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为——寿半雪【完结】
时间:2023-06-26 14:38:48

  仲嘉良总嚷嚷荀应淮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总有天上掉大饼到他头上。
  要是他有机会能娶公主,一准迫不及待,哪里会像荀应淮一样在这里说这个不好,说那个不对。
  和他们两个待久了,迟解愠也被仲嘉良带得话多了些,他把荀应淮他们当成自己的亲兄弟看待,所以都是有话直说的。
  “我又不是青春永驻的仙人,只看样貌能有几时好?只有目标一致,共同进退的关系才能长远。”荀应淮脱口而出。
  心中有一团模糊的影子时隐时现,也许是因为春暖花开了吧,有醉生梦死的痴糜催动一些不该存在的情绪,荀应淮深吸一口气。
  那不是他有资格沾惹的人。
  “不对,你说的哪里是夫妻,这分明是找同僚啊!”迟解愠拿起茶壶,给自己再倒了一杯,越想越不对劲,“算了,你一向是自己心里有主意的,又比我们都聪明,我就不劝了,等你到了慕艾之期自然能想通。”
  迟解愠说着脸上浮起两团红晕,这次在家里的几天,母亲已经把亲事给他说定了,要娶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就住在隔壁。
  当初大哥断了腿,母亲又急病,险些撑不下来,善人没出现前就是邻居家拿出了钱救济,他的青梅还特地取出了所有的私房钱交给他,叫他一定要坚持读书不要放弃。
  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拒绝了所有趋炎附势的媒人介绍,家里也理解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所以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日后必然和和美美。
  “过两天就要下春雨了,希望任令能早些下来,这样大家也好快点走马上任。”人生两大喜事与迟解愠撞了个满怀,他抬头望着屋外的天空,看见云层聚拢,深感未来可期。
  荀应淮倾了倾见了底的茶壶,抬起眼皮:“是啊。”
  就快要谷雨了。
  另一边的清和殿内
  章颂清手中盘着的菩提手串在她手中不停转动,这是她心焦时才会有的动作。
  萧咏柃没有多久就要被放出来了,没了自己的保护,他所处的形势必定急转直下,与被废无异。
  可是他这样的狼崽子,是不能逼到绝境的,要是伤得狠了,难保不会最后挣扎全力一击,到时候两败俱伤闹得很难看。
  “把栾庆找来。”章颂清停下手上的动作,对着梧枝说。
  不久后栾庆前来,他比起上次见面已经大不相同,衣裳服饰都好上不少,显然是已经凭本事走到了更高的位置。
  “你身量似乎高了些。”章颂清一开始没有说正事,她先敲打了一下栾庆:轻飘飘道:“快超过你妹妹一尺了。”
  当初带栾庆的那个老太监给他留下过几句话,他一直铭记于心,老太监说,主子们的话,总是意有所指的,事情要揣度着去做,自己的答话一定要往深了想。
  老太监一开始领了三四个小的,他们陆陆续续都死了,老太监也染病死了,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到了他们这些小人物的头上却能要了命的。
  他还算聪明,能听得懂话,所以活到了现在。
  “承蒙公主不弃,愿救小妹于水火,奴才一定竭尽所能为公主效忠。”栾庆不由分说跪下给章颂清磕头,砸在地上砰砰作响。
  他知道自己是章颂清的一双眼睛,用于监视萧咏柃的一切动向,只有爬得离萧咏柃更近才能发挥更大的用处。
  “六皇弟这两日怎么样了?”章颂清及时开口,栾庆磕头带着一股狠劲儿,听一两声就够了。
  “启禀公主,六皇子他最近每日在屋子里抄书,除了奴才,只有书芳姐姐跟着进去伺候着,”栾庆顶着额头上的红印,垂着眸子回话,“书芳姐姐陪伴的时候多,奴才偷偷比对了字迹,约莫是在帮着六皇子抄书。”
  章颂清点点头,凭栾庆上辈子所展现的聪明才智,他能发现的肯定不止这些,何况萧咏柃的偏执她知之甚多,从小便没有假手于人的事情发生,每个字只能是她自己亲手所写。
  于是她说:“书芳是六皇弟跟前的老人了,对了,本宫有意让小晓入公主府做个随行女使,你觉得怎么样啊?”
  几个简单的字却如铁锹一般拍到栾庆的天灵盖,他前面说那蝇头小事无非是想试探一下章颂清的态度,要是个轻易听信他的话好拿捏的,那他以后可以慢慢周旋着让章颂清心软,放他和妹妹团圆。
  现在却被一语点破,章颂清肯定猜到他说的话半真半假,或者只是单纯再点他一次,告诉他妹妹还在对方手上。
  你来我往间,栾庆放下了侥幸的心思,彻彻底底的对章颂清臣服。
  “小妹粗鄙,怎好污了公主府的清净,”他赶忙说道,“奴才在夜里一寸寸搜过殿外的墙壁草木,在西边墙上从左往右数第十六块砖头的地方发现了几张画着字符的纸条,这是奴才誊抄的。”栾庆从腰间掏出几张泛黄的纸张,双手举过头顶。
  章颂清走到他前面,拿过纸张一看,眼神沉了几分,因为是誊抄的缘故,字迹跟原版比起来,有轻微的变形,不过估计就算是原本那涨,她也不一定能认出字迹。
  一些歪七扭八的字符挤在一起,写的是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一头雾水的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收起纸条,只能把这件事压后,章颂清站定,托起栾庆还高举不动的手,将他从跪姿带了起来,“你做得很好,小晓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福气,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交给你,你拿回去给我那个六皇弟吧。”
  章颂清从小盒子里拿出一包褐色物品递给栾庆,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说完起身道:“你就跟他这么说吧,快入夏了蚊虫多,他会需要这些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4 02:45:29~2023-03-06 01:4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柚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不敢奢望
  ◎琼浆入口,辛辣苦涩滋味让人难以接受◎
  “公主,你别动,当心簪子戳着,可疼呢。”梧枝对着铜镜给章颂清的发髻上妆点,珍珠钗与翠枝短簪交相辉映,交错在她如云的黑发间生韵添辉。
  “好,尽数交给你了,我的梳头散人。”章颂清坐直上半身,方便梧枝操作,对着镜子检查起自己的妆面是否服帖。
  梧枝从一旁准备的花切中取出一朵嫩黄娇艳的,填补进后脑勺留出的位置中,“上次赴宴,公主可没有那么听话让奴婢在头上插花呢。”
  “怎么,三皇姐来多了,你竟也学得她那样的牙尖嘴利了?”章颂清反问,没有解释为什么与上次的行径差出许多。
  半晌,她欲盖弥彰地小声说了一句:“我只是不想丢了皇家的颜面罢了,那大家都是盛装,难道要本公主灰头土脸的去吗?”
  梧枝正了正花朵的朝向,勾了勾唇不说话。
  公主年纪太小了,看上去连萌发的少女怀思都不懂是什么,这次琼林宴[1]是专门为新科进士而设,陛下带着已成年的皇子公主们一同列席,探花郎也会在,且还是靠前的位置。
  到了宴席上,菜色|诱人,看着就知道入口会是多么的鲜香味美,但众人都不能动筷子,原因只在于上头那几位还没来。
  座次都是按科举成绩排的,仲嘉良是二甲第八名,离荀应淮有一些距离,他眼神在上面用幕帘遮着的几个座席上扫过,对荀应淮示意:听说三年前的琼林宴就陛下出场了一会,现在上面怎么有四个位置?
  荀应淮对他不看场合的没正形早有体会,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安分点,再如实摇了摇头告诉他自己也不知道。
  结果就看到仲嘉良转头朝迟解愠做鬼脸去了。
  没等他眉头锁起来,一旁的卞玉泽举着酒杯叫他:“我比探花郎虚长两岁,就称一声荀弟可以吗?”
  两排座位,榜眼谷祺瑞坐在右首,荀应淮在左边卞玉泽的下方,两人挨得很近。
  荀应淮看着卞玉泽眉目含情,言笑宴宴的样子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狸猫给盯上了,拿起桌上的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斟酌着回答:“自然可以,状元郎不必如此客气。”
  “听闻这次几位公主也会来,建德公主可是出了名的花容月貌,不知这次可有机会一睹芳颜啊。”卞玉泽听他生疏的一声状元郎也脸色不变。
  他盯着荀应淮不放,这次能顺利荣登状元之位还有几分唏嘘,他并不是天资聪颖的人,得了朝中一位权重者的指点和自己通宵达旦的学习才走到今天,对着荀应淮这样似乎天生适合上朝堂的人怀着几分审视。
  昨天晚上他的老师,也就是殿试前告诉他陛下这两年重视边防,加强屯兵训练,让他专攻这个方向策论的那位把他叫过去,说自己迎娶公主的机会被荀应淮给抢走了。
  于是卞玉泽的审视中,又带上了几丝敌意。
  “不敢奢望。”荀应淮不擅饮酒,冷冽的美酒琼浆入口,辛辣苦涩滋味让人难以接受,浅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卞玉泽感觉跟眼前的人攀谈真是困难无比,荀应淮嘴严得像三棒子打下去都不喊一句疼的人,他心里指不定是在得意,还说什么不敢奢望。
  他不知道其实荀应淮根本没有得到什么隐蔽的消息或者私下被陛下召见,唯一知晓的细枝末节还是经由宫中传出来的乌龙,现在只觉得荀应淮这人深不可测。
  谁知他们这里觥筹交错的,引起了他人的关注,能走到这一步的进士们也都不是死读书的榆木脑袋,有状元郎开了这个头,也都挂上笑容扬声互道恭喜,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现在正是结交的好时候。
  “荀弟日后奔了好前程,为兄只盼你不要一味沉溺在公主的温柔乡中,还是要早些做出政绩来。”趁着声音嘈杂,卞玉泽话里带着弦外之音。
  “公主?卞兄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不说公主看不看得上荀某,哪怕上面真有这个意思,荀某也不愿其入我家门受苦。”荀应淮眼中流露出疑惑的清晰,看上去好似先前当真不知情,而且不是个贪图捷径的人。
  卞玉泽这下料定荀应淮不像自己一样背后站着谁了,他原本猜想荀应淮也是有了党派,在这里套他的话,要是他提前知晓陛下有意将公主许配,那就一定是有人提前相告。
  可惜他在那里算了半天,没想过朝中大臣嘴巴虽然严,不会随便说出去,拿公主的名声开玩笑,但总是隔墙有耳的皇宫大内可就不一定了。
  那可是无数根舌头,无数张嘴巴,就这样传啊传,到了迟解愠那里的时候,就成了个啼笑皆非的谬误。
  “他们在聊什么?梧枝,你找个脸生的小太监,去把探花郎后头伺候茶水的宫人给我找来。”章颂清离筵席几步远的时候就看到荀应淮与卞玉泽凑在一起说话。
  她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眼神一凛。
  这所谓的状元郎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前世做了好些蠢事,是个自认聪明的货色,只一张嘴会说得很,总是冠冕堂皇地忽悠人,也不知道荀应淮这时候有没有长前世后几年在朝堂上长袖善舞的心眼。
  “回公主殿下的话,奴婢离状元郎尚远些,有些话是低声说的所以听不分明,只听见二人一开始称兄道弟,后面又聊起了公主可能会来赴宴,后来,后来探花郎说……”宫女支支吾吾。
  “他说什么?”章颂清担心他们聊出点感情来,那就不好办了。
  “公主恕罪,他说就算公主真看得上他,也不想让公主进门受苦。”其实荀应淮这么说是没什么问题的,偏偏话中的主人公现在知道了这句话,宫女吓得发抖,只怕公主觉得不敬,要连她也一起怪罪了。
  章颂清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回答,撇了撇嘴,“嗯,本公主知道了,你把探花郎给我叫来,我与他谈谈。”
  其实这么做有些鲁莽,但章颂清说实话有点目瞪口呆,即刻要找荀应淮对峙个清楚,她到底哪里不好,所有人都当建德公主是个香饽饽,追着也要和她见个面,只有他说出那种话。
  作者有话说:
  注释:
  1.这里介绍一下四个宴会:鹿鸣宴――为新科举子而设的宴,起于唐;琼林宴――为新科进士而设的宴,起于宋;鹰扬宴――武科乡试放榜后考官及考中武举者参与;会武宴――武科殿试放榜后,在兵部举行的宴会。也就是说,宴会分文武和规模,等级高的规模大,起源时间不同。
  另外想说一下,我们小章是个被捧着长大的小女生,一直以来的生活和认知都是比较以她为中心的,这里没有考虑到提前和小荀商量这个事情确实是她的问题)虽然小荀是偏向愿意的,人都是会犯错,在进步的嘛,这也是她性格的一部分,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太多苛责,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3-03-06 01:47:59~2023-03-08 01:3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程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赐婚赐婚
  ◎章颂清微微垂目,一副羞涩女儿家的姿态尽显。◎
  当在场有人惊呼出第一声时,望着右边空荡荡的坐席出神的卞玉泽便转过头去,和其他进士们同样带着或羡慕或嫉妒的灼热目光投向了荀应淮,恨不得将他生生烧出一个洞来。
  看到荀应淮被远处的公主叫走的一幕,卞玉泽心中莫大的嫉妒在瞬间压过轻微对荀应淮的欣赏,扭曲成对不公的控诉。
  荀应淮一回头看见章颂清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她是最端庄的人,虽然现在是在四处开阔的地界,可他还是飘忽恍然如做梦。
  “都下去吧,梧枝留下就行。”章颂清见荀应淮跟上,一步步带着他走离人群,恰好在众人能瞧见树枝遮挡后的人影,又能保证周围空旷到不会让别人说些什么无中生有的闲话。
  免得一个不好,要被人捏着戳脊梁骨。
  “公主。”荀应淮识相地退开几步,低头的高度正好看到章颂清的头顶。
  长发如墨般乖巧地搭在后背上,额前耳鬓白色和金色的垂珠发链随着步伐的摆动悠晃,舒展的嫩黄花瓣在脑后露出点点颜色,更衬得肌肤柔亮润泽,白皙动人。
  “我问你,本公主有哪里不好!”章颂清深吸了好几口气,她向前一步,直把荀应淮吓得差点往后仰倒。
  她心里就是有气,从小到大章颂清都是被人捧着的,除了萧咏柃的事情,其他什么委屈都没受过,陛下顺着她,皇兄宠着她,连后头几个弟弟妹妹都说最喜欢的姐姐就是她。
  除了亲生父母的疼爱,章颂清就是想要九天之上的月亮,所有人都会想尽办法交到她手上。
  “公主并无任何不好。”荀应淮稳住下盘,懵懵道。
  “那你在不愿意个什么劲儿,难道要本公主求着嫁给你不成!”章颂清掐着腰,涨红了一张脸,她今天要向荀应淮问个清楚。
  “我……公主不是要许江阳候家的三郎吗?我以为,”荀应淮抬起头,他那天还从迟解愠嘴巴里翻出一句话出来,如一捧灰碰在眼前,他说宫里传的消息是建璋公主许探花,建德公主许江家。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