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引到那张“道歉书”上。
天,这种“道歉书”,真有人敢签?
先前的那个柳姐问:“一梅啊,姐不是不信你,姐信你,你一向都是直来直去最信得过的人了。不过,就算这事是真的,那刘红珠,她怎么肯签这么一张道歉书啊?”
这么一签,一辈子都要贴上一张标签了。
韩一梅冷笑一声,道:“她既然敢当着我们一家人的面说,怎么就不敢签了?反正你们等着,她自己做出来的事,不签也得签!”
又有人问:“一梅,你妹真的很漂亮?”
韩一梅长得也好看,但是那种英气的好看,一瞪人那就不是英气,就是凶了。
要她妹长成她这样,那刘红珠脑子有坑竟然敢当着韩家人的面对她造谣生事?
“呵。”
韩一梅再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一位一直张着嘴巴被这事给震得一愣一愣的年轻女同志,道,“阮珍珍,你去过我家,你说我妹长得好不好看?”
阮珍珍没想到被点名,“啊”一声,反应过来,道:“好看啊,就,你们这辈子肯定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那天我去一梅家,那时候她还在读书呢,我看到直接就呆住了,唉,又美又乖,不知道多好一小姑娘,这刘红珠和刘家可真可怕啊。一梅,还好这事是在你真跟那个刘存刚结婚之前发生,要不可不呕死了,一辈子都被坑里头了。”
大家一阵七嘴八舌的唏嘘。
还有人冲王姐道:“王姐,你是那刘存刚的表姨,应该知道些那刘家的底细吧,怎么介绍这么一个人给一梅,你这不是存心想害一梅吧?”
王姐这会儿只恨得想要挠墙。
这刘家可害死自己了!
忙不迭的撇清自己,说其实跟刘家真不熟。
办公室里面一间隔开的房间,有人放下窗帘,笑道:“钟主任,我不过就是过来跟你谈一下事情,没想到就看到这么一场大热闹。”
里面的办公室主任钟主任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摇了摇头,道:“见笑了,见笑了。”
程柠捧着自己的笔记本和一垒资料下楼。
韩一梅正坐在桌子前吃东西。
她看到程柠从楼上下来,十分吃惊。
她今天中午跟大家风风火火,“义愤填膺”的控诉了刘家的“罪行”,再去了车间转了一圈做了质检,完成工作就不乐意再呆在办公室对着大家还没消减的八卦了,这事吧,说一遍就成了,她可不乐意几小时对着大家叨叨说刘家跟她家,刘存刚跟她那么些破事。
所以她就跟办公室主任请假提前回家了。
她跟程柠一个房间住着。
她回来了已经有两小时,这两小时都没见着程柠,本来还以为他们出去了还没回来。
却没想到看到程柠从楼上下来。
敢情她这两小时,不,甚至更长时间都在自己弟弟屋子里?
她就看着程柠从楼上走到楼下。
刚刚跟韩东塬厮磨了许久的程柠本就有些心虚,哪怕她照镜子从头到尾照了好几遍,在韩一梅这探照灯似的眼神下也有点不自在。
她稳住步子下了楼,挤出了个礼貌的笑容,冲韩一梅点了点头,唤了一声:“二姐。”
韩一梅:“???”
更奇怪了!
平时程柠见到她可从来不打招呼的!
两人一向谁也不理谁。
她就盯着程柠一直到她回了房间。
程柠回了房间,韩一梅也没心思吃东西了,她想了想,把筷子往桌上一扣,就“蹬蹬蹬”上楼了。
她敲了敲韩东塬的门,听到里面懒洋洋的一声“进来”就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先打量了一遍屋子,然后就看到了桌上扣着的小镜子。
镜子?
程柠刚在这里一两个小时,这里放一块镜子,干什么?
她心里越发狐疑,最后就把目光从镜子上再移向了自己弟弟。
然后就对上了韩东塬看她的目光。
韩东塬就那么坐在那儿,远远看着韩一梅,似笑非笑道:“韩一梅,我说你突然冲进我屋子,就跟猎犬似的就差嗅鼻子了干嘛呢?”
韩一梅:“!!!”
“你怎么说话的?!”
韩一梅怒道。
“看你怎么做的就知道我怎么说话的。”
韩东塬只当看不见韩一梅的怒气。
韩一梅大怒。
她忍。
她来不是来跟他吵架的。
再说了,她哪回吵的赢他,哪回不被他气得要死?
她伸手拖过茶几前韩东塬对面的椅子,坐下,看向自己弟弟,道:“刚刚程柠在这里?”
“是啊。”
他看她。
眼神直白道,是啊,你有事吗?
韩一梅忍气,心里“呵”一声,道:“东塬,你现在,挺喜欢程柠的啊。”
“唔,是吧。”
韩东塬是谁啊。
就韩一梅这么一看,一问,他要是不知道她过来是干嘛的他就不是韩东塬了。
他懒洋洋的,还是那么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神态,道,“至少能帮我干挺多活,这在那山沟沟里可不容易。”
韩一梅心里再“呵”一声,道:“对了,我听说不少女知青下乡,到了当地都会有很多老乡喜欢,程柠又长得那么好看,她下乡,挺多人喜欢她的吧?”
韩东塬眯了眯眼睛。
他一般对很多事都没所谓。
就韩一梅那道行一般也激不到他。
但她在说的是程柠,他不乐意听别人说很多人喜欢程柠什么的,这让他不爽。
他道:“韩一梅,你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倒是有闲心关心起有没人喜欢程柠了,你一向看到她不都是鼻孔长天上,下雨都不好出门的吗?”
韩一梅:“……”
跟韩东塬对话,她每一刻都处在想要发作的边缘。
深呼吸,韩一梅笑,道:“是吧,我也没想关心她,这不是今天刚去厂子,就有人上来找我问她吗?问她在乡下过得好不好,最近怎么样,有没有给家里写信,明晃晃的爱慕放在脸上了。”
“是,我是不咋待见程柠,但好歹是看着她从个奶团子长大的,就算我再不喜欢她,也不会见不得她好。她要是下乡,真在那个山沟沟里找个老乡嫁了,就她那风一吹皮都能破了的模样,还不得让人愁死,所以能早点回城那自然还是让她早点回城的好。”
“找我问她的人叫梁恒洲,最后一届高考考上的大学生,正经木工设计专业毕业,是我们厂长十分倚重的年轻船只设计师,厂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给他拉媒做媒,可他心心念念的就只有程柠她一个,从来不沾惹半点这种事的。其实你以前就应该见过他吧,他读大学的时候就往咱们家来过,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看一次程柠,这都已经几年了,也可见他的诚心了。”
“以前程姨不乐意这事,一来是因为他比程柠大太多,二来是因为他家是南方的,怕程柠要是跟了他,就要跟着去南方,不过现在他已经进了我们船厂,也就不担心她跟了他就要去南方的问题,至于年纪,其实也没大上太多,我爸不还比程姨大十几岁?年纪大些,至少性格沉稳,脾气稳定些,知道体贴人,不像有些人,整天阴阳怪气,一有什么事就炸,整天的惹事生非,从小不知道把多少人打进了医院,要跟着这样子的,还不得一天到晚给气死?”
韩一梅一开始还是过来试探的。
可刚刚被韩东塬气着,说着说着陈年旧恨都涌上来,最后的话就不免夹了私货。
韩东塬一开始听得是面色越来越青,最后听她含沙射影的讽刺自己,反而泰然自若了。
他坐着,一脚踢着桌子腿就往后退了退,椅子脚在地上发出“吱”得一声,冷笑,冲着韩一梅道:“你可还真出息了,这说得头头是道的,怎么自己就找了那么个东西?这才一天没到,一地鸡毛还没扫呢,又改行当媒婆了?”
韩一梅彻底炸了,拿起桌上的镜子就往韩东塬身上砸,骂道:“我找了个什么东西关你什么事,至少他不用跑到山沟里种地,我觉得不行我就能一脚把他给踹了。可看看你,你行,你厉害,平时眼睛都长头顶上了,结果人家眼睛一红,你就把工作都给人家了,自己跑下乡去,人家要回北城,一路上几十个小时的,就巴巴的送她回来,我看你什么时候怕是连命都要送给人家!”
第70章 我乐意
镜子砸到韩东塬身上,再滚到地上。
韩东塬的目光顺着镜子一直滚到角落,倒在地上才收回,看向韩一梅。
原先听韩一梅说前面那一大串的,他还很烦,这会儿却是冷静无比。
他嗤笑一声,慢慢道:“我乐意,怎么了?”
韩一梅:“……”
她前面还很大的火气,但韩东塬这一眼,这一句话,却是让她的火气“扑”一下,全灭了。
只剩下了无尽的灰烬压在心底,难受却发泄不出来。
“你乐意,你乐意……”
她冷笑了好几声,才道,“那她呢?她也乐意吗?你别忘了从小到大,喜欢她的人有多少,她姑姑对她对象的要求有多高,就你,你也不想想,就你这些年干的那些事,你有哪一点能让她姑姑对你满意?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怎么样,但以程柠那种唯她姑姑命是从的模样,你确定她姑姑反对,她会愿意跟着你?等她姑姑把她弄回了城,你就在那个山沟里发霉吗?”
韩东塬撩了撩眼皮,道:“那我也乐意,怎么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你!”
韩一梅差点被他气得厥倒,连着说了好几声“好”,道,“倒是真没想到,咱们家最浑最无法无天的东西竟然还是个情种!”
“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道。
不过不等韩一梅走,楼下韩奶奶和程柠先上来了。
“哎哟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韩奶奶上了楼梯,就跺着拐杖道。
程柠则是扶着她就在她身边。
韩一梅看到程柠,倒没冲她发脾气,只是回头又瞪了韩东塬一眼,再不想说什么,转身就“蹬蹬蹬”下楼了。
韩奶奶也没拉韩一梅,就问韩东塬,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哎哟,你们这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能闹得鸡飞狗跳的。”
韩东塬没啥可说的。
他道:“我怎么知道她发什么疯?”
韩奶奶听他这么说,便叹气,但还是训他道,“东塬,你也大了,都是做厂长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冲动,你二姐她这才经了刘家那事,心里不痛快,就算有什么,你让着她点也就是了……不过,就算她跑来找你发脾气,总也得有什么原因吧?”
韩东塬能跟她说什么原因吗?
当然不能。
他对着韩一梅能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到底心底还是不痛快,舌头抵了抵后槽牙,道:“我已经够让着她了,我就站在这里看她发疯。”
韩奶奶:“……”
都是冤孽。
程柠上前扶了韩奶奶,道:“奶奶,你知道三哥和二姐的脾气,其实可能也没什么事,就是一句不和两个人就能翻脸,以前在家,哪天不怼上几句?好像不说上几句难听话就显不出自己的嘴巴厉害似的,你要是跟他们生气,那真是生不完的气,就由着他们吧。”
韩东塬:“……”
韩东塬无语,韩奶奶却是果然心宽过来,笑道:“你这说的倒也是,哎哟,这东塬下乡大半年,家里消停了许多,我竟然忘记了这事。”
韩东塬&程柠:“……”
程柠扶着韩奶奶下楼,下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韩东塬就靠在门边眼睛直直盯着她,程柠莫名心里就有些不安,扶着韩奶奶下了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韩奶奶道:“奶奶,我还是上去看看三哥吧,虽然多半就是他们脾气大,但二姐这不才跟刘家闹翻了吗?说起来还是因为我引起的,我问不动二姐,去问问三哥,看是不是因为这事。奶奶你去问问二姐。”
“成,”
韩奶奶拍了拍程柠的手,道,“去吧,你现在跟东塬一起下乡,一起做事,总有些默契,过去好好问问他。要是没什么事,就是脾气大,就跟他好好说说,他这就回家两天的时间,非要搞得家里鸡飞狗跳干什么呢,还嫌不够堵心的啊?我看他现在还算是肯听你说话。”
“听什么呀,”
程柠忙否认,道,“奶奶你是不知道,那都是生不完的气,我是没办法,这不要天天对着他吗?就随便他了,我就当听不到,傻子才跟他生气。”
说得韩奶奶笑得不成,道:“是别理他,越理他越来劲,但他要欺负你啊,你就跟奶奶说。”
程柠听到“欺负”这个词,忍着脸热应下,就“蹬蹬蹬”上楼了。
她也知道这会儿上楼其实不是明智之举。
但韩东塬刚刚看她的那个眼神总牵着她,这会儿如果不上楼,一直到明天都没有机会单独跟他说上一句话了。
而且她刚刚下楼才撞到韩一梅,然后转身韩一梅就跑到韩东塬屋里两人就吵起来,这也让她觉得不寻常。
她上了楼,韩东塬还靠在门边上。
她过去,他就让进了门里边,她站在门口站了半秒钟,也觉得这样说话还是不方便,就进了门,然后韩东塬就用脚把门踢上了。
程柠瞅了瞅那门,又看他,问他:“三哥,刚刚你跟二姐到底什么事吧?”
韩东塬心里不痛快,
但却也不会因为韩一梅那几句话就把情绪带到程柠身上。
外人说他脾气差,只不过是他从来不迁就人,说话还气死人不偿命,就常常发生大冲突,但实际他一向控制情绪的能力很好,只看他愿意不愿意而已。
他就冲她笑了一下,道:“没事。”
程柠狐疑,道:“你刚刚看起来很有事。”
韩东塬笑,就看着她道:“我就是想让你上来陪我说句话,要不然,你能上来吗?”
程柠:“……”
她就那样看着他。
他便又道:“你过来亲我一下,就更加没事了。”
程柠:“……”
他以为她会生气,她的确看起来有点生气,不过出乎他意料的,她没有拿什么东西砸他,反而走过来,然后拽了他的衣服踮脚吻了吻他的下巴,不过一吻就退了,在他的错愕中,问他道:“是不是二姐看出了什么,刚刚就过来跟你发脾气了?”
他看着她,道:“你不生气,或者担心?”
生他的气,担心家里人的反应。
程柠摇摇头,又点点头,道:“那也没有办法。”
又问他,“是她质问你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韩东塬就伸手握住她的肩,把她往自己拉得更近了些,看着她的眼睛道:“她说我配不上你,说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姑姑也不会看上我,你早晚会踹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