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程柠吧,身上真是有一股执拗的可爱,但又让人羡慕。
王晓娟往炕上一趟,道:“别拉着我,晓美初中毕业,我也是初中毕业,她考过我很正常。”
她一点也不想看书好不好?
说完又突然转身,眼睛亮晶晶道:“刚刚晓美说她要剁了那个张文顺,我看她离开那架势,她肯定不会善了,你说她会做什么?喂,你们说,她不会真的把张文顺的衣服给扒了,扔人堆里吧?”
太彪悍了!
闵然:“这,要是真的,我还有点想看。”
众人倏地全部转头看她。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闵然一时有些结巴,道:“你,你们,不想看吗?”
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小脸一红,忙挥手道,“我,我不是想看张文顺,我是说那场景,啊,这……”
简直是越解释越濉
程柠“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其实我也想看。”
以前她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可是被困了几十年之后,觉得还是热闹好。
至于穿没穿衣服的张文顺,一大堆人呢,看到了又怎么了?
程柠都这么坦然了,王晓娟“呵呵”一笑,再次往炕上一趟,笑道:“想,怎么不想?”
“咳咳,”
许冬梅咳了两声,道,“打老鼠怕伤了玉瓶,这种事闹大了总是对姑娘家不好,你们别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看那张文顺编的理由多光明正大,就知道那人是个有心眼子的,要是闹大了,谁知道他后面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是啊。”
马婷婷也叹了口气。
“晓美都没愁,你们愁什么?”
程柠笑道,“放心好了,晓美又不是一个人,她后面还有咱们大队书记,还有他们一大家子人呢,你们还怕她吃亏?就冲着咱们书记,你们瞅瞅,张文顺还敢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来?”
要不然也不会偷偷摸摸的找周晓美,想让周晓美自己跟家里说了。
众人听了立时觉得也是。
然后程柠就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多读书比较好,晓美也是,让她出上一口气就好好读书,多好。”
众人:“……”
拜托,一点兴趣也没有。
程柠安利读书的好处,众人这日凌晨三四点就出发逛了一天公社又坐了许多个钟头的牛车,灌了满头满脸的冷风,这会儿只想放松吃甜品,睡热炕,好好躺会儿。
明天又要去木场干活呢。
程柠看大家都累了也就不说了,算了,来日方长。
不过其他几人困,她在炕上画东西窝了一天,却是完全不困,索性就整理了炕桌上的资料,拿了画好的可行产品草图去找韩东塬。
她现在大概比韩东塬还要心急厂子的进度。
只有厂子快点走上正轨,她下面的计划才好实施。
跟宿舍的人说了一声她就抱了东西去敲韩东塬宿舍的门。
韩东塬宿舍这会儿大家还热闹着呢。
桌上摆了一堆吃的。
不过跟女知青宿舍桌上都是白糖糕,红糖糍粑这些甜食不同,他们的桌上主要是大葱油饼,辣酱,卤猪下水,还有一些瓜子花生。
朱先开开了门,看到是程柠,很热情,道:“程知青,你过来了,我们买了一些吃的,过来吃。”
程柠刚刚才在宿舍吃了个饱,哪里还有胃口吃什么东西,所以笑着摆了摆手,谢道:“回头再吃,我过来是有正事找东塬哥。”
朱先开“哦”一声。
他回头看一眼韩东塬。
这会儿韩东塬正坐在炕桌边拿了一块葱油饼慢慢嚼着呢。
可就这么吃着葱油饼竟然还吃出了一股独有的架势。
朱先开眼角抽了抽。
他可真是看不惯啊!
“塬哥,”
他喊,“程知青找你呢!”
韩东塬这才放下了饼子,用那张欠欠的脸看向程柠,目光从她的脸上划到她抱着的资料上,道:“有问题吗?”
程柠只当看不见他讨人嫌的那副样子和态度,道:“没有什么问题。之前你不是让我整理这些产品资料吗?我已经整理了,想着拿过来给你看看,要不你先看看?还是我们去堂屋讨论讨论?”
“我们出去吧,”
或许是早有对象的原因,孙健是个十分体贴的好同志。
他道,“堂屋冷,程知青你留下跟塬哥说话,我们去堂屋。”
“不用,”
韩东塬叫住他,道,“是厂子的事,留下来也可以一起听听。”
又转头,冲廖盛道:“你叫徐建国过来,一会儿我们开个会。”
廖盛应下出门,他这才又叫程柠,道:“过来坐吧。”
然后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示意程柠去他的炕上坐。
程柠走过去却没坐下,就把手上的资料和稿子都放到了他炕桌上,然后把自己的稿子抽出来递给他,站着跟他道,“这个是可行产品单,这个是选出来的最可行产品设计稿,只是初稿,你先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就提一下意见,我再修改,尽量在这两天师傅来之前定稿,可以给师傅看看,让师傅有针对性的培训大家。”
韩东塬却是到了对面廖盛那边的炕上坐下,一边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稿子,一边又示意她坐下,然后就开始翻她给她的画稿,再拿了笔一页一页的修改加附注。
程柠没再站着,跟其他人招呼了一声,就顺着他的意思坐到了他对面等他修注。
看着他翻着稿子的时候不由得又想起了前世。
他后来的样子。
因为她对着最多的时候,大概就是他工作时的样子了。
他现在这样翻稿子修改的模样跟后世很不一样。
后世他工作的时候认真严肃得让人几米之内就战战兢兢。
而这会儿,他就坐在炕上,一脚随意踢在前面一张凳子上,面上没什么表情,认真却又有些懒散的样子,是年轻的,带着朝气,有些刺头的韩东塬。
程柠心里叹了口气,一手撑在炕桌上,探过头去,另一只手就指着画稿不时给他解释上一两句。
画面竟然是难得的和谐。
孙健极有眼色。
虽然韩东塬说让他们留下,他还是一手勾了朱先开,对杨红兵使了个眼色,几人一起出去了。
程柠听到动静,抬头看他们离开,还特意带上了门。
她转头看韩东塬。
韩东塬扫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程柠的错觉,总觉得他的耳朵好像红了些。
可惜他现在黑得很,看不太出来。
下乡半年多,他就黑得跟炭一样,也亏得他皮相好,骨相也好,这么黑也能撑出一股子凌厉的颜值来。
“这个弯钩是干什么用的?”
韩东塬敲了敲画簿,大约是提醒她别老对着他看。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这次下乡之后总是一趁他不注意就对他看。
还是用那种让人不自在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
他仔细回想。
以前她可没这毛病。
最多就是他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暗戳戳瞪他,一脸的愤懑和敢怒不敢言。
程柠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看向画簿,道:“哦,那个啊,你不觉得这个大汤勺柄后面是弯钩形比较好看吗?不用时还可以挂起来。”
“增加技术难度。”
他道,“你分一期和二期,一期所有产品简化生产难度,二期等技术成熟了再生产。”
程柠应下,忙在小本子上记下。
两人谈了小半个钟头,等所有画稿,连产品单子都讨论完了廖盛徐建国他们还没有回来。
孙健拖走了朱先开,再用眼神唤走了杨红兵。
朱先开临走时卷走了桌上一框子糕点和瓜子。
几人去了堂屋。
堂屋没炕也没炉子,寒气直往身体里钻。
朱先开跺了跺脚,叹了口气,道:“你说塬哥谈个对象,他是温暖了,为啥咱们要受冷受冻啊?”
他们多可怜啊,为了去公社,凌晨三点就起了,吹了一整天的冷风,容易吗?
杨红兵有点傻气。
他问:“程知青到底是不是塬哥的对象啊?”
其他人早放弃去追究这个真相,就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现在不是,早晚也是。”
朱先开一边跺脚取暖,一边伸手从框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
眼角余光瞅到杨红兵有些傻气的样子,突然坏心眼上来,出馊主意道,“要不然你试试,要我说程知青多好啊,长得跟仙女似的,性子又好,还能干,反正现在塬哥不承认她是对象,你就去追追看,说不定天上下红雨,她就看上你了。”
杨红兵一哆嗦。
孙健一巴掌就拍朱先开脑袋上,道:“你怎么自己不去试?”
说完转头看杨红兵,道,“你别理他,这人一肚子坏水。”
杨红兵挠了挠脑袋,很憨直道:“其实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这谈对象的事,又不是好看就行,就算程知青再好,她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朱哥,你这话以后还是别说了,不然别人误会了,不是影响我以后谈对象?”
朱先开&孙健:“……”
此刻程柠还在韩东塬宿舍里议着事情。
两人谈完了画稿和可生产的产品单子,廖盛和徐建国还没回来,程柠收拾了稿子,就道:“我回去整理一下,这两天尽快给你。”
“好,”
韩东塬道,“白天整,屋子里暗的话点上煤油灯,一会儿让廖盛给你拿一桶去。”
程柠应下。
煤油这会儿也是很珍贵的,她现在一直都是用舍友的,长期用当然不行。
她这也算是因公花费。
她站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不急,”
韩东塬却是又道,“先坐着吧,等廖盛徐建国过来一起开会。对了,你数学还行吧?”
数学?
她刚刚才拿了高中数学课本给了周晓美呢。
“还,还成吧。”
她颇有些心虚道。
她记得她读书时成绩还是很好的,可毕竟死了几十年,该忘的都忘光了。
“你试试帮厂子做一下预算,”
韩东塬道,“钱是你带来的,你算算看,在我们能赚钱之前,厂子前期大概要投入多少,有不懂的就问我。”
“分几块,工人工分,原材料费,购买工具费用,还有其他,像是请师傅的费用,我们可能要去北城的差旅费,试试看。哦,你把需要的工具列出来,这些天你也在木场上工好几天了,应该大概知道需要些什么工具吧,先不用管单价,这些我已经联系了家具厂,他们会给我寄一批折旧的工具过来。”
韩东塬下乡前在北城建筑工程集团上班,干的是和下属家具厂协调安装家具的活,所以跟家具厂那边很熟,那位退休的木工师傅姚师傅也是这么认识的。
等韩东塬下乡,把工作给了程柠,单位觉着他以前干的活程柠干不了,正好家具厂有个位置,就把程柠安排了过去。
所以程柠其实对家具厂情况还更了解些。
这也是韩东塬之前明明收山货也能赚钱,但最后决定搞竹木制品厂的原因。
搞山货要找村民收货,要验货,要经公社卖,中间还得提防被人举报,一路都麻烦。
不像厂子,搞起来之后事情交给下面,就省事多了。
他的时间也自由。
说是前期投入由他来垫付。
其实主要也就是工人的工分。
跟城里一个月还得十几二十,熟练工人大几十的工资相比,这里实在太穷,村民和知青满工分一天也就是一斤粗粮,苞米面或者红薯,一个月三十斤粗粮,折现不过两三块钱,三十个工人,一个月也不到六七十块,就算是加点精粮,一个月也不会到一百块。
原材料费山里木头都是免费。
然后就是购买工具的一次性费用,这些他用处理价购买家具厂淘汰扔在仓库的旧工具,价格十分低廉,离送也不远了。
所以即使没有程柠送过来卖工作的钱,熬上几个月对他来说也不是很大的问题。
更何况前面几个月也不是完全赚不到钱。
过去两个月他让村民削木板,做最简单的砧板,小凳子,造型一般,但胜在质量不错,一个卖到家具厂也有两三毛,七八毛钱,出了一批货已经拿到一百多块钱。
所以办这厂子对韩东塬来说并不像别人以为得那么艰难。
第22章 管钱
不过就算是对韩东塬来说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艰难,对外话却是不能这么说。
例如廖盛在徐建国宿舍。
他过去的时候,那边宿舍也在开大餐,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围着徐建国问关于厂子的事。
可徐建国这人吧,做事实诚,为人却是十分老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那是一个字都不会漏。
廖盛过来,立刻就被人拖过去灌迷魂汤。
廖盛也不急,程柠在韩东塬那边呢,好像是拿了产品的草稿跟韩东塬讨论,韩东塬说“一会儿”,那就不是立即开会的意思。
他就很有眼色的准备磨蹭一会儿再回去。
徐建国舍友拖他吃东西,他也就坐下了。
大家七嘴八舌问他,他就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答上几句。
“廖盛,那竹木制品厂关于工人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这还没开会呢,应该会讨论这事的,别急,少不了你的。”
“那工资呢?咱们这厂子工资能跟外面的厂子挂钩吗?”
“想屁吃呢,这一穷二白的,啥都没有,只有往里面填的不见赚的,能给你满工分就不错了,大队一分钱没有,还都是东塬自己往里面填钱给大家出工分呢。”
大家有些失望。
廖盛瞅了问话的人一眼,道:“不过这是一开始,咱们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厂房没有,技术也没有,等生产搞起来,东西卖出去了,肯定会好起来的。所以咱们都好好干,干了,至少有饭吃,有希望,不干,才是啥也没有。”
这话没错。
大家又振奋了起来。
唠了好一会儿嗑,廖盛才扯了徐建国去自己宿舍。
两人回去的时候,孙健朱先开杨红兵还没回来,就程柠和韩东塬在。
韩东塬坐在炕上揭着书,程柠则是在煤油灯下写写算算着什么,偶尔转过头来问两句韩东塬话,韩东塬就顿下手,有一搭没一搭答上她两句,画面竟是出奇的温馨和谐。
廖盛倒也罢了,徐建国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