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前尘旧事
“不见？这小混帐，我去看看！你在这等着！”陈教授转身就走进去，等走进门后，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表情就变了。
这就是中国式的学问了，正所谓端人饭服人管，江雨霁这次来。虽然不是直接求饭，可也是差不多意思，而但凡这件事有求人帮助，必低人一等。
自古以来皆如此。
这求人办事儿，就得有态度。
所以陈教授嘴上硬气，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在门口等着。因为里头在打电话，不太清楚说的是什么，可里面的声音很大——
“什么？不行！别给我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现在政策多严你们不知道啊！”
“帮不了……别再说了！就这样挂了！”
里面声音结束后，还有拉动板凳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否故意说给他听，或者摔打给他听的。
陈教授在门口呆了呆等里面消停了才进去，“哟，忙着？刚在走廊里都听到了。”
洛磬书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手下整理着文件说：“是吗？那抱歉了，总有以前的人，总拿着一点点的小恩小惠让我给他们开后门办大事，实在是——让人无奈。”
他别有所指。
陈教授也是推了推眼镜：“确实。但求人办事么也分事儿。有的是为了利国利民的，那得办。”
洛磬书手里的文件重重的落下来：“呵，就怕是打着利国利民的幌子，去谋取自己的私利！”
陈教授如同跟他博弈，紧追话茬：“这就需要领导有一双慧眼识珠。”
洛磬书终于整理完毕，走出来一面同陈教授握手一面叹气说：“我是真怕被小人蒙蔽啊！当年，有些人不也是被李……李什么来着，哦，李维给蒙蔽了。”洛磬书说完，松开手好像想起什么：“哎，教授坐啊，您是我的恩师，您找我是？”
洛磬书推了推耳朵里的助听器，满眼诚恳的样子让陈教授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说咱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用说什么呢？该说的其实都说完了。
这就是官场，这就是隐藏话术。
他刚才就隐隐约约的说了不帮，再说下去可就是撕破脸了。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话术，眼下陈教授还是打算问问，“李维蒙蔽你是什么事啊？我怎么没听你讲过。”
洛磬书这时倒了两杯水走过去泡茶。
放下来杯子和茶叶后，他一脸的轻描淡写说：“哦，您不知道那不是正常吗？我也没说过，就是小事儿，当初李维说他是江雨霁的哥，可天底下，哪有哥哥娶妹妹的道理？”
陈教授眼睛眯起来：“呵，你小子，难道是——”
他戛然而止，但是洛磬书知道他要问什么，仔细的说下去：“也不算是您想的那样吧，还没发展到呢！不过，当初我也确实约了她，主要是她帮助了我，我想感谢她，谁知道她本人竟然从不知道这事儿，后面我再打听，才知道，这哥哥就变成了未婚夫，男友，再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我么，本来也就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人心眼这么小……哎呀，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是别来烦我了！”他去拨弄茶叶，可明显表情和神态都是失落，“我也听说了她在楼下，我这么不见他，也是为了她那个哥哥啊，别又小心眼……”
他这么讲完，陈教授就全明白了，真的没想到官场的事儿没遇到，陈芝麻烂谷子的情事，却遇到了一堆。
“也就是说，你在怨……当初李维骗了你？”
怨恨，怨念都算不上。毕竟当初都没成事儿。
陈教授改口后，听到洛磬书笑，“哈哈，怨什么啊？这都是旧事，小事，不过就觉得他人品不行，像是前段时间他的新闻，热搜可是风靡一时的，我都耳目有闻。可就像他这样的，阴奉阳为，背地里搞小动作，我倒是不奇怪他真的做那些事儿，你也不用隐瞒，就是辛苦了云村书记处的，给他擦屁股，你说——就这样的人，我怎么帮？”
“不是帮李维，是帮江雨霁，你……”陈教授忽然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因为若二人只是单纯的师兄姐弟关系也就算了，偏偏这个弟弟有那种心思。虽然他说没有，可是以前有啊，这弄过来也不太合适，更别说李维又骗什么的。
教授欲言又止，洛磬书也不打算说了，“您别说了，我帮她当然是可以，也是应该，我欠她的，她也一直是蒙在鼓里的，可是我啊——主要不想掺合他们家的破事！而且，刚才您走廊里不都听到了？哎，光顾着说话，茶都泡过了，老师您喝——”
原本，家里的事情是不应该牵扯到眼下的事儿来。所谓一码归一码，偏偏人家就这么说了，陈教授这次是真也不好不接话茬子。
于是这话茬就跟这泡久了的茶似的，又苦嘴又烫嘴，真是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不见，不管了？”
最后的茶叶见底的时候，陈教授还是想要一句准话。
“嗯。不见，不管。”洛磬书说完站起来，看了看手表：“老师，我还有一些会议要赶……”
“知道了。再见。”陈教授起身道别，洛磬书等送走他后就立刻走到窗户口，窗帘早就在刚才「发火儿」的时候就拉上了，他看着楼下徘徊的江雨霁，她应该是心情不佳吧，低着头再树底下，一直转圈。
从小的时候她就这样，一遇到什么不开心就围着树转圈，她纤细的脖颈和网上短视频传的天仙姐姐一模一样，有很多人拍照是p的，视频也是，可她是真人比照片视频还要美。
江雨霁……我真的不想跟你再牵扯关系，以免打扰你现在平静的生活，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洛磬书心中默念，而不敢相见。
最后放下手，注视着她和陈教授远去，也想要做心中的道别，然而——
“陈老师，他不肯见我的原因是什么呢？”
江雨霁走了几步就停下来。
她不服。
陈教授从出来脸色就不太好，因为本来是为了公事来的，结果变成了家事。变成家事也就算了，还变成了风流艳史。
如果！假设说！
这个江雨霁真的跟洛磬书联合起来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儿才真的要命。
假设说，江雨霁跟洛磬书只是单纯谈公事，那么李维会这么想吗？
再假设说，江雨霁和洛磬书不是单纯谈公事，谈到了别的东西……那就更离谱要命！！
他们万一要是——“这个，避嫌吧！”“避嫌？”
江雨霁觉得头更大了，本来陈教授走出来说事情没解决她就头大，结果这样子她头更大，她为什么避嫌？她跟他什么都没有！
“老师，我不明白，你说清楚点。”
江雨霁还想问，可怎也不想老师上车就走了，“这件事我帮不了了，你自己解决吧，反正地方我也带到了。”
江雨霁想跟上车了，可车门居然还锁了。
“老师？”
江雨霁睁大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老师也是头疼的不行，这事儿弄不好他一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别折腾了！回去吧！我也回去了，还有，你们就算是真的聊上了，也别说是我带的！”接着就是合上窗户，江雨霁本来扒窗户呢，不得不后退，老师趁机一脚油门，快速离开。
江雨霁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能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江雨霁已经无所谓了。
她什么困难没经历过，车祸，流产，两次生死事故，都活过来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件事解决完。
“我自己聊！”
她像是打气一样对自己说完就转身走回去。而在楼上精通唇语又刚好远视的洛磬书将一切全部尽收眼底……
果然，还得是江雨霁啊。
不过，他也不打算见她，眼瞅着江雨霁到了门口等着，他转身直接——
从后门离开。
离开的时候专门叮嘱了不要任何人告诉她自己的办公室，还专门说了江雨霁的名字以及在监控里指了指。
随着洛磬书的离开，天色一点点暗沉，江雨霁直到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车流从川流不息到最后一个人都没有，一盏灯都不亮时才意识到这地方是不是两个门。
因为每一辆车出来，每个人出来她都有看，可惜都不是她学弟。
时间一点点过。一点点过。
江雨霁每次试图进去都会被劝退。
她也不想为难别人了，最后索性坐下来，“行，你们不让我进，我就在这里等，一天等不到，我就一天不回去，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她不是没干过这事儿。
之前曾经在村民家的门口坐了很久很久，就为了让学生上学，这事儿她太可以了。
星辰满天的时候，江雨霁昏昏欲睡，不过有车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会立刻醒过来就像是调了闹钟一样。
可依旧和之前一样，没有一辆车是的。
没有。
江雨霁的脑袋就这样仰起来，又垂落下去……一次又一次。
夜，很深了。
还不到深秋，可天白日是极热的，夜晚却又是极冷的，昼夜温差格外的大，以至于江雨霁穿着薄薄的衣衫很快就冻得发抖。
但是她心里清楚，她不能走，她一旦走了，这件事真的就没有下文了，只因为她太了解她的学弟了。
洛磬书一如江雨霁所了解的那样，一直在不远处盯着她。
从很小的时候，江雨霁和他在一起学习，就跟他定下了一个二人之间才有的规矩，那就是——
她要他每天放学就在学校门口等着她。
无论多久。
因为有的时候她会去校外进行学习，也有的时候她会因为学校里的一些事情而耽误下课，或者总有事情，可是，他总是在门口等着的。
每一次，无一例外。
无论多晚，无论风吹日晒。
他们都会结伴去学校旁边的先锋书店，进行学习，学习后，江雨霁通常还会请这个小学弟吃饭，一来是愧疚。有的时候让他等太久了，有的时候则是单纯的请学弟吃饭。
还有一次——是下大雨了。
江雨霁心里想着，这么大的雨，他总不会还等着了吧？那天她已经在家里了，其实，给小学弟补课这件事，她是额外抽出时间的，那段时间，她就已经开始备考国外了，抽出时间来教学弟实在是对她的生活造成一定影响。
可是闭上眼后，江雨霁总是脑子里挥之不去小学弟的身影，他一定一定是等着的。
江雨霁太了解他了，所以江雨霁还是连夜冒着大雨去了，路上还摔了好几回，也就是那次以后，他们两个人微微有些奇妙的变化。
主要是江雨霁感觉到了学弟对于她的变化。虽然江雨霁无心恋爱，包括李维的示好她也只是淡然处之。可是她也不想影响了学弟的学习心情，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也要出国了。
想着出国以后就没什么了，可怎么也没想到，等她回来人家学弟早就飞黄腾达了，而她呢，从山村教育一点点往上爬且不说，还到处碰壁。
什么高材生，什么海外留学的心理教育学专家，都没当回事的。
当然，如果她要是一心扑在其他的地方，以她的学历和资历，早就熬出来了，也许考个博士更是节节高升，但是她不愿意。
她一心只是想要扶持下面的教育。
高层的教育自然有想要去高层的人，想要去出人头地的人去，可是底层的多了她一个，就是不一样。
江雨霁的固执，真真是在方方面面都有。
她固执的认为一件事，就必须要做到底，眼下也是，她固执的认为这混账小子一定一定就在哪个地方偷偷的瞄着她呢！
只要再等等，再等等，最好天降大雨……
最好是电闪雷鸣，那小学弟一定会来！
就跟她当年下大雨去找他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雨霁真的做多了善事，此刻天公仿佛知道她的声音，忽然一声闷雷从天边撕裂开一条巨口——
“轰隆隆！”
第52章 上山求佛
轰隆隆的闷雷从天边炸撕开一条巨龙时，江雨霁也吓得差点跳起来，不过长久以来她所经历的一切让她身体本能是下意识的沉稳冷静，并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路对面，即将踏出脚步的洛磬书立刻将要伸出去的脚退回来。
闷雷后，狂风，紧随而来。
狂风呼啸下的树叶也似在发出咆哮。
一时，咆哮声，雷声，交错不止，直到狂风吹落的树叶几乎要把江雨霁的身影完全遮盖时，江雨霁埋头抱住自己的同时，身上忽然一暖，接着一声熟悉的叹息响起——
“唉……”
那声叹息好像也被隐藏在风里了，好似江雨霁的错觉。
“先进去吧，师姐。”
夜已经过半了。
江雨霁蹲了多久，洛磬书就也站了多久，他走到保卫门口，让师傅开门时，门卫师傅的眼神微微一顿。不过，他紧随也就想明白了，越是叮嘱不要的，也许就越是——要的。
“跟着我。”
洛磬书没有碰江雨霁，他往前走，江雨霁跟着。
二人一直到办公室后，豆大的雨滴才滂沱而下。
大雨噼里啪啦的声音融合了洛磬书倒热水的潺潺声，江雨霁小心叠放好他的衣服后，就走去接水，然后就是吨吨喝水。
洛磬书没说话。
江雨霁喝完了递给他，转身走去沙发直接坐下，也没说话，但一切都不言而喻的。
她知道他在。
他也知道她知道他在。
对视了不知道多久，江雨霁先笑的，洛磬书也抿唇，憋不住，浅浅的笑了一下，皱眉说了一句：“师姐。”
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长姐如母的客气话了，江雨霁的的确确是带他融入这座学校的恩人师姐，这份恩情他不能忘，也不会忘。只是，他忘不掉的因素里还掺杂了其他的东西，以至于他拿不起，也放不下。
“吃吧。”洛磬书又拉开抽屉，找些零食点心，江雨霁微微一顿，因为这些都是他们之前爱吃的。
“我需要帮助，不需要避嫌。”
江雨霁说的很直白，“如果你需要，我以后可以不来，但这次我必须需要你来帮助，有你的帮助，我的学生才能得救。”
洛磬书对任何人都可以趾高气扬，唯独江雨霁面前永远矮了半截，“这些年没有我你不是也做得很好。”声音闷闷的，放下第二杯水后，江雨霁捧着，在落雨声中说道：“不一样，这次真的不一样。”
“听说了，你们在那边想要创立基金会，想要搞一番大事业，学校也扩建了——”洛磬书不用介绍就主动讲述的这些让江雨霁又明白，这个小弟没有把她的事丢在一边，也许早就查过了，倒是省去了她的解说，直接递过去学生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