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忱妈妈隋菁华最开始对闻语的态度不是这样的。
她一开始听说自己儿子因为一个女的,又是放血又是以身犯险,心里挺不开心。后来听说,这女的是儿子认定的心上人,心里的恼火消了点儿,就是心疼自家儿子,追个人竟然这么波折。再后来,又听说是自家儿子一开始把人家女孩拉下水的,估摸着自己儿子应该是追不上心上人了,忍不住以手抚额,仰天长叹:“我滴忱忱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在隋忱妈妈隋菁华眼里,自己家的儿子就是命苦的代名词,在隋忱还小的时候,因为她一时疏忽,让他被坏人掳去,差点虐待致死,而且隋忱也因此被拉进鬼魂幻境,从此生活不得安宁。
后来她只能把还年幼的小隋忱送到汤绪樱那里学艺,以此隔绝鬼魂。那个汤绪樱也是个变态,虽然没有虐待隋忱,但是一直把他当作实验品,以学习为名,让他学习各种刚开发出来、还未成熟、具有一定危险性的术法。
关键是,她不懂玄门的事情,也不知道玄门中鼎鼎有名的汤绪樱心里那么阴暗,一直以为那些术法都是汤绪樱的私人密法。直到后来隋忱长大,见识得多了,才意识到不对劲,但也没证据,甚至连怀疑都不能提出。
她儿子小时候学艺时,经常受伤生病,进了很多次医院。也因此,她才放弃让自己女儿也去试试学习玄门术法的想法。
因为隋忱过往的坎坷经历,隋菁华教育自己的儿子就格外怜爱。只要不触犯道德和法律,隋忱喜欢什么就给什么,隋忱想干什么,她就会全力支持。
现在隋忱终于有个心上人了,她这个做妈的,必须要全力支持!
“嘴巴放甜点,身段放低点,态度真诚点,你这开局就处于劣势,再不努力,人家女孩就被人抢走了,”隋菁华看着新闻报道里光彩照人的闻语,心里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她喜欢钱吗?要不你用钱砸?别墅游艇名牌珠宝先各来一套?”
“妈,你冷静点……”隋忱有些无奈……
“就是,”隋筝推门进来刚好接着话:“妈,直接用钱砸,只会让女孩子觉得你不尊重她,给女孩子花钱要花得用心,花到人家心坎里,我刚找人收了一块有驱鬼辟邪作用的雷击木,听说是品级最高的那种,你拿去送人吧,她肯定喜欢。”
隋筝只比隋忱小两岁,她小小年纪,就目睹了自己的亲哥在医院N进N出,小时候的这种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隋筝常常有种隋忱会英年早逝的担忧。所以,隋筝对这件事的想法就是:因为不知道哥哥活到什么时候就被命运之手给噶了,他喜欢干什么就由着他去吧,他有什么心愿,身为妹妹的她一定要全力支持!最重要的是,闻语这个女孩看起来很不错,要是她哥真的不幸英年早夭,她还可以跟这个嫂子愉快生活下去,一起缅怀她命运多舛的倒霉哥哥。
隋忱:……“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追人这种事外包给亲妈和亲妹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最后隋忱还是收下了隋菁华和隋筝的东西,如果他成功追到闻语,那这些就可以当作隋家的见面礼了。
等隋忱恢复的差不多了,便马上出院,不过出院后的第一时间,他并没有去找闻语。
汤绪樱和叶荔君的事情闹得很大,作为汤绪樱的弟子以及凶爻前员工,隋忱身上的嫌疑还未完全洗清。这样的他出现在闻语面前,毫无竞争优势,随便一个清清白白的男人都会比过他。
隋忱按耐下自己心里的悸动,又花了半年的时间,前往各地,深入调查那些年汤绪樱与叶荔君留下的罪恶痕迹,既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是为了在玄门此时权力交迭之时,为自己谋一个立足之地。
可以预见,闻语以后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等到别日,她立于高峰之上时,追求她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仅仅是一个有钱的家世,实在没有太多胜算。
这段时间,隋忱就没轻松过,一方面一直和闻语保持着“熟人”联系,另一方面也会暗暗打听闻语现在的情感状况,每当她身边出现一个可疑竞争者,他都要紧张一阵。幸运的是,这半年来,闻语也只跟郎岐洛介绍的一个男的,相处了两个月左右,然后就没下文了。
……
现在,他花了整整半年时间,终于可以再次出现在闻语面前了。
幽暗的叶氏夫妇密室中,烛火摇曳,隋忱的影子也渐渐隐没在墙壁之中。
刚进入可爱鬼的幻境,他就听见一声猛烈的撞击。
隔着熙熙攘攘面目模糊的人群,隋忱看见了站在最前方的闻语背影,而在闻语面前不到五米的距离,那只可爱鬼再次躺倒在血泊中,鲜红的血迹蜿蜒流向身后的马路上,与同被失控车辆撞倒的人的血混在一起。
鲜红的血再次汇聚成一个水洼,红灯倒计时归零的倒影落在里面。
这场车祸在现实里发生时,他就在现场,满场血腥气味和痛苦的哭嚎、车祸后遍地祭奠死者的白色雏菊、得知独女死去一夜白发的宋氏夫妇都深深镌刻在他心底。
惨状重现,在一片血色中,他看见闻语向着宋箬尔跑去,可是,在她刚抬脚时,路口处红灯已经归零的倒计时迅速上涨,与此同时,幻境中的一切也在飞速变幻,等到红灯倒计时再次变为“24”时,血色路口再次归于平静。
可爱鬼宋箬尔依然站在马路对面,一脸茫然看着马路另一边的闻语,白色飞雪静静落下,覆盖在黑色柏油马路上。
“23、22、……”
红灯倒计时再次运行,但是可爱鬼不敢再跑了,闻语也停留在马路另一端,观察着幻境里的一切。
这个幻境里难道不止可爱鬼一只鬼吗?闻语一边看着红灯倒计时一边飞速思考着。
经过两年专业训练,闻语对于幻境中出现的各类意外事件已经见怪不怪,并且可以熟练应对了。
她仔细观察着幻境,路口右边是因为红灯亮起,而停在斑马线后的车辆,路口左边是一片漆黑,因为可爱鬼在死亡的那一刹那,没有注意路口左边的情况,所以在这片幻境中,路口左边是一片漆黑。
在可爱鬼身后是双手紧握的情侣、聊天聊得火热的人群;在可爱鬼身前是一片斑马线,还有站在马路边的她以及身后那些面目模糊不清的人们。
不对,可爱鬼身后的人群不对劲!
闻语看着可爱鬼身后宛如现实重现的场景,豁然开朗:
可爱鬼死前怎么可能看见自己背后的人群面目呢?那些爱意缠绵的情侣,聊天聊得很开心的人群都在可爱鬼的身后,可爱鬼怎么可能看得见呢?
对了,还有那个红灯,可爱鬼当时是在等人,而非等待红绿灯变化,在它的幻境里,这个红灯这么突出,本来就很不对劲!
所以,可爱鬼和她身后的景象,是这个幻境中另一只的鬼魂的视角,那个醒目的红灯,其实应该是另一只鬼魂死前关注的事物!
可恶,她应该早就注意这一点的!
意识到自己被一段残存的意识耍了,闻语目光一下子变得肃杀起来。
她先是看向路口右侧,那里只有在等待红灯的汽车,闻语翻过这起车祸的案宗,当时停留在这里的车辆里只有一辆车,也就是那辆肇事车辆抢了红灯,司机因为酒驾撞向人群后,因为惊吓过度,当场突发心脏病去世;其他车辆等警察来后,有序离开现场,没有再出事。
那个酒驾司机死前意识就已经不清醒了,不可能会因为执念而创造出一个鬼魂幻境。
总之,另一只隐藏的鬼不可能在路口右侧那堆汽车里,这样的话,难道是在她身后这堆人里?
闻语想到这儿,猛地一回头,眼前都是面目模糊的人群,忽然这些看不清脸的人群一阵挪动,接着,她的视线中便出现了一张面目清晰的面庞――隋忱!
隋忱正准备上前,突然发现闻语肃杀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隋忱不明所以,有些紧张的挥挥手打个招呼。
哟,他还会打招呼?闻语惊了,两年前,她在鬼魂幻境里看到的隋忱可还是个高贵冷艳的路人。
看到隋忱的那一刻,闻语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115章
鬼魂幻境里的鬼魂有时会装扮成自己身边熟悉的人,来引诱人精神崩溃,这只隐藏在幻境里的鬼难道是装扮成了隋忱的模样吗?
砰!
此时,一阵猛烈的声音乍然响起,那辆车子再次冲进人群,带起满地鲜血。
闻语顾不得看可爱鬼的模样,她此刻全身心聚焦在一步步靠近自己的“隋忱”身上。
这两年来,她一直和隋忱保持着联系,但是因为隋忱要封闭式休养再加上她也要封闭式学习,然后还有工作调动等一系列原因,至今,她都还没没有找到机会去医院探望他,想到这儿,闻语不禁有点心虚:隋忱躺了这么久都出院了,自己竟然都没去看过他……等结束这次工作,一定要去探望他一下!闻语默默立了个flag。
“闻语,好久不见。”
这个“隋忱”一边穿越面目模糊的人群走向她,一边远远开口说道,语气很平稳一如既往的随和,就像在问“早上吃了没”这样的自然。
许是自己经过两年专业训练的原因,这会儿看着“隋忱”,闻语不会像之前那样,陷入失忆状态,进入鬼魂营造的幻境,被鬼魂牵着走。她此刻能清晰感觉到这个“人”是鬼魂“假冒”的。
闻语看着这个假冒“隋忱”的鬼魂一步一步靠近,心里升起一股厌恶,背在身后的手也紧握成拳。
若是在两年前,她还会跟这个假鬼魂虚与委蛇一阵,但是现在……她可以直接用拳头来跟这些恶鬼交流了。
隋忱此时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只是觉得闻语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过于认真了,难道是因为太久不见,闻语已经对自己感到陌生了吗?
他突然想拿出手机拍一下自己的脸,还是因为躺得太久,自己的脸变丑了?应该没有吧……出院后的这半年他有好好锻炼的,身材绝对没有走样,脸也没有变形!迎着闻语古怪的目光,隋忱生生忍住自己想要拿出手机照一照的诡异想法,忐忑不安一步一步往前挪。
他紧张了,闻语上下打量着向她慢速走过来的“隋忱”,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结因为紧张吞咽口水,而上下晃动了一下。
不过鬼魂也会紧张吗?还是说她现在气场太凌厉了?揍小鬼之前,还是亲切点好,免得把鬼给吓跑了。闻语一边收起自己过于冷凝的脸色,一边打量着慢慢靠近的“恶鬼”……嗯,待会第一拳直击哪个位置,会更容易一些呢?
闻语心里恶狠狠盘算着,面上却勾起一个甜美的微笑,学着那只“恶鬼”的语气,亲切问候:“隋忱,好久不见。”
隋忱听到这么一句,脚步差点顿住。
不对劲,时隔这么久,闻语突然看见自己,不应该会是这种表现……莫非,闻语这句话里有什么深层含义?
五步、四步,闻语已经开始调动身体里的能量,默默倒数着最佳出拳时机。
五步、四步,隋忱越来越靠近闻语,一边忐忑,一边在纠结待会先跟她说说这个幻境的事情,还是先跟她叙叙旧,拉进一下感情?
几步之间,隋忱纠结好了,先跟闻语讨论幻境的事情,以此展现他认真负责的形象,然后在处理幻境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和闻语搭上话,消除这几年没见面的陌生感。
几步之间,闻语也考虑好了,第一拳就重击“它”的心脏位置,这个位置既能伤及要害,也不易闪躲。
“砰!”身后再次响起车辆撞击人群的声音,幻境景象开启新一轮的循环,四周再次响起激烈的哭嚎。
因此,隋忱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而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左胸口偏下方心脏位置蔓延开来。
“闻语……”隋忱捂住胸口看着闻语炯炯有神的眼睛,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闻语一点机会都没给他,一拳过后,长腿一扫,隋忱顿时失去平衡,接着他便看见闻语长臂屈起,对准他的喉咙就要来一记毫不留力的肘击!
砰!
隋忱经过半年力量训练过后的身体砸在地上,还是很有响声的,就连刚刚遭遇车祸的可爱鬼都忍不住从血泊中抬起头来,同情地看向这边。
“反应不错啊。”激烈的慌乱过后,闻语以胜利者的姿态,侧蹲在隋忱身体旁边,身体前倾,头微微偏过,高高扎起来的马尾沿着细腻的脖颈垂下,发丝正好悬在隋忱鼻尖之上,而她刚刚重击于他的手臂,正被隋忱用双手拦住。
“我不是鬼!”隋忱赶紧开口,就怕晚一秒,自己又要被揍了,说完这句后,才放松地又补充着:“你刚刚的动作好漂亮。”
闻语:……“嗯?你刚刚在说什么?不对,你是个什么?”
隋忱深吸一口气,拿出电视台主持人念广告的架势飞速为自己辩护道:“我这边查到宋箬尔的鬼魂幻境存在问题,又从符原那里听说你现在就在这个幻境里,所以就急忙跑到叶宅,让守卫放我进入这个幻境,来给你提供新线索,顺便辅助你处理这个幻境。我真不是鬼。”
短暂的沉默几秒后,闻语开口“原来是这样啊……”接着立刻松开了压着隋忱的手臂,然后扶着隋忱,把他拉起来,又给他拍拍身上的灰,一派风轻云淡,丝毫看不出她内心现在又尴尬又心虚,甚至还想要和可爱鬼肩并肩站一块,然后一起被肇事车辆创飞出这个该死的鬼魂幻境。
“这个鬼魂幻境里还有另一只鬼,看样子,你应该也猜到了。”隋忱揉了揉差点被闻语一拳锤爆的胸口继续解释道,而做错事的闻语这会儿也不敢吭声,怂着肩,缩着脑袋,双手老实巴交地交叉在身前,认真听着:“另一只鬼就是那个肇事司机,这个鬼魂幻境其实是可爱鬼和肇事司机共同构成的。”
话音落下,隋忱就看见原本低着头的闻语猛地抬头,眼睛都因为惊讶瞪得比平时圆一些,肇事司机是另一只鬼这件事有这么震惊吗?隋忱猜测着,又补充道:“肇事司机不是醉驾,而是故意伤人,而案宗上之所以会写醉驾,是因为警方受到了误导。”
隋忱看着闻语似乎是越来越惊讶了,便放慢语速,讲得尽可能的详细:“肇事司机在开车前有过度饮酒行为,但是她在饮酒前也服下了一枚高阶符――逆转符,这种符能将她的身体由醉酒状态逆转为未饮酒状态,等她撞完人后,符刚好失效,她的身体便会受到酒精影响,成醉酒状态。所以警察才会对肇事司机做出醉驾的判断。而这枚符,经过我的追查,确认是出自叶荔君之手。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她问题可大了!闻语抬眼看向隋忱:“我刚刚可是给了你重重一击,你都不生气吗?你都不想骂我两句吗?”
“你又不是故意的,”隋忱毫不在意地说着:“在鬼魂幻境里,出现熟人面孔,本来就应该提高警惕,这事儿怪我,没提前给你说我也进幻境了。”
“对不起,”闻语压低脑底:“你要不要先出幻境治疗一下?这里我来就可以了。”
“不,两个人更快一些。”隋忱扬起眉梢,眼底落着灼灼笑意,一点都看不出刚刚被狠狠摔在地上的狼狈感。
“好吧,”闻语因为刚刚的过失心虚得很,这会儿尽可能顺着隋忱的想法来:“那只司机酒鬼在车里不好对付,要不我和可爱鬼站一起,等车撞过来时,我尽量跳上车头,给它贴符?然后你在后面再给它来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