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婶从小在娘家耳濡目染,对怎么处理猎物很有心得。再加上祝婶做饭手艺不错,每次老蒙组织一队人围猎,都会带上妻子让她负责给大家伙做饭。
“老蒙、祝婶。这是我媳妇赵三娘。”刘壮站定,朝大家伙介绍道。三娘站在他旁边一手扶着他,微微颔首朝大家笑了笑。
“这就是三娘啊,真是个标致人。”祝婶止不住地看着赵三娘,上下打量,眼里透着满意。其他猎户都是孤家寡人来的,唯独刘壮带上媳妇。
虽说现在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但在没见过赵三娘前,祝婶还怕这位新妇是个娇气或者不好相处的,到时候跟着他们进山也许会拖累大伙。但现在亲眼看到,见夫妻俩感情和顺,赵三娘手脚利落能吃苦,祝婶的一颗心便放回肚子里。
除了刘壮,还真没有人用标致这样的词语夸过自己。赵三娘先是一愣,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只觉得祝婶果然和刘壮来时说的一样亲切。
老蒙这次共招来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十八名猎户,加上祝婶和赵三娘两人共二十人。
为围猎白狼,要带上山的器具很多。二十人的队伍共分为两拨。一拨腿脚轻快的先行探路。另一拨人断后,慢慢赶上。
三娘和腿脚不便的刘壮自然属于后面这拨人。和他们俩一起的还有周于二人以及三名年轻猎户。这六人便以刘壮为首。
晚间时候,离木屋还有一段路。刘壮观察四周的地形,决定带着他们先找个地方生火过夜。等天亮以后再赶过去和老蒙他们会合。
根据大家不同的情况,刘壮给每个人都分配了一些事做。有的是拾柴,有的是做饭,有的则是观察周边地势和布设陷阱。
赵三娘自不必说。周信、于六和刘壮都是老相识了,自然也会按照刘壮的话去做。唯独那三个年轻猎户,刘壮安排他们去四周设伏,但这三人也许是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心性不稳,有些心高气傲。
他们表面上应承着刘壮,暗地里却嗤之以鼻,各有各的想法,没有完全按照刘壮的话去做。
赵三娘在林子里捡柴火,折回来时隔着几个灌木丛就听到他们在一边说话。
“不知道老蒙怎么想的,这么好的事带个瘸子来。到时候打到白狼的赏银还得分他一份。”
“就是就是,还把我们几个留下来跟着他。就不说我了,顺哥你可是我们三个里面最厉害的,你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被称作顺哥的是个不爱说话的男人,大名蒙顺,说起来还是老蒙的同姓,沾着远亲。他冷眉冷眼,一直没参与这两人的话题。
但他听到这话后,冷哼了一声,示做回应。他弹弓、弓箭的准头是差了点,但做套索陷阱却很厉害。但凡是他做的陷阱,很少有落空捕不到猎物的时候。这点老蒙都是夸过的。真不知道老蒙怎么想的,把他塞到后方来,还要受个瘸子差遣。
这瘸子若是真有本事便罢,若是没本事,他自然有办法对付他。蒙顺暗中想着。
赵三娘把这三人的话和神色看在眼里。她抱柴的手捏成拳,本来尚好的心情一下坏了起来。但她没有冲出去和这些人理论,只默默绕了一圈回到刘壮那边。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林中渐渐冷了。寒风阵阵,穿过林间的缝隙,发出巨大的呼呼声。若是胆子小的人独自在这,不被冻死,也该被吓死了。
幸而这个临时的小营地里,火堆已经烧了起来。明晃晃的火堆带起橘红色的火苗,释放出源源不断的暖意。
于六自告奋勇做饭,掏出一口锅来煮稀粥。周信则从林子里钻出来,手里还带了几颗老虎姜。这是一种野菜,吃起来有种辛甜味,半截埋在土里,算不上好找。
“可把我找了老半天。放点进去吃了祛寒。”周信拿猎刀削去外皮后递给于六。
刘壮看到赵三娘回来,心里觉得很奇怪。媳妇刚才出去的时候明明脸上还有点笑意,现在回来就像变了个人,眼里带着股狠意。再看她手里本来好端端的柴,莫名被她折成半截。
“怎么了,谁得罪你了?”刘壮低声疑惑地问道。
赵三娘不言语,只朝蒙顺他们三个人去的方向看了看。
刘壮顿时了然。一开始老蒙点名让他们三个留下来的时候,他就留意到这三人的表情了。那叫一个比一个不情愿。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们会暗地里说些什么话。若是他刚受伤那会,瘫在床上,可能真的会很生气。但现在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再加上和三娘在一块,外人的话已经不足以影响他。
“还是群孩子,你跟他们生什么气。”刘壮今年二十岁,可不就是觉得这种十五六岁的跟小孩子一样。他反而还因为媳妇为了别人诋毁他而生气,觉得高兴。媳妇多在乎他啊!
赵三娘见刘壮不生气还笑,顿时气得更厉害了:“我也才十六呢,你怎么不说我也是孩子?”说完便气冲冲地跑到于六他们那边帮着一起搞饭了。
“……”
刘壮简直比吃了黄连的哑巴还要冤。以前常听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现在算是见识到了。怎么办,大家都在这,他该怎么哄媳妇。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围在了火堆旁。喝着老虎姜片稀粥,就着刘壮家带来的酸辣椒萝卜干子,美美地吃了一顿。
树林里除了风声,远远地还响起各种走兽的嘶鸣和鸟叫声,时不时还传来有东西钻进灌木丛的窸窣声。
饭后周信主动提出来:“今晚我们轮流守夜吧。先来分一下,看是两人一时辰还是一人一时辰。”
他话音刚落,蒙顺就往火堆里丢了根柴,火堆里猛地溅起火舌:“谁活干得少谁守。”
蒙顺没有指名道姓,却也和指名道姓没区别了。
和他坐在一侧的李由还有杨简马上附和起来:“对啊,我们几个布了陷阱,出力最多吧。”
周信平时是个大嗓门却很和蔼的人,狠劲都用在打猎上,很少发过脾气。但他听到这些话后笑容一下凝固在脸上:“你们什么意思?”
于六也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这几个毛头小子。他要是听不出来这几个人在挤兑谁,那他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反倒是被挤兑的当事人刘壮摆摆手让于六坐下。他语气很平静,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温和的兄长:“小蒙兄弟说的没错。今天我出力最少,该我守夜。大家都累了,晚上就好好休息,有事我会叫你们。”
“我陪你。”赵三娘轻声说道。
刘壮偏头对她笑了笑,应声说好。
蒙顺他们见刘壮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更觉得刘壮是个没本事的软骨头,眼里的轻蔑更重,全无了半点对前辈的尊重。
但刘壮的话却还没说完:“我让你们三个布置陷阱,防止晚上大家休息的时候有动物闯过来。刚才吃饭前我去看过你们布的陷阱。都有问题。”
周信他们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笑来。他们还真以为刘壮转了性子,能让几个后生晚辈骑到头上来。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俩放了心,在一旁等着刘壮的下文。
李由和杨简面面相觑,蒙顺则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中间的触发杆一端没削尖,另一端和绳套卡棒的接触点太大,陷阱灵敏性太低。若是有猎物闯过来,成功的可能性不用我说吧。”
刘壮徐徐说来,语气不算严厉,说的话却一针见血。
蒙顺的脸色大变,先变白又变青又变红,就跟变戏法的一样好玩。他在脑海里回想着今天布置的陷阱,好像……好像真的和刘壮说的一样,有这么多问题。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拿起个火把背着猎刀就朝布置陷阱的地方跑去。李由他俩见状,低头干笑两声,也跟着一起跑了过去。废话,蒙顺的都有问题,那他俩的问题不就多了去了吗!
周信看着这三个混小子的背影,终于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于六往地上呸了一口:“老蒙找的这都是什么人啊,比我们当年还狂。我们以前要是敢这么对老前辈,早被打死了。”
兄弟三人忍不住说起往日一起打猎的生活,赵三娘听得出神,再看向刘壮时,只觉得自家夫郎居然是那么厉害的人,眼里不如涌起敬佩之情。
蒙顺他们三个灰头土脸回来时,已经一声不吭了,不敢再置喙。蒙顺更是面色中带着羞愧,朝刘壮拱手:“刘大哥,对不起。是我们冒犯了。”
这夜大家两人一组轮流守夜,幸而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等他们赶上大部队时,却发现已经有人受了重伤。
作者有话说:
好的其实我不会打猎,都是瞎编的,大家不要深究感谢在2023-03-31 20:52:40~2023-04-01 22:3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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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重伤
◎有人受重伤,直接废了一条胳膊,以后一辈子都是残废◎
于六问清情况后回了木屋, 语气骇然地朝正在拾掇东西的刘壮他们说起缘由。
受重伤的人叫王正,也是个老猎户了,平时大家都叫他老王或者王哥。王正这次新训了只狗做猎犬, 带上山来一起参加围猎。他们一行人走过一片野林时, 王正的猎犬突然跟发了疯一样狂叫。大家立即戒备后却没发现有猛兽出没的踪迹。
如此反复几次后,大家都有些疲惫, 慢慢放松警惕。王正觉得没面子,便狠狠地踢了几脚猎犬, 直踢得猎犬嗷嗷叫着跑进林子里。训练出一只猎犬不容易,王正怕猎犬跑丢便独自跟了过去。
就是这一跟出了事情。
在密密层层茂盛的草木里, 危险悄然降临。王正没听到树叶异样的摩擦声,却看到了地上密密麻麻的一串动物脚印,没等他反应过来时,猎犬蹿过来为他挡住了袭向喉咙处的致命一击。但猎狗为了护主却当场被咬死。等大家听到惨叫声赶来时,王正已经被活生生被咬下一条胳膊,脸也被咬烂, 血流得到处都是。
刘壮他们来木屋和大家会合时,老蒙已经给王正敷了点草药紧急止血,又找了两个人做担架紧急抬着王正下山医治去了。
“是那白狼干的?”刘壮神情冷峻, 握紧拳头问道。
于六摇摇头,谨慎地压低了声音:“我偷偷问过老蒙。把王哥咬成重伤的是头黑狼。”
这便是最棘手的问题。
他们这地方的狼,通常以群体的方式一起出没狩猎。一群狼大概会有七八头的数量。然而有些强大的孤狼足以单杀中型猎物,会选择离群索居。起初大家都以为那头凶悍的白狼是匹孤狼。
但现在这里已经离上次老蒙发现白狼踪迹的地方不远。黑狼 出现在白狼出没的范围, 这就意味着咬伤王正的黑狼很有可能和白狼是一起的。
“去他娘的。要是我抓到那畜生,我不仅卸它一条胳膊, 还要把它皮扒了解气。”周信朝木屋的墙面锤了一拳。
这是进山的第二天, 就有人受重伤, 直接废了一条胳膊,以后一辈子都是残废。这落在谁身上都是个致命打击。不用想都知道,有不少人心里都打起退堂鼓。如果再有人负伤,一定会有人提出退出这次围猎活动。
刘壮坐在木墩上,赵三娘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刘壮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轻摇头让她不用担心,又朗声说道:“那黑狼应该是过来刺探我们的先锋。狼喜欢试探猎物,找寻最有把握的目标。它见我们人多势众不敢上前,说明它们数量不多,还不敢和我们正面冲突。”
“刘壮兄弟说得不错。”老蒙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对刘壮表露出夸赞。
周信、赵三娘他们看向木门处,就见老蒙一脸肃穆地走进来。因为王正的事,一时间人心惶惶。老蒙在各处斡旋,伤透脑筋,眼看着才两天时间头上的白发都要多了些。
老蒙身后陆陆续续进来人,大家围着木屋中心的桌子绕成一个圈。老蒙等人都到齐后,从怀里掏出用炭笔画的地形图,开始和大家讨论起围猎计划和具体的设陷措施。刘壮坐在老蒙旁边,指着地形图说起了自己的建议。
男人们都挤在屋里谈事,赵三娘被挤在一边有些窘迫。
祝婶便招手把赵三娘叫了出去。在木屋附近有一处隐蔽的泉眼,会源源不断地流山泉水。在这附近打猎的猎户都会在这取水。祝婶去泉眼边拎了两桶水过来,让赵三娘一起帮忙烧火做今天的饭。
“这水清甜着呢,你没喝过吧,我舀一碗你喝喝。”祝婶拿过一个竹筒做的杯子装了水递给赵三娘。
“冰。好喝。”刚入口的时候,一股山泉水独有的寒气先涌进喉咙,赵三娘忍不住说道。
“冰就对了。等夏天的时候这的水还是这么冰呢!解暑是最好的。就是这两年这边猛兽泛滥,不然上这来打水的人还不少。”
赵三娘不爱说话,祝婶却是个话多的人。她弟妹长弟妹短,问赵三娘一些问题时,都会先说起自己。若是发觉有些事赵三娘不想提起,她便立即换一个新的话题,不叫赵三娘为难。
两人一问一答,就这样慢慢熟络起来。
“柴刀不离身的姑娘,你还是我见过的头一个。”祝婶一边切菜一边看了看赵三娘的腰边悬着的那把柴刀。
赵三娘低头看着她的柴刀,思绪忍不住回到小的时候。她该怎么说呢,说这把柴刀的刀柄是父亲送给她唯一的礼物。还是说这把柴刀陪着她在深山里活下来一次又一次。她和这把柴刀,曾经是世上最相依为命的伙伴。
但是她都没有说。赵三娘只是笑笑:“经常在山里砍柴,习惯带了。”
“刘壮兄弟能娶到你,真是有福气了。”祝婶又夸道,“我娘家有个外甥女和你差不多大,叫祝月翠。被她外祖父还有他爹惯坏了。别说砍柴杀猪了,连把刀都拿不动,也就绣花还看得过去。以前老蒙还和我说要不要撮合一下月翠还有刘壮兄弟。”
祝婶一顿,止住话头:“瞧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帮我把那罐盐递过来下。”
赵三娘却没有生气,反而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后来撮合了吗?”她对刘壮以前的所有事情都很感兴趣。
祝婶见她问,也不好不说:“那都是去年的事了。我们跟他提过,他以为我和老蒙是开玩笑的,没当回事。后来我俩请他来家里吃饭,就把月翠叫过来了。没想到他俩愣是一句话都没和对方说。刘壮兄弟又不是不爱说话的性子,这一看就是没看上,那还有什么好撮合的。我和老蒙就把这事揭过去了。”
“别人也给他介绍过,可一个都没成。直到今年他订了亲,我们还都等着看是哪家的姑娘入了他的法眼。可惜你们成亲那天,我和老蒙有事回我娘家去了。昨天我们一见你就觉得,他果然是好眼光。”
替嫁这件事,跟刘壮相熟的人大多都知道。但大家见刘家已经承认了赵三娘这个媳妇,便都当不知道这件事,免得说出来惹人家不快。只当刘壮一开始求娶的姑娘便是赵三娘。
“三娘。”刘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拄着拐杖倚在门前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