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看向下面的那两位当事人,冲着她们笑着点了点头,道,“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竹木制品厂厂办公室,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共同进步,带领我们厂子走出这座大山,努力让我们的产品走向全国,走近每家每户。”
许冬梅和沈青原本听了这个结果还只是有些激动和高兴。
等听了程柠的话那就是激情涌动,心潮澎湃了,举起手,冲着程柠就道:“程知青,我们一定会努力,为我们厂子做贡献,让我们厂子早日走出大山,成为最好的竹木制品厂。”
程柠笑,点了点头,再看向众人,道:“对,但想让我们厂子成为最好的竹木制品厂,离不开厂子里每个工人的努力,许冬梅同志和沈青同志她们加入了办公室,是因为她们适合助理的工作。”
“其实我们厂子,每一个位置都十分的重要。一个产品的生产,从最开始的木料选择,到前期处理,到制作打磨,再到题词雕作上漆,到最后的包装出货,这每一步都需要我们每个经手人的用心和努力,只有用了心,我们的产品才会被注入灵气,才能成为最好的产品,才能为人所喜爱,只要坚持这一点,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的产品一定会成为家家户户最喜欢的木工制品,我们厂子也一定会成为最好的竹木制品厂。”
“另外这一次考试,我们还发现了很多优秀的同志,虽然他们不一定适合助理的工作,但在其他方面还更有所长,进办公室做助理反而屈才,所以就留着他们,等厂子办起来,再去发挥他们的特长,发展咱们厂子的业务。不过咱们厂子现在还是初级阶段,这会儿,咱们大家,包括许冬梅同志和沈青同志,等木工师傅过来,先还是要静下心来,都要跟着师傅学好技术,打好扎实的基础,将来才能更好的做好自己的工作。”
如果是程柠一开始宣布录取许冬梅和沈青,下面不少人还有些失落和挫败的话,听完她这么一番打鸡血的话那些失落和挫败就飞了大半了,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他们上前庆祝许冬梅和沈青,还想着自己其实最擅长的是什么。
当然这些兴奋的人当中绝对不包括赵枝和顾竞文。
赵枝从听到这个结果就犹如受到了一记重击,眼睛一下子湿了,强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哪里还听得进程柠后面说什么?
她自认自己答得非常好,没能录取,是因为之前她就担心的,程柠对她有偏见,不肯录取她。
她不知道程柠为什么针对她。
从她们当初第一次见面,她就针对她。
听着周围人的欢笑和大声讨论,她几乎没有办法继续留在堂屋,怕哭出来被人看笑话。
她转身离开。
从结果一宣布,顾竞文立即就看向了赵枝。
当然看到了她的异样。
他也觉得这三道题赵枝不可能输给别人。
前两道题是赵枝擅长的,最后一道是他给她答的。
她的答卷不可能输给别人。
那就是程柠故意的。
是的,他也最清楚,从北城出发的第一天他就看出来,程柠故意针对赵枝,对他们有敌意。
为什么?
原本他还想直接提出质疑。
让程柠把许冬梅和沈青的答案贴出来,既能让大家输得心服口服,也能让大家学习学习,“共同进步”。
可是程柠后面那一番话出来,知青们全部被打了鸡血,他还怎么质疑?
“枝枝。”
顾竞文尾随赵枝出去,唤她。
赵枝这会儿很脆弱,很无依无靠。
她回头看了一眼顾竞文,已然已是满脸泪水。
她不想在走廊失态,捂了嘴就匆匆回了宿舍。
顾竞文跟了上去。
宿舍没人,刘丽娜沈青还在堂屋。
蒋姗姗心气不顺,去她未婚夫家吃饭去了。
顾竞文搂了赵枝。
赵枝伏在他怀里痛哭。
顾竞文心痛不已,拍着她安慰她,道:“枝枝,别担心,那个助理不过就是给程柠打下手的,她对你有敌意,你就算是录取了,做起来肯定也很辛苦憋气,不如就在厂子做做产品后期处理,你会画画,给产品画个画做装饰,这些其实比那个助理轻松多了。”
赵枝却是心里更堵着了。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程柠针对她。
还有,那个厂子又不是程柠的,为什么韩东塬根本不喜欢她,却这么纵容她,什么都由她说了算。
顾竞文知道她委屈。
他慢慢道:“不过你放心,这也是暂时的,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虽然他现在也毫无头绪。
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儿,赵枝哭完之后也慢慢平静下来,然后人也清醒过来。
她想到什么,忙推开了顾竞文,道:“顾大哥,一会儿我舍友他们就要回来了,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顾竞文低头看了她一眼,也知道这会儿被人撞见两人这副模样不妥,就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声“那你好好休息,别急,你记住,一切有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也幸亏他走得及时,走廊就遇到了有说有笑往宿舍走的刘丽娜和沈青。
两人看到顾竞文从自己宿舍出来先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们都知道赵枝很想进办公室做宣传工作。
前面两道题她本来就擅长,后面一道题是顾竞文给她做的。
她们一开始也以为赵枝考上的可能性很大。
却没想到最后录取了两,却都没有赵枝。
这对她的打击肯定很大。
顾竞文应该是过去安慰她的。
她们收了笑容,冲顾竞文打了个招呼。
顾竞文顿住了步子,在刘丽娜和沈青快要越过他的时候,他突然道:“枝枝不是小气的人,她很难过,主要不是因为没录取成这个助理,而是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程知青一直针对她,从当初下乡的路上,程知青就对她充满敌意,所以她现在又难过又惶恐,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他是个有谋虑的人。
说这番话当然是在对刘丽娜和沈青的性格有一定了解的前提下。
沈青皱了皱眉。
果然刘丽娜迟疑问她:“这,你说的是真的?”
“是,”
顾竞文道,“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应该知道,枝枝是她在报社的妈妈从小培养出来的,能写会画,十分擅长文字工作,沈知青你也就算了,我听说许冬梅可是连画都不会画,她才初中毕业,那三道题怎么可能胜过枝枝?”
“我听说她也针对蒋知青,”
他说着扫了一眼沈青,道,“有一句话可能会冒犯沈知青,我怀疑程知青她对所有容貌不错的女同志都有敌意,不过沈知青有对象,性格又清冷,不在她敌意的范围。”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只希望你们能够谅解一下枝枝的情绪波动,不要误会了她。”
他说完就离开了。
沈青还冷着脸皱着眉。
刘丽娜张着嘴好一会儿才伸手扯了一下沈青,道:“咱们回宿舍吧,这事的确有些蹊跷,照理说枝枝是不可能考不过许冬梅的。”
两人回了宿舍赵枝已经躺下。
听到她们回来就从炕上坐了起来,眼睛有些红肿,但还是冲着沈青勉强笑了一下,道:“恭喜你沈青姐。”
沈青不舒服。
心里头原先的高兴劲也因为顾竞文的那番话被冲走了不少。
她并不完全相信顾竞文,尤其在还不了解程柠的前提下。
但她直觉觉得程柠不是那种人。
相比较顾竞文赵枝,哪怕赵枝是她舍友,她也觉得他们更像是阴暗处鬼鬼祟祟的人,而程柠,却是那样热烈阳光有感染力的一个人。
顾竞文提到蒋姗姗。
沈青记得蒋姗姗以前脾气是不那么好,但却也没现在这么偏激。
她之前只以为她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再加上跟李胜的婚事,才有些失常,现在瞅着赵枝,那股不得劲更加强烈了。
……蒋姗姗对程柠的敌意怕不是在赵枝无数细小拨动中慢慢叠加的。
沈青为人纯粹。
她平日里不理会这事就罢了,但如果较了真,就会立即把所有的事都翻出来,抽丝剥茧,抓住重点。
她想说“能把你的答卷给我看看吗”,可她们的答卷都交了上去,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刘丽娜看着赵枝的样子想到顾竞文的话,脑子里也闪过蒋姗姗最近的模样,但跟沈青不一样,她对赵枝起了不少的同情,道:“枝枝,你饿不?要不要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赵枝听她这么说心里感激,道:“不饿,谢谢你丽娜姐。”
又转头跟沈青道,“沈青姐,你别介意,我就是有些难过。后面如果你有什么我能帮到手的,跟我说,我一定帮你。”
沈青点了点头,道:“好。你好好休息。”
心里却是打算查查这件事。
顾竞文离开了赵枝的宿舍。
心里郁闷,实在不想回去宿舍面对徐建国等人。
索性出了院子去外面走走。
“顾知青。”
顾竞文走到溪水边一个避风处刚坐下,不想被人叫了一声。
他回头,看到周熊,皱了皱眉。
他想静一静,却没想到遇到周熊。
两人当然不是偶遇。
事实上,是周熊听说今天知青院开会,就往这边探头探脑,没想到竟然看到顾竞文一脸阴沉地独自出来,就跟了上来。
“顾知青,”
周熊只当看不见顾竞文的脸色,手里拿着个大烟斗走了过去,就在顾竞文旁边坐下,道,“你上次不是找我打听韩知青吗?我这几天又找了几个老人仔细打听了下,知道了更多的事,你要不要听?”
顾竞文打量他,神色慢慢放松下来,道:“你说。”
周熊就笑着紧了紧棉袄,拿着大烟斗来了一口,又递给顾竞文,问他:“要来一口不?热身子提神,特管用。”
顾竞文嫌弃的皱了皱眉。
周熊只当看不见,“呵呵”一声,就道:“韩知青他爸叫韩祁山,他家祖祖辈辈原先也是咱们上韩村的人,不过他奶奶是以前为了避战乱跟着家里人逃到咱们村里来的,后来就嫁给了他爷爷。”
“韩祁山也是咱们上韩村出生的,不过年轻的时候就当兵去了,后来建国后在城里当了厂长,就把他爸妈媳妇孩子也都接了出去,不过那都是我出世之前的事了,韩东塬他哥姐都是咱们村子里出生的,好几岁才被接走,韩东塬不是,他是他妈后来去城里生的。”
“对了,咱们大队长你知道吧,他还是韩祁山的远房堂哥,也算是韩东塬的堂伯,所以有啥事都帮着他。”
“咱们书记一开始可不咋喜欢他,他那鬼脾气谁受得了啊?可没办法,他能折腾啊,城里又有渠道,你再不喜欢他,他能带大家伙赚钱,帮大家伙吃饱,那你不喜欢他也得受着他了不是?”
顾竞文默默听着。
当初他选择离开农场陪赵枝到这一片下乡,固然是有赵枝的成分,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这个公社地处偏僻,物产却不算贫瘠,很多地方管得不像农场那边严格。
像这个周熊的存在,其实他就是搞倒卖的。
但大队里就对他睁只眼闭只眼。
山上的人互相以物易物,是很正常的事。
那他到这里,就有很多可作为的地方。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里会先有了一个韩东塬。
父辈还是上韩村出去的。
大队长是他远亲。
处处让他站了先机。
周熊看顾竞文下颌紧绷。
跟顾竞文相处过几次他就看出来,这人好强不甘于人下。
而韩东塬是个出头的椽子,招了这人眼是很正常的事。
他又想到前两日在知青院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他看到赵枝去了韩东塬宿舍。
赵枝是谁?
是眼前这男人的心肝宝贝。
也不知道这人知不知道这事。
他也有些同情他了。
他道:“韩东塬这人吧,有本事,可是其实咱们山这么大,赚钱的事他又不可能独占,就算独占咱们大队吧,这还有别的大队呢,他爱开厂子那就红红火火开厂子去,咱们可以干干别的。”
顾竞文冷着脸看着他。
周熊也不介意,自顾道,“我听说咱们山上的这些物件,随便菌菇药材果子什么的,在咱们这里不值钱,拿去镇上卖都没人要,但运去大城市,却是人人稀罕的东西,不瞒你说,这些年,我都是靠这过着日子。”
所以他喜欢知青啊。
他都是靠跟知青换东西过日子。
拿山货粮食鸡蛋换知青的粮票布票鞋票各种票,好东西也换,再拿知青的各种票和东西找村民换山货粮食鸡蛋,有的东西村民这里出不去,就拿去公社甚至县城那边的黑市。
当然干这个干久了,公社和县城都认识一些人,互相合作。
不过这些都是零散赚些。
还招人眼。
也是他们这里偏,深山老林的,大队长大队书记又厚道,才对他睁只眼闭只眼。
本来他对这个也挺满足的。
可是等他看到韩东塬满牛车的东西运出去,他的心思就又活了。
不过这事也不着急。
太上赶着了自己就不值钱了。
所以说到这里他就顿住,不说了,又拿起烟袋抽了两口。
顾竞文原本等着他继续说,见他这样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周熊又“呵呵”笑了一下,笑道:“我知道,我在你们知青那里名声不太好,在村里的名声也不大好,不过为啥呢,明明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哦,对了,你听说过李知青的事不?就是说因为我,搞得她上吊精神出问题,后来回了城的那个,其实外面传的都不对,是她太想回城了,我帮她想的法子。”
顾竞文狐疑地看他。
他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悖”
周熊笑道,“我这有什么好说瞎话的?你要问我为啥子那么做,傻子吗?可并不是,你想啊,那女人心里头一心都只想回城,哪里会真想嫁我,我娶个不想跟我过日子的女人做什么?还不如成全了她,还得了不少的好处。至于外面传的那些,我本来就不是啥好人,虱子多了不痒,传就传呗。”
顾竞文:……
他觉着这人的脑子不是常人能理解。
可能是脸皮厚吧。
“怎么样,合作不?”
周熊问他,道,“我这人实在,跟我合作,总有好处,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怎么合作?”
顾竞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