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柠是单纯,也没有什么经验。
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她那时在电视上什么样的情景没看到过呢。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唤他:“三哥。”
心“砰砰”的,颤声道,“三哥,你别这样。”
韩东塬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她,然后定定看了一会儿,就伸手拿她炕上的被子把她裹了,推到一边去,自己躺下了,闭眼,道:“我躺一会儿,就说会儿话,不碰你,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不行就让我在这躺着都行,书也别读了,听着烦躁。”
这话说得程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她瞅着他真就那样躺着那儿的样子慢慢就又有些心软。
她看了他一会儿,伸脚踢了踢他的小腿,道:“三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什么在想什么?”
他睁开眼睛看她。
她对上他的眼睛一时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她拿了另一床被子扔到他身上,然后自己睡了里边,躺下,从下到上连脸都蒙了,道:“成吧,那你想走的时候自己走。”
韩东塬:“……”
她还真放心他。
“三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静寂中,他听到她道,“如果你想让我陪你,我肯定会陪着你的。”
声音很轻,像是呓语一般。
但在静寂的夜中,还是足够传到他耳中。
那些漫漫的白日黑夜,在他的大宅子里,也是他陪着她的。
虽然他永远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一愣。
然后转眼看她,幽暗的灯光下,她正闭着眼睛,只是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让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刚刚他听到的也并不是他的幻听,的的确确是她说出来的话。
他看了一会儿,探身过去,他想,如果她拒绝他,他一定会离开,但她没有。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感觉到她颤了一下,呼吸有片刻的停滞,但仍然没有推开他,他便轻柔地咬住了她。
这是一个十分绵长温柔的吻,他控制着自己,像对待着自己最珍爱的宝贝,这个也的确是他最心爱的宝贝,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小心翼翼又温柔怜爱地吻着身下的人,一开始她还有些僵硬,在他的温柔对待下,很快也软了下来,后面缠绵中甚至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第65章 这一辈子也就哄过这么一个人
她的手搂住他肩膀的那一刹他的吻都有片刻的凝滞,随即轻抚她,亲吻越发温柔缠绵。
她一开始只是被动,但慢慢的也会给他一点点回应,那些回应,哪怕只是轻轻的笨拙尝试,对他来说,也是最珍贵令他迷醉的药,让他沉迷,也让他心底无限柔软。
她爱他。
她在意他。
她把他放在了心上。
这些念头钻进了他脑子里,环环绕绕再刻进身体的每一寸入了心,让他激动不已。
很久之后他才停下来,转身躺下,看向头上的屋顶,一手却是搂住她就让她依偎在了他的身侧,平复着喘息,好一会儿才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我陪你睡会儿就回去,你睡。”
声音低哑,却并不看她。
他想搂着她,闻着她的气息,感受着她的柔软和馨香,但却并不想让自己伤害她分毫。
至少现在不行。
程柠头埋在他身侧,为刚刚两人做的事羞赧。
她心道,他在这里,她怎么睡得着?
他的气息那么强烈,他的心跳和脉搏都那么大声,他的体温又那么高,她怎么睡得着?
她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知道刚刚是她说错了话才引得他过来吻她。
她说的陪他不是那个意思。
……她其实好像能理解他说睡不着,就想看看她的心思,在这样的夜里,让她想起以前他一个人度过的无数个静寂的夜,她就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话。
她是愿意陪着他的。
如果能让他不那么孤独,能让他好受些的话。
所以现在她将头埋在他的身侧,不敢再说什么别的话。
她知道他,如果她不说什么,不做什么,他一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
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两人就这样忍耐着沉默着。
程柠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实际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其实并不是特别长时间,她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入睡了。
韩东塬听到她绵长而又平稳的呼吸,终于转身过来看她,因为转身,抽走了她靠着的胳膊,她还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毛,嘟囔了一句什么,但又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睡去了。
他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无声笑了一下,然后伸出大拇指摸了摸她的脸颊,最后滑到她的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唇瓣,又回味了一会儿先前的那个吻,叹息了一声,伸手帮她扯了扯被子盖好,就躺在她身侧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看了一眼煤油灯,伸手去按灯芯,但快触到火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程柠,怕她半夜醒来黑漆漆的,不见了他会害怕,犹豫了一下,手又伸了回来,没熄就离开了。
不过程柠半夜并没有醒过来,第二天还睡过了,是被敲门声敲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突然一惊就往身侧去看,并没有什么人。
桌上的煤油灯亮着,外面天则还是黑洞洞的,没有亮。
“柠柠。”
她听到外面的人唤道。
是韩东塬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四点四十五分。
是了,他们昨天说好了,四点五十就要坐牛车去公社,然后再从公社坐拖拉机去合县火车站的。
只剩下了五分钟,忙跳了起来,也顾不上多想什么,拿了牙刷挤了牙刷,再拿了刷牙的搪瓷缸子和毛巾,放进脸盆里,端着开门就准备去厨房洗漱,开了门就看到韩东塬站在门侧。
她瞅了他一眼就径自往厨房走,可是走过了两步又往回看了一眼。
天空刚刚鱼肚白,但离得近,也足够她看清他了。
他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明明还是一样的脸一样的寸短头发,但看起来特别精神。
她目光往下,就看到他穿了一套新工装。
目光再往上,就看到他含笑看着自己的眼睛。
程柠一窘,转头就往厨房去了。
然后刷牙才刷了一半,院子里就传来二庆伯的声音,喊他们:“韩知青,起来没?”
韩东塬应了一声,就去程柠屋里拿了东西,在走廊问在外面刷牙的程柠:“是这些吗?”
程柠正在加快速度刷牙,听到他问就瞅一眼,是她的大背包,点了点头。
韩东塬就拎了东西去外面放到了牛车上。
程柠洗完脸换了衣服收拾好,再检查一遍,已经是五点钟。
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记得后世的他十分严谨,开会什么的别人断断不敢迟到半分钟的。
到了点,别人对着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
她道:“下次你可以早点叫我。”
“没事,”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差这么一会儿。”
程柠:“……”
她快速看了一眼就在门口的二庆伯,低头嗔道:“你别在人前这样。”
韩东塬笑,顺了她说“好”。
心里却是想,在这里,谁不知道她是他的人呢?
是不是对象都不重要,但都知道她是他触不得的宝贝。
两人上牛车,程柠拿了前一晚做的饼子给二庆伯,谢他道:“辛苦你了二庆伯。”
二庆伯乐呵呵道:“不辛苦不辛苦,庄稼人,这个时候本就醒了咧。”
因为不舍得浪费灯油,村里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睡得早,起得也早,纵是早上凌晨四点多五点起,也不觉得辛苦。
二庆伯一边说着,一边就坐上了牛车,冲后面的程柠和韩东塬喊了一声“坐稳咯”,就拿鞭子抽了一鞭子老黄牛,老黄牛就“哞哞”了两声,“嘀嗒嘀嗒”上路了。
后面牛车程柠坐在里头,韩东塬靠她外面坐着。
程柠一直没看他,韩东塬也不在意,等她坐下,却伸手在下面握住了她的小手。
程柠的手抽了抽,没抽动,就听到他跟她道:“还早,睡一会儿吧。”
程柠没出声,但过了一会儿看他并没有什么动静,便放心地靠着他身上睡着了。
昨晚的确没睡上几个小时啊。
开拖拉机送他们去合县火车站的还是每次接送他们的老司机大伯。
老司机消息很灵通,这会儿已经知道程柠这么快又回北城是干什么去的,乐呵呵道:“这些年我接了这么多知青过来,也没人有你们上韩大队这几个知青这么能干咧,我们家那口子都觉得你们那小碗做得好看,买了一个碗一个勺子回去用呢。有你们做这家具,要是也能卖到北城去,以后啊,我们公社的人出去都能夸,北城的人用的都是咱们公社做的家具呢。”
村民们的夸奖总是质朴又实在。
程柠笑眯眯。
老司机就冲着韩东塬道:“所以韩知青你可要对人家好一点,这么能干又好看的姑娘,要是来我们公社,怕是谁都想抢回家咧,她专门为了你下乡,你可不能对人家不好。”
程柠:“???”
原先还笑眯眯的程柠笑不出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老司机道:“大叔,您说什么呢?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啊?”
老司机还是乐呵呵,笑道:“这十里八乡,程知青,你别看着我们这儿啊交通不方便,但但凡哪个大队里有什么事,消息啊,就算传得慢,但却早晚都能传得开,再说了,你们现在在我们公社可都是出了名的人咧。”
程柠:“……”
程柠转头看韩东塬,韩东塬却是不看她,只是一边把两人的东西放上拖拉机,一边就跟老司机大叔像是随口道:“所以大叔,你看她去哪儿我不都得送着,没办法。”
司机大叔就“哈哈”大笑出来。
其实他也就是听别人八卦说的,但是不是真的,这谁也不知道。
就是版本他其实也听了好几版,哪一版真哪一版假谁也不知道。
这回可是得第一手消息,本人的大实话了!
程柠瞅着这样没脸没皮的韩东塬,都不知道该不该生他的气了。
……麻了。
上了拖拉机她就嗔他,道:“你都胡说些什么啊,我可还没答应做你对象。”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想到两人做的事,尤其是昨晚……
就算她想否认也觉得奇奇怪怪的
韩东塬听他这么说也不恼,只是哄她:“成,你说不是就不是。”
说着还捏了捏她的小手,语气还是他特有的吊儿郎当,但宠溺却又像是要溢出来,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模样。
程柠:“……”
感觉自己好蠢。
韩东塬又哄她,道:“我也是没办法,你没听司机大叔说吗?你要是到了公社,怕是谁都想抢回家,那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看着别人抢你吧,只能先认领了。”
程柠:“???”
“我是小狗吗?什么认领?”
“不,”
韩东塬直接低头凑近了她,低声道,“你是我小祖宗。”
说完就撤开,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程柠:“……”
她的脸火辣辣的,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以前倒是不知道你这么会哄女孩子的,只会一天到晚凶人,是不是好听的话都拿出去跟别人说了?”
韩东塬:“???”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大概反应出这话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吃个醋都拐弯抹角的。
他“嗤”一声,伸手一把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道:“得了,我这辈子的好听话也就对你一个人说了。”
这一辈子也就哄过这么一个人。
程柠却是嫌弃的推开他。
这人,粗鲁的本性又犯了。
且说回大队。
韩东塬和程柠走之前的那个下午周晓美还有周三婶子等不少跟程柠还有沈青许冬梅她们比较熟一些的村民已经听说了公社家具厂的负责人王副厂长得罪了程柠的事。
很快也有人挖出了原来顾竞文和赵枝就去了王副厂长他老婆大队叶湾大队,并且已经搭上了王副厂长的事。
村民们脾气比较直。
周晓美吃晚饭的时候在家直接拍了桌子,拍得她爸大队书记周朴槐眼角都抽了抽。
他就说他闺女这整天都跟那些知青们混在一起,这脾气怎么还越混越大了呢?
不过想想那些知青们也就是表面斯文,一个个哪个是好惹的,也就觉得可能也是正常。
周晓美拍了桌子,骂道:“这个王千山,他也太欺人太甚,竟然欺到咱们上韩大队的头上,他以为他是谁?做了个副主任就真当上了天吗?竟然拿柠柠的身世开玩笑,还想喝一个烈士遗孤的血,我看他是地主黄世仁转世吧?爸,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石桥公社是人民的公社,可不是他王千山拿着办厂的乔子算计人的地方,我们得想个法子治他。”
周朴槐听得脑门直抽。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他原先倒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多事。
他咳了一声,道:“这事的确得正视,至少咱们得写封信去公社替韩厂长还有程知青正一下名,什么事情都要讲证据的,不是别人一张嘴就能泼脏水。还有那个顾竞文和赵枝,”
他皱了皱眉,敲了敲桌子,道,“这两个人还真是破坏分子,原本想着年轻人,下到咱们这山旮旯里,也不容易,就不跟他们计较,但这一出出,一桩桩,真是让人忍无可忍,这些纠葛都是在咱们大队里发生的,我跟有福也都有责任,这事必须管。”
“爸,你打算咋管?”
周晓美好奇问。
周朴槐瞪她,道:“你管那么多!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成了!还有,去村子里还有厂子里都说道说道,把那王副厂长怎么挤兑欺侮烈士遗孤的事都跟大家说道说道,谁要是敢去那公社家具厂,咱们大队就不认这个人!”
说完背着手就出门了。
周晓美:“???”
闹了半天,她老爹最终是为了这个啊。
她就说她老爹这种平日里只肯打哈哈的老狐狸这次怎么肯这么大张旗鼓了!
第二天韩东塬和程柠早上走,徐建国中午就把招工通告往大队办公室外墙通告栏里一贴,立时就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大家一看公社家具厂招人,还是要有基础木工手艺的人,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