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染[婚恋]——玉寺人【完结】
时间:2023-06-24 14:37:07

  “除非那个人值得我迎合,讨好。”
  他目光清澈又深邃,像是有搅乱心神的魔力,让程见烟不自觉的心头乱跳,垂在膝盖上的手指攥住了背包的袋子。
  季匪见状笑了笑,绿灯时重新发动车子:“丈母娘显然不值得咯。”
  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自己开心了就好。
  程见烟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多少是有点羡慕的。
  她一直都羡慕季匪生活的十分洒脱,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实际上,他们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比起季匪的率性而为,程见烟知道自己像是一个被厚重躯壳锁住的机器人。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会被他吸引。
  人总会被自己身上没有的特质所吸引的,这是定律。
  等车子停在夏竹小区的院里,两个人拎着大包小裹进门后,季匪也依旧是按照自己的性格做自己的。
  面对房青的冷面和阴阳怪气,他没有表现出来丝毫不适,全程都是坦然的笑眯眯,做好一个晚辈该做的事情,例如倒茶端水。
  有必要的时候,还会用公筷帮他们夹一下离得很远的菜。
  程家的餐桌从来都是像上坟一样冷清,多了季匪这么个人,反倒是热闹了不少。
  只是房青显然不适应这样的热闹,全程皱着眉,没有半点丈母娘欢迎新女婿的热络。
  程锦楠倒是很开心,不住的给季匪夹菜,两个人推杯换盏的喝茶——他没勉强新上门的女婿喝酒,毕竟考虑到他们一会儿要开车回去。
  季匪待了一会儿就能感觉到,程见烟的性格和爸爸更像,细致体贴。
  虽然他们并不是亲生父女。
  但养育向来大于生育,这是季匪一直以来的观点。
  譬如从来没人说他和季长川或者陶倩性格相似,说起来,都认为他像姥爷陶致海。
  毕竟他是那老头一手带大的。
  季匪能看得出来程锦楠是个好人,好父亲,一顿饭的时间就能大概了解为什么程见烟会很尊重她这个养父,但有一点他很好奇。
  为什么程锦楠在刚刚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中会闪过一抹类似意外甚至是震惊的情绪?
  他们以前见过么?
  一顿饭结束后,程锦楠趁着季匪去洗手间的时候把程见烟拉到阳台。
  “小烟。”他低声问:“这个季匪…是不是你高中时候的那个同学?”
  “您还记得他啊。”程见烟一愣,随后下意识的抬了抬唇角:“是以前的同学。”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有些微微放空的失神。
  程锦楠见状,沉吟片刻轻声问:“现在还是很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看似有点突兀,但他知道女孩儿会明白的。
  程见烟没说话,似是有些纠结的低下头,瓷白的牙齿轻轻咬住唇。
  正当两个人沉默时,程锦楠敏锐地听到洗手间门锁‘咔哒’一下的声音。
  “好了,改天再说。”他拍了拍程见烟的肩膀:“先出去。”
  吃完了饭,自然还要坐在沙发上聊一会儿的。
  房青吃饭的时候向来不说话,此刻才开口‘盘问’起来。
  她瞧着季匪,用审问一样的态度问了他关于工作,房子的问题——结果脸色越来越黑,显然是季匪的回答全部都令人不满。
  譬如什么在飞行基地工作,比较危险,婚后住的房子在地段并不算市中心的蓬莱区。
  房青听后,片面的判断出来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长相矜贵,但貌似实际情况却是一般般。
  这般想着,她有些轻蔑和讽刺的看了一眼程见烟。
  似乎在说她自己找的丈夫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她挑选的苏轩。
  聊了一会儿,房青直接进入正题。
  “那彩礼这方面你打算给多少。”她抬了抬唇角:“我们家小烟可是独生女。”
  “这方面还没有讨论呢。”女人的话攻击性很强,但季匪面色不变,只是笑了笑:“您认为呢?”
  “我当然认为我们家闺女是无价的。”房青有些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但要的太多了,你应该也给不起吧?”
  程见烟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强迫自己保持着淡定的面色。
  因为她知道,房青就是要她出丑。
  房青今天说这些话,并不会对她一个长辈有什么影响,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季匪和季匪家里人的尊重。
  她就是想让程见烟过不好罢了。
  一般丈母娘明目张胆的要大量彩礼,男方家里有气都会发泄在女生身上的。
  但房青没料到的是,季匪并不是一个‘一般般’的普通人。
  面对她的故意刁难,他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伸手拉住程见烟攥起来的手,光明正大的慢慢揉捏,笑道:“您前面那句话说得对,程程确实是无价的。”
  “至于给不给得起,这个价格也只能她说。”
  “她说多少,我给多少。”
  程见烟心头震颤,被他握着的手都下意识的缩了缩。
  但季匪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攥得很紧,并不许她缩回去。
  “你什么意思?”房青面色一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季匪淡淡的反击:“您喜欢怎么认为都可以,但我只听程见烟的。”
  房青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此刻也终于认识到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可以任她肆意揉捏的类型。
  简而言之,不是个软柿子。
  房青勉强冷静下来,重新挂起唇角那抹讽刺的微笑:“可能小烟在婚前没和你说,她是有个表弟的。”
  “是我哥哥家里的儿子,但户口挂在我们家名下,所以给他买房娶媳妇的事儿,你这个当姐夫的需要负责。”
  “另外,我的身体不好,需要换肾,作为独生女小烟有不可推卸的抚养义务,所以你们夫妻每个月都得支付高昂的医疗费。”
  “房青!”程锦楠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可惜,作为一个温和老实的男人,他在房青这里从来都没有震慑力。
  “我哪有胡说。”她笑了笑,声音有种阴测测的柔和:“房赫的名字是挂在我们的户口名下,我们有抚养义务。”
  “那是当初为了你哥孩子上学方便才挂在我们户口这边,再说了,我们从来没说过要给他买房娶媳妇……”
  “程锦楠,当初我哥可借给了我们不少钱,现在他们家情况不好,你打算过河拆桥么?”
  房青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我一直都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啊。”
  季匪多少有点‘再听下去就要吐了’的感觉,受不了的插话——
  “妈。”他自动自发的改了口,快速地说:“出医疗费为您治疗是应该的,至于买房子……”
  “我可没有当伏地魔的嗜好,建议您也改改,什么年头了,还当扶哥魔啊?”
  -
  程见烟和季匪的第一次见父母,是以被‘撵出家门’为结局的。
  房青情绪激动,几乎要拿杯子砸他们了。
  最后不得已之下季匪才闭了叭叭个不停的伶牙俐齿,拉着老婆逃之夭夭。
  从小到大,程见烟不知道被房青撵出家门多少次,炽热的夏天,炎热的冬天,各种恶劣的天气下都有。
  女人情绪波动大,喜怒无常,一不开心就拿她撒气。
  但这是程见烟被撵的最开心的一次,甚至出门后都在笑。
  季匪见到她笑,还稍稍放心了一些。
  “你妈是怎么回事儿?”他纳闷地问:“哪有上赶着给哥哥家孩子买房子的?”
  然后也不关心一下自己闺女结婚的老公是买全款房还是还房贷,弄的他都没有机会炫耀一下他都不用还房贷!
  “我妈妈不在乎钱,她只是觉得提起钱会让我们不开心,所以就有这种想法了。”程见烟微笑着解释:“一直以来,她的人生都是以让我不开心为目的的。”
  季匪微怔,忍不住的就有些心疼。
  究竟是吃过多少苦,才能把这种事都用无所谓的态度笑着说出来的?
  “能跟我说说么,你是怎么想的?”季匪没急着开车,而是在氛围颇好的当下直接问:“如果你也想给你表弟买房子,那我可以送他一套当彩礼。”
  一个房子不是什么大事,要是让程见烟不开心并且持续性的心烦,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结果程见烟听了,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你疯了?”她直接了当的说:“我要是有买房的钱,宁可捐到贫困地区也不会给房赫买房的。”
  季匪‘扑哧’一声笑了,被她逗的。
  程见烟被他这声笑弄的情绪缓解,眉眼也柔和下来。
  在放松的状态中,一些不愿意被她回忆起的过去,也可以用很平和的态度诉说出来。
  “房赫是我大舅家的孩子,比我小一岁,因为我们家住在学区房的缘故,从上小学到初中那几年,他都是住在我家里的。”
  程见烟看着自己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絮絮低语:“其实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我妈对他比我对我好……她对任何人都比对我好,也不是因为重男轻女的缘故。”
  “只是有一件事,让我印象很深刻。”
  是在程见烟上初一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她交到了初中时第一个朋友,是和她坐了一个学期前后桌的同班同学。
  直到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今天,程见烟还记得那个漂亮女孩儿的名字,她叫姚嘉。
  因为性格有些内向到甚至孤僻的原因,程见烟从小朋友就不多,习惯了独来独往,交到了一个朋友都会很珍惜。
  开朗活泼又善良的姚嘉能和她一起玩儿,她觉得很庆幸。
  于是她犯了一个大忌讳——那就是在房青面前展示了自己有朋友这个事情。
  夏天一个很炎热的午后,因为家里离学校很近的缘故,程见烟带着姚嘉回去避暑。
  可是好巧不巧的,房赫也带着同学回去了。
  仗着房青的偏宠,即便不是在自己亲爸亲妈家里,房赫也是十分威风又霸道惯了的,自然而然就带着同学占领了唯一的次卧去休息。
  主卧是房青的地盘,谁也不敢进。
  程见烟只好带着姚嘉去厨房窝着,两个小姑娘偷偷的喝凉水解暑。
  不一会儿听到房青从卧室里走出来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姚嘉也不自觉的跟着紧张,小声问。
  程见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可过了几分钟,她们还是被房青从厨房里揪出来了。
  她扫了一眼怯生生的姚嘉,便死死盯着程见烟问:“程见烟,我放在客厅桌上的二百块钱呢?”
  ……二百块钱?
  “我,我没去客厅。”程见烟下意识就知道她是认为自己拿了,脑子‘嗡’的一声,僵硬的晃来晃去:“没看到钱。”
  “你是说钱不翼而飞了,被鬼拿了?”房青冷笑。
  “既然不是你拿,就是你旁边这女生拿的。”
  程见烟手心都攥出汗了,脸色苍白的一直摇头:“不是,我们一直在一起。”
  “阿姨!你胡说八道!”姚嘉不是程见烟这种被打压着成长的女孩儿,她受到冤屈,自然要大声喊出来:“你冤枉人,我没拿你家钱!”
  “哈,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房青揪着程见烟的衣领,像拎鸡崽子一样把人提溜到客厅:“就在这张桌子上,你敢说你没拿?!这屋子里除了我和你们两个,还有第四个人?”
  “有、有的。”程见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刚刚房赫也回来了,他带了个同学……”
  话没说完,就被‘啪’的一下清脆巴掌声打断。
  “程见烟,你自己喜欢当小偷就算了,还要诬陷弟弟?”房青红着眼睛瞪她,不屑的嗤笑:“什么东西,果然天生坏种!”
  程见烟脸都被打麻了,在姚嘉的惊叫声中,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侧头盯着房青倔强的反驳:“我没说谎,我没拿就是没拿!”
  “刚刚房赫就是回来了,姚嘉也看到了,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问问她,对么?”房青打断她,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她会和你一起说谎。”
  “程见烟,和你沾边的人,哪有什么好人?”
  ……
  “就因为这件事,初中剩下的两年半,姚嘉没再和我说过话,我听到她和别的同学骂我妈是神经病。”程见烟从回忆里抽身,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觉得她说得对,心里还有点开心,大概确实是天生坏种吧。”
  “其实这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我妈从来没有问过房赫那天中午他有没有回家,坚定执着的就认为是我拿的。”
  “后来我问过房赫,他也没承认过。”  但房青不至于做自导自演来构陷她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教训她。
  所以程见烟知道,房赫一定是拿了钱的。
  即便是他偷拿了钱让她狠狠的挨了顿抽打,手腕上都留下一道藤条的疤,但男孩从来也没有半分愧疚的态度。
  “从那以后,我就很讨厌他。”程见烟细长的指尖不自觉的抚摸着细微的疤痕,喃喃道:“我妈知道我讨厌他,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一旁作为听众的季匪静静地看着她淡然的侧脸,薄薄的嘴唇抿了抿。
  那种刚刚就想帮她出气的念头,在此刻听到她这么无所谓的说出童年创伤时,鼓动的更加强烈了。
  “程见烟,你是在乎这件事的。”季匪冷静地问:“在漫长的童年生活中,一定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但你对这件事印象最深刻,是因为一直没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对么?”
  程见烟眨了眨眼,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她已经被房青折腾惯了,但的确类似于被‘冤枉’的情况比较少,所以她始终好奇二百块钱的那次事件里,房青究竟知不知道‘她没拿’这个真相。
  “既然把这件事情当做心结,那就去搞个明白。”季匪发动车子,修长的手指点了方向盘:“你那个表弟家在哪儿?”
  “房赫?”程见烟微怔:“找他干嘛?”
  “找他问清楚,然后抓过来见丈母娘。”季匪唇角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看她肯不肯承认错误。”
  承认十几年前,她无端的冤枉了一个小女孩儿,导致那个小女孩儿失去了朋友甚至不敢交朋友的大错误。
  如果房青不肯承认,那他会逼着她承认。
  他知道自己做的出来这种事情。
  季匪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有些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是不会被时间慢慢治愈的,相反的,这些阴影会随着年纪增长变得越来越深重,压抑。
  甚至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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