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修次仙,那真可惜了。
一步一步走在夜晚的长宫内,大庆的皇宫形状比较偏向长方形,总体来说并没有特别对称,但也足够皇帝一家子、再加上前朝朝会一宫二用。贺澄感受着吹在脸上逐渐开始变得柔软的风,抬起头瞥了眼漫天繁星再继续往前:“明日是个好天气。”
“是。”
跟在旁边的宫人不敢接话,只是应着必然不会错的声,让贺澄反而笑了笑:“怎么这么怕我?”
“并没有惧怕太女,只是不甚明白太女为何要连夜前往。”
不连夜前往等着,她怎么证明自己好像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怎么证明她的“焦虑”,怎么能让她接下这一局的事情传出去呢。
眼角余光扫过周围的宫人,贺澄最后只歪了歪头。她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却又像是说出了很多。
站在小朝会的勤宁殿外,穿着正式又梳妆过的太女稍稍拂过袖口褶皱,面上含笑着站定在自己习惯等待的位置,扫过周围略显骚动的侍卫再敛眉收腹,完全没有任何疲惫的模样。
不过自己现在这个行为,叫什么?
思考片刻后贺澄稍稍调整了下重心,微垂下眼眸表情平静。
凌晨一点的长宫,又是难得的夜游,风景真是不错。
我亲爱的堂哥,你想见到,能见到这样的风景么?
作者有话说:
贺澄:其实吧,挺冷的_(:з」∠)_
也是贺澄:但是今天早上有个超~高级的朝会,猜猜看是没被邀请?是堂哥you~~~
第9章 看热闹可千万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大庆自开国以来,都是七天大朝会,三天小朝会。而科举则是定下主考官以后避免他们被收买或透题舞弊,便让他们居于宫内,直到批阅卷子结束后再回府。
张茵华一开始还有些叹息,但住在宫里大半个月,她也品出了滋味。住宫里好啊,自从住在宫里以后,自己上朝都不用特意提早半个多时辰起身,也不用晃晃悠悠坐着自家驴,连个早饭都吃不上就在宫门口喝北风。
看看御厨这手艺,包子皮薄馅大肉多,豆浆醇厚小米粥香浓,又有各类小菜解腻,她都恨不得年年当考官,就为了蹭这几天饭。
粥足饭饱后来到小朝会的勤宁殿前,看到已经等在那里穿着红斗篷的太女时张茵华惊讶了一瞬,走上前对着她打了个招呼:“太女今日来得可早。”
“张大人。”
对老婆婆行了一礼,贺澄没有什么困倦的感觉,精神反而愈加振奋:“您这几日吃的可好?”
“那是真不错。”
想到今日早上的小笼包,张茵华就忍不住咂了咂嘴:“而且地方也近,走两步就到了。”
“您舒服便好。”
瞥了眼开始陆陆续续到场的人,贺澄并没有避开张茵华,反而站在她身边对着来人点头:“几位大人也早。”
“太女。”
几人稍稍弯腰,看到两个人凑得近也不免开玩笑:“太女这是在和张大人说什么呢?”
“聊今日宫里的小笼包,十八个褶子,皮薄馅大还流汁。别的不说,肉馅鲜而不腻,又有香醋蘸着,要破个口子就是一包汤。”
张茵华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慢悠悠地开始吊胃口:“可惜,你们是吃不到咯。”
“……”
这老婆婆,怎么这么讨厌呢!
按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等进了内场简单脱下外衣再拿了几个内里供应的包子,张茵华看贺澄几口甜豆浆下去又塞了三个豆沙包也有点傻眼:“您这是没用朝食?”
“吃的不多。”
她凌晨一点就跑来这里占位,到现在当然是饿了。
漱口后感觉胃里有了东西,贺澄已经将自己手里的密折让立春带去给自家亲爹妈,手上这本不过是装装样子。小朝会一如既往,她站在旁边听着各种各样的讨论,偶尔抬起眼睛看一眼坐在最上的贺璞,发现自家亲爹似乎有那么点心不在焉。
也不是心不在焉,而是他像是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以至于显得心思没有放在小朝会上。
“无事退朝”后走出勤宁殿,贺澄回到东宫小憩了会儿,才神清气爽地起身换衣。
“您又要去找赵学思?”
“那倒没有。”
简单绾好发后贺澄却是打开口脂盒子,慢条斯理地往唇上添了一抹红,对着镜子轻笑:“只是若不打扮一下出门,见到了喜欢看自己露怯的人,岂不是让他看了笑话?”
还有人喜欢看太女露怯?
立春敛目站在旁边,等到贺澄装扮结束后才抬起头,看着她那堪称是盛气凌人的模样叹气:“那您当心别把人气出个好歹。”
“立春姐这是担心对方?”
“不,到时候您因为气对方被陈相罚抄书再用双手开工,被训的反而会变成我。”
说到这个立春就忍不住感叹,她当初熬不过太女好奇左手写字是什么感觉,教了她左手用笔真是人生最大的失误之一。
装作没听见立春的抱怨,贺澄再度披上“陈静”的马甲走出宫门,坐在茶室里为眼前的女书生点了盘绿豆糕。
“这家甜点做得好,绿豆糕尤其。”
“多谢。”
并没有推脱,夏阳很是坦然地接过了这份甜点。然而还没等她吃完,就听到一句冷不丁的预言:“今年会有科举舞弊案。”
“咳。”
差点没把嘴里的东西给喷出来,夏阳惊恐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自称“陈静”的少女将手中折扇立起放在唇前,轻轻地点了点鼻尖:“而你,将会因为曾经旧事落榜。”
听到这个结论夏阳顿了顿,把嘴里的绿豆糕咽尽才像是释然般点头:“那您找到我,又是为了什么?让我继续这场舞弊?”
“那是大人们去解决的事情,与我们这等小人物无关。”
小人物?
看贺澄那副悠哉的模样夏阳本能地想反驳,然而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反而神使鬼差地压低声音:“您是要我去做……要我回家?”
话不能说得太明白,意思到了便行。听到夏阳的回复贺澄很满意,她也同时听出了一点抗拒:“你不喜欢?”
“不。”
夏阳的表情很是复杂,同时对着贺澄欠身行礼:“我只是不明白为何是我?还有便是,为何要在这时候与我说?”
“因为我本来是想要这么做的,你既然不愿意,我也觉得你去做别的事情会更好。”
看她一副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的模样贺澄也不介意,放下手里的折扇看向窗外:“至于为什么是今天……你先和我说说吧,属于你的田契还在么?”
“在,但我母亲的已经没有了。”
“她的那份给你了?”
“是的。”
“这是小事,不过听你这么说,就足以证明现今大庆,田已经不够分了。”
百年下来人口繁衍,也没有什么计划生育的说法,多子多福、甚至于生七八个孩子才能活下来两三个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大庆一开始定下的国策是男女都能分到一块土地,开国时期因为战乱等缘故人口锐减,自然是都能分到属于自己的田产。
在最开始的时候,男女均田是大庆的立国之本,前两代女帝还主持过重新划分。然而现在人口越来越多,均田肯定是不能完全做到了。
“当年打下的地方太少,太宗在这方面的谋划还是弱了点。”
没敢在这方面置喙,夏阳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向窗外的蓝天,脸上多了点苦笑:“不止如此,入学也一样。”
“好歹现在六部门下中书在位女高官都正当壮年。”
那都还是先帝时候留下的遗产,现在去查一查科举男女比例,肯定会发现已经开始倾斜,甚至可以说是彻底失调。
“在此等机会之下再加上舞弊案,太……静小姐。”
夏阳咬了咬牙,对着贺澄深施一礼:“还望您为天下女子伸出援手。”
“我说过,此等大事与我这等小人物无关。”
贺澄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波动,依旧是那副安稳的模样:“小事插手倒是可以,你说的那些我现在无能为力。”
是现在,不是将来。
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太女,夏阳突然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声音变得轻柔起来:“我父亲去世后,母亲趁着唱坟空隙,带我离开了孔家,入了贺兰山女家寨。”
“女家寨?”
“那是一个只有女人的山寨。”
父亲去世以后她很明白,自己和母亲在家大概率是没法活成一个人样,只会被吞食个干净。母亲也知道,所以她带着当时只有七岁的夏阳头也不回,直接一路逃跑,最后进入了深山。
“女家寨有多久了?”
“不长,十来年,我与母亲入寨时分甚至都没两三间房。静小姐,还是来得及的。”
注视着夏阳脸上柔和的笑容,贺澄只觉得无奈。好个十来年,让夏阳从一个七岁小姑娘从几乎一无所有的山寨中长到二十五岁,甚至山寨还开始往外拓展,投奔的人越来越多。
十来年,算什么来得及。
“静小姐,若知道还不去做,才是真的来不及。”
再叫了份绿豆糕包给夏阳,贺澄慢慢起身从后门走入街道。不远处的喧哗让不少人都停下脚步下意识避让,又好奇前方发生了什么,努力想踮脚去看。
“铁羽军办事,还请各位乡亲百姓多多避让。”
穿着一身黑军衣、肩顶黄纹的几人熟练地走来,对着围观的百姓示意:“可否行个方便?”
“小伙子,这是有人犯了什么事儿?”
在旁边原本卖着馄饨,现在只能收摊的店老板收拾着东西随口问了一句,也让不少人期待地看了过去。铁羽军是当年太宗皇帝亲自带出来的军队,军纪严明又矫健利落,穿着黑军装的少年面容英俊,更是让不少姑娘都眨巴着眼睛,蠢蠢欲动着想扔点头花。
“这个……”
“好了好了,别为难人家。都让铁羽军来了,这些人肯定犯了大事。”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贺澄想笑,刚想走过去问问对方怎么又开始当小贩,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搭来了一只手。
“这两日,小妹倒是很悠哉啊。”
肩膀上的手很快就撤了下去,那阴森又带着点咬牙的声音让贺澄心情大好,转头时的马尾弧度都变得无比愉快:“哟,这不是大哥么,您也来看热闹?”
听到堂妹的声音,贺濯的表情有着一瞬间的扭曲,又很快变回那种风度翩翩的模样:“毕竟铁羽军出动,谁不会在意呢。”
“是呢,热闹谁都爱看,唯独看热闹的时候要注意脚下,可千万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眼自家堂哥,眼神从他鞋上的污泥扫过,贺澄看着他的黑脸笑得愈发灿烂:“也不知道这屋子里的人是犯了什么事情,居然要铁羽军出动。按照这么推论,怕不是犯有什么要杀头的大罪。”
“看到这一幕你倒是挺开心?”
“铁羽军军纪严明,我大庆法度不容置疑,能两方结合自然是说明证据确凿。”
少女的眼睛明亮,嫣红的唇勾起灿烂的弧度,腰背挺直着微微前倾。她虽然是笑着,眼神却锐利无比,在那一瞬间竟让贺濯有种她将自己所见天光全部遮掩的压迫感。
“我说的对么,大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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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这个设定里加个退婚后莫欺少年穷吧
从贺澄出生的那刻,贺濯就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是来和自己抢东西的。
明明自己才应该是那个人,明明她应该匍匐在自己脚下,明明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属于自己,却因为他母亲的决定,将所有的东西都拱手让人。
无奈,痛苦,又不甘心,贺濯从骨子里厌恶贺澄。因为他所知道的事实就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最后都会属于她。
他很耐心,他也一样能够把所有的事情做好,他现在还有了孩子,继承皇位的为什么不能是他?
让贺濯更加心凉的是贺澄虽然比自己小快十岁,却几乎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到了极点,让他找不到哪怕一丝能够弹劾她的机会。
大庆的“太女”贺澄,是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太女”。
几乎可以说是大庆最显赫的两位小辈站在无人相识的街头,一个微笑一个咬牙,根本就没有任何遮掩。在旁边当小贩的赵学思在看到贺濯长相的那刻很快反应过来,好奇的同时也有更多的警惕。
众所周知先帝独女成平长公主并没有继位,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在立贺澄为太女之前,也同样有着一个问题。
贺璞在之后需不需要还位于长公主一脉,以示公允?
朝堂之上关于这件事情都吵疯了,尤其长公主有子,就更是让人浮想联翩。只是朝堂之上吵归吵,成平长公主倒是很淡定地上奏,要求贺璞立贺澄为太女,而非她的亲子贺濯。
只是这么一来,太女位定是真的,人心浮动也确实存在。这件事情让贺澄每时每刻都警醒自己需要做到最好,也同样无法制止他人对贺璞还位贺濯的坚持。
贺澄笑盈盈地又瞥了眼贺濯衣角的泥点,再看了眼被押出来的几个人,愈发啧啧叹息:“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会出动铁羽军,要知道这可马上就要春闱了。”
不提春闱也罢,听到贺澄提到春闱贺濯的表情愈发阴冷。只是他最后轻哼一声,连道别也不提便径自转身离开。
看他一步走出来的泥印,贺澄用手挡住嘴角转过身,看向某个小贩对他弯了弯腰:“这位小哥,你倒是看得很高兴嘛。”
“……您认出我了?”
“别人不觉得,我倒是感觉你挺好认。”
虽然赵学思会易容,但很多东西同样没法改变。比如说他的仪态,走路方式,以及看过来的眼神。
看铁羽军已经把人都抓完,赵学思也收拾好他的东西领了一份工钱,贺澄才顺着人群方向往前挪:“很惊讶我和大哥会在这里?”
“确实有些好奇。”
赵学思那种面不改色的模样让贺澄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先放他一马。她可不相信这人什么都不知道,要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会在这种地方给人帮忙,当薪水日结的小工?
“你那位继弟也在里面的话,就恕我无法帮忙了。”
“他火候不足,今年必然不可能上场。”
没正面回答贺澄的疑问,赵学思很是认真地说了下去:“不会牵扯到这些的。”
如果说硬要去,也确实牵扯到些什么,他就更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