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虽然招式幼稚,偏偏又有效得很,他们看到荀应淮打开后顿了一下的动作就能感到压了他一头的快意。
两位上峰都很喜欢荀应淮,总是“小荀大人,小荀大人”这么亲昵地叫着,让他们心里更加窝火。
天晓得荀应淮拿到那一团乱麻心里被震得抖了三抖,天爷,这种文章也是人能写出来的?科考别是舞弊出来的吧,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次引经据典地骂他们又听不懂,明日再打回去让他们改,改到会写为止。
“不了,我要早点回去。”孟望明,也就是女扮男装的孟望慕看着公文头也不抬,她已经来晚了好几天,要快点上手,早日做出成绩来。
在京实在是不太安全,最好寻个外放的职务,到时候天高皇帝远,更容易遮掩自己女儿身的事实。
不像在这里,孟望慕抬头瞥了两眼杜康平和富英毅,这两个人中午还要冲上来搂自己一起用饭,太不懂礼貌了。
杜康平看她那寡言的样子也没强求,今日不行就明日,明日不行就后日,这人就跟自己坐在一个殿中,还能跑了不成?“那我们就先行一步,明天见孟大人。”
孟望慕总算有了回应,脸上不太硬朗的外貌因为动作更显阴柔,粗粗从嗓子里挤出来了一声:“嗯。”
模仿男音回去得练练,还有走路的习惯也要改,挺直腰杆走外八字更有气势。
孟望慕把桌子收拾了一下,纸笔都堆放整齐,准备在回家的路上给女儿买点好玩的小东西。
想到女儿,孟望慕眼底一片柔软,不用再每日伺候婆婆,也不用困在黑黢黢的院子里,公主给她们借住的新宅子干净敞亮,女儿脸上的笑容都重新绽放了出来。
“荀大人,下官也告退了。”
“好。”荀应淮放下书,靠到了椅背上,外头太阳缓慢倾斜,云团遮住大片艳阳。
申时了,也不知道公主回府没有,出门前听到门房的小厮说公主今日要去开隆寺礼佛,想来现在斋饭都吃完了,正是准备回程的时间。
荀应淮斟酌了片刻,一把抄起桌角的官帽,出门让长随牵马。
*
“公主回头让人把画好的样式拿来,我家那位叔公别的不说,就是手特别稳,一定给你把事情办妥帖。”
“那我回去找个大大的金猪给你送去。”
“哈哈哈哈公主还和小时候一样,想谢人家就送金猪,”沈语琦捂着嘴笑个不停,忽然视线里看到了一个人,拉着章颂清道:“你瞧,那是不是探花郎?”
第39章 格外潋滟
◎下一秒就撞进了荀应淮的眸子里,那双眼睛满是笃定和认真◎
章颂清顺着沈语琦手指的方向遥遥看去, 果真看到荀应淮骑着高头大马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
来人见到公主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用劲,将缰绳向上一拉, 操纵着枣红骏马前蹄扬起,“吁――”
翻身下马的瞬间, 荀应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用竹麻纸包得方正的点心,稳稳落地后言笑晏晏地朝公主殿下走过去。
墨发垂冠,一双桃花眼因为笑意显得格外潋滟,染上点少年意气的潇洒风流,直惹得众人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沈语琦:“我还当传闻能有几分真,原来尽是假话,你们俩感情好着呢。”
章颂清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中的怪异, 压下心里那点起伏的情绪沉着思考,结果下一秒就撞进了荀应淮的眸子里, 那双眼睛满是笃定和认真。
在一众谑而不虐的眼神中快走几步, 章颂清上前挽起荀应淮的手臂,语气娴熟而亲昵地问道, “今日忙不忙, 我看看买了什么糕点?”
“是东街铺子的枣泥酥, 娘子爱吃的。”荀应淮掩饰性地轻咳一声,邀功般把纸包递了过去。
“好, 我们回去一起吃,”章颂清眼尾弯弯, 后知后觉往后朝沈语琦招了招手, “改日再聚。”
旁边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 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捂着嘴巴, “活了四十多年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标志的一对!”
“老姐姐回乡省亲没看见,那日传胪后跨马游街,前面三人中就这个小郎君长得最白净,人刚出正阳门没多久,身上的香囊鲜花多得能将他埋喽。”
游街途中有扔花和香囊手绢的世风,进士们身上的东西越多,就代表受到越多的喜爱与祝福,说起当时的情景,她仿佛又闻到满京的花香和脂粉香气。
“原来就是他呀,早听闻探花郎是个百年难见的美男子,”那妇人反应过来,一时间张大了嘴巴,“那旁边的就是建德公主?”
“我还当你知道呢,这位的美名不是由来已久的吗?”她制住妇人折返的步伐,“唉,可别坏了规矩,开隆寺里免了礼也就罢了,那毕竟是公主殿下,当心挨板子。”
“哦对,我一时给忘了,你是不知道,多年前我家老父病得厉害,那时恰逢公主十二岁生辰。”
那妇人眼中的光芒闪烁,向上拱了拱手说:“她说不求奇珍异宝,说动陛下降了一道旨意,在京中开放三日的义诊,虽是巧合,但让父亲捡回了一条命,我们全家上下这么多年来都感念公主的恩德。”
沈语琦身边的贴身女使感慨道:“公主和探花郎感情真好,想来传言当不得真,大约是公主早上起不来,所以才没送呢。”
沈语琦眺望两个依偎着的背影,睨了小女使一眼,“是啊,希望他们能一直好下去,天长地久,最好永远携手共度。”
走到马车前,还是有许多百姓暗戳戳靠近,好奇又不失礼貌地偷偷看着他们,章颂清被瞧得脸上一热,赶紧借着荀应淮的力道上了车。
两人都坐定后章颂清捧着还热乎的枣泥糕问:“你今天怎么来了?”
他们之间没有互相接送的习惯,荀应淮要么这个时候闲得发慌所以找点事情做,要么是比她早一步想到外人议论的这层,过来陪她演一出戏。
“今日公文少,来尽一尽臣下的本分,杜康平说东街铺子的糕点好吃,邀请公主一起尝尝,能不能对得起它的名气。”
臣下的本分,好生疏的词,章颂清手指微屈,不知道心底涌现的难受是怎么回事。
好心说错话的荀应淮本人任由思绪怎么乱飞,嘴上的界限严格得像加了七十二道锁,一不小心激出了章颂清难得的委屈情绪。
“说起杜康平,之前我也让梧枝找了他,和你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你们现下又是一个殿的同僚,有空可以叫出来吃酒。”
章颂清懊恼于自己莫名的低落,转了个话题,拆开纸包分给荀应淮。
前面章颂清还没有在他们面前露面,是以二人现在还不知道当初资助之人是谁,也是时候该露面了。
荀应淮接过糕点,面露难色道:“杜康平和富英毅这两位,当初公主为何要找他们?”
“怎么了?”章颂清还没咬下枣泥糕,听到荀应淮这么说,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没道理啊,前世这两个外放后回京做了官,一步步稳扎稳打,也没听说有什么党派,家里还比较困窘,所以自己回来后才找上他们。
“一言难尽,公主看看吧。”荀应淮从怀中拿出两份案卷,上面是他们写的批文与见解。
章颂清将纸包放到小茶几上,捏着两张薄薄的纸,深感自己被骗了。
世上怎么会有人将文章写得如此之烂!
毫无逻辑道理,简直是侮辱了他们头上的官帽,中举前勤勤恳恳,中举后滥竽充数的例子也不是没听说过,今日算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那他们前世是怎么升上去的呢?溜须拍马还是用钱财打点?抑或是他们早已是他人的棋子?
不论是哪一点,这两人都不能要了。
杜康平和富英毅完全没想到,因为自己对于荀应淮的奇异针对方式,让公主殿下对于他们的看法一路跑偏,甚至一去不复返,“好差。”
“唔……”章颂清突然腹部一阵绞痛,手上力道一松,案卷飘飘然落下。
“怎么了?”荀应淮关切地问。
看,看吐了,不会吧?
章颂清捂着肚子,在心里默默算日子,这个月初三的时候月信才走,怎么今日又开始疼了。
每到这种时候,无论章颂清喝多少止疼的药,还是能痛到在床上打滚,尤其是前三天,汗都能把被子浸湿。
最关键的是,她的月信极不稳定,有时三个月一回,有时一个月能有两回,是太医也诊断了,针也扎了,几年都没什么效果,惹得陛下又当这是早产带出来的弱症,兀自伤神了好几次。
不过这样也是有好处的,每当需要装病的时刻,只消对外宣称身子不爽利,便没有人敢强硬地邀她出府。
荀应淮眼看不对,吩咐车夫快些驾车,“公主,哪里难受,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
“是月信,疼。”章颂清摇摇头,小腹如同被针扎,疼到她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支不住将要倒下的刹那,章颂清落入了一个怀抱,炙热的手掌将她的手移开,放在她的小腹给她暖肚子。
“冒犯了,我看大哥他就是这样给大嫂捂肚子的,说是能舒服些。”荀应淮说着又搓了搓手,让手上的温度更高。
章颂清心里淌过一道暖流,真切地感受到了心脏的悸动,阵阵酥麻传到四肢百骇,连带着小腹的抽痛都减弱了几分。
“夏日衣衫薄,我的裙子脏了,你能不能把外衣脱了给我挡挡?”章颂清靠在荀应淮身上,皱着眉头道。
身下的血没一刻消停地在流,可以想见一会起身是怎样的狼藉。
“到了。”马车缓缓停下,荀应淮撩开帘子观察了一下,周围人不算多。
章颂清正打算借力站起来,就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为了不掉下去飞快搂住荀应淮的脖子,惊声道:“唉?”
车夫刚放好车凳,一转头发现探花郎把公主从马车中抱出来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
车夫大为惊叹,并移开了目光,安抚躁动的马匹。
梧枝和蔻梢在后头看见了这一幕,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章颂清在荀应淮的怀中心猿意马,男人看着瘦弱,实际宽大的官袍下肌肉隐约起伏,脊梁挺直,步伐不紧不慢地把人一路抱回了卧房,一点都没有颠着她。
“蔻梢,叫人打水来,给公主沐浴更衣。”荀应淮嘱咐道。
“呃,是!”蔻梢吓都吓死了,这是在车里做了什么!怎么还叫打水了?
怕不是圆房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公主与探花郎都不是这么不知羞臊的人啊!
“乱想什么呢?”出了门,梧枝看到她呆愣的表情给了她一个爆栗,“公主来月信了难受,快去准备水和衣物,我去找两副药煎。”
荀应淮小心地将章颂清放下,“她们陪你,我先告退了,这两日注意休息,早些睡下。”
章颂清坐在床上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轻声道:“好。”
人刚走,章颂清腹部又开始新一阵的痉挛,闹得她咬牙止住就在嘴边的哀嚎,忍了三秒费力地憋出句:“荀应淮,你回来!”
“怎么了,疼得厉害吗,我去寻太医。”被叫的人并没有走远,箭步冲了回来,就看见床上的人眼神中带着三分抱怨两分娇气。
公主刚刚两声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软倒在床上按着肚子流冷汗。
“你的手热,给我再按一会,等她们拿汤婆子过来给我再走,行不行?”章颂清眼睛睁大的看着对面的人,委屈得好像下一秒要哭出来。
往常来月信都有一些征兆,腰酸背痛三四天,今日不知怎的,来得这样突然,连个准备都没有,灌汤婆子的水都得现烧。
“行,当然行。”荀应淮得了允许,把公主半拢在怀里,缓慢地给她揉肚子,专心当她的人形汤婆子,“这样的力道可以吗?”
章颂清感觉症状轻了些,指挥道:“嗯,好点了,再上去一点点。”
上去?怎么上去?公主的腹部就一个手掌这么点大,再上去不久碰到……不成不成,不能再上去了!
荀应淮在心里猛摇头,手上不自觉减轻了力道。
作者有话说:
造成月经疼痛的原因有很多.
1.女性的子宫口狭小,或者经血中带有大片的子宫内膜都会影响到经血外流不通畅而产生疼痛即出现痛经。
2.子宫发育不良会出现血液供应异常,造成子宫内缺氧气、缺血而引起子宫肌肉的痉挛性收缩,从而产生疼痛而出现痛经。
3.有些妇科疾病会导致痛经,如子宫内膜异位症、盆腔炎,子宫位置异常影响经血外流不通畅而致痛经。
4.情绪不稳定、精神过于焦虑和生活压力大,使得女性长期处于紧张状态,对疼痛过分敏感。
5.作息时间不规律引起的过度劳累或者内分泌失调,雌性激素分泌不足,导致经期不正常,痛经的几率就比较大。(以上来自于百度百科)
希望大家不要有月经羞耻,正确,坦荡的对待我们自己的身体,积极养护和就医,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哦。
现在无奖竞猜!小章是第几个原因?
第40章 来月信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一时间只剩下衣料摩擦的O@声◎
“不如臣给公主讲话本吧。”注意力分散出去, 身上的痛感便不会这么强了。
“听不进去,”章颂清缓缓地深呼吸着,颤着手把荀应淮的手掰上去点, “这里,用力点。”
“这儿?”荀应淮一手在后面抵着她的背, 一手有规律地缓慢按压。
章颂清没什么力气,只抛出一个字,“嗯。”
“这两日是不是睡得晚了?如若长期疲累或焦躁紧张,还有吃东西不规律,身体自然会变羸弱,”荀应淮碎碎念唠叨她,宛如一个老成的大夫, “公主府上下都宠着你,想什么时候用膳就什么时候用, 隔三岔五还要喝冰饮, 这样可不好,脾胃不舒服连带着其他脏器都会难受。”
章颂清想假装没听到, 荀应淮却不依不饶, “公主是不是还常因为赖床不吃早膳?我跟你说, 虽然你胃口小,但是即便少用也不能不用, 这样伤的是自己的身子。”
被叨叨的公主殿下现在没有力气和荀应淮辩上一辩,干脆用上了对付其他人的法子, 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你说公主府上下都宠着我, 那你在这种时候能不能别说我了, 疼啊。”
她才不是因为什么饮食不调呢, 相反章颂清肠胃好得很, 怎么胡吃海喝都不会闹肚子,太医说可能是胞宫不通畅,影响到了浊血的排除,成亲后或可好些。
成亲,也就意味着要做那种事情,但是这样羞于启齿的话怎么跟荀应淮说?
荀应淮的话音戛然而止,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一时间只剩下衣料摩擦的O@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