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晴阳短暂错愕了下。
“这不可能。”
会议室后方的许溏溏在刘青耳边小声说了句，翻开笔记本电脑就调阅了她找的技术单位代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完全没有农户居住的痕迹，而且，两补费的兑付情况我是专门做过核实的，土地补偿费是拨付到村、到组的。”
那位领导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许溏溏的声音，接着说：“两补费的确是落实了的，但只拨付到了村组，因为农户的意愿未完全达成一致，所以还只是挂在预算上没有实际分配下去。”
许溏溏顿时脑袋一懵。
她隐隐瞅见代拍的照片因为树林遮挡的原因，的确有个方位未完全展露。而照片角落，还能寻见一只鸡和散落在地的喂养饲料。
无人居住又怎么可能会有养殖痕迹？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向谢晴阳。
“我完全信任你们。”他曾说过。
作者有话说：
挫折会让人成长，也会使人褪去大小姐的娇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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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低谷
◎许溏溏，你在傲什么？◎
“晴阳，这是怎么回事？”
市长看向投影前的谢晴阳，想在他嘴里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抱歉。”
谢晴阳很快调整过来，关闭了164号地块的红线图，对着一众领导解释：“我们在供地核实环节中出了纰漏，会议结束后我们会再次对供地清单里的宗地进行清查，确保权属清晰。”
市长听完，有些诧异地说了句：“这可不应该啊，晴阳。”
“的确很抱歉，我们立即整改。”谢晴阳再次承认了错误。
旁边不知哪个局的局长添油加醋一句：“要不是陈副区长发现这个情况，恐怕我们稀里糊涂也就审议通过了，那挂牌出去，打的可是我们天泉市政府的脸。”
对方的话语尖锐，丝毫没有放过谢晴阳的意思。
许溏溏才刚刚从象牙塔里出来，哪里见过这般让人窒息的场面。
看见谢晴阳因为她而受责，急忙想来站起身来主动揽下过错。
可背脊刚刚离开椅子，刘青就将她拉住了。
“别，”刘青朝她摇了摇头，“让谢科长处理。”
许溏溏：“可都是因为我……”
刘青将她一把拽下：“这种场合，不是我们说话的时候。你这时候出面，只会让谢科长更加难堪。”
许溏溏脸都涨红了，却又无能为力。
生平第一次别人为了她而背锅，这种自责快要将她吞噬。
最终嘈杂的会场还是在市长发话中停歇下来。
“好了，”市长整理了下桌上的笔记本，“晴阳，下不为例，你自己注意。”
“明白。”
谢晴阳昂首应下，继续开始作后续的工作汇报。也得亏他的心理强大，有条不紊地完成了土委会的议题汇报事宜。
坐在会议室后方的许溏溏心乱如麻，等会议散场之后，她才小跑过去。
可抵达谢晴阳的面前，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一句说不出口。只好埋着头，帮他收拾电脑线和插座。
两人很默契的谁都没有先开口，收拾好东西回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还没坐下身，张轩瑞就从门外唤道：“科长，局长让你过去一趟。”
不用想也知道，是要追究为这次土委会议上出现的重大错误。
在市长面前闹了笑话，定然等待他的不会是好事。
瞧见谢晴阳准备起身出办公室，许溏溏也站起身来说：“科长，我跟你一起去。”
“坐下。”谢晴阳冷声。
许溏溏眼眶有些红了，说：“我主动去局长那承认错误，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扯到你身上。要处分还是怎样都可以朝着我来。”
她许溏溏不怕挨骂和处分。
这件事怨不得别人，但怕有人因为她而受到牵连。
谢晴阳看了她一眼，而是说：“我让你坐下，我的话你还听吗？”
“……听。”
许溏溏从未有如此这般狼狈。
谢晴阳没有多说什么，只身一人前往了楼上局长室。
许溏溏心头难受，将头埋在臂间，已然没有了往日的傲气。
等谢晴阳走后，张轩瑞凑了过来，他解释道：“许溏溏，让技术单位代跑的事情，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的确我以前也是用过的才会介绍给你。”
许溏溏抬起头来，强忍着心头的不适说：“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虽说这件事是因张轩瑞而起的，但也说不上是故意给她下的绊子。
毕竟，选择往坑里跳的人不正是许溏溏她自己吗？
上班真的好难，和学校里完全不一样，处处都有雷，而且一不小心就会爆雷。
刘青听见两人的交谈，问：“溏溏，你真让技术单位帮你去勘查了啊？”
许溏溏点头，无精打采道：“这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刘青哑言，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晴阳一去就是整整一个半小时，没人知道他在局长办公室里说了些什么。等他回来时，仍然是冷着脸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许溏溏像是一个听候问斩的犯人，可谢晴阳把她撂着，根本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今天辛苦下大家，又要加班了，”谢晴阳坐回自己的位置，“这次集中供地的所有地块，全部再交叉核实一遍。”
许溏溏走到对方桌前，主动认领道：“科长，麻烦给我多分一些，这次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出问题了。”
“这次不用。”
谢晴阳轻飘飘地说完一句，便给刘青、张轩瑞两人分配了任务，甚至连他自己和赵叔都加进了任务组。
许溏溏听完他这句话，心头泛起一丝苦味。
什么意思？已经不能再相信她了吗？
“科长，我……”许溏溏还想说两句，谢晴阳抬起头，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你不用跟我们去实地勘查。下午的这个会议，科室需要去人，你去参加一下。”
许溏溏低头一看，是一个由其他经济部门组织的要素保障会议。
“可以吗？”谢晴阳再次看向她。
许溏溏点了点头。
“好的，科长，没问题。”
办公室很快变得空空荡荡，科室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外出现场勘查宗地了，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办公室内，许溏溏有些胡思乱想。
谢晴阳为什么不教训她？
如果这时候对方正言厉色地教训她一顿，或许她还会感到好受些。
难道就想这样把她晾在一边吗。
许溏溏心头就像是被石头压住般，有些郁结。
去食堂吃饭时，无意间还听到五楼的同事在说：“上午局长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发了好大的脾气，整层楼都听得见他的声音。”
许溏溏打饭的身形一顿。
另一名同事搭话：“好像是因为利用科的事情。”
“利用科？谢晴阳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见谢晴阳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呢。”
“奇了怪了，他可一直被重视的。”
许溏溏抿了抿嘴巴，飞快逃离了舆论焦点。
下午刚上班，她就瞅准时间提前去往了谢晴阳让她参会的地点。
坐在自然资源局的牌子下，她的心思依然有些往外飘。
会议围绕着近期经济发展讨论了不少事宜，许溏溏插不上话，认真地记录好笔记，准备回去跟谢晴阳再报告。
可她的笔还没停下来，会议主持人突然朝向她问了过来。
“那位自然资源局的同志。”
许溏溏愣神，抬头望过去，指了指自己：“我？”。
主持人说：“刚才我们谈论到了近期招商引资上的难点和痛点，麻烦你从自然资源角度，介绍一下最近项目落地的情况。”
许溏溏背一下就打直了。
什么鬼？
招商引资？项目落地？她怎么感觉这么陌生。
与会十多家单位齐刷刷地朝她望过来，会议室里安静得吓人。
瞧见她说不出话，主持人继续问：“可能是我问得太宽泛了，我再具体来讲。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引进了新型材料加工企业吗？他们一直所诉求的低于基准地价供应土地的事情你们研究过了吗？”
“这……”许溏溏更加懵了。
主持人又换了个话题：“火麒麟公司、青百公司的低效用地问题，你们现在处置进度可以交流一下吗？”
许溏溏：“……”
主持人脸色变了变，最后问了句：“前面我们商务局提出要落地一个高标准厂房的事情，城西那边你们还能找出合适的工业用地吗？”
许溏溏结结巴巴地说：“城西那边还有120亩的存量土地。”
“都可以作为高标准厂房使用吗？”主持人问。
“……”许溏溏答不上来，她不确定。
场面一度变得很难堪，主持人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追问了。
许溏溏硬着头皮说：“真的不好意思，我是来帮科长代会的，先前各位领导说的问题我都有记录下来，等回去和科长核实之后，再一一向各位领导报告。”
旁边参会的人一听就不乐意了，抱怨道：“既然你代表你们自然资源局来开会，那自然是单位信得过你，一问三不知，也真是好笑。”
信得过……
听见这三个字，许溏溏埋下头，没有还嘴。
后面的会议也草草结束，许溏溏收拾好本子后起身走出会议室，从商务局出来时长长纾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还没有像今天这样难堪过。
仿若整个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许溏溏回到办公室，呆呆坐在位置上，许久都未曾动过。
临近傍晚，科室一行人终于回来了。
刘青和张轩瑞伸了个懒腰，瞥见许溏溏问：“溏溏，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呢？”
许溏溏扭头，视线落在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谢晴阳身上。
谢晴阳直视着她问：“下午的会有说什么没？”
本来许溏溏还带着愧疚，可谢晴阳这句话立马就点燃了她。
这个人果然是故意的，这么小心眼？
许溏溏站起身来，走近对方面前说：“谢科长，你有必要这样捉弄我吗？”
“捉弄？”谢晴阳重复一句。
“想看我出丑，用得着用这种方法吗！？”许溏溏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要爆发出来。
“溏溏，有话好好说？”刘青小心拉着她的衣袖。
赵叔和张轩瑞也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许溏溏喝道：“谢科长，上午的事情的确是我没做对，我不该让跑腿帮忙，要教训要责骂你尽管朝我来，别弯着曲着折磨我可以吗？”
“折磨你？”谢晴阳转眼明白了下午开会些许发生了什么。
他抵近许溏溏身前，昂首问：“许溏溏，你在傲什么？”
第14章 猎物
◎灵魂深处的后怕。◎
“很好，那我就跟你好好盘算一下。”
谢晴阳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严厉得多，听得刘青赶紧把脑袋埋进了显示屏下方。
“先说上午的事吧，我让你去勘查宗地，你倒好，找个跑腿代你去跑？许溏溏，你很金贵是不是？来天泉上班属实是委屈你了。”
许溏溏涨红了脸
谢晴阳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在商务局开会遇到了什么，但让你代会，你就以为自己是人形记录仪？丝毫准备都不做，带着个脑子就去开会了？”
“刘青，你来说说，如果我让你去代会，你会怎么做。”
刘青从显示屏后方伸出头来，胆怯心虚地说：“先详读会议通知，确定会议内容，再根本内容做好发言准备，把涉及的台账、资料都带上，应对他局领导的突然提问。”
“那你呢？”谢晴阳看向许溏溏。
许溏溏喉咙哽了几下，她的确没这方面的经验，让她代会她傻傻的带个人就去了。
谢晴阳停顿了会儿说：“许溏溏，你对待这份工作真的有完全上心吗？你真的是清大毕业的吗？”
许溏溏眉头皱起，她心头一悸。
谢晴阳盯着她看了会儿，转头问：“张轩瑞，你考公务员用了多久？”
张轩瑞回答：“三年。”
他没有读研究生，本科毕业就在准备公务员考试，直到第三年才勉强考上。
“刘青，你呢？事业编制考了多久。”
刘青怯生生答：“在家复习了两年多，加上邻市本市，进了八次面试才考上的。”
许溏溏不解这时候谢晴阳把这些提出来是要干嘛。
谢晴阳看向她说：“许溏溏，你仗着自己名校的身份，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坐上他们花费了好些年才考取的位置上，是不是还沾沾自喜？”
许溏溏踌躇道：“我不是……”
她哑言，谢晴阳和她同样是清大紧缺专业选调过来的，的确他们与其他人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截然不同的。
谢晴阳继续说：“我不管这份工作是不是你人生中可选项之一的plan B,你以后是不是会调走还是怎样。我只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份工作，不要虚度了自己的人生。”
许溏溏怔住了，她是第一次见到谢晴阳身上出现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但某种层面来说，谢晴阳将她剖析得很准确。
当公务员的确是她一时兴起的随意之举，只是想尝试人生更多可能性的其中一环。平心而论，她的确没有将100%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和工作取得成绩相比，获得自我实现和认同占据更大部分。
谢晴阳的话还没停。
“你是不是天真地认为，作为清大出身，就一定比在座的其他人都要更优异？更出色？”
他走到刘青的电脑旁边，刘青识相地让开了座位。
谢晴阳操作鼠标不知点了什么，抬头朝许溏溏说：“上次编制的方案，因为是你第一次做所以我并没有提，你来看看刘青是怎么做的。”
许溏溏有些诧异。
上次的方案她虽然是第一次做，但的确方方面面的顾及到了，就算是以清大这种高标尺的角度来看，也算是个较为完整、完善的方案。
她绕过去，走到刘青的电脑前，滑动鼠标翻阅了下对方的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