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护士说的时候，已经拿出随身的碘伏棉签，李维被擦了也不觉得疼，只是听到最后一句微微抿了抿唇。
接着淡淡道一句谢，又目光深沉的盯着里面……
究竟里面到底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护士这些话并不能让他如何。
何况，他要的从来不是孩子！是江雨霁！！
李维坐在走廊上，很久了。
久到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
护士给他打了绷带，也给他弄了吃的，绷带他同意了，吃的没有一点胃口。但是为了继续等待，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李维中间憋不住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时就看到江雨霁一同办公室的女老师。
“对不起，我刚去打电话让同事给我录屏代课去了，就走了一会儿，不过，李老师……你来了这些就交给你了。”那名女老师，看到他来了就来把住院费的单子一堆票据等等都给他，“这些都要拿的，李老师！那个……我的学生还等着我上课……那我就……”
她没有讲完，但是李维清楚，嗯了一声没多说，让她走，并且道谢。
自己缴费完毕回来，手术室还没开。
门前，他睁大眼继续盯着，一直到深夜，他脑子里早就开始划过去江雨霁的一生，也快走了今天。
他从小时候想江雨霁，小小的一只，在班级流像是最美丽的公主。他隔着窗户看她弹琴唱歌，虽然到后来，她因为一场高烧失去了听力，可是他也接近了她。
其实，如果她没有一点点的缺陷，他反而不敢碰到她。
再后来，他就在她家里住下。
等到两个人一起上各种学后——他们才开始了分路而行。
他选择了工作，因为江雨霁的父母……忽然离去。
江雨霁则选择了继续深造。
他的工作，也是为了供江雨霁读书吧！
而江雨霁打从教育学毕业回来就有自己的想法，不过，真正的改变好像是从……公布了爸妈的死讯，她才开始变了一个人。
变成了——一个闲不下来的人。
现在的李维想想，还是觉得她之所以会这样，也许是因为闲下来会想到爸和妈。
爸妈的一面旗子都足以让她泣不成声，可见那不是不痛，而是太过于悲痛！以至于……不敢表露！！
再想到——
他们夫妻来到重建灾区云村进行支教……
江雨霁就一天没闲着过！
从来了开始，她不是帮助聋哑儿童重新走入校园和社会，就是为了儿童入学，自掏腰包揽农活就不说了，更是为了筹备教材，各种想要另辟蹊径，直播，剪辑，可以募捐慈善的她都做！
其实，他的所有事情都有她的参与和推进。
他跟随她的。一直跟随。而眼下……
李维看着医院里的红灯，只期盼——
千万千万别出事。他无法失去她！！
所以，他还会跟随她。
不过，李维隐约觉得他还忘了什么，可他管不了了。
天地之大，万物时间，沧海一粟。
他只争个朝夕。可天不遂人愿。
等到凌晨三点的时候，那刺眼的红灯终于变成了绿色。
李维有一瞬间还以为是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到门打开后，李维才慌忙起来。但是起的太快，反而摔了一跤，不过他完全顾不得看一眼自己摔破的膝盖，只是看着江雨霁，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雨……”
他哽咽，说不出话来。
江雨霁此刻没有意识。
她戴着氧气罩，苍白的脸比纸还白。
李维哭的厉害。
他不该走！他就不该去做自己的事儿！如果他一直在她身边，哪来这些……
同样汗流浃背的医生走出来，脸色也苍白，长时间的手术让他几乎虚脱，喝了几瓶葡萄糖才勉强做完全部的手术。
他喘息着，虚弱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惜……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它……已经…不成形了，但是，孩子却为大人保了一命！我们计算过，如果这一下全撞在大人身上，人就是不死，也得残废，截瘫……现在至少保住，保全了大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孩子还能有，就是有点困难，具体的到时候等她恢复好了再看，不过恐怕，是会留下后遗症，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还有，最近半年要多来检查，一个月，算了，一周检查一次…有些问题还得观察……”
医生没有说的太清楚，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李维说着谢谢了，说不出其他，而看到江雨霁氧气罩里的白雾，他又心疼又心中微微踏实，至少——
活着！！
“好了，放心吧，这其他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等醒了，恢复个十天半个月的伤口愈合，就没问题……”
李维忙不迭点头。
夜班的车轱辘声，在走廊上滚动，又像碾压在李维的心中。
他不知道江雨霁当时遇到了什么，可他现在，以后，未来绝对不会再跟她分开……绝不。
至于医生说的那些话，他说的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对的，可说她没有大问题，李维觉得不对。
这说的明明已经十分严重，李维倍感压力的同时也倍感愧疚，等到病房里以后，就是抱着江雨霁另一手不撒手了。
直到，护士来查房送来一些用品，让李维给她好好擦一下，自己也收拾下，“别回头，等她醒来再担心和被你的样子吓到啊！”
护士这句话说的对，李维去收拾，为了防止绷带吓到她，还专门用头发盖住了伤口，只用了个小创可贴贴住完事儿。
护士给他创可贴时，就是有些羡慕，“你对你老婆可真好。她一定很幸福。”
李维抿了抿唇，没回答她，只一句礼貌的「谢谢」就转身离开。
他可没觉得江雨霁幸福。
也是这一刻，李维的目标变了，他从前想要实现她的梦想，实现她的梦想就是他的最终目的！
这个目的，就像是一颗种子，在江雨霁的呼吸里，一点点的在李维的脑子里发芽，长大。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第二天早晨，医院送来了早饭。
也得亏了饭菜一直都是有医院里的食堂送过来的。
一晃，就到下午。
江雨霁一直没有醒过来，全身的麻醉和大量的失血，按照医生的说法，至少下午才会醒过来……
中间，李维的手机和江雨霁的手机都来了不少人的电话。
李维一个都没接。
不过到下午的时候他挑拣着回复了几个消息，比如三叔，再比如萧璋……
只是，别的人都好说，萧璋跟他一个医院呢。
星星是骨折了，骨头都从肉里穿出来了……
不过，打了麻醉后，很快就给接上了。
萧璋一直都带着星星过的，眼下，也知道李维是爱老婆的人。所以，也不是很想联系他，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样。
李维给萧璋发完消息后，就微微一顿，忽然一拍脑袋，正拍到自己的破口上，“嘶——我把星星给忘了！”
不过，他还没来及去看，也没打算去！
因为医生来了，按照医生给的时间，说江雨霁至少会在五分钟内苏醒，如果不醒……那就要出大事儿了。
说明病人的脑袋是缺血造成了……植物人！！
为此，李维直接慌了。
本来稍微有些淡定了，手机也丢一边了，直接浑身都发抖，“医生，她……她一定可以醒过来！你们一定……”
就在这个时候，江雨霁醒了……但又不是全醒过来。
可她好像是被什么揪缠住了，起不来，睁不开眼。
“快！快刺激她一下！用点什么，说点什么？”
医生说的时候，李维也不知道怎么办，人经常如此，慌张的时候，反而什么都不知道了。
“喊她的名字！说你的名字！快啊！”
医生着急的不行，李维这才趴下去，在江雨霁的耳边一句句的喊起来：“小雨，是我，我是老李……”
“小雨，醒醒啊！”
喊了好几句，李维忽然猛然脑子嗡鸣，嗡嗡的一下那种炸裂——
“助听器……助听器……丢了……”
第43章 继续上路
这次的医生，并不是之前给江雨霁看诊的那位，来的匆忙也没有看病例，一切以保住命为主，眼下耳听李维说后，医生就蓦然抬起头，“助听器？这……怎么不早报！”
说完，眼看眼看江雨霁再次陷入昏睡中，医生忽然转身跑出去，说他试着去找一个助听器来，李维则没说话。
他陷入深深的困境觉得自己错了。
什么都错了。
义无反顾，一意孤行的要做自己的直播，要剪辑是错了；
不听劝阻，一腔热血的不理会大家好心，不听劝是错了；
最大的错处是他没有照顾好江雨霁！
他怎么能够让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去面对这一切呢？
李维痛苦地抓着头发，一下又一下，恨不得薅下来！立地成了那超度的菩萨，佛祖，只要她能好起来！
“啊啊啊……李维你简直是个混账！”
“你根本没有照顾好她！”
“你把答应师父师母的话，全都忘了！”
“……”李维抓着头发，只恨自己刚才发消息。恨自己打盹，恨自己所有一切没有想到她助听器的「闲散」时间。虽然实际上，他只是回复了三叔和萧璋。毕竟他们发了一百条消息，李维把他们当成亲近的人，怕他们担心也算是一个变相的安慰作用。
可现在他只有后悔，后悔自己，明明能做的有很多很多，可是自己却都没有做。
眼下他也只能像是往常那样，握住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嗯？李维忽然愣住，他一直在抓头发，何时握她的手了？
猛然抬起头，李维就看到床上的江雨霁睁开双眼，而她的手正我这他的手，一下下轻轻的抚摸，安抚呢！
“小雨！”
李维直接扑过去，又怕压到了她。
病床上，江雨霁的声音微弱，“我没事。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没了……”她气息在氧气罩上弥漫开白雾。
李维顿住后，看到她低下头，别开脸，眼角有泪水滑出。
李维给她擦了，自己也落下泪来，强撑着声音在她转过头的时候才说，“还会有的……放心吧，还会有的……而且，我们要好好的感谢宝宝，医生说了，是宝宝保护了你……”
李维不打算隐瞒这件事，但也不打算吓唬江雨霁要截瘫一类。
没想到的是江雨霁皱了皱眉，眼泪就跟开了闸一样，止不住，“我知道的……我被撞出去的时候，听到了他说……再见……妈妈……”
江雨霁此刻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的世界一片安静，却又好似隐约传来最后宝宝的声音，宝宝说：“妈妈，我还会回来的，我们只是暂时的分别。”
“妈妈别哭，妈妈再见。”
江雨霁把这些重复给李维的时候，门口的医生都惊呆了，不是说，听力障碍吗？怎么还……想着她听不到！他专门拿了东西，这是？
医生满肚子疑惑，好在后面的护士过来送药以及护理，在门口简单告诉了他，他这才知道原来她看得懂唇语，也会自己说话……真是厉害！那就和正常人没区别了呀。
房间里，李维跟江雨霁还在抱头痛哭。
甚至，李维比江雨霁更加难受，虽然他每天依旧给江雨霁按摩，松懈筋骨。但是他自己知道的，自从他开了直播，做了一些自己一意孤行的事儿后，这些时间，很多事情都需要江雨霁独自面对。
比如打饭，一起上下班等等。
江雨霁是说的她乐意，那时候他也觉得挺好，可现在，悔不当初。
“我应该多陪陪你们……我简直不是人……”
李维哭的就差跪下来。
他靠在她耳朵边说的，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我真是蠢货，在那儿，打架都打了，怎么能想不到助听器？”
“我蠢出升天……跪都不足以抵罪……”
且再想了下，他也的确跪过！
在他求警察把他带过来的时候…可那非但不能赎罪，还是他新的罪证了。
总之——
他们孩子的死，江雨霁没有一点责任，全部都是他李维的错。
只是，错处既然都在他这里，那么痛苦也在他这里好不好？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痛苦。
护士也知道这样进来不合适，可是她无法看他们太过于悲伤。
护士说，“虽然是流产，但也算是坐月子了，我要进行护理，男士就出去吧……”
医生说：“嗯，这里有个助听器，先拿去用……然后，注意事项就是一个月内，不要碰擦凉的东西，也不要吃寒凉的东西，一个月之内都用温水洗澡，温水洗手。多吃羊肉，温补身体……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医生说完就走了，李维还有些犹豫，“那个护理……疼不疼？”李维早就查了不少关于怀孕，生产的一切，他知道这些似乎都很疼。
护士倒还是之前那个，声音有些羡慕，“我说不疼，你就信了？好了，出去吧！”
李维当然不信的，不过，里面一直没有传来声音。
可就因为没有声音，他更心疼。
江雨霁是个很能吃痛的女孩儿，这一点从小时候他就看出来了，第一次骑自行车，别的小孩儿摔了都哭的不行，她摔了愣是一声不吭，所有人都以为她没事，到了晚上老师和师母下班回家，都很晚了，她才满头满脸，浑身湿透了汗的挪到客厅说她可能不太行。
李维没记错的话，她当时说完就倒下去了，到医院拍片子后，全家都傻了——
她摔得腿骨都裂了！跟骨折没区别！
竟还撑了一天？！
所以，房间里没有声音，不代表没事，李维只祈祷把她所有的痛苦转到自己身上，而屋内的江雨霁并没有因此少一点点的疼，不过就像是李维所想的那样，她确实很能吃痛。
她从小就不太爱咋咋唬唬的哭哭闹闹的，不是因为……她觉得那些无聊，幼稚，有条件她也想幼稚撒泼一回，可她很纯粹，很清楚的明白，她是得不到这样溺爱的。
她的父亲，母亲都是光荣的人民教师，都奋斗在祖国的大花园里，灌溉着祖国未来的花骨朵，而她要做的就是少给他们添麻烦，让他们有更多的精力和心劲儿去灌溉别人。
多么伟大的牺牲自我，成全他人！
可江雨霁的心里清楚，自己……也是渴望父母关爱的，只是她太懂事了，懂事到她知道父母给不了。所以宁可主动不要，而且她也知道的，他们爱着她，只是他们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