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06-25 14:43:09

  “你,你自是不一样的。”沈鸾一时语塞,讪讪,“且又不是我这样,人人都有家人朋友,你自是也同我一样……”
  “没有。”
  裴晏沉声,攥着沈鸾手腕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家人朋友,他从未拥有过。
  他有的,自始至终都只有沈鸾一人。
  裴晏指尖滚烫,沈鸾只觉得手腕发热。
  她扬首,想问裴晏有关他生母一二,然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
  只听耳边一声低低声音落下。
  “卿卿,我只有你。”
第九十九章
  夜色沉沉, 树影摇曳。
  裴晏那双眼睛落在朦胧月色中,晦暗不明。
  沈鸾望着那双眼睛,心底深处忽的陷入几分柔软。裴晏的生母是宫中的丑闻, 他身边……好像也从未见过有旁的好友出现。
  沈鸾见的最多的,竟是李贵, 还有如今伺候在裴晏身边的小太监, 郑平。
  心下一软,沈鸾记不得自己是何时回了自己的闺房。
  青纱帐幔松开, 茯苓和绿萼只当她是在裴仪屋中歇下, 早早回了自己屋子。
  房间未掌灯,光线昏暗不明。
  沈鸾望着身侧的人,视线逐渐模糊。
  恍惚之际, 她好似坠入一场长长的梦境。
  层层白雾笼罩,烟雨朦胧中,沈鸾看见了明蕊殿前的红梅。
  许不是寒冬料峭, 枝上红梅未绽,只有零星枝桠在雨中轻颤。
  青石涌成小路, 苍苔浓淡, 如今下了几滴雨,青石板路更是湿得厉害。
  金缕鞋踏在上方, 颇为不好走。
  幸好只是梦,沈鸾来去自如,小小一团影子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她忽的记起,这一处是明蕊殿, 那么再往前……
  步履匆匆, 在雨幕中飞快穿梭,雨珠溅湿了鞋面, 沈鸾却半点冷意也感觉不到。
  穿过影壁,沈鸾提裙狂奔,那扇紧闭的木扇门尚未推开,忽而听见殿内传来哐当一声。
  沈鸾吓得一惊,未待自己推开眼前紧闭的木门。
  忽闻“吱呀”一声响,一人身高九尺,满脸络腮,浑身上下都泛着难闻的酒气。
  他手中提着的,赫然是裴晏。
  沈鸾双目瞪圆,她忘了自己身处梦中,摸不得碰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自裴晏头顶滑落,滚滚热血混着雨珠,不忍直视。
  面目全非,身上伤痕累累,后背隐约可见鞭痕。
  触目惊心。
  “小崽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坏爷的好事!”
  男子显然是喝醉了酒,走路摇摇晃晃,他勒紧裴晏衣襟,轻松一甩,直接将人甩至台阶下。
  血珠子点点,顷刻间和雨水浑作一处。
  裴晏一手撑着,雨势渐大,滂沱大雨洗净了他一张脸,然很快,又被头顶滚落的血珠弄脏。
  脏污之中,唯有那双黑眸阴翳}人,还在台阶上哈哈大笑的男子忽而一惊,冷意自足尖漫起,醉意也消了几分。
  不寒而栗。
  满身污垢不堪,裴晏全身上下无一块好肉,那一身衣衫早就被鞭得破烂不堪。
  雨水之下,那双眼睛似淬了毒一样,似要将人千刀万剐。
  男子似如坠冰窟,被裴晏那样一双眼睛盯着,他竟无端察觉到冷意遍体横生。
  屋内的人久久等不到男子折返,不满皱眉,随意拢着长袍,自殿中走来。
  “…jsg…怎么还不回去?”女子眉眼和裴晏有三分的相似,显然是宫中被圣上厌恶的吴才人。
  她视线淡淡自台阶下一身污垢的裴晏脸上掠过,眼中涌起几分嫌弃和厌恶。
  “晦气的玩意,你又招惹他做什么?”
  男子笑得粗鄙,搂着女子往殿中走去:“怎么说也是你皇儿,我自当是要好好关照的,可惜是个养不熟的白养狼。”
  “什么皇子,一个废物罢了。皇子,他也配?”
  两人嬉笑着朝殿中走去。
  寂寥空荡的明蕊殿前,瞬间只剩下裴晏孤零零一人的身影。
  鲜血自头顶、自肩上滑落,染红了衣襟。
  大雨如注,雨水飘摇,院中杂草丛生,很快水坑遍布。
  
  寝殿中不时有娇笑声传出,夹杂着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沈鸾双眉紧皱,她屈膝半蹲在裴晏身侧,手中的丝帕攥紧,她双手颤抖,一点点拭去裴晏额角上的血珠。
  然怎么也止不住往下流动的鲜血。
  “裴晏,你别动,你别再动了。”
  嗓音染上哭腔,可惜裴晏却听不见沈鸾的只言片语。
  他似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冰冷的眸子低低垂着,任由鲜血淋漓,从臂弯上滑落。
  复又抬头往殿中望去,木门虚虚掩着,隐约可见里面两道荒唐的身影。
  沈鸾手中的帕子再也攥不住,明明知道徒劳无功,她还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为裴晏擦去额角的血珠。
  啜泣声不绝,泪水模糊了视线。
  幸好裴晏看不见自己。
  拿衣袂抹去眼角泪水后,沈鸾方要起身,忽而看见宫门口一人冒雨前来。
  一身玄色长袍灰扑扑的,眉眼都落满雨水,瞧见殿前的裴晏,李贵吓一跳,赶忙将人搀扶起,到廊檐下避雨。
  裴晏住的不过是后院一间小屋子,家徒四壁,胜在收拾得齐整干净。
  李贵翻箱倒柜,终从橱柜中翻出一小瓶药粉,他颤微微倒在裴晏手上。
  那只手臂染着血,药粉洒上去,痛苦非常。
  裴晏却一声不坑,面不改色。
  若非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还当是那药粉失效。
  裴晏目不斜视,声音淡淡:“可查到什么了?”
  李贵拱手,左右环顾一圈,确定门外无人,方悄声踱步至裴晏身边。
  “主子,明日是长安郡主的生辰。”
  圣山看重长安郡主,每年这位小郡主的生辰宴,都由内务府亲自操办。长安郡主自幼体弱,陛下怕冲撞了她的好日子,故而生辰前后,京中有丧事者,一律从简。”
  吴才人不得圣上欢心,若是在此时暴病而亡……
  裴晏演眼底掠过几分阴郁,他淡声,随手将药瓶掷在桌上:“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李贵欲言又止,终还是没忤逆裴晏的命令,他应声退下:“是。”
  长夜漫漫,大雨接连下了一整夜。
  裴晏坐在榻边,那伤口虽草草用纱布包扎过,然李贵的医术有限。
  鲜血渗过纱布,直挺挺往下滑落。
  裴晏手执利剑,面无表情擦拭泛着寒光的利刃。
  窗外电闪雷鸣,裴晏在榻前孤坐了一整夜。
  沈鸾倚在窗前,昏昏欲睡。
  天色破晓之时,忽闻门口一阵喧嚣。
  还是昨日那个粗犷的男子,不知是哪里来的怒气,他一脚踢开门口守着的李贵。
  动静之大,吓得沈鸾惊醒过来,她睁大着眼睛,下意识挡在了裴晏身前。
  
  那扇木门久未修缮,摇摇欲坠。
  男子一脚踢开,怒气冲冲朝裴晏冲来:“小兔崽子,我……”
  一道银光骤然在眼前划过,裴晏手持利剑,一剑刺穿男子的胸膛。
  汩汩鲜血自心口冒出,血流满地。
  那一剑裴晏故意刺偏,为的就是好欣赏男子生不如死的惨样。
  他冷眼旁观,冰冷的眸子没有半点起伏变动。
  手中的伤口还在,裴晏却仿若未觉,只冷眼瞧着男子匍匐在自己脚边,他一双眼睛瞪圆,凶狠横目:“你、你……”
  又一剑落下,恰好是昨日男子鞭打裴晏手臂的位置。
  男子惊呼连连,疼得在地上打滚。
  浓重的血腥味溢满整间屋子,似是地狱重现人间。
  男子奄奄一息倒在地上,身上扎满了血窟窿。
  许是闹声太大,惊扰了还在睡梦中的吴才人,她还当是自己的相好又在鞭打裴晏,不耐烦转过后院,口中骂骂咧咧不断。
  “这天杀的,一日都不得安生,就不能安静一点……”
  跨过门槛,瞧见眼前的一幕,吴才人吓得话也说不出,尖叫连连。
  “来人!快来人!”
  吴才人慌不择路,转身就想往外跑,可惜她忘了这是在明蕊殿,无人问津的明蕊殿,自然是没人听见她的求救。
  一剑穿心。
  尚未来得及擦干的利剑,准确无误穿过了吴才人的心口。
  迎着缓缓升起的晨曦,吴才人一点点倒在血泊中。
  利剑穿膛而出,裴晏脸上面无表情,只淡淡朝门口的李贵道了一句:“收拾干净。”
  万籁俱寂,晨光熹微。
  遥遥的,忽闻一阵乐声穿墙而来,裴晏抬眸往前望去。
  宫门高高伫立,他自是看不见蓬莱殿的盛况。
  在那里,长安郡主沈鸾,正在过生辰宴。
  ……
  “――裴晏!”
  骤然惊醒,沈鸾直直从榻上坐起,心口起伏不定。
  日光悄无声息落在窗边,层层帐幔挽起,入目却是裴晏骨节分明的手指。
  那双黑眸和梦中相差无二,然此时此刻,却满是忧愁和担心。
  “……卿卿?”
  一语未了,滚烫的胸怀倏地落入一人。
  沈鸾扑进裴晏怀中,她眼中还有未干的泪珠。
  裴晏稍稍一怔,而后将人揽入怀中。裴晏双眉紧皱:“发生何事了?”
  晨起盥漱,难免会闹出动静,故而裴晏都是在外间解决。
  他低眉,细细打量沈鸾的脸色:“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梦见……”
  沈鸾倏然一怔,梦中发生的一切,于自己而言是噩梦一场,然对裴晏而言,却是真真实实在身上发生过的。
  声音哽咽,沈鸾望着裴晏那双眼睛,忽然什么话也道不出。
  半晌,方小小声道:“梦见你不要我了,还当着我的面娶了另一名女子做皇后。”
  沈鸾自裴晏怀里抬起头,满脸的幽怨和委屈巴巴,似在为梦中的自己抱不平。
  裴晏勾唇,眉眼瞬间沾染笑意,胸腔低低发出一声笑。
  沈鸾气得给了人一拳:“……你还笑?”
  她攥紧裴晏衣袂,倏地,沈鸾双颊泛起点点红晕。她附声在裴晏耳边,温热气息洒落,沈鸾声音极轻极轻:“裴晏,你也有家人的。”
  ……
  郑平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走得如此快。
  前几日,为着沈鸾不在宫中,裴晏一直心绪不佳,面色铁青。
  郑平战战兢兢,深怕哪里做得不好,又惹了这位主子的不快。
  幸好裴晏今日从沈府出来,面上的阴霾早就消失殆尽。
  他走得极快,不多时,人已到了七宝华盖香车前。
  斑驳光影落在裴晏眼角,他敛眸,低低地、低低地笑了一声。
  郑平垂手侍立在一旁,险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这几日乾清宫可谓是愁云惨淡,不想裴晏只是在沈府待了一夜……
  郑平胡思乱想,果真还是沈鸾厉害,竟能哄得这位阎王眉开眼笑。又想着回去为沈鸾供一盏长生殿,以求沈鸾长命百岁。
  茫茫日光铺落一地,裴晏站在光中,耳中骤然响起沈鸾羞赧的一声:“我是你的妻子,自然算是你家人。”
  ……家人。
  裴晏弯唇,俯身进了马车,墨绿车帘松开,挡去了炙热的日光。
  倏尔,马车内传来裴晏淡淡的一声:“这几日,裴煜可是找过你?”
  郑平不寒而栗,赶忙拱手:“六皇……”他险些一口咬上舌尖。
  裴煜如今和裴晏势同水火,说是劲敌也不为过,且如今是裴晏当政,何来的六皇子?
  郑平颤栗:“确实找过奴才,不过奴才都回绝了。奴才对陛下一颗真心,天地可鉴,奴才对陛下绝无二心……”
  郑平差点跪地表忠心。
  倏然,他听见马车内裴晏一声笑:“下回他再找你,你就将东宫那残废的消息透露给他,他知道怎么做。”
第一百章
  日光满地, 长街悠悠。
  蝉鸣在耳边聒噪,京城某家酒肆内,小二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店内人头攒动, 摩肩接踵。
  偶有一人低着头,匆匆自门口走来, 他脸上沾满污垢, 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只一双眼睛是清明的。
  无意间撞到一行人, 那人赶忙认错, 不欲多生是非,眼都不眨,直往窗边走去。
  窗下的八仙桌搁着一壶浊酒, 一旁的小碟子盛着京城最富盛名的jsg糕点,据说是宫里传出来的。
  裴煜浅尝一口,复又放下, 只觉得这酒楼的掌柜实在是胆大包天。
  宫中的御厨若是这个手艺,早就死上千百回了。
  这糕点, 甜得腻人, 一杯浊酒下肚,唇齿间的甜味仍旧充盈着。
  裴煜拢紧双眉, 余光瞥见疾步往这里走来的属下,裴煜目光一凛,下意识张望左右。
  他压低声:“……如何了?”
  “主子,这是宫里那位刚让人送出来的。”
  薄薄的一张纸条, 裴煜迫不及待解开。
  在沙场上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八尺男儿, 此时却红了眼眶。
  ……他的皇兄,居然还在人世。
  属下垂手侍立, 不敢惊扰裴煜。
  幸而酒肆人烟嘈杂,无人注意到角落的异样。
  身后一男子喝醉了酒,一脚踩在长条凳上,许是喝多了,他说话颇有几分颠三倒四,含糊不清。
  “要我说,谁做皇帝都不重要。”
  男子嗓门洪亮,几乎整层楼的人都朝他投去视线。
  同伴怕招惹是非,赶忙将人拉下椅子:“刘兄,你喝醉了,快坐下!坐下!”
  酒劲上来,那被唤作刘兄的男子不顾同伴的劝阻,依旧扬高嗓门,大声嚷嚷。
  裴煜握紧腰间利剑,白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猩红着眼睛紧盯男子的背影。
  什么皇帝,那不过是一个谋权篡位的……
  忽然,耳边落下一阵高昂的哭声,刚才还叫嚣着“不要拦我”的男子,此时却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不懂,刚打仗那会,我媳妇刚好病了,我求爷爷告奶奶,京中一个大夫也找不着。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跛脚郎中,结果百草阁什么药也抓不着。我媳妇那病又耽搁不得,她身上还怀着孩子,弄不好还会一尸两命。”
  刘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声震耳欲聋。
  可怜一个八尺壮汉,哭得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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