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就顿住了,目光落在他脖颈上,眼神诧异。
谢烺脖颈上有着清晰的指印,他肤色冷白,几个指痕格外明显,像是被人虐了似的,他又是一副强势不羁的神态,脆弱又张狂,色气得很。
谢烺被他诧异的表情弄得脸色更差:“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周玉忙收回目光,边拉着他重新回到会所:“先回包厢,我有点事要问你。”
他表情严肃:“你和你那个假女朋友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回可别拿之前的话糊弄我,你对她要真的不上心,至于又是想法把人留在宅子里,又是想把她弄到身边来工作吗?”
他口气越来越严肃:“你这完全就是怕人跑了,要把人攥在手里的架势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上电梯,没留神有两个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谢烺不耐烦地道:“所以呢?你想问什么?”
他行事一向随性,做这些事是想做就做了,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动机。
周玉对自己发小的脑回路十分无语,干脆挑明了:“算了,先不说你今天干的事是对是错,咱们问个根本的,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如果是之前,谢烺毫不犹豫就能回答这个问题,捎带的还得把周玉骂一顿。
而这时候,他居然罕见地怔了下,生出一丝近似于难为情的情绪。
他正要开腔,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低头瞧了眼来电显示,不觉皱了皱眉,背过周玉,找了个僻静地方去接电话。
任时平略带谄媚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谢总,听说您带小荔参加老爷子的生日宴了,小荔还好吧?没给您丢脸吧?”
谢烺厌恶地蹙了下眉。
哪怕一开始,他对江荔都没有太大的恶感,他最反感的就是任时平这个万恶之源。
就在他已经渐渐地把江荔和他区分开的时候,任时平时不时就要出来刷一下存在感,提醒他两人是亲父女的事实。
他直接打断他的废话:“你有什么事?”
任时平在那头吭哧吭哧了几句,才期期艾艾地道:“之前您注资的那笔款项已经用完了,您看…”
钱不钱的谢烺倒是不在意,却也不想让任时平这么轻易勒索,略带玩味地笑了声,没接话。
任时平大概是看江荔挺得谢老爷子和谢烺的喜欢,胆子也大了点:“听说在老爷子那里,您和小荔都打算谈婚论嫁了,咱们也算未来亲家,小荔也担心我这个做父亲的呢…”
谢烺挑眉:“这么急啊,那你去裸贷吧。”然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周玉见他脸色不佳:“任时平打来的?”
谢烺想到他刚才的问题,侧脸看了他一眼,烦躁地揉眉嗯了声。
周玉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倒是忘了任时平这茬,作为亲女儿,江荔不可能不知道任时平欠债几个亿的事,却任由他算计谢烺。
谢烺作为一个有重度感情洁癖,还保持母单至今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
周玉也就不再提之前这茬了,只是道:“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既然和她不可能了,那就快刀斩乱麻,等过两天你爷爷手术完立马断了吧。”
他打了个哈欠:“行了,回去吧,我要困死了。”
回去的路上,谢烺没自己开车,坐在后座漫无目的地挨个点开手机软件,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微博一刷新就多了几条热搜【江媛老赖】【江媛综艺节目中被追债】【江媛拒不还钱】等等。
任时平欠债不是第一回上热搜了,不过这次上的多少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主要火力还在江媛身上,像是被人故意黑的。
谢烺随手点开一条,目光凝住。
——这回上热搜的不只是任时平夫妇,有人在评论区贴上了江荔的详细个人资料,甚至具体到了她的学历和工作单位。
底下一片讨伐之声。
……
廖华浓长这么大,连自己的咖啡杯都没洗过,但为了不让介绍她的小朱夹在中间难做人,她硬是咬牙在实验室洗了三天试管,幸好她这么卖力也不是没有回报的,至少江荔终于松口,同意她留下来实习。
不过也不是没代价的,江荔一边做计算,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你的指甲得卸了。”
廖华浓低头,看着自己新做的猫眼石美甲,上面还贴了亮晶晶的珠钻:“…”
她不可思议地问:“凭什么?”
江荔不知道想起什么,摇了摇头:“在这不合适。”
廖华浓越发觉得她在针对自己,忍不住讽刺了句:“您无权干涉我的打扮自由,您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审美就阻拦别人,您知道这是什么年代吗?!”
可惜这话杀伤力为零,江荔忙到根本没时间听她说话:“2023年,等会你去把池子里试管洗了。”
廖华浓:“…”
她有考研的重任在身,不敢随便耍横,只能发消息给好友谢灿倒苦水,吐槽江荔逼着她卸美甲洗试管等等奇葩事迹,键盘都快搓出火来了。
谢灿:【???她疯了吧?让你这么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去干保洁的活?!】
谢灿:【这是霸凌!绝对的职场霸凌!她就是故意欺负你!】
谢灿:【有些话你不好说,大狗别怕,你等着,我这就过去给你撑腰!!!】
廖华浓感动到流泪:【谢谢二狗!!】
没过半个小时,谢灿就风风火火地杀了过来。
她和廖华浓能成为至交好友,性格上多少有点相似,不过她心眼比较多,拉着廖华浓找到江荔,软硬兼施地道:“堂嫂,小廖是我朋友,她和我哥也是故交了,听说她来你这儿实习的时候被人排挤了,一直在干粗活,这不是真的吧?”
江荔自然而然地道:“是真的啊,我让她干的。”
谢灿:“…”可恶!好难对付!
她表情不善:“堂嫂,小廖是我朋友,廖家和我们谢家是世交,我不能眼睁睁地看她干这种粗活。”
江荔一脸错愕:“所以你是来特地帮她干活的?”她为难地挠了挠脸:“也行吧。”
谢灿:“…”
她差点跳脚:“你敢让我也干粗活试试!”
二十分钟后…
谢灿双目无神地站在水池前,双手颤抖:“她居然真的敢…”
廖华浓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把清洁海绵递给她。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1章
江媛作为公众人物,把自己的女儿却保护的很好,之前他们夫妇欠债的事儿再怎么闹,也没过分牵扯到江荔头上,但这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评论区有人明晃晃地曝光了江荔的一些个人资料和工作单位,明明欠债的事儿和江荔毫无关系,底下却在带节奏‘父债子偿’,要把江荔也牵扯进这次风波里。
——这显然是有人在针对江荔。
谢烺能在娱乐圈混到这个位置,除了他个人能力之外,出色的公关团队也必不可少,他想也没想,正要联络陈经理,蹭车的周玉就一把拽住他的手:“你贴钱贴人还不够,还要动用自家公关团队淌这趟浑水?你是打算一辈子被任时平这种老赖缠上?!”
他深吸了口气:“钱什么的都是小事,但按照你的德行,就算她真有苦衷,你确定能受得了喜欢上一个算计过你的人?”
周玉苦口婆心地劝:“你那人格障碍的毛病是怎么得的你比我清楚,你母亲的事儿在你心里一直都是一根刺,你别走阿姨的老路。”
谢烺眉间掠过一道迷惘的流光,神态难得脆弱,就像是一樽华美却易碎的瓷釉,他手腕顿了下。
周玉再接再厉:“反正你爷爷手术已经在准备了,你干脆借着这个由头和他们撇清关系得了。”
谢烺猛然回神,抽回手,不耐烦地道:“这事儿跟江荔没关系,老爷子手术准备得再顺利也得下半月了,就算为了他我也不能让事情发酵,成了,你别管了。”
他顿了顿,像是说给周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声调放重:“我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多余的感情,只是为了老爷子而已。”
他语气太过笃定,以至于周玉都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谢烺没搭理他,很快拨了个电话过去,陈经理和他敲定了一些细节,又迟疑着问:“老大,这事儿要告诉江小姐吗?”
谢烺想也没想:“不用,别让她知道。”
在他眼里,江荔虽然性格古怪,但是本质还是个天真单纯的年轻学者,某些方面甚至很像小孩子,心思简单,讨厌复杂的人际关系。
——她甚至连v博和d音等等娱乐软件都不怎么会玩,遇到这种事了只有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份,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要掌控全局,帮她处理好一切。
他又道:“你动用人脉帮我查清楚,是谁买的这些热搜。”
谢烺的公关团队办事效率挺高,不到一晚上就把热搜压下去了,正要专心致志地查幕后推手呢,结果一惊天大雷就猝不及防地爆了出来。
——江媛在综艺上被人讨债,因为综艺是直播的,没有任何的缓冲,瞬间席卷了整个网络。
众人对任家夫妻欠债的话题已经有些疲软,但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火力点——江荔,那个21岁的年轻博士。
本来21岁拿到harvard的博士学位就很罕见了,她还刚毕业就进入水木大学的研究院工作,堪称前程无量,众人都很难相信任时平夫妻俩的人品会养出这种女儿,一时间居然把视线集中在她的学历上。
有怀疑她学历造假的,有质疑任时平夫妇欠的钱是不是因为砸钱给她买学位了,还有很多原本不关心娱乐圈的男号也冒了出来,在评论区留下一串‘我来考考你’‘学术媛’以及似模似样的贴出一系列东拼西凑的‘数据证明’,力图证明江荔的学位是假的。
闹到最后,甚至开始统一艾特水木大学的官微,让他们给出明确说法,否则要求他们开除江荔。
......
江荔早上刚进实验大楼,就觉着气氛怪怪的,尤其是一进研究生,就见小朱双眼冒火,拿了两个手机在跟人对线,小周在一边拼死拼活地劝她。
小朱和小周都在给江荔说话,她才留言说自己是江荔工作室的研究生,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底下口一拥而上让她自证学历,等她贴了证据上去,这帮人又变本加厉让她贴学信网的私人信息,还不知道从哪百度的题要来考她。
江荔奇道:“小朱,你又追了新的明星吗?”
小朱眼睛喷火,正要说话,就有人轻敲了下实验室的门,褚宁玺站在门外,难得收了轻佻神色,肃色道:“小荔,跟我去趟主任办公室。”
主任办公室里,王校长,郑主任和褚宁玺都是一副肃穆表情,王校长把手机递给她:“你看看。”
江荔低头看了眼,都是艾特水木大学的消息。
【@水木大学,这事你们管不管?】
【@水木大学,国内21岁的年轻博士也没几个,更何况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的,这种明显的学历造假你们管不管?别是有别的事吧?】
【我早就听说现在@水木大学也水得很,什么人都敢招,这人真实的学术水平估计连研究生都不如,还哈佛博士,到现在连个毕业证和学位证都没敢贴出来,懂的都懂。】
底下还有跟贴的:【想多了,大专生不能再多了】
【@水木大学,她目前做的到底是什么项目?有什么科研成果?你们倒是出来给个说法啊,别是给不出来吧。】
本来只要水木大学官方给出证据,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但谁让江荔做的是保密项目,他们别说给证据了,就是提都不能提。越是沉默越是可疑,现在网上一水儿的认为江荔就是学历造假,大学包庇。
王校长趁她看的功夫,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江荔做了最后总结:“因为我爸妈欠了外债,所以他们质疑我的学历?”
王校长知道她一向比较轴,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安抚:“咱们现在正在想解决办法,你别生气,也别害怕啊,你有什么想法及时跟我们沟通。”
目前这事儿还在可控范围内,但如果再闹下去,就怕江荔丢了手头的项目。
江荔倒是没小朱那种自证情节,她并不依赖互联网,所以对互联网留言也没太多感觉——她其实更懵圈的事儿是,她爸妈什么时候欠债了?!
褚宁玺缓了缓颊,目光扫了一圈:“先从根源解决问题吧。”他目光在江荔脸上定住:“要不要先联系江阿姨?”
江荔点头,褚宁玺道:“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帮忙想办法...”他顿了顿,冲她一笑:“不收利息。”
不收金钱方面的利息。
他唇角含笑地打量着她,在心里默默地补了句。