
贝依顿时把人生思考宏图伟略抛在了脑后。
怎么还没到午休时间呢！
把贝依勾得魂不守舍的小铃铛本猫，此刻正在顶层办公桌上，揣着手手跟椅子上坐着的男人四目相对。
只见那人表情一言难尽地“啧”了声，“你姐姐怎么还不上来看你？”
……呵。猫咪上嘴唇向一旁挑了一下。
离谱地，黎樗看出了其中的讽刺之意，他面无表情把手伸向猫猫头。
“喵嗷――”聪明的小铃铛及时逃窜，一蹬腿跳到了刚进来的威廉身上。
“放下。”黎樗语气淡淡，可威廉却嗅到了熟悉的威压，毫不犹豫地把小祖宗放回了桌上，任凭它冲他骂骂咧咧。
老板还好心解释了句，“她待会来要抱。”
哦，贝小姐要抱，所以他就不能抱了。
威廉秒懂，毫无波澜。
毕竟老板连制造偶遇跟坐在贝小姐附近最活泼的男同事一起上电梯、事后还要确认贝小姐是否知道了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尚且想不到某人一番苦心的贝依，终于坐立不安地熬到了午休时间。
她用了一秒钟时间决定想见猫猫，然后用了一上午时间纠结要不要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